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淼

摘要：从批评话语分析视角，借鉴费尔克劳的话语分析模型，采取文本分析—社会语境分析—话语实践分析的框架，利用语料分析软件Antconc （3.5.8），重点探析俄罗斯现有4版《能源战略》的词汇变化与社会成因。俄罗斯能源战略制定逐渐凸显清洁能源内容、不断增加技术与人才的话语设定、持续提高区域发展与亚太合作话语分量，突出维护国家能源安全和促进经济发展的目标，不断强化技术创新、人才培养与国际合作对能源发展和能源安全保障的作用。俄罗斯能源战略不仅同其他话语在能源安全、高新技术和人才的内容上存在内在的互动性，而且其演变内容也为中俄在清洁能源技术发展与产业化、能源安全互信、科研人员交流与复合人才培养等方面合作提供了可能性空间。

关键词：批评话语分析;话语互动;俄罗斯;能源战略

中图分类号：H030;TK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5595（2022）01-0036-08

一、引言

2003年俄罗斯第一个能源发展战略出台，此后每5—6年更新一次，以此来适应外部经济环境和国际能源局势的变化。俄罗斯先后共发布了4版“能源战略”，分别为《俄罗斯联邦2020年前能源战略》（2003年）、《俄罗斯联邦2030年前能源战略》（2009年）、《俄罗斯联邦2035年前能源战略》（2014年）、《俄罗斯联邦2035年前能源战略（修订版）》（2020年）①，这些战略规划了俄罗斯本国能源发展目标、任务、方向和主要措施，不仅对本国能源发展有指导性作用，而且对其能源合作伙伴也有重要影响。目前，对能源政策或战略的研究多从国际关系[1-2]、外交[3]、经济[4]、政治[5-6]、影响因素[7]和可持续发展[8]等角度展开，从语言学视角开展的研究凤毛麟角，而且关注的对象也多是中国和欧美国家的能源政策，对能源大国俄罗斯缺乏关注。能源政策是政府或机构能源话语的重要组成部分，“能源话语承载着意识形态、权势关系、能源霸权的竞争和较量，理应纳入语言学研究视野”[9]63。中俄两国正在或者准备开展多个能源项目，以话语分析的方法解析俄罗斯能源战略的演進历程，不仅对了解俄罗斯的能源发展趋向，而且对中俄未来能源领域的深入合作都有重要意义。

批评话语分析发展至今，无论是理论建设还是实践应用都取得了长足发展。在理论建设方面，逐渐从初期理论译介走向跨学科理论融合，出现了积极话语分析[10-11]、新修辞学[12]、多模态话语分析[13]、批评隐喻分析[14]、语料库批评话语分析[15]等多维度研究视角和路径。在应用领域方面，逐渐从传统的新闻领域向其他领域拓展，充分体现该研究方法对社会实践的指导意义。近年来，批评话语分析研究逐渐涉及国家或企业形象[16-17]、社会群体的身份建构[18]、政治话语[19]、能源话语[9，20]等，其中能源话语是批评话语分析近五年来重要的研究领域之一。

费尔克劳首次使用“批评话语分析”[21]这一术语，其提出的社会文化分析法强调话语研究要置于社会与文化变化的关系之中，从文本、话语实践和社会实践三个向度构建话语分析框架[22]58。文本是形式与意义的集合体，文本的形式特性经由话语实践积淀，关键之处体现文本的论题所在，而任何文本特性在话语分析中都具有潜在意义的假定，集中体现文本的指向意义。[22]68-69通过对文本语言结构，特别是词语语义分析，能够有效揭示文本的表达意义与隐喻内容。话语实践侧重于文本生产、分配和消费过程，体现文本间的互动关系。话语实践的特点是具有社会认知性，它是连接文本与社会实践的桥梁。社会实践集中体现话语同意识形态与权力的关系。

本文选取俄罗斯现有的4版《能源战略》为研究对象，借鉴费尔克劳的话语分析模型，采取文本分析—社会语境分析—话语实践分析的框架，重点聚焦反映能源战略变化的词汇层面，分析能源战略变化的社会成因，考察能源战略同其他话语内容间的互动关联，旨在探讨俄罗斯能源战略演变对中俄能源合作的影响。

