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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祥 周以琴:鄱阳湖畔的青春之歌

2016-09-12文|瀛

传记文学 2016年8期
关键词:共青共青城老表

文|瀛 瀛

陈国祥 周以琴:鄱阳湖畔的青春之歌

文|瀛 瀛

垦荒初期,陈国祥、周以琴夫妻与子女的全家福

共青城岁月如歌,一段可歌可泣的青春旋律。回首风雨历程,江西共青城老垦队员陈国祥、周以琴夫妇都动情地说:“做梦都没有想到今天的共青城会有如此大的发展,当初从上海来共青创业,我们无怨无悔!”

当年,陈国祥、周以琴凭着一腔热血来到江西赣北这块贫瘠的滩涂地。艰苦的环境不堪设想,他们凭着一种信念和精神坚持下来。尽管垦荒创业路上充满坎坷,共青人仍旧满怀信心、百折不挠。他们为共青城的发展奉献了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

老人拿出珍藏了半个多世纪的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回忆起当年桩桩件件的往事……这对“共青伉俪”爱国的情怀、坚韧的品质和对爱情的忠贞,让人动容。

用青春的激情唱响奉献之歌

1936年8月,陈国祥出生在浙江绍兴,6岁那年父母双亡,“是姑姑供我读书的。1946年我只身投靠在上海纸盒厂做工的大姐,住在长宁区北新街”。周以琴与陈国祥同年同月出生,只不过是江苏扬州人,有着相似的早期经历。周以琴告诉记者,她是新中国成立后从老家扬州到上海投奔姑姑的,“在姑姑的帮助下,进入了一家托儿所工作”。

1955年9月,党和国家号召广大青年到边疆去开拓荒地多打粮食,支援社会主义建设,陈国祥、周以琴等上海热血青年受到很大鼓舞,踊跃报名。陈国祥记得十分清晰:“那一年,我正在洗染商店做学徒工。当时,上海团市委组织支援外省,我就报名参加了垦荒。上海团市委组织我们到团校学习了一周,介绍江西的情况,要大家做好吃苦的准备。学习结束后不久,我们就接到通知赴江西垦荒。”

周以琴的报名受到了亲人的阻挠,有关细节老人在晚年还恍若在昨天:“我在托儿所就待了可能有四五个月,结果听到有人讲动员去边疆垦荒。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想,自己年纪轻轻地带小孩没什么出息,还是报名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我们年轻人身体又好,于是和几个要好的朋友相约去乡政府报名。报名的时候那个乡干部就讲,你家里同意吗?我讲只要我们自己愿意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就好啊,结果就回来好久没有通知,我就好急,又跑到乡政府问,他们讲你家里不同意。我说我家里不同意我也要去。后来他们没有办法也同意我去了。”周以琴说,“当时我的决心很大,自己就跑到乡政府去交涉,表达自己一定要去垦荒的决心。我的坚持感动了亲人,只好同意我去。那个时候报名的人很多,但审查很严格,家庭成分不好的、身体不好的都不能去,就跟当兵一样的有好多条件。我的申请得到批准并得以成行时,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与光荣。”

最终,周以琴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垦荒队中的一员。“后来到上海华东团校学习,叫我们讨论,上海市团市委书记在报告中讲在江西怎么苦怎么苦,瘌痢头、大肚子,说你们苦吃得下来么?讲为什么叫志愿垦荒,就是你愿意就去、不愿意就不去,不勉强。我下了好大的决心,去吧,我们年轻人嘛,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有什么怕的呢,不怕苦不怕累,我早有思想准备。”

陈国祥、周以琴作为第一批志愿青年于当年10月15日从上海坐火车到南昌,再转坐火车到德安。陈国祥记得:“德安县领导请我们吃了一餐地道的农家饭,下饭菜就是一钵子鱼,鱼鳞、鱼鳃都没有刮掉。晚上,我们就睡在县武装部大礼堂。第二天吃过早饭,县里就带着我们步行前往垦荒目的地九仙岭。”

到江西德安后,垦荒队分三个地方驻扎,陈国祥住在“总部”,周以琴被分到米粮铺青年社八一大队。虽然在上海华东团校学习的经历已经给他们打了一针“心理稳定剂”,但是江西的生产生活环境的艰苦还是远远超出垦荒队员们的想象。

