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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面派

2023-09-18杰弗里·阿彻

译林 2023年5期
关键词:马什本尼马修斯

〔英国〕杰弗里·阿彻

法官低头看着被告,眉头紧皱。

“凯文·布莱恩特,你被判持械抢劫罪。你利用了相当的技巧和阴谋策划了犯罪。经过庭审,事实很清楚:你对受害者——哈顿花园有名的钻石商人内维尔·阿博特——进行犯罪的时机把握得很好。你持猎枪在阿博特的工坊控制住保安,强迫其打开保险库,当时阿博特正在给一位荷兰商人展示一批从南非采购的未切割钻石,价值超过一千万英镑。

“由于警方出色的工作,尽管未找到藏匿钻石的地点,还是在案发几天内就将你逮捕。在关押的七个月内,你有多次机会可以透露钻石的下落,但你选择闭口不言。

“考虑到这点,以及你过往的记录,我必须判你十二年有期徒刑。然而,布莱恩特先生,若你改变主意,告诉警方钻石的下落,我可以考虑给你减刑。把犯人带下去。”

探长马修斯皱着眉头,看着布莱恩特被带进拘押室。接下来他会被押送到位于伦敦东南部的贝尔马什监狱(成年男性A级犯人关押处。——译注)。

作为警察,能让一名职业罪犯锒铛入狱,应该能感受到职业自豪感。但这次案件,马修斯却丝毫没有这种感受,或者说,在他亲手找到被抢走的钻石之前,他都不会感到自豪。马修斯确信,犯人没有足够的时间出手,钻石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他也不止一次尝试和布莱恩特做交易,甚至提出过如果布莱恩特愿意认罪,告知钻石所在地,就将定罪降为“恶性入室抢劫”,那可以让他少判好几年。然而,这位钻石大盗总是给出相同的回答:“我会去蹲大牢的,先生。”

虽然布莱恩特不想交易,但马修斯知道另一个犯人愿意,他正巧也在同一个监狱服刑。

这就是本尼·弗里德曼,犯人们都称他为“销赃手本尼”,因买卖赃物被判六年。抢劫犯带着抢来的毒品来找他,本尼会给他付其价值百分之二十的现金,之后以百分之五十的价格卖给中间人,大赚一笔。

本尼时不时就被抓,在监狱度过一些时日。但他因为从来不纳税,不会没活干,也不怕裁员,因此觉得时不时进监狱只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不过,如果警方给他出狱的选择,本尼也总是乐意的。毕竟,除了必要的服刑时间,应该没有人会想在监狱里多待。

“毒品检查!”狱警一边吼,一边打开本尼所在牢房沉重的门。

“我从不吸毒,查普曼先生。”本尼在床铺上一动不动。

“弗里德曼,赶紧给我滚上楼去。楼上验过尿后,就能回来好好享受你挣来的休息时间。现在动起来。”

本尼只得折起手上的《太阳报》,慢慢弯腰,离开高低床的下铺,踱步进入走廊,缓缓走向医务室。其他狱警从来不在本尼出牢房的时候伴随,毕竟他从没惹过麻烦。

即使当犯人,在监狱里也是有可能落得一個好名声的。

本尼到达医务室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平常那些排队检查的混蛋一个都没来,他成了房间里唯一的犯人。

“这边走,弗里德曼,”一位不认识的狱警开口了。本尼到达医务室还没多久,就听到背后的门锁上的声音。环顾四周,他发现老朋友马修斯探长正坐在其中一张病床的床头。探长曾多次逮捕他。

“我如何受得起这种待遇,马修斯先生?”本尼毫不犹豫地问。

“我需要你的帮助,本尼。”探长立刻回答,甚至忘了让老朋友坐下。

“那我可放心了,马修斯先生。刚才我一度以为你也要接受毒品检查呢。”

“别跟我油腔滑调,本尼,”马修斯毫不客气地回他,“至少别在我想跟你做交易的时候这样。”

“那么,马修斯先生,这次您怎么打算呢?一包烟换一个连环杀手 ”

马修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再过几个月你就要上诉了,”说完,点了一支烟,但没给本尼一支,“我也许可以安排你减几年刑。”他深吸一口,吐出一团烟雾,补充说,“这意味着你可以在六个月内从这个鬼地方出来。”

“马修斯先生,您真是想得十分周到呢,”本尼奉承道,“您如此慷慨大方,想让我做些什么回报您?”

