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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裂缝与主题变奏
——电影《狼图腾》的生态主义改写

2016-07-27李小雨

关键词:狼图腾电影小说

李小雨

(山西师范大学 戏剧与影视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叙事裂缝与主题变奏
——电影《狼图腾》的生态主义改写

李小雨

(山西师范大学 戏剧与影视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摘 要]电影《狼图腾》根据同名小说改编而来。电影以狼这一银幕上相对陌生的形象激起观众的兴趣,同时回避原著中富有争议的内容,从小说的复杂议题和多重主题中选择最利于观众理解和国际传播的生态主义主张,通过对情节故事和人物设置的改写,在商业上和艺术上取得了双重成功。

[关键词]《狼图腾》;电影;小说;生态主义

[DOI]10.16261/j.cnki.cn43-1370/z.2016.03.012

作家姜戎于2004年出版的同名小说《狼图腾》是第一部全面展示草原狼的文学作品,并被译作他国语言,受到世界范围的关注。从这个层面来看,小说文本具有很高的市场关注度,而由法国导演阿诺执导的同名电影上映之后也取得了近七亿的高票房。

一、电影对于小说文本的取舍

电影《狼图腾》的高票房掩饰不住对于原著大范围的改写,电影舍弃了原著中大段的哲学思辨,也规避了很多关于“狼性和人性”的争议性话题,而这些富有哲学思辨和争议性的内容才是小说《狼图腾》数十年不断受到热议的原因所在。

那么,这种别出心裁的有意识改编说明了什么?电影片头显示“根据姜戎小说《狼图腾》改编”,因此原著小说对于电影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文本,提供了对于故事的详细描述。电影借用小说的角色名称和人物关系,同样采用外来视角,来探究草原狼生存环境的变迁。但是,电影仅仅停留在人类过度开垦导致草原生态破坏,草原狼的生存境遇进一步恶化,原著小说中关于“狼性和人性”等富有争议性的内容却被舍弃,原著小说中关于“游牧民族和农耕文明”之争、成吉思汗对人类的影响以及文明与野蛮的定义等等,或被完全剔除,或一笔带过。电影最终和原著小说出入很大,甚至成为一部完全原创的作品。导演阿诺在采访中说自己在阅读小说时感到和作者姜戎心灵相通,并且认为:“小说与电影是两个不同的作品。电影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小说读者,还有那些没有读过小说的观众。因此,我的职责是传递我对小说的理解和印象。我不仅要告诉观众小说讲了什么,还要告诉他们我为什么喜欢它。”[1]显然那种城市人猛然来到更能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文化中所受到的震撼才是导演阿诺最感兴趣的,这样的故事对这位经常指挥国际团队的导演来说也更具有普世性。

分析导演阿诺以往的作品,可以看出他的关注重点在于动物、异域文化和神秘主义。电影《狼图腾》又可以解读为关于民族融合和人与自然两个层面的内容。原著小说对于草原游牧文化和汉民族农耕文明的辩论停留在中国文化视野中,基于数千年间北方少数民族和南部农耕区汉族居民的杀伐征战历史,而这是中国人最关心的民族性格和国民性话题。但阿诺作为一个外国导演,以一个外来视角更能看到小说中更为宏大的人类终极命题:人和环境应该和平相处。也有评论认为电影“以狼为镜,反观人性和自身,反思人类的行为和观念,这个主题追求超题材,超文化,甚至有一种宗教感”,“电影避免了原小说中的问题,它对人与自然、人与动物、人与生态的表达更具有国际性视野,不仅仅是民族情怀,更具人类情怀”。[2]199这样的主题提炼在跨国传播中不会造成理解上的隔阂,因此电影打上环境保护的旗号,借助于草原狼这个陌生化银幕角色,辅以草原的自然美景,进行了世界范围的营销。

二、电影对于小说文本的改写

电影对于原著小说最大的改写就是变以狼为主为以人为主,主人公陈阵处于电影中的绝对地位,作为原著小说的灵魂角色——狼,仅仅沦为主人公精神成长上的一个辅助角色。狼在电影中沦为配角,和片中其他角色一样,是完成主人公精神蜕变和成长的一个客观对象。在电影中,主人公陈阵怀着逃离北京艰苦生活的想法,主动申请到草原插队,始终带着一种兴奋的情感。他从北京混乱的社会秩序奔赴内蒙古大草原,在这里遇到了狼,从恐惧到崇拜,完成了自己精神上的成长旅程。影片结尾处陈阵重新“找回了迷失后而又成长的自己”,返回那个曾执意要离开的城市。