二、能源战略的文本内容演变分析

文本分析是费尔克劳话语分析理论的第一向度。费尔克劳将文本语言结构的分析归纳为对文本词汇、语法、连贯性与文本结构的分析，这4个方面在范围上呈现递升的关系，“词语主要涉及个体词语表达意义与隐喻关系，语法涉及同分句、句子连在一起的语词，连贯性考察分句如何连接成句子、句子如何连接构成文本中更大的单位，文本结构涉及文本的大范围组织属性”[22]69-70。

《能源战略》属于政策性文件，带有明显的公文事务语言特点，即主题职能性、论证严谨性、结构逻辑性、表述简明性、体式规范性。因此，4版《能源战略》在语法、连贯性和文本结构方面没有显著差异，而较前一版战略，后一版战略的词汇层面变动较为明显，更能指向俄罗斯能源战略的变化与走向，因此，本文主要通过词语间的语义联系与语义指向分析前后4版《能源战略》的词汇意义特点。

本文利用语料分析软件Antconc （3.5.8）的“关键词单”功能，对比分析4版《能源战略》的词汇差异。具体步骤如下：（1）将2009版和2003版《能源战略》、2014版和2009版《能源战略》、2020版和2014版《能源战略》分别设置为目标语料和参照语料，语料总容量为82 218词 ，以此来检测目标语料与参照语料词语的关键性（Keyness）差异;（2）选择卡方检验Chi-Squered （2-rerm） + Yates的方法计算关键性值（Keyness Values），即目标语料中某个词语的实际频率与在参照语料中可能出现频率的相关性，阈值设定为P<0.05 （3.84），所得值越大，代表相关性越低，差别越大;（3）在检测结果基础上，剔除语义信息量较小的词语，如前置词、计量单位、系词、情态动词、指示词、语义外延宽泛或指向不明显的词语以及相应词语的不同语法形式。分别选取前20个语义信息区分度较为明显的词语，按关键性值从高到低顺序排列，如表1、表2、表3所示。

表1—表3中，20个语义信息区分度明显的词语主要共现于4个主题阈：能源品种、能源基础设施、能源发展途径、能源发展目标与方向。这4个主题内容既从宏观层面体现俄罗斯国家能源战略的指向，也从微观层面呈现话语组织的秩序性。费尔克劳认为，话语秩序是社会和文化变化在话语层面的体现，是权利斗争和矛盾的焦点与转化。[23]因此在分析《能源战略》文本的词汇时，不仅要关注4版《能源战略》中词汇的纵向变化特点，而且要探讨词汇背后隐藏的社会因素和价值目标。

第一组“能源品种”，反映俄罗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能源布局和能源发展重心。表1中能源品种词汇关键性值分别为：电42.2、煤炭27.92、可再生能源13.58、石油6.07、天然气6.06;表2中能源品种词汇关键性值分别为：非传统能源50.56、核电44.1、水电17.8、液化天然气17.8、煤炭6.7;表3中能源品种词汇关键性值分别为：电20.2、液化天然气17.97、氢能9.64、天然气8.75、核电5.04、水电4.42。由此可以看出，俄罗斯的能源发展逐渐向清洁能源倾斜，清洁能源品种从单一的“电”过渡到“电”“液化天然气”和“氢”多元共同发展，从笼统的可再生能源目标转向核电、水电、液化天然气、氢能的具体发展目标。通过表1—表3的数据还发现，俄罗斯能源战略持续强调电能的发展，特别对核电和水电的关注呈现上升的态势，未来在保障电能现有发展的情况下，非传统可再生能源（表2中其关键性值高达40.18）极有可能成为能源战略发展的重点，如对太阳能发电、风能发电进一步做出具体的战略规划。液化天然气和氢能也是近年来俄罗斯能源战略的发展重心所在，特别是“氢能”首次被纳入国家能源战略规划，并明确其发展目标和任务。俄罗斯能源战略有关清洁能源话语内容的增加，既反映了俄罗斯对能源结构调整的进一步尝试，也体现出国家对未来提高在清洁能源市场中地位与话语权的决心。

