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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身份认同和精神认同的双重困境

2016-11-02公衍梅

电影文学 2016年18期
关键词:身份认同卧底

[摘 要] 香港卧底片产生于香港特殊政治历史背景下香港人的身份认同困境,卧底片对卧底身份认同困境的呈现,正是港人对自身身份认同困境的表达。香港人的身份认同也好,卧底的身份认同也罢,在面临身份认同困境的同时,往往伴随着群体认同、情感认知和职责认同等精神困境,从而导致身份认同和精神认同的双重困境。本文以2005年至2015年上映的香港卧底片为例,结合身份认同理论,解读卧底的身份认同和精神认同的双重困境。

[关键词] 卧底片;卧底;身份认同;精神认同;认同困境

对于通常意义上的国家或地区的人而言,政治文化身份认同是在长期的国家意识形态和民族文化传统的潜移默化之中形成的,而对于港人而言,似乎并没有如此的自然而然。自1842年《南京条约》的签订,香港开始了一百多年被殖民的历史,这种特殊的政治生态,与之相联系的文化氛围,期间发生的多次政治事件、金融危机,使得港人在身份认同上极为敏感,在身份认知的过程中表现出一种不安与焦虑,在西方殖民文化、中国传统文化、香港本土文化中无所适从。

这种政治文化身份认同的困境反映在影视作品中,就促成了一个特殊的大众文化现象,对身份认同困境的表达。无论是金庸的武侠片还是香港的卧底片,无论是武侠英雄还是卧底警察,他们都面临着身份认同的困境。

卧底片是指以讲述卧底故事为主线,表现卧底的生存状态、心理困境、在警匪之间的周旋以及身份的迷失等主题的影片。①自2004年《无间道》系列迎来香港卧底片的高潮之后,香港卧底片的发展呈现出新的特点,没有《无间道》般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影片相对的慢节奏,在风平浪静中娓娓道来,衬托着那颗无所适从的灵魂,更加让人觉得揪心。本文以2005—2015年上映的香港卧底片为例,结合身份认同理论,解读卧底身份认同和精神认同的双重困境。

一、身份认同及卧底的双重身份

身份是一个人存在的标志与象征,身份认同是自身和社会(他人)对自我身份的确认。卧底的双重身份——警察与黑社会,意味着卧底需要将两个相对立的社会角色融为一体,这种双重对立的身份极易让其产生身份混乱。在2006年上映的卧底片《黑白道》中,做了八年卧底的警察单海生恢复警察身份后,在执行任务时被问及“你们是干什么的”,却露出茫然的表情,迟疑了几秒后才回答:“我是警察。”也许在这几秒钟,他在思考、确认此时自己的身份。

同样的情景也出现在2009年上映的影片《变节》中,Laughing(梁笑棠)完成卧底任务后,当上司问他“现在,你要么选偷听器,继续做你的卧底;要么,就穿回制服,继续当你的警察”时,他显然被这两种选择所激怒,内心被这两种身份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其实,还有没有第三种选择?你叫我假装混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装的,还是真在混黑社会,你叫我穿回制服,我穿了,到底是像人还是像鬼?”

从事卧底工作,行走于黑社会之中,实际的身份却是一名警察,如何区分自己的双重对立身份,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何保证自身真正的警察身份不被黑社会侵染,划清两者的界线,是每个卧底警察必须经历的考验与困惑。

二、卧底身份认同和精神认同困境

身份认同,是个体对自我身份的确认和对所归属群体的认同以及所伴随的情感体验和对行为模式进行整合的心路历程。②双重身份的困境,必然带来自我身份认同和确认的困境,以及与之相伴随的群体认同、情感认知和职责认同等精神困境。

(一)自我身份认同困境

自我身份的认同包括自身对自我身份的认同和社会(他人)对自我身份的认同两部分,卧底通过两者的互动完成自我身份认同及确认。在《黑白道》中,老大Dark被捕的消息在传播的同时,每个人都在谈论着单海生,因为对他们而言,海仔是卧底警察的身份,让他们震惊甚至是难以置信,用单海生自己的话说:“比古惑仔还像古惑仔。”八年的卧底生涯,在黑社会中因最能打架、会打架而人尽皆知,扮演得比真正的古惑仔还像古惑仔,在这样的情景下,不但黑社会的人难以相信他们的兄弟是卧底警察,单海生自己也迷失了,看着镜子中穿着警服的自己,感觉却是那么陌生、别扭。