“有个犯人正从老贝利街(英国中央刑事法院所在街道俗称老贝利街,该法院负责处理英格兰和威尔士的重大刑事案件。——译注)押往贝尔马什,可能随时都会到。他名叫布莱恩特,凯文·布莱恩特,我安排他当你的新狱友。”

****

本尼正读着《太阳报》,牢房的门突然被拉开,他抬起头,看着布莱恩特大摇大摆地走进牢房。

这新人二话不说,就把行李扔到了上铺。新来的囚犯总是先睡上铺的。

本尼继续看报,布莱恩特则在洗漱池边上放了一块薄薄的白肥皂,一条绿色法兰绒毛巾,一条粗糙些的绿毛巾和一个比克牌剃须刀。本尼不禁放下报纸,端详起新来的狱友。布莱恩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持枪抢劫犯的气息。他身高一米六五,身材魁梧,剃着光头。他解开蓝白条纹的囚服,胸前是一个巨大的红魔鬼文身(红魔鬼是曼彻斯特联队足球俱乐部的绰号。——译注)。

看来布莱恩特是哪支球队的粉丝也不言而喻了。他的一只手的手指上文着“恨”,另一只手的手指上则是“爱”。

布莱恩特终于看了本尼一眼。“我叫凯文。”

“我叫本尼。欢迎来到贝尔马什。”

“我不是第一次蹲大牢了,”布莱恩特说,“以前在这儿待过。”他轻声微笑。

“应该说是好几次了。你呢?”他刚爬上床躺下,就问本尼。

“第四次了,”本尼回他,“不过,我不喜欢在这待太久。”

布莱恩特第一次笑出了声。“所以,你犯什么事进来的?”他问。

本尼十分惊讶,布莱恩特竟然会打破监狱里的“金科玉律”:永远别问狱友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是个销赃的。”本尼还是回答了。

“你一般销什么赃?”

“基本上什么都做。但我不经手毒品,大麻也算在内,也不碰黄片,无论多大尺度的。人总得有些规矩。”

布莱恩特陷入了沉默。本尼在想他是不是睡着了,毕竟,进监狱的头一天就能睡着,还是非同寻常的,即使是惯犯也很难入眠。“你还没问我犯了什么事。”布莱恩特终于开口了。

“没必要了,不是吗?”本尼反问,“过去的一周里,小报的头版每天都是你的大头照。贝尔马什的每个人都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布莱恩特那天晚上没有再说话,但本尼也不着急。在监狱里,拥有最多的东西就是时间。只要够耐心,不管是多么神秘的犯罪,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本尼也不是很喜欢待在牢房里,但他最害怕的还是周末,那时会被一口气关上十八个小时,中间只有短暂的休息,却只能吃一顿油腻腻的炸肉饼和薯条。

狱警允许囚犯周末下午休息四十五分钟。

不管天气如何,本尼可以在看足球赛和在院子里散步中选择一个。他对足球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因为布莱恩特直接走进了庭院,他倒宁愿坐在电视机前了。他很珍惜一切可喘息的片刻,让他从这桩匆忙安排的“婚姻”中抽身。而且,如果布莱恩特真要说钻石的下落,也更可能是在牢房里说,院子里拥挤嘈杂,其他囚犯还可能会偷听。

本尼正读一篇关于意大利总理如何度过周末的文章时,布莱恩特过来打断了他,“你怎么不问我钻石的事?”

“不关我的事。”本尼头也不抬地说道。

“但你一定很好奇我做了什么?”

“根据《太阳报》的犯罪报道,”本尼说,“你以五十万的价格卖给了一个中间人。”

“五十万?”布莱恩特反问,“我他妈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所以你卖了多少钱?”

“没卖钱。”

“没卖钱?”本尼不禁重复道。

“因为还在我手上,不是吗?”

“是吗?”

“是啊。而且我告诉你,不管那帮条子费多大劲去找,他们永远也别想找到我藏哪儿了。”

本尼假装继续读报。

他读到体育版的时候,布莱恩特又开口了。

“这是我退休计划的一部分,怎么样?这监狱里的大部分蠢蛋出去的时候都是身无分文,而我将来的收入都有保证了,是不是?”

