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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东《爱与生》的解构主义解读

2020-02-14李鑫钰

文学教育 2020年1期
关键词:二元对立解构主义

李鑫钰

内容摘要:本文试图以解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视角观照韩东的小说《爱与生》,发现这部小说在一定程度初具作者解构思想的雏形。通过文本细读,发现小说中爱情与金钱、爱情与性、此岸与彼岸这三对主要的二元对立有着不稳定性,以此为文本提供一种新的解读方法,从而证明作者对爱情观念的解构。

关键词:《爱与生》 解构主义 二元对立

《爱与生》讲述的是都市男女的现代爱情,围绕着王果儿、张军和齐林的三角恋故事,一出哗然的痴男怨女剧开始上演。小说中都市环境下的现代爱情基调是物质至上论,爱情与金钱的对立在小说中以各种形式出现,由此文本的意识形态目标被注入情绪。这种意识形态目标就是谴责现代爱情的物质化与金钱化,因为现代爱情永远替代了柏拉图式的追求灵魂高度契合的爱情观念。商品拜物教影响了年轻一代的爱情观,于是两个正值芳华的青年——张军和林果儿的纠缠上演。小说里的促成因素让读者看到了作者对这种现代爱情的怀疑:90年代后,至诚的爱情已经消失殆尽。然而爱情从来不只是形而上的,在谈论爱情时必然会面临爱情与面包的经典选择问题,这一准则在文本中是一个难以成立的意识形态目标,因为它被文本自身的矛盾给解构了。这种矛盾表现在,文本中的各种二元对立是有问题的,这些二元对立包括爱情与金钱、爱情与性行为、此岸与彼岸的对立,它们构成了小说的意识形态目标存在的基础。

小说外在的意识形态目标被文本内部暗含的意识形态矛盾瓦解。具体来说,这部小说寻找的是真正的爱情与幸福的方法,这个方法得以建立的基础是爱情与性、爱情与金钱等二元对立,然而,文本自身对这些二元对立持有相当矛盾的态度,这种矛盾态度在塑造王果儿这个人物的过程中表现得最为突出。表面上通过描写一群现代男女性关系的紊乱,生育与堕胎的随意来突出爱情与金钱、性关系、生育的不可调和与深刻对立,暗中却消解了这些结构,因为这些对立存在的本身即是矛盾的,而王果儿就是这种情绪的浪漫化身。

现代爱情必定与金钱挂钩。小说中刻画了不同性别、阶层的人都将拥有财富视为人生追求的目标。小说里有两类人:张军、林果儿的父母、村长、导演都十分关注社会地位,渴求享乐与不劳而富;第二类人如老秦、林果儿、齐林虽没有像张军这类人对获得金钱如饥似渴,但潜意识中金钱至上的观念已经渗入,影响到他们的第一反应与行为。

在《爱与生》呈现的现代爱情故事中,你永远无法准确揣测男女的心思,他们变脸的速度之快,让所有人猝不及防,他们每次的选择都可以让旁观者受到心灵的震撼。然而,小说对这种纯真爱情堕落的再现,却被文本的矛盾态度给破坏了。小说的文本再现建立在二元对立的基础上,但自身对这些二元对立又充满了矛盾的态度。文本中金钱掺杂进爱情,都市男女在爱情与面包中做选择,与此有关的是,与金钱沾染上的爱情注定是不纯的,极具目的性和功利性,真正的爱情是可以拮据度日,脱胎换骨的爱情是可以抵抗物质上的贫乏,生活再艰难,你依然是我的灰姑娘,而被金钱玷污的爱情只会令人心生憎恨。如果考察爱情与金钱、爱情与性行为以及此岸与彼岸之间的这些对立,我们就会看到,小说解构了自身的意识形态目標。

小说中关于爱情与金钱的对立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爱情与金钱之间的对立与小说中描写王果儿与张军、齐林的爱情纠葛是联系在一起的,而三人之间的关系本是就是不稳定的。特别是王果儿对张军和齐林两人态度的转变更加说明了这种对立的不稳定性。最初,王果儿爱的是张军,因为他幽默、浪漫、有生活情趣,齐林则相反,太正经、太不浪漫、太没有生活情趣。之后,她爱上了齐林,而正是齐林的缺点全都成了她爱上他的理由,不浪漫那是“以前我觉得齐林不浪漫,但不浪漫的人能送我一个中药柜吗……就知道献花是浪漫,买钻戒是浪漫,吃法国大餐点蜡烛是浪漫,就是这些张军也没有对我做过,但这些齐林也都对我做过了”[1],不懂风情变成了“没错,他是不会说话,不会讨好卖乖,但他这个人本身就很搞笑啊。真正幽默的人都是这样,把你弄笑了他自己从来不笑。”[2]缺乏男性气质被夸奖成 “真正的男子汉不在于外表,在于内心的强大……男人女相,那是有福的表现。”[3]

