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波

内容提要：文章以245家湖北中小企业为样本，从收入、成本、利润、现金流和工资五个维度设计针对企业基本养老保险降费减负效果的测度指标体系，并对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负担水平的变迁状况进行追踪研究。从五项养老保险承载度指标来看，平均降幅不断扩大，降费减负效果日趋显著。从行业角度来看，降费减负效果存在较大差异，但行业排序格局未发生大的改变。建议政府不再出台新的降费减负政策，可考虑动用全国社会保障基金弥补近年大规模降费减负产生的资金缺口，同时警惕某些企业的诱导行为。

一、引言

为了减轻企业负担，促进经济增长，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适时适当降低社会保险费率”。在企业缴纳的各项社会保险费中，基本养老保险所占比重最大，牵涉面最广，直接关系老百姓的长远切身利益，因此国家首先围绕比重较小的失业保险、工伤保险和生育保险出台降费减负政策。2016年4月，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宣布阶段性降低企业基本养老保险单位缴费比例，2018年4月两部委发出通知继续阶段性降低缴费比例。2019年4月国务院发布《降低社会保险费率综合方案》，其中包括降低企业基本养老保险单位缴费比例，降低部分参保企业的缴费基数。2020年初湖北武汉爆发新冠肺炎疫情后，中央和湖北省密集出台了包括“免、减、缓”在内的针对企业基本养老保险的一揽子降费政策。这些政策在落地执行过程中有没有被打折扣？企业从这些降费政策中到底获得了多少“真金白银”的收益？从企业财务的角度对这一重大政策的实际落地效果进行精确评估十分必要且具有重大意义。

二、文献综述

部分文献围绕2019年4月国务院发布的《降低社会保险费率综合方案》（以下简称“方案”）展开研究。王亚柯和李鹏（2021）运用2018年中国居民收入分配课题组（CHIP）数据，对该方案实施前后养老保险的精算平衡和再分配规模进行分析，结果显示该方案增强了城镇职工养老保险的精算平衡功能，改善了代际不平衡。杨再贵和陈肖华（2021）基于该方案预测基本养老保险未来75年间各年的财政风险，发现在不计财政补贴的情况下，无论何种情景，预测期内均会出现支付缺口，而且财政风险将逐年快速上升，因此应该建立财政风险预警机制。有文献通过某些地区的实际征缴数据对该方案实施前后的变化进行了对比研究。李颖硕（2020）分析了河南省实施该方案前后缴纳的基本养老保险相关数据后发现2019年缴费总额并未减少，认为是费源增长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政策性减收因素影响。张继红等（2020）对河北省承德市2019年的研究发现，降费效果非常明显。

有学者针对国资划转社保基金问题进行研究。王敏（2020）认为社保降费是应对当前经济形势的重要举措，面对我国人口老龄化问题，未来养老保险收支平衡压力将有增无减，建议划拨部分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金收入充实全国社保基金，将追回的贪腐款从现在的“上缴国库”改为划拨全国社保基金。邓大松和张怡（2020）认为国资划转能为养老保险提供降费空间，但当前的划转比例提供的降费空间十分有限，建议提高划转比例。景鹏等（2020）认为降低养老保险缴费率在促进经济增长的同时会导致养老金替代率下降，而国有资本划转在提高养老金替代率的同时也会抑制经济增长。齐传钧（2019）认为降低基本养老保险单位缴费率将进一步扩大养老金缺口，为此需要尽快落实国有资本划转政策并及早实施延迟退休政策。

还有学者对基本养老保险降费的其他理论问题展开研究。李红艳和朱敏（2021）研究了降费政策下延长缴费年限对平衡职工养老保险基金的作用，认为降费政策下提高最低缴费年限并不能实现平衡，建议实行延迟退休并延长最低缴费年限的过渡期。郭秀云（2020）研究发现省级统筹条件下的降费空间相对有限，全国统筹与参数优化双向施策的降费效果更为明显，是解决地区之间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结构失衡的有效途径。王玥和陈曦（2018）认为降费目标能否实现受养老保险基金收支平衡和财政补贴能力约束，统计口径调整对养老保险降费具有直接推动效应。陈曦等（2017）认为延迟退休、降低费率与缩减养老保险人口结构偏离系数“三维”联动有利于实现降费目标。

