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单飞”模式的产权经济学分析*

2013-12-06朱建勇

广州体育学院学报 2013年4期

朱建勇，李华

(1．南京邮电大学体育部，江苏南京 210046;2．河海大学体育系，江苏南京 210098)

“单飞”后的四朵“金花”在国际网球赛场上取得巨大成功，最为轰动的是李娜勇夺2011年法网女单冠军，成为第一位夺取四大满贯冠军的亚洲运动员。几年的实践证明“单飞”模式是适合我国竞技网球发展，是中国特色的职业体育发展模式的一次成功探索。另一方面，“单飞”模式的成功也不能掩盖竞技网球发展的窘态:竞技网球后备人才断层，一线队与二线队水平差距大;男、女国家队发展不均衡;网球社会化水平不高等问题。职业体育的本质特征是市场化，而产权是市场交易的基础和前提。运用产权经济学的相关理论对“单飞”模式进行深入、系统的剖析，以找到成功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总结成功经验，加速其他项目职业化，同时也为从制度层面解决制约竞技网球发展的瓶颈问题，为职业网球管理体制进一步完善提供有益的启示。

1 “单飞”模式的发展历程

我国网球管理体制历经由单一专业体制向专业体制和职业体制双轨制并存的过程。2002年网球兵败釜山亚运会，网球管理中心认真研究职业网球的项目特点，达成共识，于2003年确立了必须坚持走职业化道路的指导思想，制定了以女子网球为重点，以女子双打为突破口的战略方针，运动员和教练员长期在国外集训，参加WTA各级别赛事，运动员竞技能力和成绩得到迅速提升。从运动员产权特征上讲，这一阶段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体制，只是专业体制的运动员逐步融入到世界职业网球，还是执行专业体制。

网球的专业体制与职业体制价值取向不相一致，专业体制注重社会效益，集体利益，奥运金牌为最高目标;职业体制注重个人价值实现和经济效益，四大满贯夺冠为最高目标。在传统体制下，存在运动员对个人利益的诉求和现有分配政策之间的矛盾，运动员的个体需求与保障条件的提供之间的矛盾。职业网球具有高度职业化、商业化、国际化、个体化的项目特征是外因，运动员利益诉求在体制内不能很好实现是内因，运动员与网球管理中心矛盾爆发在所难免。2006年沸沸扬扬的彭帅“奖金风波”就是这种矛盾爆发的典型案例。为了化解这一矛盾，2008年底，网球管理中心作出了更加大胆的尝试，把网球职业化道路更进一步，决定让郑洁、李娜、彭帅、晏紫四朵金花“单飞”，这些队员能力强，世界排名比较靠前，能够依靠比赛奖金和赞助费维持自己团队的运转。运动员自己聘请教练，组建教练团队和经纪人团队，团队在生活、训练、参赛、康复、医治、商业开发等诸多方面提供服务和保障，这些活动所产生的费用全部由运动员本人承担。运动员的收益主要是比赛奖金和运动员商业开发收益，但需每年向中心缴纳商业开发收益的12%和比赛奖金的8%。同时运动员负有在重大比赛中为国家和地方效力的义务，比如代表国家和地方参加联合会杯、奥运会、亚运会、全运会。我们把这种“自组团队、自主参赛、自负盈亏”的管理模式称为“单飞”模式。它采用行政手段管理，在对涉及经济利益的问题，将行政手段制定的相关管理办法转化到与运动员所签订的协议中去，通过法律的手段实施有效管理。充分体现行政手段、市场手段和法律手段的有机结合，政策办法与契约管理的有机结合，突破传统单一的行政管理模式，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职业管理体制。［1］“单飞”模式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大器晚成的李娜和初生牛犊的彭帅在“单飞”后超越了自己职业生涯最好成绩，并且这种辉煌还在延续。

2 “单飞”模式的产权经济学分析

2．1 “金花们”的产权特征

“人力资本产权是反映人与人之间社会经济关系的范畴，是对不同利益主体之间的权益关系进行界定和调整的制度规范，它包括所有权、使用权、处置权、收益权等。所有权是人力资本产权的基础，是产权其它权能实施的前提条件。”［2］依据人力资本产权理论，人力资本所有权是指排除他人对人力资本的控制权其他产权主体要取得人力资本产权的某项权能，必须在相关制度的限定条件下，以平等的市场主体身份，与人力资本所有权主体就让渡的条件、期限、方式进行协商。所有权主体有权利决定是否让渡，选择让渡的对象，让渡的内容;并且，合同期满后，被让渡的各项权能全部归还所有权主体。［3］在专业体制下，运动员的工资发放、福利待遇、伤病治疗、训练比赛、退役后的工作安置等都由国家包揽，运动员完全是被动接受，失去了对其人力资本的使用、处置、收益的控制权。“单飞”前，运动员的无形资产开发由网球管理中心负责，本人享有小部分分成，须上交65%的职业比赛奖金。依据“所有权”定义，“单飞”前运动员人力资本所有权主体是国家，国家享有运动员全部的处置权、使用权和绝大部分的收益权。“单飞”后，经过平等协商以合同的方式让运动员的使用权在运动员本人、国家、地方进行划分;与网球管理中心签订合约享有比赛奖金92%，无形资产开发收益的88%，并掌握收益权的主动权;运动员享有全部的处置权。根据“单飞”模式的特征和所有权定义，“单飞”后金花们的人力资本所有权主体已经归属运动员本人，即所谓的产权载体化了。