第二组“能源基础设施”和第三组“能源发展途径”，两者相辅相成，集中体现俄罗斯能源发展的技术走向和“以人为本”思想。“能源基础设施”包括设备、电站、发电机组、体系、统一电力系统、基础设施。“能源发展途径”词汇及其关键性值分别是：创新12.68、可靠性6.63（见表1），教育26.21、投资21.75、專长14.08（见表2），技术14.07、数字化10.96、人才4.9、科学4.18（见表3）。由此可知，俄罗斯越来越关注技术和人才对能源结构转型和基础设施建设的作用，希望通过教育和培训提高从业人员的职业技能，提升科研人员的技术研发水平，人才培养和储备、从业人员素质提升推动技术创新和科学研究的进步，技术发展促进能效提高、基础设施现代化、设备更新和运输能力提升。

第四组“能源发展目标与方向”， 集中反映俄罗斯未来能源战略的指向。主题词汇及关键性值分别为：发展20.19、建设8.96（见表1），增长35.28、亚太地区28.98、竞争12.13、外部8.06、领军者6.7（见表2），安全14.92、北极11.55、能效7.02、中国5.84、太平洋4.14、内部4.02（见表3）。这组词汇主要表达了4个层面的含义：（1）战略制定层面，发展和安全是俄罗斯能源战略制定的第一要务，通过出口高品质的能源资源和发展进口替代来促进俄罗斯经济增长，减轻能源价格波动对其经济的负面影响，提升俄罗斯在国际能源市场领军者的地位与国际竞争力;（2）区域发展层面，远东和北极地区在俄罗斯国家政治经济领域的作用日渐凸显，由于自身的能源资源储量丰富和地缘政治价值，这两个地区被赋予了特殊的能源战略意义;（3）国家合作层面，亚太地区、中国、太平洋等词语的关键性值逐步提升，表明俄罗斯正稳步推进实施亚太战略，构建同亚太国家的多元能源外交关系，通过国际组织和国家间的项目合作，保障俄罗斯在亚太市场的地位，实现能源出口路径多元化，确保国家能源安全;（4）内外平衡层面，能源发展从谋求外部市场领军者地位转向关注内部市场需求，发挥国家经济发展中国内外市场的双向驱动效应。

三、 能源战略嬗变的社会语境因素

社会语境分析，即费尔克劳所指的社会实践向度，它关注社会分析，强调不能孤立地分析和理解文本，要将话语置于与社会语境的关系中，解析抽象的社会结构（经济、政治、制度）与具体的社会事件对话语秩序变化的介入与影响。[24]因此，要解释战略文本话语秩序的内部变化，就要从整体上分析俄罗斯能源战略发展面临的内外部社会语境因素以及推动话语变化的具体动因。

2003年俄罗斯出台第一部《能源战略》，此时俄罗斯刚刚肃清了国内七大经济寡头，重新整顿了政治经济秩序，此后2009年、2014年和2020年出台《能源战略》时，俄罗斯相继经历了金融危机、乌克兰危机、西方经济制裁和新冠疫情等不同程度的经济与政治危机，在国内外政治经济和能源局势不断变化的大背景下，实现国家能源安全和经济社会平稳发展是俄罗斯能源战略制定的主要落脚点。战略调整的社会语境因素集中反映了俄罗斯能源安全形势与国家经济发展需求。

（一） 外部社会语境——俄罗斯能源安全因素

俄罗斯的能源安全主要受外部因素和地缘政治因素的影响。长期以来，俄罗斯经济发展的动力主要源自煤炭、石油、天然气等矿物资源出口，因此国际市场能源价格波动和能源供需状况变化等外部因素对俄罗斯经济和能源安全的影响十分显著。欧洲一直被俄罗斯视为传统的能源市场，但近20年来受欧洲经济发展放缓、能源“绿色”转型、美俄能源博弈、全球能源价格下跌等诸多不利因素的影响，欧洲对俄罗斯的能源需求，特别是石油、煤炭等传统能源的需求不断减少。在此背景下，俄罗斯将发展的目光逐渐转向亚太市场。2009年《能源战略》中指出“欧洲市场是俄罗斯石油产品出口的优先方向”，而2014年《能源战略》中则删除了相关内容的表述，与此同时，大幅增加了ATP（亚太地区）的内容，其前后对比的关键性值高达28.98;在2020年《能源战略》中，亚太地区或国家的相关内容仍有所增加，关键性值达9.98，这说明俄罗斯充分肯定亚太市场在其战略发展中的作用。此外，为保障能源市场地位和能源出口竞争力，俄罗斯在《能源战略》中不断增加技术和新能源品种的相关内容。例如，在2020年《能源战略》中液化天然气、技术、数字化、氢能、人才（科学）的关键性值较2014年《能源战略》均有所提升，尤其是将氢能设定为未来能源发展的优先方向之一，并提出了具体的发展任务与目标。