学术界从各种角度对基本养老保险降费问题进行了很有价值的研究，具有较高的启发意义，但也存在一些不足。一是多采用经济学的分析框架，偏好从政府和宏观视角进行研究，较少从企业和微观视角进行研究；二是缺乏历史变迁角度的研究，对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降费这段历史缺乏全面梳理和系统研究；三是较多使用统计年鉴的宏观数据或问卷调查进行研究，极少使用企业财务数据开展研究。本文基于企业财务视角，挖掘和利用企业财务数据，从历史变迁的角度评估2017—2020年湖北省中小企业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政策的效果。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和数据

本文选择在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挂牌的、注册地址为湖北的企业作为研究对象。在剔除了因各种原因未披露年报的企业之后，截至2021年5月31日，共有245家湖北挂牌中小企业披露了2017—2020年的年度报告，这245家样本企业分布于15个行业①根据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有限责任公司制定的《挂牌公司管理型行业分类指引》，在该系统挂牌的公司共分为19个行业门类，本文的样本企业分类依据是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有限责任公司发布的《挂牌公司行业分类结果》（更新至2021年3月底）。和湖北省14个地区，覆盖面较广。本文将这245家湖北中小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对其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负担水平的变迁情况进行测度，并据此评估基本养老保险降费的效果。

（二）测度指标体系

测度样本企业基本养老保险费负担水平是评估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效果的前提条件，本文从收入、成本、利润、现金流和工资五个维度出发，设计了一套新的测度指标体系，包括以下五个测度指标：

该指标越大，表明样本企业要从本期营业总收入中拿出更大份额来缴付基本养老保险费，基本养老保险费负担也就越重。

该指标越大，表明基本养老保险费相对于总成本的比值越大，对样本企业成本水平的影响就越大，基本养老保险费负担也就越重。

因为净利润可能为正值也可能为负值，所以该指标有可能是为正值也可能为负值。若为正值，该指标越大表明基本养老保险费相对于净利润形成的负担越重；若为负值，该指标的绝对值越小则表明亏损越大，基本养老保险费负担就越重。

该指标越大，表明样本企业要从经营活动流入的现金中拿出更多的现金缴付基本养老保险费，基本养老保险费负担也就越重。

该指标越大，表明样本企业基本养老保险费相比工资总额的比值越大，基本养老保险费负担也就越重。

四、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承载度变迁的分析

（一）基本养老保险-收入承载度变迁的分析

表1 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收入承载度

样本企业2018年基本养老保险-收入承载度中位数比2017年有所上升，但从2019年开始下降。2020年降幅最大，相比2019年下降85.42%，相比2017年下降86.28%，降幅之大史无前例。

表2 各行业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收入承载度

金融业 1.06% 1.13% 1.59% 0.14% -86.53%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 1.93% 1.94% 1.83% 0.27% -86.04%住宿和餐饮业 0.75% 1.03% 1.00% 0.11% -85.74%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 1.68% 1.73% 1.05% 0.32% -80.83%文化、体育和娱乐业 1.43% 1.52% 1.32% 0.32% -77.65%批发和零售业 0.53% 0.58% 0.59% 0.16% -69.59%租赁和商务服务业 1.81% 0.79% 1.94% 0.68% -62.76%

2017—2019年，各行业样本企业基本养老保险-收入承载度中位数总体有所下降，但幅度普遍不大。2020年所有行业的中位数大幅下降，与2017年相比，“农、林、牧、渔业”“房地产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建筑业”的降幅较大，最大降幅达到91.5%，“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批发和零售业”“文化、体育和娱乐业”的降幅相对较小，但最小降幅也达到了62.76%。