“来的时候,这里一片荒芜,方圆几里路只有两户老表,基本上是荒无人烟。刚刚来的时候,没有房子,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到那两个老表家里住。可不能老住在老表家里,于是我们上山砍树砍竹子、砍茅草,搭茅棚。茅棚墙就是弄泥巴糊,上面就是茅草。住的地方床又没有,就拿木头搭通铺。一到晚上就好怕,因为那个地方野猪很多,哄哄哄,听到野猪声,我吓得就把门钉得好紧。”周以琴回忆,接着开荒种地,“大家在一起劳动,不会种田,就找两个老表带着我们。天天早上爬起来劳动,什么事都做。插秧,那个蚂蝗,咬到腿上,就吓得在水里跳,他们说不能扯,要用手打。一扯它就更吸你的血”。

并不如烟的往事

“刚开始我们这些‘城里人’什么都不会做,在当地老表的指导下才学会割稻子、打谷子、犁田。有些看似简单的劳动,其实技巧很多。”周以琴说,她们经常和江西老表开展劳动竞赛,但基本上每次都是她们输。“就拿割稻子来说,老表们不仅割得快,而且割下的稻子摆放整齐。我不但割得慢,而且摆放得乱七八糟,有的还没有割干净,割完一垅稻子再回过头来看看我放的稻子,像一个个野鸡窝。那些没有割干净的稻子,这儿一根那儿一根地竖立着,就像野鸡的毛,让我惭愧不已。这时,心里一个劲地着急,谁知越着急越割不好,速度就越慢,经常是被别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后来,当地老表就手把手地教周以琴:“我刚才边割稻子边看了一下你,一是你拿稻子的手太靠下,那样又累又慢,还拿不了多少;二是你割的时候舍不得弯腰,又不会顺势往前推,而是割一颗就往后面拉一下,那样越拉越乱越慢,稻粒都被你拉掉了;三是你从镰刀口往上割的,上面是你拿稻子的手,向上割就容易割到自己的手,应该把刀口放平或略略向下。”老表一边说一边做示范动作……周以琴没有想到割谷子还有这么多学问,慢慢地才学会。

艰苦的生产生活环境,并没有让垦荒队员们退缩,在当地老百姓的耐心教授下,这些来自城里的垦荒队员们不仅学会了许多农活,劳动之余他们还经常和当地老百姓一起唱歌跳舞,垦荒生活过得艰苦而充实。

起初,上海市给垦荒队员每人每月8元的伙食补助,大家集中起来吃集体食堂。1958年以后,垦荒队员每月都有工资,上海市就停发了伙食补助。周以琴还做过饲养员,负责养猪,“每天担水、喂猪、冲洗猪粪……虽然没有经验,但样样都很尽心去做”。

胡耀邦接见陈国祥(右上一)等老垦荒队员

每天早上,周以琴都会起来煮猪食。先把猪草剁得细细的,再放在锅里去煮,猪草煮烂后放米糠,一边搅一边烧,“像熬稀饭一样,看着差不多了,就把猪食盛到一个木盆里,稍凉一会儿,手放进去感觉不烫了,再端去给猪吃”。周以琴每每端着木盆走到猪圈前,都能听到猪急不可耐地等着吃食的拱门声和“哼哼”的叫声。看着猪把头埋在木盆里唧唧吧吧吃食的馋样,周以琴常常倚着猪圈的栏杆想象着它们变成大猪的模样。周以琴说:“养猪最辛苦的事,还是挑水。水塘离我们住的地方有几里路,来回要半个钟头,每天要挑很多次,挑完后总感觉腰酸背痛,刚开始有一段时间还经常便血,后来慢慢习惯后才恢复,估计‘累狠了’。”

德安的燃料奇缺,砍柴就成了垦荒队员要经常参加的劳动。每到农闲时节,他们总是成群结队相约上山砍柴。周以琴记得第一次砍柴,上山后一些“熟手”们很快进入角色,“山上山下,或东或西,得心应手,不到一会儿他们就砍了不少的柴,而我却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有人过来教我,教完后就指着那一片荒山叫我试一试。他走了以后,我才开始砍,但柴刀在我的手里就是不听使唤。久而久之,我才掌握一些技艺,虽然手上磨出了几个水泡,但也砍了好几根手臂粗的‘青杠’,很有成就感。正当我得意洋洋准备继续往下砍时,那人跑过来笑着说:‘傻妹子,这青杠是湿的你不要砍,水分重了多难挑呀。’工夫不负苦心人,一个小时下来,我还真砍了一大堆柴。我准备起身把柴搬下山时,突然听到一阵哈哈大笑声,我正纳闷时,社员们指了指我的头,原来我的头发被树枝扯得披头散发,整个人看起来像疯子……”