俄罗斯地跨欧亚、幅员辽阔，其实现政治经济空间统一性和提高地缘政治影响力的有效途径就是要有效统筹区域发展、促进整个基础设施体系的建设与发展。[25]为平衡地缘政治因素对经济发展产生的不利影响，对内，俄罗斯要从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统筹国内地区发展，2019年初俄罗斯政府将“远东发展部”正式更名为“远东和北极发展部”，优化俄罗斯东、北部宏观区域的行政管理资源，为两大地区互补发展制定统一的内外政策。对外，俄罗斯充分发挥能源外交的优势，兼顾欧亚市场的能源出口，一是加强同中亚地区的“欧亚经济联盟”建设，推进同土耳其的“土耳其流”和同德国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建设，降低美国制裁和波兰、乌克兰等东欧国家反俄势力对能源出口的不利影响;二是吸引中国和日本的投资参加“亚马尔”和“北极-2”液化天然气项目，增加能源出口的多元化路径。

（二）内部社会语境——俄罗斯能源经济技术优势与需求

由表1—表3可知，能源战略调整在电力、液化天然气、氢能和技术方面的关键性值变化尤为明显。除能源安全因素外，俄罗斯自身的能源优势也是相关话语内容改变的重要原因。

1.电力发展的优势与需求

能源战略中“電力”话语分量持续增加且不断具体化，因为电力清洁、高效、便捷的优势，电力安全逐渐成为能源安全的核心。未来，俄罗斯对电力行业的大力发展，主要基于两点考量。（1）电力出口优势显著，市场前景广阔。根据俄罗斯电力能源公司Inter RAO官网数据显示，2019年俄罗斯进口电量为16.03亿千瓦时，而出口电量为193.38亿千瓦时②，出口电量高于进口电量12倍之多。俄罗斯同中国、印度以及欧洲、中亚多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长期电力合作协议，积极开展境外核电站建设，大力推动欧亚经济联盟框架内电网一体化进程，这些都为俄罗斯电力出口打下了良好的市场基础。（2）支持电力发展是推动国家可再生能源开发和利用的有效方式。俄罗斯发电厂的总电量主要由火力发电厂（67.7%）、水力发电厂（19.9%）和核电厂（12%）构成，除水力发电厂外，其他可再生能源在总电量中占比不足1%，其中俄罗斯太阳能发电和风能发电明显落后，装机容量占比仅为1.7%和0.4%③。2019年1月8日俄罗斯联邦政府第1-r号命令批准了“2024年前将利用可再生能源提高电力工业能效确定为国家政策的主要方向”④。国内外市场电力需求的增长以及国家对节能、能效、可再生能源设备方面政策的支持都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可再生能源在电力行业的应用和推广。

2.液化天然气发展的优势与需求

能源战略中“液化天然气”话语频次不断提升，一是基于市场竞争和区域发展需求。目前，俄罗斯的液化天然气产能较竞争国还存在较大差距。根据国际液化天然气进口国集团（GIIGNL）报告显示，2020年美国液化天然气的产能扩大到1 750万吨，而俄罗斯在亚马尔液化天然气工厂第四条生产线投产后产能也仅能提高到90万吨，年产能分别为1 950万吨和1 000万吨的“北极-2”和“波罗的海”大型液化天然气项目最早也只能在2022年投入生产[26]，因此，俄罗斯想在欧亚市场有更多的竞争优势，降低液化天然气的生产成本、扩大产能势在必行。另外，推进液化天然气生产也是