（二）基本养老保险-成本承载度变迁的分析

表3 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成本承载度

样本企业基本养老保险-成本承载度中位数在2018年和2019年连续两年小幅下降后，骤降至2020年的0.15%，相比2019年降幅达到85.91%，相比2017年下降86.94%。

表4 各行业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成本承载度

2017—2019年，各行业基本养老保险-成本承载度中位数有升有降，变化幅度各异。2020年中位数全面大幅下降，相比2017年，“房地产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农、林、牧、渔业”“建筑业”的降幅较大，最大降幅达到94.83%，“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批发和零售业”“文化、体育和娱乐业”的降幅相对较小，最小降幅为38.43%。

（三）基本养老保险-利润承载度变迁的分析

表5 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利润承载度

样本企业中基本养老保险-利润承载度为负值的企业数量占比从2017年的21.22%上升至2020年的30.20%，表明企业盈利状况总体有所下降。该指标的中位数2018年和2019年连续两年小幅下降，2020年出现巨幅下降。2020年比2019年下降91.26%，比2017年下降92.46%，均明显大于同期收入和成本承载度的降幅。

表6 各行业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利润承载度

2017—2020年各行业基本养老保险-利润承载度的变化情况比较复杂，差异程度较大。从各行业2020年相比2017年的增长率来看，除了“教育”“房地产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①“教育”“房地产业”2017年的中位数为正值，2020年变为负值，表明由盈利变为亏损，“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2017年和2020年的中位数均为负值，但绝对值下降，表明亏损程度加大，因此这三个行业利润承载度上升。之外，其他行业均大幅下降。其中，“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的降幅较大，最大降幅达到918.84%，“住宿和餐饮业”“金融业”的降幅相对较小，但最小也达到了64.53%。

（四）基本养老保险-现金流承载度变迁的分析

表7 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现金流承载度

样本企业基本养老保险-现金流承载度的中位数2018年和2019年连续两年下降，降幅逐步增大，2020年相比2019年急剧下降85.51%，相比2017年下降了87.53%。

表8 各行业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现金流承载度

房地产业 1.99% 1.59% 3.72% 0.12% -94.20%农、林、牧、渔业 0.64% 0.67% 0.58% 0.04% -93.36%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 0.60% 0.86% 0.59% 0.05% -91.58%建筑业 0.46% 0.48% 0.45% 0.05% -89.31%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 0.96% 1.01% 0.85% 0.11% -88.77%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 1.77% 1.57% 1.57% 0.20% -88.56%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 1.07% 0.80% 0.62% 0.13% -87.92%制造业 1.04% 1.09% 0.95% 0.13% -87.06%教育 1.58% 1.51% 1.93% 0.23% -85.19%住宿和餐饮业 0.69% 0.92% 0.93% 0.11% -84.12%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 1.65% 1.66% 1.04% 0.28% -82.75%批发和零售业 0.45% 0.49% 0.49% 0.12% -74.12%租赁和商务服务业 1.26% 0.75% 1.52% 0.37% -70.87%文化、体育和娱乐业 1.20% 1.36% 1.04% 0.43% -64.13%

2017—2019年，各行业基本养老保险-现金流承载度中位数在波动中下降。2020年所有行业开始巨幅下降，与2017年相比，“金融业”“房地产业”“农、林、牧、渔业”的降幅较大，最大降幅达到96.25%，“文化、体育和娱乐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批发和零售业”的降幅较小，但最小降幅也达到了64.13%。

（五）基本养老保险-工资承载度变迁的分析

表9 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工资承载度

样本企业2018年基本养老保险-工资承载度中位数比2017年有所上升，2019年开始小幅下降。2020年比2019年下降87.42%，比2017年下降88.30%。

表10 各行业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工资承载度

2017—2019年，各行业基本养老保险-工资承载度中位数有升有降，总体略有下降。2020年所有行业的中位数巨幅下降，与2017年相比，其中“农、林、牧、渔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房地产业”的降幅较大，最大降幅达到92.45%，“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文化、体育和娱乐业”“住宿和餐饮业”的降幅较小，最小降幅为68.05%。

