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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琳仪治疗脾胃病经验撷菁*

2019-01-06傅丹青夏涛涛王友芳

浙江中医杂志 2019年1期
关键词:腹胀满胃气中焦

傅丹青 沈 卉 夏涛涛 陈 澄 王友芳 黄 平

1 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 浙江 杭州 310053

2 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浙江 杭州 310005

葛琳仪,第三届国医大师,第二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浙江省名中医。其治学严谨,博采众长,学验俱丰,临证60年,以擅治肺系、脾胃、内分泌及老年病、疑难病而著称。在治疗脾胃病方面,葛老谨守仲景“保胃气,存津液”之法,又强调中焦气机升降合宜,同时灵活运用“清”法[1]。此三法临证多验,现详呈如下,以飨读者。

1 保全胃气,留存津液

“保胃气,存津液”源自清代著名医家陈修园,是其对《伤寒杂病论》中治法方药精神实质的总结。仲景虽无明言,但书中处处见其明证,“若下之,则胃中空虚,客气动膈,心中懊恼”“若胃中虚冷,不能食者,饮水则哕”“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等等,凡此种种皆可证明“胃气”在维持人体机能的正常运行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如《灵枢·五味》有云:“胃者,五脏六腑之海也,水谷皆入于胃,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素问·平人气象论》言:“平人之常气禀于胃,胃者平人之常气也,人无胃气曰逆,逆者死。”《中藏经·论胃虚实寒热生死逆顺脉证之法第二十七》曰:“胃者,人之根本也,胃气壮则五脏六腑皆壮。”[2]《景岳全书·脾胃》中亦载:“凡欲察病者,必须先察胃气;凡欲治病者,必须常顾胃气。胃气无损,诸可无虑。”[3]正所谓人之胃气即土气也,万物无土皆不可。葛老亦深谙此法,常引《内经》言“胃为阳土,喜润恶燥”,告诫我们应重视胃中阳气,阳气充则谷气化,内养脏腑,外充皮肤,保身长全。但胃阳土不宜过强,胃为多气多血之腑,阳盛则热,其火易动,烁津耗液,胃中干燥,诸害丛生。火盛济之以水,故滋养胃中津液既可防胃阳过盛化热,又可涵养胃气,以滋生化。葛老临证中注重舌诊,因舌苔是由胃气熏蒸谷气上承于舌面而成[4],故胃气津液之盛衰有赖于舌诊之观察。从苔根的有无、舌苔的色质、润燥等,来详辨胃气盛衰、胃中阴津的充盛与否,以此作为治则立法、遣方选药及判断病机预后的依据。如舌苔濡润,为津液上承、胃气充盛之象,疾病预后尚佳;舌苔燥,甚或光剥苔者,为胃气受损、津液亏耗之兆,疾病预后不良。

2 土木并调,斡旋气机

古人有言:“治胃病不理气非其治也。”脾胃位居中焦,脾喜燥恶湿,胃喜润恶燥,燥湿适度,水谷乃化;脾为阴土,得阳则运,胃为阳土,得阴则安。胃主受纳,脾主升,胃主降,脾气升则水谷之精微得以输布,胃气降则水谷及糟粕得以下行,升降相因,斡旋有序,中焦运化如常。肝亦属中焦,为阴中之阳脏,其气主升主动,亦参与维持全身气机的协调平衡。肝疏泄功能正常,气机调畅,气顺则通,胃自安和,即所谓“治肝可以安胃”。若肝气疏泄太过,会对脾胃的生理功能产生影响。正如唐容川《血证论·脏腑病机论》所言:“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5]清·李冠仙在《知医必辨》中谈到:“肝气一动,即乘脾土,作痛作胀,甚至作泻。又或上犯胃土,气逆作呕,两胁胀痛。”[6]而肝气不及,失于疏土亦会导致脾胃功能失常,如《医学衷中参西录》曰:“肝脾者,相助为理之脏也。人多谓肝木过盛,可以克伤脾土,即不能消食,不知肝木过弱,不能疏通脾土,亦不能消食。”[7]葛老指出脾胃病虽有饮食不节、情志失调、寒邪客胃、脾胃虚弱等多端病因,中焦气机升降失司是其基本病机特点,故常以土木并调、斡旋气机为大法,从脾胃及肝出发,恢复脏腑功能,使气机运行复常。若气机失调,流通障碍,郁滞不畅,将会出现闷、胀、痛为特点的临床表现,需用理气行通之物以消胀止痛。

3 “清”法为要,灵活运用

对于迁延日久的脾胃病,葛老认为多与慢性炎症有关,如丹溪言:“病得之稍久则成郁,久郁则蒸热,热久必生火。”所以在治疗上,葛老以“清”法为要,根据气滞、湿阻、热蕴及阴虚的不同,立清疏、清化、清利、清养四法。

