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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象诗:文字的张力或诗性的缺失?

2016-10-24欧阳诗

考试周刊 2016年80期
关键词:解构主义

欧阳诗

摘 要: 不同于传统诗歌,具象诗重视诗的视觉效果,以文字、符号的特殊排列表情达意。因其独特视觉体验和引人深思的特质,具象诗在世界范围内广受好评。但其抛弃传统诗歌的韵律、反复和节奏感的形式风格引起了质疑:具象诗是否已经失去了诗歌的底蕴与精神?文章对此问题进行了探讨。

关键词: 具象诗 视觉诗 解构主义

引言

什么是具象诗?从某种程度上说,所有以文字形式呈现的诗都是具象诗,因为诗句长短、排列形式的不同会首先通过视觉进入大脑,影响我们的感官。但形式对诗歌内容的影响毕竟是十分有限的,直到具象诗的出现。一般认为,具象诗(Concrete Poetry)是由瑞士诗人尤金·冈姆林格(Eugen Gomringer)创造引进的。作为一种十分特别的诗歌形式,具象诗注重将其内涵以立体空间形态呈现出来,以激发其视觉成分作为要素产生的意义(Gross,1997)。事实上,从赏析角度而言,很多具象诗歌与传统诗歌截然不同。因为它们可能只由简单的几个单字或短语构成,或者仅包括一些支离破碎的字词、音节,甚至是符号。自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起,具象诗就以独特的视觉体验和引人深思的特质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广泛赞誉。但其抛弃传统诗歌的韵律、反复和节奏感的形式风格让人不经质疑:具象诗是否已经失去了诗歌的底蕴与精神?

1.具象诗:语言的张力

莱辛在《拉奥孔》一书中为诗与画划定了严格的界限。他认为“诗只适宜描绘在时间中连续的动作及动作构成的事件,而画只适宜展示空间中的静态物体”。之所以严格区分这两者,是因为它们有着不同的表达媒介:诗以语言文字为媒介,语言文字的线性组合使之具有时间上的连续性,因此只适宜描绘同样具有时问性的动作及事件;而画以线条色彩为媒介,这种组合则是空间性的,因而适宜展示同样具有空间性的静态物体。再者,在内容上,绘画的主要内容是外在形象的艺术再现。而诗歌的主要内容则是内心世界的直接抒发。从这一角度来说,具象诗协调了莱辛认为的不可调和的诗和画的矛盾,将绘画与诗合为一体。由此,具象诗将传统诗歌的张力构成因素——对立、冲突、互斥、异质等(陈仲义,2012)进一步补充扩大,以视觉感官将有限的文字信息的表达张力发挥到最大。

1.1 语言机制

尽管具象诗如传统诗歌一般“扭断了语法的脖子”,并进一步摆脱了传统诗歌在空间上的排列组合形式,但无论如何,具象诗还是在语言机制(语法、句法、词汇和语音等)的支配下创作出的语言产品,还是要在一定语言机制的运作下产生、解读。

从根本来说,首先,具象诗以解构主义为基础。解构主义即对结构、系统的破坏和分解。传统语言学将语言视为一个由多重结构构成的动态体系,而具象诗的创作过程则是将结构打破,分解为诗意的碎片再重组。其解读过程则是将破碎的结构再拼接、定型的过程,是由读者在个人理解基础上按照一定语言规则进行的。虽然表面看上去只有“破碎” 的文本形式,但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产生了诗意。因为,从诗学角度来看,碎片化本身就是一种充满诗意的形式。正如E.E.Cummings在其“Grasshopper(蚱蜢)”一诗中打破了单词原有结构,将两个或几个单词放在一起组成新词,造成一种特殊的动感。他将蚱蜢(grasshopper)的单词字母任意排序,给读者一种眼前一片混乱、不知所云的感觉。但随着信息的增加、重组,最后终于得到答案——grasshopper,原来一直描写的是只乱蹦乱跳的蚱蜢。蚱蜢大幅度跳跃的动作通过上碰下跳的字母及活泼排列方式得以体现,使诗的表达方式变化多端、充满活力,正迎合了解构主义的创作理念。