五、样本企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效果评估

（一）2018年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效果不明显

与2017年相比，2018年样本企业收入承载度和工资承载度中位数有所上升，其他三个指标中位数均小幅下降，这五项承载度指标中位数环比增长率的平均值仅为-1.62%。回顾历史，2018年4月20日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发出通知，要求降低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但幅度较小①根据人社部发〔2018〕25号文件，自2018年5月1日起，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单位缴费比例超过19%的省（区、市），以及按照《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 财政部关于阶段性降低社会保险费率的通知》（人社部发〔2016〕36号）单位缴费比例降至19%的省（区、市），基金累计结余可支付月数（截至2017年底）高于9个月的，可阶段性执行19%的单位缴费比例至2019年4月30日。。2018年9月19日湖北省相关主管部门发出通知降低失业保险和工伤保险费率，但并未降低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费率，因此降费效果不会明显，样本企业的相关数据分析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二）2019年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效果有所显现但不大

2019年样本企业五项基本养老保险承载度中位数均比2018年有所下降，平均降幅为8.07%，比2018年的1.62%有所扩大。回顾历史，2018年11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指出“要根据实际情况，降低社保缴费名义费率，稳定缴费方式，确保企业社保缴费实际负担有实质性下降”。2019年4月1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降低社会保险费率综合方案》，宣布降低养老保险单位缴费比例、调整社保缴费基数政策等一揽子降费政策②该方案提出“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以下统称省）养老保险单位缴费比例高于16%的，可降至16%”，同时还提出“各省应以本省城镇非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和城镇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加权计算的全口径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核定社保个人缴费基数上下限，合理降低部分参保人员和企业的社保缴费基数”。。相比之前出台的“不痛不痒”的降费政策，本次政策力度明显加大，权威性更强。2019年4月29日湖北省政府办公厅印发《湖北省降低社会保险费率综合实施方案》，内容与国办文件基本一致，但由于该方案是从2019年5月1日起开始施行，当年只施行了8个月，加上政策实际落地见效也需要时间，因此2019年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有一定效果但不明显，样本企业2019年的相关数据分析结果也验证了这一判断。

（三）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效果非常显著

2020年样本企业五项基本养老保险承载度中位数均比2019年下降，平均降幅为87.10%，相比2017年平均降幅为88.30%，幅度之大堪称史无前例。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严重冲击了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为了减轻企业负担，帮助企业渡过难关，中央和地方立即制定了一系列降费政策。2020年2月20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发出通知，宣布采取“免、减、缓”三项非常“硬核”的社会保险降费措施③根据人社部发〔2020〕11号文件，自2020年2月起，各省、自治区、直辖市（除湖北省外）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免征中小微企业三项社会保险（包括基本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单位缴费部分，免征期限不超过5个月；对大型企业等其他参保单位（不含机关事业单位）三项社会保险单位缴费部分可减半征收，减征期限不超过3个月。湖北省可免征各类参保单位（不含机关事业单位）三项社会保险单位缴费部分，免征期限不超过5个月。受疫情影响生产经营出现严重困难的企业，可申请缓缴社会保险费，缓缴期限原则上不超过6个月，缓缴期间免收滞纳金。。湖北省作为新冠肺炎疫情的重灾区迅速跟进，2020年2月27日湖北省相关厅局发出内容相近的通知。考虑到上述部分降费政策将于2020年6月底到期，2020年6月22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发出通知，宣布延长阶段性减免企业社会保险费政策实施期限。2020年7月6日湖北省相关厅局发出内容大体相近的通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国家如此密集出台的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政策堪称史无前例，减负效果立竿见影，这从样本企业2020年的数据分析结果中充分显现出来。

（四）各行业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效果有较大差异但排序未发生大的改变

综合分析各行业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承载度指标中位数相比2017年的变化幅度，下降幅度较大的主要是“农、林、牧、渔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房地产业”“建筑业”等行业，下降幅度较小的主要是“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文化、体育和娱乐业”“住宿和餐饮业”“批发和零售业”等行业，降幅较大与较小的行业的差距非常明显。国家出台的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政策是不分行业的，但由于各行业经营状况、用工薪酬等存在较大差异，2020年受疫情冲击影响的程度各异，因此各行业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政策效果存在比较明显的差异，但总体上企业的基本养老保险负担是明显下降了，这是确定无疑的。