葛老注重运用“清”法还体现在处方用药原则上,处方轻清灵巧、药味精简,善用甘平缓和的柔润之品,处处顾护脾胃之气,所谓液生于气,惟清润之品可以生之。且她主张用柔忌刚,善用质薄味淡的花类药,在治疗胃脘痛之病证时,常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玫瑰花、玳玳花、绿梅花、合欢花、旋覆花、川朴花、扁豆花等质轻甘平之药,以轻拨气机,缓急止痛。治疗肝气犯胃之胃脘痛时,常于柴胡疏肝散中加入枸杞、当归等生津养血以制理气药之香燥。葛老很少使用金石类、虫类以及动物类等药,她认为这类药易伤脾胃且味道不易为病人所接受。此外,辛窜、香燥、苦寒之品亦为葛老临证处方所忌,以防其伤津耗气,攻伐脾胃。

4 验案举隅

4.1 胃痛案:朱某,女,43岁。2018年4月17日因“胃脘疼痛二三年,再发1月”前来就诊。患者近二三年来胃脘疼痛反复发作,1月余前,症状又作,胃痛隐隐,以饥饿及半夜为甚,得食可稍缓解,伴乏力神疲,口干欲饮,脾气急躁,易怒,大便干燥,胃纳尚可,夜寐欠安。查体:体温:37℃,血压:126/80mmHg,心率:80次/分,呼吸:20次/分。其它:形体偏瘦,心肺无殊,腹平软。舌质偏红、舌苔薄,脉弦。辅助检查:当地胃镜示:慢性浅表性胃炎。病理示:胃窦慢性炎,灶性肠上皮化生伴局限萎缩。西医诊断为慢性浅表性胃炎。中医诊断为胃痛,治拟养阴益胃,方用芍药甘草汤合沙参麦冬汤加减:生白芍、南沙参、北沙参、枸杞、淮山药、茯苓、生地、玉竹、川楝子各15g,鲜石斛30g,麦冬、炙生草、佛手片、玫瑰花各9g。7剂。二诊:药后症减,气阴两虚为本,故而神疲乏力,酌加益气健脾,方用前方合四君子汤加减:南沙参、北沙参、淡芩、蒲公英、枸杞、淮山药、太子参、茯苓、生地、玉竹、川楝子各15g,鲜石斛30g,炒白术、麦冬、佛手片各9g。14剂。14天后复诊,症减未除,原方加减调理。

按:患者病程二三载,胃痛日久,郁热伤阴,胃失濡养,故胃痛隐隐,阴亏津少,无以上承,则口干欲饮,津亏肠燥,因而大便干燥,胃虚生化乏源,可见乏力神疲,阴虚内热,故脾气急躁易怒。患者病已伤阴,若不及时治疗,阴虚日久,可生虚劳诸症。总病机为虚实夹杂,气阴两虚为本,急则治其标,故以芍药甘草缓急止痛[8],同时以沙参麦冬汤养阴和胃。复诊阴虚内热稍减,气虚神疲乏力明显,故继前方养阴和胃之外,酌加四君子以健脾益气,少佐玫瑰花、佛手片轻拨气机,此皆轻清质润之品,补气而不壅中,理气而不耗气,清养而无攻伐之虞。药后症减,因病来已久,难以遽去,故而守方而治,巩固调理之后,诸症缓解,脾胃渐复。

4.2 痞满案:盛某,男,73岁。2017年9月5日因“脘腹胀满不适半月余”就诊。患者近半月来无明显诱因出现脘腹胀满不适,伴嗳气,咽喉似有物阻,痰多,无泛酸,纳谷不馨,大便数天一次,不干,口不渴,夜寐不安。既往有慢性萎缩性胃炎史十余年。查体:体温:37℃,血压:130/90mmHg,心率:90次/分,呼吸:20次/分,其它:形体偏胖,心肺无殊,腹平软。舌质红、苔薄黄腻,脉弦。西医诊断为慢性胃炎。中医诊断为痞满,治拟理气宽中、祛湿化痰,方以旋覆代赭汤加减:旋覆花(包)、姜半夏、枳壳、淡芩、郁金各12g,陈皮6g,鲜石斛30g,川朴花、制苍术、佛手片各9g,代赭石、蒲公英、生米仁各15g。7剂。二诊:脘腹胀满不适减而未净,痰少,但仍感咽喉有物阻,舌脉同前。仍以原法出入,酌加化痰降气利咽:旋覆花(包)、姜半夏、枳壳、茯苓、郁金各12g,陈皮6g,川朴花、制苍术、佛手片、石菖蒲各9g,代赭石、蒲公英、炒米仁各15g。上方加减调理近1月,诸症悉除。

按:本例患者脘腹胀满不痛,触之无形,属痞满范畴。可由于肝气郁结,气机不畅,横逆犯脾,脾失健运,谷反为滞,水反为湿,酿生痰浊,痰气壅塞中焦,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发为脘腹胀满不适,嗳气;痰气上逆咽喉,则咽喉似有物阻,痰多。患者年逾古稀,脏器功能日衰,虚实夹杂,治疗较费时日。基本病机为虚实夹杂,脾虚痰凝气阻。以旋覆代赭汤行气降逆,平胃散化湿和胃,辛开散结,升降有度,气机枢纽得利,故而痞满得开,疾病可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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