本尼耐心等待着,但四个小时过去了,天色也晚了,布莱恩特没再说一个字。本尼原想再多问布莱恩特一个问题,但他知道不能冒险。

“你觉得贝卢斯科尼这家伙怎么样?”本尼最终还是问了个问题。

“他是犯什么事进来的?”布莱恩特问。

****

本尼总在周日上午参加在监狱教堂举行的礼拜,这倒不是因为他信仰上帝,而是因为能有整整一小时离开牢房的时间。长途跋涉到监狱另一侧的小教堂;搜身检查毒品,运气好的话,还会碰上女警官搜身;有机会和老囚犯们聊聊八卦;唱唱歌;然后悠闲地回去吃午饭。在漫长的关押之后,这种休闲时光总是颇受欢迎。

本尼在他第三排的老位子坐下,翻开赞美诗的谱子,风琴奏起来了,他劲头十足地唱起了《打那美好的仗》。

监狱的牧师照常说完有关忏悔和宽恕的布道,以及最后祝福的话语,犯人们开始慢慢走出教堂,回到他们的牢房。

“弗里德曼,能留下来几分钟吗?”本尼交上赞美诗谱子之后,牧师问道。

“当然可以,神父。”本尼立刻回答,但心里生出些许担忧。神父很可能会要求他报名参加坚信礼课程。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本尼就得坦白承认自己信仰犹太教了。

他在标有英国国教会的方框里打钩的唯一原因,就是可以在星期天上午拥有一小时出牢房的时间。如果本尼承认自己是犹太人,拉比则会每月拜访他的牢房,因为监狱里没有那么多犹太人能召集起来一起做礼拜。

牧师让本尼随他一起去法衣室。“有一位朋友要见你,我给你们几分钟时间。”他说完关上了门,回到了那些悔恨的靈魂身边,他们是确实想报名参加坚信礼课程。

****

“早上好啊,马修斯先生,”本尼打了声招呼,问也没问就径直坐在了探长对面,“我不知道您还担任了圣职呢。”

“别说废话了,弗里德曼,不然我就告诉你那片的狱警其实你是个犹太人。”

“如果探长真要告诉狱警,我就得向他解释,在来贝尔马什的路上我如何参悟了基督教的神圣。”

“而你现在如果还要继续浪费时间,我会给你的屁股来上一脚。”

“所以,我何以享受这种殊荣?”本尼佯作无知地问道。

“他把钻石卖掉没有?”马修斯简单地问,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没有,探长,他没卖。实际上,他说钻石还在他手里。那个关于他卖了五十万的消息只是障眼法。”

“我就知道,”马修斯感叹,“他不可能只卖这么点钱,尤其是经历了这么多麻烦之后。”

本尼没做评价。

“你弄明白他藏哪儿了吗?”

“还没有,”本尼说,“我总觉得可能需要更长时间才能知道,除非您想让我……”

“别逼他,”马修斯立刻打断,“只会让他起疑。等待时机,让他自己亲口告诉你。”

“等我套出关键的证据,就能获得两年减刑,探长先生之前承诺过的,是吗?”本尼适时提醒道。

“别得寸进尺,弗里德曼。我说过先减刑一年,但是你还得搞清楚那些钻石在哪里,否则不会有另一年的。现在回你的牢房去,给我多听少说。”

****

一个周六的早晨,布莱恩特突然问本尼:“你以前卖过钻石吗?”

本尼等了好几个星期,终于盼来了这个问题。

“时不时吧。”他回答,“我在阿姆斯特丹有个靠谱的经销商,但联系他之前,我得知道更多详细情况。比如,我们在谈的是多少钱的生意?”

“一千万对你来说会太多吗?”布莱恩特问。

“不会,我不会嫌太多的,”本尼回答,尽量压低声音,“但可能比平时多花点时间。”

“时间我倒多的是。”布莱恩特说完,又开始陷入沉思,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本尼祈祷他不要再过六个星期才问下一个问题。

“如果我让你卖钻石,我能拿几成 ”布莱恩特问。

“一般是面值的百分之二十,现金交易。”

“那你能卖多少钱?”

“一般是面值的百分之五十。”

“你的线人能赚多少?”

“不清楚,”本尼回答道,“他从不问我货从哪里来,我也不会问他最后卖了多少钱。只要我们都能赚钱,知道个中细节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宝石种类对买卖有影响吗?”

“越小越好,”本尼说,“总得避免大家伙。如果你拿个王冠来找我,我会叫你滚蛋,因为永远也找不到买家。小宝石不容易追踪,可以在市场上脱手。”

“所以如果我给你卖的话,你会分我几百万是吗?”