1.“主我”身份认同困境。“主我”认同是自我认同形成的基础,而自我认同的崩塌往往开始于“主我”认同的混乱,即自身对自我身份产生怀疑。这种自我身份的怀疑根源在于长期的卧底生活。做卧底,混黑社会,打架杀人,贩卖毒品,走私枪支,可以说,是一套完全迥异于警察队伍的行为模式。这种完全的对立,致使卧底警察对自身身份产生严重的怀疑,引发身份认同的混乱。“我到底是人还是鬼”的质疑一再回荡在卧底片中。初回警队的单海生,蹩脚地拾掇着自己的警服,怎么整理都感觉不对劲。执行任务时,面对古惑仔不敢正视,表情尴尬,反映出他对自己真正的警察身份的不适与怀疑。

《变节》中的Laughing在向上级发泄自己内心对卧底身份的情绪后,最终还是选择继续卧底生涯。影片末尾,他成为帮派的老大,在一众小弟的尾随之下,违规停车并调戏执勤警察,颇具古惑仔的气质。虽然卧底的身份与生活使他备受煎熬与折磨,但与回归警察队伍相比,他毅然选择前者,这无疑告诉我们,对于一个卧底警察而言,选择继续从事卧底工作,比选择回归警察行列,正视自己的警察身份容易得多。这是卧底警员的悲哀之处:宁愿成为一名古惑仔也没勇气接受自己真正的警察身份。

2.“客我”身份认同困境。在长期的卧底工作中,卧底极易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迷茫与困惑,而社会(他者)对其身份的态度、评价及认同通常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正如耐尔森·福特所言,身份认同是一个过程,是通过命名来进行的:认同的概念是有关自我的产物。认同特别强调对立面,也就是重要他者的认可。③黑社会大哥Dark对单海生说:“做警察就不要进黑社会嘛,进黑社会又做警察,你是不是有毛病?”当卧底是有毛病的,是被人鄙视与唾弃的,是出卖朋友、背信弃义的。

以正义之名从事卧底工作,却改变不了人们对卧底身份的污名化认识,一旦有过类似经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就极易发生,而这对于卧底警察而言往往是致命之伤。从事卧底的经历就像是一块烙印,既烙在自己身上,形成一个永久性无法愈合的伤疤,也作为一个印记式的存在时刻影响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与行为。《变节》中的阿一,被称“七哥”,意为二五、叛徒,也是源于其卧底警察的经历。对于这一点,《变节》中的Laughing深有体悟,双重卧底的身份,必定将其推向信任缺席的深渊。既要履行卧底警察的职责,提供黑社会犯罪的线索,又要替黑社会打探警方的动态,于是双重信任危机展开了。警方新派出一名卧底警察使得这场信任危机愈演愈烈,在黑社会这方,Laughing要为新卧底告密行为背黑锅,而提供假线索也让警方对他产生更大的怀疑与猜忌,这也注定了他的命运:“要么被人抓,要么被人干掉”,双方不但不会为他提供避难所,还是抓捕、迫害他的两股主要力量。

(二)群体认同困境

对所归属群体的认同,一方面基于社会普遍观念对于某一群体、身份的评价、态度,警察是正义一方的代表,黑社会则是邪恶一方的代表。而对所归属群体的认同有直接影响、发挥直接作用的是个人在群体内的互动,或者在群体间互动行为中产生对所属群体的认同态度。

卧底的真实身份是警察,属于正义的组织群体,但其混迹于黑社会,又归属于与警察群体相对立的一方。初入黑社会,当古惑仔,对于黑社会的刻板印象发挥着作用,内心界线分明,但时间一长,慢慢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不但开始适应,而且觉得比当警察自由,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况且黑社会也是讲情义的,有着有情有义、出生入死的兄弟。而警察中一定都是好人吗?情况也并非如此,在《潜罪犯》中,我们清楚地看到,警务处长勾结毒贩贩卖毒品。《门徒》中的警察为了升职立功,即使阿力表明了自己的卧底警察身份,依然力求自己破案立功,丝毫不顾整个卧底行动和卧底的个人安危。“什么是黑,什么是白?”“警察一定是好人,而古惑仔一定是坏人?”的质疑困扰着卧底警察们,继而混淆了他们对黑与白、对与错、正义与邪恶的认知与判断。

(三)情感认知困境

作为卧底警察,他必须搜索黑社会的犯罪线索、证据,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可长期潜伏于黑社会,对这个群体也产生了一定的感情。不管是在欺行霸市、贩卖毒品、走私枪支还是抢劫银行,生死之交的兄弟情义还是建立了起来。可警察的身份又要求必须搜集黑社会犯罪的证据,这意味着要出卖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这必然使其承受内心的挣扎与煎熬。正如单海生协助警方将黑社会老大Dark抓捕入狱,从而导致Dark狱中自杀,即使深知这是警察的职责和卧底的使命,但内心的自责与愧疚还是无法抑制。