总体来说,具象诗的作者一般故意违背语言学中对语法、句法和格律的要求,从而激发“诗意”,并凸显其创作风格。这种语言上的异化行为无疑增加了读者解读诗歌的难度。因此,赏析时,应把重点放在内容重组和探究异化手法上,因为它们才是创作具象诗的基础。

1.2 具象诗赏析

相对于拼音文字,中文作为一种象形文字为具象诗提供了更丰富的资源和可能性。因为象形文字的视觉效果远比拼音文字突出,而且本身已隐含音、形、义三者之间的联系(奚密,2004)。如陈黎的《战争交响曲》中,通过由“兵”到“乒”、“乓”,再到“丘”排列的反复变化,成功具象化了战争的残酷与伤害。类似的还有《温室效应》,通过由“森”到“林”到“木”,再到“十”的反复排列,描绘了原本茂密的丛林一再遭到砍伐,由森变为林再转为木,最后只剩光秃秃的“十字架”。此处点睛之笔正是最后的“十”,在这首诗中,它只能以图像形式进行解读,因为它形似的十字架在宗教中代表着死亡、哀悼和救赎。这种形式上的韵味十足比为了十字架而专门造型要妙得多。

一些学者认为,相比之下,台湾的具象诗发展得更成熟,如林亨泰的《车祸》和《雪上足印》等一批诗一度掀起了具象诗的热潮。但在笔者有限的阅读经验看来,这一批诗似乎过于追求形似和满足形态视觉条件,反而失了几分简洁精悍之美。也许是为了让诗更容易被理解,语言上似乎偏白话一些,没有诗的美感。总体而言,国内具象诗尚处在初级发展阶段,少有佳作。很多时候,由于“诗想”不足,文字很容易因为迎合图像而刻意扭曲。相比之下,在许多具象诗发展较为成熟的国家,一批优秀的视觉诗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广泛赞誉。

不少人认为:具象诗一般使用文字较少,且图像意义才是重点,于是从这一角度来说,外语具象诗虽然“不可译”,但应该比外语传统诗歌更容易理解。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事实上,很多时候读者都需要特定的文化背景才能真正体会其底蕴。如英国诗人Roger McGough的“Forty/ love”一诗,看似简单,却颇具创意。对网球毫无了解的读者很难领会这其实是一个双关语。“forty/love”在网球计分术语中表示“三比零”①,与诗中提到的一对夫妻打网球互相照应。并且该诗本身排列十分工整,每两个词为一行,整首诗成两列相互对立。其排列如同夫妻两人各据一方,一边发球,一边回击。此外,诗中tennis和between被拆分成字母,组成球网将夫妇两人隔开,再次点题:一对40岁夫妻的爱情。又如包向飞对德语诗Licht(光)的解读:他认为,从宗教视角来看,这首诗展示了人与神的分离及后果。当然,这只是许多不同解读中的一种。事实上,这也是这种特殊文学方式的表现张力的另一种体现:对具象诗的理解与个人文化、宗教背景乃至生活经验是紧密相关的。由此可见,具象诗并不是那么好“看”懂的。

再以一首著名的西方具象诗为例:

l(a

le

af

fa

ll

s)

one

l

iness (E.E.Cummings,1958)

这首诗横过来看其实就是l(a leaf falls)oneliness,即通过拆解“孤独”(Loneliness)和“一片叶落”(a leaf falls)这两个单词探索新的表现形式。整首诗的排列式样仿佛一片叶子孤独地掉落,而loneliness中的首字母“L”和数字“1”相似,它被括号与其他字母分隔是否意味着在作者心中,孤独的定义就是“一个人” 呢?这里只是对这首诗稍稍进行了一些分析。事实上,许多读者从符号学、图式理论和多模态语篇分析等各种各样维度对这首诗进行了解读。这种允许甚至激发多重视角探索的具象诗才是真正的好作品。