2．2 “金花们”产权载体化的必要性

2．2．1 投入高，收益短暂

职业网球是一项高投入、高风险、高回报项目。运动员及其家庭投入大量的成本:直接经济成本，时间、精力、运动天赋等间接经济成本，机会成本，伤病、淘汰等风险成本等等。一个参加职业赛的运动员每年聘请教练、差旅费、食宿费约需100万人民币，这还只是直接经济成本。人力资本与运动员活的生命机体具有天生不可分割性，运动员人力资本的使用效率与其健康状况、人体机能和身体素质与密切关系。职业体育是高强度的体力和脑力劳动，其身体损害性很大，对运动员的身体机能和素质要求非常高。而人体机能和身体素质有其发育、成长、衰退的过程，保持巅峰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因此，“运动员人力资本使用存在严格的时间规定性。”［4］尤其是运动员处于巅峰期是有严格的时间限制，是典型的吃青春饭行业。运动员的主要收益来自比赛奖金和无形资产开发收益，职业化条件下，如果没有成绩也就没有比赛奖金，没有成绩也就没有知名度，其无形资产价值也会迅速贬值。即使世界优秀运动员，收入非常高，但是收益时间受到很限制是短暂的。

2．2．2 由人力资本的性质决定

人力资本与其载体不可分离性。不可分离性是指人力资本只能依附于人身上，不能离开活生生的人而独立存在，如果为载体的死亡，那么其人力资本也随之消失。这种不可分离性使得载体实际控制其人力资本的形成与使用，当载体感觉到人力资本的形成或使用不符合自己的意志时，它随时可以采取拒绝、或关闭人力资本的形成和使用行为。一旦外界环境导致人力资本产权受损，运动员可以使其人力资本立即贬值或荡然无存。例如，如果外界不能满足运动员的某些条件时，运动员可以选择退役、罢赛、消极比赛等，就属于这种情况。其次，职业运动员人力资本具有专用性程度高的特性。运动员进行了多年的持久投资，如果他们离开职业体育进入其他领域，其转换成本相当高。专用性程度高的人力资本只能在特定的行业和环境中发挥作用，一旦被解雇或退役，在其他环境或其他领域就会贬值或几乎派不上用场，即出现所谓的人力资本失灵，不能够再给其所有者带来收益。

2．2．3 所有权界定给载体是有效率的制度安排

新制度经济学家通常用交易费用来衡量一项制度是否有效。所有权界定载体可以节省交易费用。首先，降低排他性成本。载体与人力资本不可分离使其具有天然的排他性优势，当人力资本所有权属于载体的产权安排，只需要较低的排他性成本，如果人力资本所有权属于其他主体，其他主体的排他性成本就要高昂的多。其次，降低监督成本和激励成本。人力资本载体拥有了自己的人力资本所有权，也就能自由支配自己的人力资本，选择最佳的实现人力资本价值，获取人力资本利益的工作方式等，同时也获得自己的劳动成果的权利。这就可以在不完全信息和人的机会主义倾向条件下，载体的“搭便车”、“偷懒”等机会主义行为减少，使人力资本载体的机会主义难以变成现实的机会主义行为。