回归警察身份后,单海生去找曾经的兄弟B仔,祈求他的谅解,他原以为他们可以继续做兄弟,可事情从来不会这么简单。卧底身份的暴露意味着他将失去自己在黑社会里拥有的一切,包括生死患难的兄弟、女友。但是在警察这边也不会如他所愿,敷衍了事的嘉奖仪式、同事的异样眼光、被监视的生活……这一切让他始料未及,一切都回不去了,一切也不会如他所愿,可悲的是他身在其中却“当局者迷”,无奈最后被曾经的兄弟设计陷害。

(四)职责认同困境

身份认同意味着主体对其身份或角色的合法性的确认,身份或角色的确认必然伴随着相应的责任和义务。警察有警察的职责,古惑仔也有自己的任务和工作,如何在每一个具体的工作中,分清自己的职责,做到“双面效忠”,或者坚持自我的原则,卧底依然感到迷茫。卧底警察的任务是搜集黑社会的犯罪证据,掌握线索,虽然是身在曹营,但真正的警察身份仍然是要有所不为。可老大递过来一把枪让你打死一个人,你到底要不要开枪?黑社会在欺行霸市、伤害无辜时,是袖手旁观还是挺身而出?表面的黑社会古惑仔身份如何扮演,扮演到何种程度,是每个卧底都不可避免要经历的迷茫和困惑期。双面效忠本来就是一件难以实现的事情,更何况是在相对立的两个群体之中以一方卧底的身份出现,卧底职责认同发生混乱也在所难免。

在《门徒》中,当制毒过程出现问题,阿力第一次到制毒窝点时,看到这些毒品和毒品产生设备时,他有一种想要摧毁眼前这一切的冲动和愤怒。但是他不但要压制自己的情绪,还要积极主动地帮助昆哥调制毒品,因为此刻他要履行一个贩毒的职责。他表现出了愤怒,既是对制毒贩毒的愤怒,也是对自己作为一个警察此刻不但无能为力反而沦为制毒帮凶的愤恨。

三、结 语

卧底的痛苦,始于身份认同的困境,但又不仅仅止于此,深层次的精神困境才是致命伤。在经历身份认同、信任危机的同时,卧底警察往往遭遇群体认同、情感认知和职责认同的困惑,基本的是非观、价值观不但难以解决实际问题,反而让他们更加混乱、迷茫。在影片中,为了加深矛盾冲突,黑社会的兄弟、老大往往重情重义,致使卧底内心受到更深的挣扎与煎熬。当所有这些都是借以呈现、突出港人身份认同和伴随身份认同而产生的精神认同困境时,不由得让人唏嘘。

无论对于个人还是群体,身份的确认是存在合理性之根本,自我身份认同、社会对自我身份合法性的确认,是个人或群体获得心灵归属、情感寄托与行动指南的支撑与依据。香港特殊的政治历史背景、经济文化环境引发港人身份认同困境,致使港人在社会心理上存在普遍的焦虑感、不安感。但是,在全球化的后工业时代,伴随着商品全球化而输出的政治文化意识形态渗入到大众的日常生活之中,使得自我身份认同、文化身份认同成为每个人都要面对和思考的问题。

注释:

① 白玉:《卧底江湖的文化症候——〈无间道〉之后香港卧底片研究》,暨南大学,2014年。

② 张淑华、李海莹、刘芳:《身份认同研究综述》,《心理研究》,2012年第1期。

③ 孙频捷:《身份认同研究浅析》,《前沿》,2010年第2期。

[参考文献]

[1] 白玉.卧底江湖的文化症候——《无间道》之后香港卧底片研究[D].广州:暨南大学,2014.

[2] 张淑华,李海莹,刘芳.身份认同研究综述[J].心理研究,2012(01).

[3] 孙频捷.身份认同研究浅析[J].前沿,2010(02).

[4] 陶家俊.身份认同导论[J].外国文学,2004(02).

[5] 马春花.香港卧底电影:身份认同的窘境[J].新闻知识,2014(06).

[6] 王成林,邵群.解读香港电影中的身份认同[J].科技信息(科学教研),2008(17).

[7] 刘俊.浅谈香港“卧底”题材影视作品中的身份探寻——以《潜行狙击》为例[J].戏剧之家,2012(05).

[8] 王彩娟.浅析电影《门徒》的后现代意蕴[J].电影文学,2009(24).

[作者简介] 公衍梅(1991— ),女,山东临沂人,重庆工商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传播学专业2014级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文化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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