具象诗的理解其实类似翻译,其终极标准就是做到神行一致。当然,对一首诗的解读是一种文字与思维活动,而文字与文化息息相关,这就决定了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会导致诗学审美上的差异与障碍。某些极端的具象诗甚至只能让读者尝试从原作语言文化角度欣赏揣摩,笔者认为这类具象诗其实是失败的。因为它既抛弃了古典诗歌的韵律之美,又没发挥图像本身在传递信息方面的优越性。

2.具象诗:诗性的缺失

无法忽视的是,视觉诗发展至今仍旧受到许多质疑。其中争议最大的就是“以形害意”的问题。形式上的凸显导致人们无法真正重视其内涵。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具象诗的一种内部缺陷。如朱赢椿的《设计诗》中有一篇《刹那花开》。将“花”拆分为汉字笔画,再通过笔画的排列和字体大小的变化展现花开花败的意象。但这种展现方式一方面远不如照片或影像呈现得那样“真实”,另一方面很容易让读者局限于花开花落的感官而忽略中心意象——“花”本身的意义。

正如莱辛说所说:“诗的范围较宽广,我们的想象所能驰骋的领域是无限的。诗的意象是精神性的,这些意象可以最大量地、丰富多彩地并存在一起而不至于互相碰撞、互相损害,而实物本身或实物的符号却因为受到空间和时间的局限而不能做到这一点。”从这一角度来说,具象诗更偏向“实物符号”。都说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看到同一首诗,不同的读者脑中会浮现不同的画面,但具象诗已将画面定格,禁锢了想象的空间。从这一点来说,较之古典诗歌,它在传达诗意信息与引发读者联想方面的确略逊一筹。

此外,诗歌的基本元素应该包括音乐性方面的韵律、节奏,图像方面的画面感或空间感和意境方面的具象或意象。因此,在很多人看来,具象诗已经丢失了诗歌的底蕴与精神,因为具象诗彻底抛弃了诗歌的“听觉”这一特质。

结语

尽管有着种种非议,但我们必须承认在信息图像化发展的当今社会,具象诗的形式与表现力都具有无可争议的优势。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具象诗已站上诗学审美的高地,相反,只有内容与形式、诗与思高度统一的作品才能真正留下痕迹。正如张汉良先生所说的,具象诗须在“具备文义格局”的基础上进行创作,否则一味在“图像”上找突破口,终归是流于形式,反倒落了下成。

注释:

①网球计分中forty表示3分,love表示0分、网球的得分是由love、15 、30和40依次计算。网球运动起源于法国,在计分时,如同世界各地的人们一样,法国人也喜欢以蛋代表零的意思,而法语中的“蛋”是“loeuf”, 发音与英语单词“love”类似。因此,网球运动传入英国后,英国人在网球比赛计分时就用“love”就代表零分。

参考文献:

[1]包向飞.“看”视觉诗的意义——以吕姆的视觉诗Licht为例[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1(3):123-126.

[2]陈仲义.现代诗:语言张力论[M].武汉: 长江出版社,2012.

[3]杜十三.杜十三主义:悲悯·创意·跨领域/文学诗·视觉诗·有声诗[M].台北: 文史哲出版社,2010.

[4]谭捍卫.漫谈西方视觉诗[J].文艺理论与批评,2006(1):133-137.

[5]奚密.诗生活[M].广西: 广西师范人学出版社,2004.

[6]曾琮琇.台湾当代游戏诗论[M].台北: 尔雅出版社,2009.

[7]张冰.论“无意义语(诗)”的外延和内涵[J].外国文学评论,1996(3):5-13.

[8]张德明.新诗话:21世纪诗歌初论[M].北京: 九州出版社,2011.

[9]张桃洲.对“古典”的挪用、转化与重置——当代台湾新诗语言构造的重要维度[J].新华文摘,2010(6): 95-97.

[10]Gross,S.The Word Turned Image: Reading Pattern Poems [J].Poetics Today,1997,(18):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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