2．3 “金花们”产权载体化的重要意义

2．3．1 激励功能

载体化其实也就是通过划分产权，明确作为产权主体的运动员与网球管理中心、地方之间的权利、责任边界，使权利与责任对称，能够建立起有效的激励和约束机制。界定了运动员作为产权的主体，主体就会有努力的动力，就会有稳定的获得与努力程度相一致的或向对称的预期收益。这样产权主体才会为产权的权能行为承担责任，并且努力提高人力资本利用效率。产权的约束就是界定了特定的产权主体不能干什么，或者说干了什么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产权的约束既是对自己产权的保护，也是对别人产权的承认和尊重。“在缺乏灵敏报酬制度的情况下，合作性投入的生产效率水平将会低于潜在的可能水平。”［5］当产权缺乏或产权主体受到侵害时，人力资本的使用收益与供给量没有关系，即人力资本供给量增大或者人力资本贡献大，而收益不会随之增加;减少人力资本供给量或人力资本贡献小，而收益也不会随之减少，在这种情况下，载体为了最大化其效用，必然减少人力资本的供给量。“单飞”前，运动员的付出、成绩与自己的经济收入关系不是很敏感，这样运动员容易“偷懒”、“闹情绪”，也就是运动员减少了自己的人力资本供应量。存在产权主题载体化并且得到有效保护的情况下，人力资本的供给越多，所获得经济收益也就越多，外人也不能采取任何手段来侵犯他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载体为了最大化其效用，必然尽量增加人力资本的供给量。“单飞”后，金花们的收入与自己的成绩关系更加密切，激励她们努力训练、比赛，发挥自己最大的潜能，争取最好的成绩。从长远看，如果让职业网球的社会投资者看到丰厚的回报，也越激励更多的家庭投资职业网球，如果这种“单飞”模式继续执行，不久将来我国的竞技网球后备人才一定会源源不断。

2．3．2 内化外部性功能

外部性是指，“当生产或消费对于其他人产生附带的成本或收益时，外部经济效果便发生了;就是说，成本或效益被加于其他人身上，然而施加这种影响的人却没有为此付出代价或获取收益。”［6］外部性分为正外部性和负外部性。正外部性是指当生产或消费对于其他人产生附带的收益时，然而施加这种影响的人却没有为此获取收益。譬如，“单飞”前郑洁2006年夺得澳网女双冠军，给网球管理中心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和社会收益，而她只获得的比赛奖金以及由此带来的无形资产开发收益一小部分，这就是典型的正外部性。“一种经济活动如果出现正外部性，其资源配置一定是不足的。人力资本投资的正外部性的存在也会导致人力资本投资不足。”［7］正外部性对人力资本所有者造成损害并导致使用效率低下。人力资本产权载体化的一个功能就是将人力资本外部性较大的内在化，使人力资本投资的私人收益接近社会收益。这会对促进和激励人力资本投资产生巨大的作用。其实外部性问题是在原来产权界定基础上新出现的产权问题。原来的产权界定也许是清楚的，但是特定的产权主体在不超出原有产权边界的前提下行使产权，却发生了超出原来边界的成本和收益，于是引发了外部损害的责任承担和外部收益的归属问题。产权重新界定就是将这种责任和收益加以区分，形成相应的规则。将原来的外部损害就会被相应的产权主体纳入在其成本的考虑范围，损害不再由别人或社会承担，而是构成自己的内在成本，它就会较少这种成本，否则它就不会减少外部损害。“单飞”模式其实就是对运动员产权重新界定，让对网球管理中心产生的正外部性内化为自己的收益。

3 结论与建议

3．1 结论

职业网球具有高度职业化、商业化、国际化、个体化的项目特征是外因，运动员利益诉求在体制内不能很好实现是内因，“单飞”模式是在内外因的共同作用下产生，它突破传统单一的行政管理模式，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职业管理体制。“单飞”模式的产权特征是产权载体化，即“金花们”主动拥有自己产权的所有权、处置权、绝大多数的使用权和收益权。这一模式的本质就是尊重并切实实现运动员的权益，尤其是经济收益权。从当前来看，这种产权界定能够最大化运动员收益，最大限度调动其潜能，创造佳绩，也能更多为国家争得荣誉，最大化社会效益;从长远看，能激励更多的家庭投资职业网球，是竞技网球的后备人才源源不断。实践和理论证明运动员的权益必须得到实现和保障，这对职业化成功开展是至关重要的。

3．2 建议

3．2．1 转变观念。体育强国具有丰富内涵和特征，一些深受西方主流文化推崇的项目，例如网球、高尔夫、拳击、F1赛车等在职业赛事获得优异成绩更能够改变国际社会对中国体育的看法。在提倡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转变的背景下，举国体制追求奥运会金牌的为最高目标的思路应该要有所改变了。

3．2．2 “单飞”模式是典型的诱致性制度变迁，是经过微观经济主体的运动员与网球管理中心重复博弈的结果，浪费了很多交易成本，理论和实践证明这一模式是适合我国职业化发展，其他与职业网球相类似特征的项目，世界化、职业化、商业化、个体化，又具有一定的国际影响力的项目，如拳击、高尔夫、斯诺克等，为了减少“争吵”等交易成本，国家体育总局和相应的项目管理中心应该以大局为重，用长远眼光，站在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转变的高度，进行强制性制度变迁，也使这些项目的优秀运动员早日实现“单飞”。

［1］孙晋芳．中国竞技网球发展的战略思考［J］．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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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孙晋芳．锐意改革，不断进取，努力实现中国网球更大突破［J］．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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