俄罗斯北极战略的需求。北极地区不但是俄罗斯联邦的战略优先区，而且越来越成为后苏联时期俄罗斯重构“大国”身份的关键所在。[27]根据俄罗斯联邦北极地区发展战略，2035年俄罗斯北极地区天然气产量将占俄总产量的90%，有潜力确保俄罗斯在全球LNG市场占据领先地位。二是基于技术发展的需求。乌克兰危机后，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和技术双重制裁，唤起俄罗斯对高新技术发展的关注，视其为经济结构调整的必要条件。[28]在这方面，自然资源部门具有巨大的创新潜力，天然气相关工业部门融合了天然气液化、运输和利用的高新技术，促使液化天然气在全球天然气市场中的地位日益凸显。因此，俄罗斯依托液化天然气项目，一方面可以推动本国天然气资源勘探技术和液化技术的发展，另一方面可以促进国内从事能源基础设施建设的高科技技术服务企业发展。

3.氢能发展的优势与需求

以前俄罗斯的氢能使用问题只停留在学术探讨层面，2020年《能源战略》首次将氢能发展上升到了国家战略的高度，这是俄罗斯为实现经济转型和维护国家能源安全迈出的重要一步。从能源获取角度来讲，天然气是未来全球氢气的主要来源。俄罗斯天然气储量位居世界第一位，从天然气中制取蓝氢，既能促进天然气勘探开发行业的发展，也能推动相关领域技术研究的进步。从能源市场拓展来看，欧盟各国以及中国和日本是未来氢能的主要消费国，其与俄罗斯有着天然的地缘优势，发展氢能也是双方能源合作的优先方向之一。从能源价格来看，混入天然气管道是氢气运输的有效方法之一，而俄罗斯同氢能潜力消费国之间具备现成的管道运输设施，能大大节约运输成本，有利于俄罗斯在未来氢能市场定价权上占据一席之地。

四、能源战略嬗变与其他话语内容的互动关系

话语实践分析属于费尔克劳话语分析框架的第二维度。话语实践侧重于文本生产、分配和消费过程，这些过程与文本有两种联系方式：一是同文本自身相联系，二是侧重于考察文本同其他文本的关系，即文本的“互文性”[22]67。本文侧重分析俄罗斯《能源战略》文本与其他相关文本的语义联系。

（一）能源安全话语内容

能源安全是国家战略文件的核心内容。不同战略政策文件围绕能源基地建设、基础设施现代化、技术研发与创新等设定目标与任务，其核心目的是应对国内外政治经济的威胁与挑战，保障经济发展和国民生活能源需求，提高企业国际市场竞争力，树立正面的能源大国形象。在这方面，《2035年前俄罗斯联邦燃料基地发展战略》《2030年前俄罗斯联邦经济安全战略》《2025年前俄罗斯联邦空间发展战略》等文件与俄罗斯《能源战略》的话语内容彼此呼应，呈现出语义的一致性。在2020年《能源战略》出台后，俄罗斯政府又制定并通过了《2024年前俄罗斯联邦氢能发展路线图》，对俄罗斯氢能未来发展的措施、完成时间、执行部门和预期成果都做了详细规划，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战略制定的前后继承性与补充性。 “能源安全”话题也是俄罗斯领导人讲话的重要内容之一，俄罗斯总统普京曾多次提出要运用先进技术提高俄罗斯能源动力综合体的生态性，表示俄罗斯要在保障世界能源供应和维护世界能源安全方面发挥重要作用⑤。

（二）能源高新技术话语内容

高新技术的应用是确保能源安全的重要措施。目前，俄罗斯高新技术应用面临技术发展落后、能源技术和设备过度依赖进口、科技创新对工业领域的促进效果不明显等诸多问题。不同战略文件都在不同程度上关注技术的发展，其中包括推动技术和设备国产化、提高基础设施的运输和通信能力、建设智能电网、拓展北极航线和能源开发等。除了延续先行战略对高新技术的话语内容外， 2020年《能源战略》还进一步增加了能源领域“数字化”和“智能化”的内容设定，以呼应国家保障能源安全的需求。在“俄罗斯能源周”论坛、经济发展会议、能源动力发展综合体问题会议等场合，俄罗斯领导人及政府官员都曾公开表示，要广泛运用数字技术和节能技术，加强油气开采、加工和运输领域新技术的应用合作，解决生态问题、维护区域能源安全。