如果不是在一种理性状态中来考察《爱与生》中的世界,那么现代爱情的轻浮将使得现代人疲惫不堪。显然,在小说中,他们声称经历的是爱情,声音很大,但他们谈论的只是两性关系。小说之所以在多处写到了性行为,为的是以性行为的随意紊乱来凸显爱情与性的对立,但是这种对立同样不稳定,因为它破坏了文本自身一种清醒的认识,即爱情产生性行为,其他以任何名义包装的性行为都只能被称为两性关系。小说的开篇就以秦林之口讲述了一桩奇事,那就是林果儿只要和张军做爱就一定会怀孕,怀孕的必然结果就是林果儿去堕胎,然后两人继续做爱、怀孕、堕胎。这种循环带来的结果是林果儿找老秦控诉发泄一番,责骂张军人品之坏,然后擦干眼泪重新投入张军怀抱,并且反驳老秦作为一个同性恋不懂异性恋的伤悲。在一次常规的堕胎手术中,林果儿突然醒悟,决定不再随意和张军发生性行为,这就在张军心中留下芥蒂,所以张军去找富婆上床。林果儿住进齐林的家,张军心生妒忌,强烈的占有欲望促使他趁齐林不在家时溜进去,在别墅里每个角落留下了他张军的气味与痕迹。他十分介怀林果儿与齐林是否发生性关系,说些酸溜溜的话不断刺探,执意要在齐林房间里与林果儿发生性行为,张军这种报复性心理与举动可以说是一种赌气式发泄,因为他想要弥补林果儿的性行为对象不是他的心理落差与失衡,试图通过性占有来证明林果儿爱的仍是自己,也就是说张军与林果儿之间是有爱情的,一旦林果儿与其他人发生性行为,那爱情将不纯粹。在小说最后,张军终于与林果儿发生了性行为,讽刺的是,曾经相爱的两人,在这次却是完成一项任务——借精生子,只有机械的动作,毫无感觉可言。这是林果儿与张军的第八个孩子,终于孩子可以生下来,悲哀的是在林果儿心中他只承认这是齐林和她的孩子。因此,对小说中这场最后的做爱而言,爱情与性的对立已经变得不稳定。

爱情与金钱、爱情与性,这些二元对立支撑起小说的主题结构,与这些主题结构联系在一起的是此岸与彼岸的对立,即世俗与佛教的对立。在小说中,出现了素食、小婴灵、老秦(佛教徒)等因素,然而,佛教与世俗始终密不可分,即便有佛教五戒,在小说中佛法与教义给人带来了无穷的乐趣,生活没有变得简单与宁静,反而引向了无极之乐。林果儿拜佛最开始是因为小婴灵,求佛祖超度他们,对自己网开一面,现在拜佛是为了求得宽恕佛祖自己脚踏两只船的现状,通过跪拜和忏悔,她心中仅存的一点阴影也彻底消失了,独修时间一过,她又继续享受着两个男人的爱情。佛法教义本就是含混不清、多元的、相互冲突的潜在意义,所以当林果儿每次找老秦解决感情生活问题时,老秦总会“机智”地阐发佛法,延伸教义,必要时编造些莫须有的东西,给林果儿神秘感,使她相信忏悔与吃素是有用的,缓解她与现实的紧张情绪。事实上,佛教与世俗从未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解构了此岸与彼岸的对立。

小说对自身的意识形态目标持有矛盾态度,这种矛盾态度出现最多的地方是小说对林果儿的人物塑造。她年轻、有活力、乐观主义、爱憎分明、具有反叛精神。小说中,林果儿对爱情有着至真至纯至诚。当她遇到齐林时,她嚷:“我告訴你土豪,我可是有主的人了,这事而您就甭想了,再说您长得那样,有五十多了吧?都能做我爹了,想包二奶你他妈的找错人了。”[4]这也是她对所有有钱人的态度:不屑一顾。她不嫌弃张军穷,死心塌地跟着张军跑,为生活奔波,为张军欢笑与流泪。林果儿很纯粹,张军唆使他色诱齐林,她一直拒绝,原因很简单,因为在那时她爱的是张军,她的心只能容纳一个人,所以她无法接受这样荒唐的做法。齐林追求她,要送她戒指、信用卡,她通通不要,为此还心烦意乱,大发脾气,嘲笑齐林这种老一套追女孩的方式已经过时,怪他木讷、不懂风情。她得知齐林的初恋其实就是少女时期的她,她没有戳穿,反而让齐林要一直保存对初恋的感觉,在爱情面前,林果儿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单纯至极,她爱得纯粹爱得清透。

从齐林这个人物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这三组对立都是不成立的,因为他没有现代化编码,他从头到尾都有种坦坦荡荡的君子气,所以他的一切都是赤裸的,这本身在这个假惺惺的时代就是一种冲犯。他倾尽全力,要把全世界给王果儿,相反承担着被王果儿嘲笑不懂风情的风险。他无需反省,因为他并没有错误,但他却在拼命拷问自我,结果就是我是不是给的还是太少?诚意不足?那我还能给什么?给的越多,走得越沉重,在现代语境中他成为了失去了安全感的付出者,他被自己的在乎围困了。

《爱与生》暗示了爱情的堕落,与性联系在一起的爱情。然而这个意识形态目标在文本内部却遭到了破坏,因为爱情与金钱、爱情与性并非截然对立。王果儿与秦林两个人物是作者坚持拷问和反叛的真理。所有人物的表达都是作者的哲学表达,他们都在说生死爱欲,人人谈论着故人心易变,却又是从未变质的,是一种模糊中的天真诚实,是人人向往人人谈论却谁也不能穷尽的秘密,如梦如谜。

注 释

[1]韩东,《爱与生》,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6年,第155页。

[2]韩东,《爱与生》,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6年,第155页。

[3]韩东,《爱与生》,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6年,第156页。

[4]韩东,《爱与生》,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6年,第14页。

(作者单位:西南交通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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