“如果它们真的值一千万的话。但我也得先验验货。”

“怎么会不值呢?”布莱恩特问道,直直地看着本尼的双眼。

“因为媒体报道的数字不总是准确的。报道犯罪的记者喜欢有很多个零的大数字,总把价格凑成整数报道。”

“但钻石已经投了一千万美元的保险,”布莱恩特说,“别忘了保险公司已经全额支付了保险金。”

“在看到货物之前,我不会报价的。”本尼坚定地说。

布莱恩特又沉默了。

“所以钻石在哪儿?”本尼问道,努力让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没偷偷排练过。

“它们在哪不重要。”布莱恩特回答道。

“如果你希望我给你估价,这很重要。”本尼厉声说。

“如果我现在就能给你看六颗呢?”

“别跟我扯淡,凯文。如果你真心想做生意,就告诉我钻石在哪。不想做就滚蛋。”这是探长马修斯不会赞同的问话技巧,但是距离本尼的上诉只有几天了,他没时间再等六周让布莱恩特自己开口了。

“我是认真的,”布莱恩特悄悄说,“所以,闭嘴听我说一分钟,除非你这周有更大的生意要做!”本尼不说话,他想着自己刑期又会减掉一年。“我在押候审期间,一个犯人因为身上有毒品被抓。海洛因,A级毒品。”

“所以呢?”本尼问,“每天都有人因持有毒品被捕。”

“但人在牢房里头的时候就不会。”

“不过他是怎么把毒品带进来的呢?”本尼突然来了兴趣。

“这家伙在老贝利街受审的时候从朋友那里偶然拿到了毒品。他在一次休息时间要求上厕所,因为他知道在厕所隔间的时候,警察得站在外面。他上厕所时,把毒品塞进避孕套里,打了个结,吞了下去。”

“如果套子在胃里破了,”本尼说,“那他人就没了。”

“是啊,但一旦他把毒品带进了监狱,就可以赚一千美元,是他在外面拿到的五倍。”

“再说点我不知道的。”本尼很好奇。

“一旦他被关进这里,就等到半夜,坐在马桶上,在那里狱警不能透过监视孔看到他,然后……”

“细节就别说了。”

布莱恩特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开口了:“我在被判刑的那一天做了同样的事。”

“你吞了五十多克海洛因 ”本尼难以置信地问。

“不,你这个蠢货,你根本没注意听。”布莱恩特卷了根烟,本尼一直保持沉默,等他点烟,吸了几口。

“我吞了六颗钻石,懂吗?”

“我的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作监狱货币,以防万一被分配到一个不老实的狱警,或者需要一个老囚犯的帮忙。”

“所以现在钻石在哪?”本尼趁机提问。

“已经在这间牢房里放了三个月了,你甚至都没发现。”

本尼一言不发。布莱恩特从上铺爬下來,拿起桌上一把塑料叉子,开始慢慢顺着阿迪达斯运动裤“三条杠”正中的一条开始拆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取出一小颗钻石。看到钻石在裸露的灯泡下闪闪发光,本尼双眼发亮。

“六条杠就是六颗钻石。”布莱恩特语气很得意,“如果有狱警查我的运动服,他会发现里面东西的价值比他一年挣得都多。”

布莱恩特把钻石递给本尼,本尼拿着钻石从上了铁条的狭小窗户伸出去,端详起来,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所以,你看怎么样?”布莱恩特问。

“不是很确定,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确定真假。把你的手表给我。”

“为什么?”布莱恩特很诧异,伸出了手臂。

本尼没回他,而是用钻石的棱角划过表镜,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喂,你在玩什么?”布莱恩特收回手臂,“这手表我可花了大钱!”

“我不会为这狗屎石头浪费钱。”本尼把钻石还给布莱恩特,回到他的床上,继续假装读报纸。

“为什么?”

“因为这根本不是钻石。”本尼说,“如果是货真价实的钻石,你的表镜应该早就碎了,不应该只留下一道划痕。你的货被调包了,我的朋友。一个聪明人用人造钻石骗走了你的真钻石。”

布莱恩特盯着他的手表,过了好长时间才支支吾吾地说:“但是我明明看见阿博特从保险柜里拿出来钻石,用袋子装满了。”

“我不怀疑你看到他用袋子装满了东西,凯文,但不管那是什么,肯定不是钻石。”

布莱恩特瘫倒在牢房里唯一的椅子上。最后他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所以值多少钱?”