（三） 能源科研人才话语内容

不同战略文件在一定程度上都体现了“以人为本”的思想，强调人才在维护能源安全和实现科技创新发展方面的作用，包括发展工人职业教育、增加人才储备、提高科研教育人才培养质量、吸引国内外青年科研人才等内容。2020年《能源战略》在这方面的话语内容，除了同《2030年前俄羅斯联邦科技发展预测》《2030年前俄罗斯联邦经济安全战略》等先行战略以及《2030年前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发展战略》《2030年前俄罗斯国家科学技术发展计划》等后续战略保持了高度一致性外，还增添了有关国际合作对象（如“中国”和“亚太”）的话语内容，呈现出一种渐进发展的趋向。

五、俄罗斯能源战略嬗变对当今中俄能源合作的启示

俄罗斯4版《能源战略》话语主要呈现四个主题阈：能源品种、能源基础设施、能源发展途径、能源发展目标和方向。其中清洁能源、技术与人才、亚太区域合作是主题阈中的突出内容。由表3可以看出，2020年《能源战略》中关于“中国”的话语内容较2014年《能源战略》中有所提升，其关键性值为5.84，侧面验证了在区域发展与合作方面俄罗斯对中国市场的重视。基于俄罗斯能源战略的演变内容，下文将从能源安全维护、清洁能源技术、人才培养三方面来分析中俄未来能源合作的可能性方向。

（一）能源安全方面

同高度的政治互信相比，中俄两国间以能源合作为主的安全互信还处于初级阶段。俄罗斯高等经济学院东方学教研室主任阿列克谢·马斯洛夫在接受《独立报》采访时指出，尽管俄罗斯赞成“一带一路”和“欧亚经济联盟”对接，但至今对接协议仍未发挥效力，也没有实质性的对接项目。[29]据俄罗斯联邦中央银行统计，中俄两国间的相互直接投资较少，中国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主要集中于石油、天然气和木材等领域，中俄之间缺少大型投资项目，这与双方战略伙伴大国身份并不相符。[30]因此，推进签署的能源合作框架协议、联合声明和谅解备忘录等官方文件落地生根，是增进后续合作的前提条件和基础。实践证明，中俄政治互信模式是行之有效的，实现互信的途径是多样化的，要将高度政治互信转化为能源安全合作互信需要中央、地方政府与企业共同努力。

首先，在中俄国家层面制定切实可行的能源贸易、投资和科技研发的长期规划，给对外投资企业提供信贷、税收和行政减免方面的政策支持。进一步优化本国营商环境，制定能源投资和能源合作法规，完善对外能源合作制度和能源争端解决机制。

其次，在中俄地方层面落实推进能源合作项目。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和缺乏民间互信长效机制是制约中俄地方合作信任模式形成的主要因素[31]，因此中俄能源合作中要充分发挥地方政府的监督管理职能，简化企业行政审批手续，组织建立涵盖经济、法律、语言文化和科技等领域学者的地方专家智库，为企业搭建政策咨询平台和交流对话平台。

最后，在中俄企业层面寻找纵深合作突破点。俄罗斯专家表示，发展同中国的贸易并不是俄罗斯对中俄合作的关注重点，创建高新技术企业及在第三国销售共同生产的产品才是俄罗斯的主要目标。[29]中俄企业要在高新技术和第三方市场合作开发方面寻找深入合作的可能性，中日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的经验可供借鉴，例如，中日在哈萨克斯坦同当地企业签署深加工联合装置建设承包合同、中日在德国参与北海海域的海上风力发电项目等。[32]36此外，多样的能源合作模式也是双方未来合作的关键点。目前，在能源项目合作方面中俄企业已经成功探索出“合资公司、入股参股、共同开发、市场招投标、股权收购等模式”[32]36，未来提高投资规模、完善投资制度、改善投资环境将是两国深化投资合作的重要方面。

（二）高新技术方面

以中俄创新年为契机，深化清洁能源领域技术交流与合作。引进和研发是技术获取的两个途径，但从目前的国际环境来看，中俄两国从欧美国家引进技术的可能性较小，自主研发是中俄实现能源转型的唯一途径。能源技术对国家能源安全也有重要影响，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降低本国对外依存度、布局世界新能源格局、引领世界产业革命”。[33]目前，中俄对清洁能源的开发与利用，只是逐步实现第一层次的能源安全，要实现第二层次的能源安全还需要两国进一步深化清洁能源领域的技术合作。