电影甫开始便是热闹的人群在欢送知青上山下乡,一脸兴奋的陈阵带着伙伴杨克寻找开往内蒙古的车辆。陈阵对于外部世界是亢奋的,一直贪婪地注视着车外的世界,即使是深夜也不肯入睡。相反,杨克则是迟钝和木讷的,一直伴随着陈阵出现,作为陈阵的人物背景而存在。在开往内蒙古的车上,杨克和一个女知青靠在一起入睡,初次见到嘎斯麦也主动打招呼,并且和当地牧羊女有了草原上的一场“野合”。杨克身上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对于这场变革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恋爱和生活。杨克的身份,在小说中是跟陈阵进行哲学思辨的对手,但在电影中却对故事没有任何决定性的推进作用和连接作用。他和陈阵的两次矛盾,一次是掏狼崽时杨克没有拦住牧民摔死小狼崽,受到了陈阵的苛责;第二次是杨克不满陈阵在转场时为了带小狼走,而把满筐的牛粪扔掉。相反陈阵是一个禁欲主义者,把全部精力用在对狼的研究上,也只有在小狼被放走后,才开始面对自己和嘎斯麦的情感。

电影中另外一个明显的叙事漏洞是,陈阵作为知青的角色去往草原,担负着教牧民孩子识汉字的任务,却没有上过一次课,一直在研究狼,从牧民、草原和狼身上完成自己的精神成长。初次见到毕力格老人他热情地展示自己带的书本,可是仅此一次,便再也没有向草原输出过文明。作为叙述主角的陈阵一直迷恋于草原,屈服于草原狼带给他的精神震撼。有人认为,电影《狼图腾》借狼性写人性,反思了文明与野蛮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影片淡化了原著有关意识形态、民族宗教的抒写,表达的意义其实很简单,就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环保话题,代表了当今世界最主流的价值观,打通了世界各国观众的观赏壁垒。所以它不是中国故事的国际表达,而是人类故事的中国表达。中国电影走向世界,一定要讲述人类共同关注的故事和情感,这才是中国电影国际化传播的有效途径。[2]200

三、电影《狼图腾》的生态主义改写

小说《狼图腾》自2004年出版就受到了关注和争议,在诸多评论家眼中它是典型的生态主义文学范本。从生态主义文学的范围来看,《狼图腾》不是中国第一部具有生态主义文学色彩的小说,然而却是第一部引起广泛关注和讨论的生态文学作品。小说中反复提到“大命”与“小命”的生态平衡,毕力格老人深知没有草原和狼的“大命”,就不会有人类和牛羊的“小命”,狼和羊依附于草原生存并且相互制约达到平衡。以毕力格老人为代表的草原人,对于原始宗教和图腾文化的敬畏让他们选择合理对待草原的生态主张。而以包顺贵为代表的外来闯入者则处处破坏草原生态平衡,揭示出人类欲望与生态的矛盾。这些矛盾都是在“狼图腾”这一主题概念下进行展示的,因此有评论认为,作家不仅赋予狼以全新的生态功能,而且将其扩容提升并使之获得了精神上的支撑。于是,狼这个可怕的“猛兽”就不期而然地成了理想生态环境的构建者和草原文化的启蒙者。[3]

电影以汉族知青陈阵的视角展开,辅以画外音讲述他亲历的发生在内蒙古额仑大草原的故事。毕力格老人是草原上最懂狼的人,陈阵从毕力格身上了解到狼身上的诸多优点,从而激发了对于狼的兴趣,并且付诸实践,打着“研究研究”的旗号,亲自喂养了一只小狼崽。农场厂部主任包顺贵执意开发草原,所以要打狼,扫除人类在草原上的生存威胁,为人类在草原实行定居提供安全保障。由于过度打狼,草原生态严重破坏,毕力格老人也去世了,电影最后陈阵返回北京。电影以狼为故事主题,展开两条故事线索。第一条线索是陈阵想养狼,引发和毕力格及牧民们的争执。从初到草原对于大草原的幻想、惊喜,对于狼的好奇、恐惧,以及亲自养狼喂狼、训练狼,这个个案向观众展现了狼对于自由的追求,人和狼是不可共处的,狼不能被驯服。第二条线索是包顺贵打狼破坏生态平衡,引发人们对于生态平衡的思考。

可以把电影《狼图腾》看成一个关于草原生态平衡的话题,它展示了人类过度开发草原导致草原从平衡到失衡的状态,而环保和生态平衡在21世纪是国际通行的话题,是全世界普遍关心的话题。电影作为21世纪最具影响力的传播媒介,责无旁贷地承担起展示生态平衡这一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核心议题的责任。电影与自然共同面对的“死亡”将二者的距离拉近,也正因为这一相通性,电影有责任和义务将大自然最动人心弦的一刻纪录投射到银幕上,尽量延缓自然离去的步伐。[4]

电影中出现了几类角色,即毕力格、包顺贵、陈阵以及狼群。根据符号学家与叙事学家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公式来衡量人物关系,毕力格是草原的大家长,是秩序的维护者,包顺贵则是秩序的破坏者,是反秩序的。按照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四要素模式,应该在秩序和反秩序之外加入非秩序和非反秩序两个要素。这样就有以陈阵代表的非反秩序和以狼代表的非秩序。从而我们可以看到由秩序、反秩序、非秩序、非反秩序组成的矩形关系图(见下图):