“取决于你有多少。”

“满满一袋,不到两斤重。”

本尼在报纸背面写下了一些数字,之后才提供了他想说的观点。“两千,大概,最多三千。很遗憾,凯文,阿博特骗了你。”

布莱恩特开始用塑料叉子拆开剩下的条纹。每拆一条,就有一颗钻石掉出来,他就拿起钻石在手表上划一下。结果都是一样的:一道浅浅的划痕,玻璃还是一样坚固。

“十二年就换来几千。”布莱恩特边大声吼叫,边来回踱步,像困在笼里的猛兽。“要是让我逮到阿博特那个混蛋,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你不会的,那样的话你还得多判十二年。”本尼热心地提醒。

布莱恩特开始用拳头捶牢房的门,但他知道除了本尼,没人能听见。

十点熄灯之前,本尼没再多说一句,那时布莱恩特已经冷静了,也不再用头撞墙了。

本尼花了很久才想出接下来究竟要说什么。但是直到确认布莱恩特正处于深夜最脆弱的时候,他才开口。这一般在熄灯后一小时。“我想,我知道你可以怎么报复阿博特了。”本尼低语,不确定布莱恩特是不是还醒着。

布莱恩特突然从上铺跳了下来,趴在本尼的身上,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在一起,大吼道:“告诉我,告诉我!我怎么找那个混蛋报仇!”

“如果你不想等十二年出狱后再碰见他,你得动用你的能力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别他妈给我说谜语。”布莱恩特说,“我怎么让阿博特来贝尔马什?他又不可能申请探监。”

“我想的是比探监更一劳永逸的办法。”本尼说,这下轮到布莱恩特焦急等待本尼开口了,“你之前說过,如果交代钻石的藏匿点,法官就会给你减刑。”

“是啊。但别忘了,这些东西都不是钻石啊!”布莱恩特大声吼叫,和本尼越靠越近。

“这正是我想说的。”本尼说着,丝毫没有退缩,“警察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发现他们被耍了,阿博特最后花了一千万投保了两斤人造货。”

“你说的真他妈对。”布莱恩特握紧了拳头。

“警察发现钻石不是真的,就会把矛头转向阿博特:欺诈罪、盗窃罪、刑事欺骗罪,更不用说妨碍司法公正罪了。他如果被判十年,我一点也不会惊讶。”本尼点了根烟,缓缓吸了一口,然后加了一句,“而他从老贝利街出来的时候只会被押到一个地方。”

“贝尔马什!”布莱恩特大喊,对着空气挥拳,好像曼联队拿了冠军一样。

****

贝尔马什监狱的体能教官从来没在健身房里见过这个犯人,不过他确实该锻炼身体了;和犯人密切交谈的警官他也没见过,不过这人倒是不需要锻炼。监狱长吩咐过,锁好健身房的门,确保他俩谈话时没人进入场馆,无论是狱警还是犯人都不行。

“布莱恩特全招了。”探长马修斯说,“包括我们在哪能找到钻石。当然,其中六颗已经找不到了。我估计可能找不回来了。”

“不可能了。”本尼叹了口气,“我看着他把六颗钻石冲进了下水道,简直让我心碎。但是,探长先生,我在考虑件大事。”

“比如你几周之内就要出狱?”探长问道。

“我承认我的确考虑过这件事。”

“但我还是很好奇,剩下的钻石怎么样了?”

“保险公司用稍低的价格又回卖给了阿博特先生,条件是双方都不再提起这件事。”

“那我就放心了。”本尼说,“因为我想请您帮个忙,马修斯探长。”

“减两年刑还不够吗?”

“足够了,马修斯探长,请别觉得我忘恩负义。但是布莱恩特不久就会发现阿博特其实没被逮捕,钻石其实是真货,而我骗了他。”

“继续说。”探长回他。

“马修斯先生,我刚刚在想,如果我又犯蠢,再次被通缉,您愿意确保我到时候不会再被送进贝尔马什监狱吗?”

马修斯从健身房远处的长椅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这位老犯人。

“别妄想了,本尼。”马修斯微笑着说,“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确保你能找到一份正经工作,安分守己地生活。不过顺带一提,之后你可能会想回到贝尔马什的。”

“别开玩笑,马修斯先生。我怎么会想回到这个鬼地方来?”

“因为法官可是说到做到。”马修斯说,“他把布莱恩特的服刑期减半了。所以,如果表现好,他过几年就能出来了。本尼啊,布莱恩特出狱以后,我感觉他要找的人可不是阿博特。”

(徐妍桐: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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