垦荒队农业生产活动繁重,每个人都身兼数职,周以琴除了要割稻、养猪、砍柴之外,还要负责放牛。在一次放牛的途中,发生了一件非常惊险的事情,令她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有一次,在甘露寺放牛时,我看到前面有只狼,它看着我不动。我之前听到有些人讲要是看到狼不能跑,一跑它就会来咬你。我就不敢跑,吓得往后退,慢慢退,退一会儿转身就从山的这边爬到那边去。这时,我就喊救命,之后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狼要是把我吃掉了,都没有人看见……”

危险的生产环境也让周以琴的家人担惊受怕。在江西德安期间,周以琴的父母多次来信催促她回家。其实,她扬州老家的条件不错,大姐在百货公司工作,二姐是医生。来信言辞恳切,说已经在当地一家百货公司为周以琴谋到一份营业员的差事,薪水不错,而且说父母很想念她,“让我马上回去和家人团聚,怕我没有回家的路费,还一并寄5元钱”。

收到家书,周以琴辗转反侧几天都没有睡好。纵然万般不舍亲情,但为了坚持心中的理想,为了坚守对党和国家的承诺,周以琴义无反顾地选择留下来。“坦率地说,这里的条件确实非常艰苦,语言又不通,我也想念家人,经常偷偷落泪,但我想,既然来了就不能当‘逃兵’。”为此,周以琴咬咬牙,把家里寄来的路费花个精光,为的是断了回家的念头。“这把我姐姐气坏了,来信说父母为了盼我回去眼睛都哭坏了,骂我真狠心。现在我退休了,父母也不在了,虽然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但我还是觉得没有尽到孝道,对不起他们。”

相知相伴共度无悔人生

陈国祥也能吃苦、耐劳,“和大家一起参加劳动,耕田、耙田我都会,重活累活我也不怕”。在垦荒的那段艰苦岁月里,垦荒队员们从陌生到熟悉,相互帮助、相互依靠,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1957年,八一社与共青社合并,然后都迁到金湖组建金湖农场。陈国祥说:“在金湖农场我认识了周以琴,那时她负责放牛,绳子拉得好长好长,人离牛好远,生怕被牛踩到。到了这以后,我们俩经常在一起劳动,慢慢地产生了感情,并走到了一起。”

周以琴则笑着这样回忆:“开始都从上海来我们两个却不相识,后来就分在一起劳动。垦殖场成立那个时候,女同志力气小,他和其他男同志帮我们挑水。一次,我挑不动,他看到就帮我挑。有时候上山砍柴,捆柴又捆不起来,他帮着捆。山上的小路不好走,挑担柴过来走路都跌跌撞撞,他帮我挑。这样,慢慢有了感情。”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周以琴与陈国祥从原本陌生的两个人,因为相同的理想而相识。在共同劳动、生活的这段时间里,陈国祥乐于助人、勤劳勇敢的品质,渐渐打动了周以琴的心。两个年轻人萌生了爱情的火花……

由于当时垦荒队员住的茅棚非常简陋,只能勉强遮蔽风雨。而山间树木林立,野生动物时有出没。期间,陈国祥就遭遇了一位不速之客悄无声息的袭击,生命受到威胁。周以琴说,那时候还记工分,“他到女同志宿舍来记工分,热天穿个拖鞋,踩在蛇身上,蛇把他腿咬了一口。黑灯瞎火的又没有电,也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出去,就是垦荒队员几个人把他抬到德安县卫生院——那个腿肿得好大。后来,我们女同志就到卫生院去看他,看他好可怜的,肿的那个样子让我难忘。远离家乡,没有父母看望,都是年轻人在一起互相照顾。他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回来的时候也没怎么好,还流毒水”。