从技术发展水平来看，中俄清洁能源技术合作具有较强的互补性。近年来，中国核能、风能、太阳能、氢能等清洁能源技术发展迅速;而俄罗斯核电、氢能研究已有50余年的历史，在核电机型和氢能燃料电池的质子交换膜等领域居世界领先地位，但是其太阳能光伏发电和风电的装机容量增长却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因此，未来两国可以在核能、太阳能和氢能等清洁能源领域继续深化互补合作，在氢气提取技术与制备技术、降低氢能燃料电池成本、碳捕集与存储技术等方面有广阔的合作空间。

同时加强关键技术薄弱领域的协同创新发展，如光电防尘设备和防护装置、承压或耐高温特种材料、大型风电装备、氢能利用等，目前这些技术两国仍需从国外引进。

从技术产业化程度来看，中俄两国在常规能源领域的技术大多已步入产业化阶段，但电能、核能、太阳能、风能和氢能等清洁能源领域的配套技术还没有达到产业化程度。目前，俄罗斯已着手实施国内电网互联网建设，并积极推动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之间的电网一体化进程。日后，中俄两国可以在“一带一路”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框架下，加强智能控制系统和终端设备的研发，推广互联网技术和数字化技术在能源基础设施领域的应用。

（三）科研人才方面

加强科研人才交流，推进复合型高水平人才培养。近年来，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全面推进，中俄两国对复合型高水平人才的需求不断增加。从学生培养角度，一要完善课程设置体系，如行业特色型高校需要深化“外语+特色专业”的特色培养模式;二要增加双学位的选择种类，建立相应的实习实践和教学基地，推广中俄院校的联合培养模式。从师资力量角度，要提升教师队伍整体素质，相关院校应采取“内外兼顾“的模式，一方面培养本校复合型教师，鼓励教师在能源、法律、经济等领域继续深造，另一方面聘用或引进相关方面人才，中俄院校间要加强在教师业务、教学和科研等方面的交流与合作。

六、结语

俄罗斯是世界能源大国，其能源发展战略对世界能源市场和能源格局的变化都有重要影响。本文借鉴费尔克劳的话语分析模型，从文本、社会语境和话语实践三个维度分析俄罗斯能源战略的调整与成因，为中俄在能源安全、能源技术、人才培养方面的合作提出建议。俄罗斯在不断尝试从传统化石能源向清洁能源资源过渡，能源安全和能源经济平稳发展是其能源战略调整的落脚点，俄罗斯显著重视技术与人才在能源发展与革新中的作用，因此未来中俄能源合作需要加强能源安全互信、深化清洁能源领域的技术交流、推动复合型高水平人才培养。

未来，基于批评话语分析的能源政策研究还可从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上进一步深化。从研究方法上，可利用语料库的方法，将语言学的话语分析同其他学科领域相结合，尝试建立能源政策领域话语分析的普适性框架，对大规模的政策语言展开分析，以使研究结论更全面、更聚焦;在研究对象上，需要关注中国能源伙伴国的政策话语演变及其社会影响因素，为中国与之能源合作提供方向参考。

注释：

① 后面统一简称为《能源战略》。

② 数据来源于俄罗斯电力能源公司Inter RAO官网：https：//www.interrao.ru/activity/traiding/。

③ 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官网《俄罗斯可再生能源发展概况》报告，详见：http：//ru.mofcom.gov.cn/article/ddgk/201910/20191002904893.shtml。

④ 文件来自于俄罗斯能源部官网：https：//minenergo.gov.ru/node/489。

⑤ 参见“俄罗斯能源周”普京讲话及同能源部长亚历山大·诺瓦克的工作会议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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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曹春华

Abstract： This article focuses on the analysis of the vocabulary changes and social causes of four energy strategies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The text analysis process uses the analysis framework of text analysis-social context analysis-discourse practice based on Faircloughs discourse analysis model， and uses the software Antconc （3.5.8） for corpus analysis. The formulation of the Russian energy strategy gradually increases the content of clean energy， technology and talents， regional development and Asia-Pacific cooperation， and highlights the countrys goal of maintaining energy security and promoting inter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It continuously strengthens the role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talent training and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in energy development and energy security. While energy strategy has interaction with other discourses in terms of energy security， high-tech and talents， its evolution content promotes cooperation in the development and industrialization of clean energy technology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 mutual trust of energy security， scientific research personnel exchanges and compound talents.

Key words：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discourse interaction; Russia; energy strate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