由此我们可以发现至少6种关系。其一,秩序对反秩序:草原秩序的守护者毕力格老人和主张过度开垦草原的“闯入者”——厂部主任包顺贵是尖锐对立的。其二,秩序对非秩序:狼是草原的主人,攻击羊群同时也维护草原生态平衡,狼群按照自己的习性生存,毕力格对狼也是以平衡其有生数量为主。其三,秩序对非反秩序:闯入者陈阵是对草原感兴趣的外族,满足好奇心是最大的出发点,不是草原秩序的坚定维护者。其四,反秩序和非秩序:包顺贵以神射手和吉普车消灭了狼,赢得了短暂的胜利。其五,反秩序和非反秩序:陈阵和包顺贵都是草原的外来者,但陈阵只是暂时逗留,对于包顺贵打狼的行为会进行谴责,但面对国家命令依旧严格遵守。最后,非反秩序和非秩序:陈阵对狼经历了恐惧、敬畏、好奇、熟知的过程,通过与狼的接触完成自我精神上的成长,在草原找回了自己。

毕力格和陈阵对于狼持一种积极的态度,但两者有很大差异。前者是草原秩序的守护者,知道草原上各类生物平衡的道理,对于狼的认识始终怀着理性的态度。毕力格极力维护草原上万物和谐相处的局面,为的是能够长期在草原生存下去,坚守可持续发展。然而随着工业化的进程和人类文明的扩张,人类对于草原的依赖更强烈,必然会过度开发草原。电影最后毕力格老人的逝世代表着草原牧民难以恪守传统,势必在工业化浪潮中节节败退,也只有重新审视人和自然的相处之道,才能重新生存下去。陈阵则是单纯地迷恋狼,对于狼之于草原的重要性没有深刻的认识。在他心中,自己喂养的小狼远比野生的其他狼崽更为重要,他把狼作为宠物来豢养,而不是作为草原人的图腾来崇拜。

陈阵和包顺贵同样作为草原的闯入者形象出现,陈阵代表着对草原自然壮美抱有天真幻想的外来人,作为主角的他“见证自然与生命的壮美”。他带着对于草原的好奇,一步一步深入到草原精神的内部,也带着观众领略了充满着神秘主义气息的大草原,激发起观众对于草原的关心。陈阵会返回北京,包顺贵们依旧留在草原,蓝图中的商店、学校一个一个会建成,草原的危机依旧没有解决。包顺贵作为草原新的定居者面目出现,他开发草原是为了能够在草原定居,疏导内地日益膨胀的人口压力,实际上还原了人作为自然入侵者的一个本态。如果从自然的角度出发,人类在生态中扮演的角色,通过他这个角色全部展现出来。他代表了人类文明,人类文明征服自然的脚步不会停歇,对自然的掠夺必定打破草原生态平衡,进而造成对自然生命的藐视。

小说《狼图腾》是同名电影进行创作的一个重要参考文本,然而阿诺导演在个人审美和主题表达中对于原著小说的复杂议题进行有选择的删减,通过情节调整和角色删减提炼出生态平衡这一核心主题。电影通过狼这个荧幕上相对陌生的形象带给观众全新的视觉体验,辅以大草原广阔而壮美的自然风光和恢弘大气的背景音乐成功征服了观众。相较于原著小说的复杂叙事和多重主题,电影有意识地选择了最利于观众理解和国际传播的生态主义主张,从而在商业上和艺术上取得了双重成功。

(责任编辑 陶新艳)

[参考文献]

[1]任姗姗.《狼图腾》:这是一部拍给全世界的电影[N].人民日报,2015-02-07(12).

[2]王霞.中国电影工业化发展的标志性作品——当代电影论坛之“电影《狼图腾》座谈会”综述[J].当代电影,2015(5).

[3]吴秀明,陈力君.论生态文学视野中的狼文化现象[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39-46.

[4]孙绍谊.“发现和重建对世界的信仰”:当代西方生态电影思潮评析[J].文艺理论研究,2014(6):60-70.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454(2016)03-0044-04

[收稿日期]2016-04-14

[作者简介]李小雨(1990-),男,河南邓州人,山西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影视批评、影视文学。

On Narrative Fracture and Theme Variation——Ecologism in Rewriting the Movie Wolf Totem

LI Xiao-yu
(College of Drama and Film-TV Shanxi Normal University Linfen 041000)

Abstract:The movie Wolf Totem is adapted from the novel of the same name, where the wolf, a strange image, is chosen to trigger interest among audience, and the controversial content is circumvented and rewritten. Through rewriting the plots and characters in the novel, the ecologism is extracted from the complex proposes and assertions for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e audience and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which lead to both commercial and art success.

Key words:Wolf Totem; fi lm; novel; ecolog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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