陈国祥 (三排左三)、周以琴(前排左二)等老垦队员在共青城

陈国祥的这次受伤,让垦荒队员们的心更加贴近。身处异乡,远离父母亲人的他们明白,只有互相帮助,才能将这份事业坚定地继续进行下去。经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之后,周以琴和陈国祥决定结为夫妻,相伴终生。

于是,周以琴写信告知远在扬州的父母,却再次被要求回家。周以琴说:“我家里不同意,要我回去,讲你要结婚可以,那你回来买点东西,要骗我回去。我就跟他讲,我家里不同意,叫我回去。”陈国祥知道她此时回家,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心里十分难受,情绪激动下说出了分手的违心话。

面对这两难的境地,周以琴作出了自己的抉择。“我当然不能回去,回去了我们就一刀两断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好舍不得。我们感情很好,我舍不得离开他。我跟他讲我不回去了,死也死在这里,再苦也要在一起……”

有诗云:“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陈国祥对自己的悉心照顾、温柔体贴,周以琴都铭记于心,她明白彼此都无法割舍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她决定再次违背父母的意愿,坚持留在“共青”,留在陈国祥身边。“1960年,我跟他在甘露寺那边结的婚,好难为情,也没有个好房子、没有个床,把两个人的铺并起来就是家。好简单的,那时候苦确实是苦。结婚两个人什么东西都没有,就他的姐姐买了帐子、买个垫被。”

共青垦殖场成立时,场里购置了一辆汽车,派陈国祥到省里学习3个月,“回来后由我开来共青城第一辆汽车。共青场社合并后,我负责农机厂的工作。场领导看我搞得不错,就把我调到羽绒厂当书记,做过一把手,任上的6年每年经济效益还不错,都有提升。后来,又把我调到总场工业科当科长,分管全场工业,再后被提任为场总工会主席”。自从当上了共青职工的“娘家人”后,职工们有什么事都爱找陈国祥,不管他是否能解决,陈国祥都愿意帮他们到处奔波。“分房、调工资、子女就学、家庭纠纷等,样样都要管,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累,不觉得烦,反而觉得能为职工们办点事,心里很舒坦、很满足。1990年组织上又把我调到九江,筹建九江市共青房地产开发公司,担任总经理——在这儿,我一直干到1996年退休。”

老人拿出珍藏了半个多世纪的一张张老照片,回忆起当年的往事(余玮/摄)

垦荒生活的艰苦没有让周以琴退缩,反而愈加坚定她长留共青的决心。她始终认为身体上的劳累不算什么,精神上的富足才更重要,年轻人要有理想有抱负,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她先后到向农分厂做过出纳,在米粮铺火车站当过售票员,在共青商店做过营业员,直至1984年退休,直到现在没有离开过共青城。

周以琴为了坚持理想,坚守爱情,放弃了太多。远离家乡,历经艰辛,越过沧桑,回首自己这不平凡的经历,她又是怎样看待的呢?

“不能说没有遗憾,父母把我养这么大,我一点孝心都没有尽到,父母生病都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都是我姐姐她们在照顾。家里兄弟姐妹很多,不能在一起,我们两个待在这个地方,一个亲戚都没有,就是4个小孩4个亲家,没有其他的亲戚。”如今,陈国祥和周以琴生活在共青城上海路,儿孙满堂,晚年幸福。

60载光阴已逝,周以琴和陈国祥从当初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经历漫长岁月后已是满头银丝的耄耋老人。几年前,陈国祥由于脑部疾病,腿脚不便,回忆往事时也有些困难,但是他仍然十分关注着共青城的发展。

周以琴语重心长地说:“共青有今天,我们是想也想不到的,我们想想吃苦也值得。共青的今天,来之不易,经过坎坎坷坷、风风雨雨,不容易到今天。大家要把这个精神传下去。小的一辈要把共青建设得越来越好,一定要传承下去。我们也感觉到很欣慰,不后悔。”

共青城风景如画,就像一幅用天然色彩描绘而成的优美画卷。浮光跃金,白鹤翔集,鄱阳湖畔芳草绿;天朗气清,繁华满枝,富华山上春意浓。街道旁香樟成荫,城市中湖面如镜。走进共青城,人们无不发自内心地叹赏这天人合一的美好意境。陈国祥、周以琴夫妇相携相伴,走在林荫道上,共赏景色迷人的共青城,共话前程似锦的共青城!

责任编辑/胡仰曦

专题·纪念共青垦荒艰难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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