综合分析各行业2017—2020年基本养老保险承载度指标中位数，平均值较低的主要是“建筑业”“农、林、牧、渔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等行业，这些行业的用工形式大都比较灵活，要缴纳基本养老保险费的正式员工相对较少，基本养老保险承载度普遍较低。平均值较高的主要是“教育”“房地产业”“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等行业，大多是服务业①房地产业只有1家企业——合美股份（873316），属于房地产中介服务行业。，这些服务行业的成本构成中，人工成本占比普遍较高，经营效益相对不高，因此基本养老保险承载度普遍较高。这一行业排序格局在2017—2020年间基本没有发生大的变化，这说明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政策是“中性”的，不具备改变基本养老保险承载度行业排序的政策效力，也说明各行业基本养老保险承载度通常是由行业性质、经营状况、用工特点和工资水平决定的，具有相对的稳定性。

六、政策建议

（一）不再出台新的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政策

从2016年开始，我国开启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持续时间最长、力度最大、覆盖面最广的企业基本养老保险降费行动，从样本企业2017—2020年财务数据的分析结果来看，企业的基本养老保险负担已经大大减轻，降费政策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完成了历史使命，建议不再出台新的降费政策。企业缴费是我国养老保险基金收入的最主要来源，缴费的情况直接关系到我国养老保险制度的安全稳定运行。2021年5月11日国家统计局发布了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的主要数据，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402万人，占18.70%（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为19,064万人，占13.50%），与2010年相比，60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上升5.44个百分点，这表明人口老龄化进程进一步加快②参见国家统计局《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情况》。。可以预见，未来我国养老保险基金将会面临很大的支付压力，目前大规模基本养老保险降费如果持续下去，将会严重影响未来我国人民的养老保障。

（二）警惕某些企业以各种方式诱导政府继续实施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政策

从前些年各种媒体报道可以看出，中央和地方领导到企业调研、视察和座谈，企业管理人员总是抱怨基本养老保险费负担过重。经过近几年大规模降费之后，企业的基本养老保险费负担已经大大减轻，这从本文的研究结果中已经得到充分验证，企业应该没有理由再抱怨。但是基本养老保险费对于任何企业来讲终究是一项外来的费用支出，企业从内心来讲无一不希望基本养老保险费越低越好，最好能够取消，但这会严重危害国家和人民的长远利益。本文认为，不排除某些企业以各种方式诱导政府继续出台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政策，比如：利用各级领导到企业视察和座谈的机会继续“诉苦”，利用智库及政策研究机构到企业调研时继续抱怨，为某些记者提供片面信息在媒体上发声，通过微博大V或微信公众号发表误导性文章，通过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提出建议和提案，通过各种商会、行业协会向政府提交误导性的调研报告，等等。这些声音聚集起来会营造出一种“基本养老保险应该继续降费”的舆论场，从而对政府决策产生影响，建议政府决策机关和政策研究机构对此保持必要的警惕，避免被这些片面舆论误导。

（三）动用全国社会保障基金弥补基本养老保险降费产生的收支缺口

近些年来实施大规模基本养老保险降费政策，使得收支出现明显失衡。2020年全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金总收入44,376亿元，比2019年减少16.14%，基金支出51,301亿元，比2019年增加4.21%，超过收入6925亿元，基金累计结存比2019年减少11.54%①参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2019年度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和《2020年度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鉴于这种收不抵支的严峻状况，建议中央考虑动用全国社会保障基金弥补收支缺口。全国社会保障基金于2000年8月设立，由中央财政预算拨款、国有资本划转、基金投资收益和国务院批准的其他方式筹集的资金构成，是由中央政府直接掌控的重要战略储备基金。该基金自成立以来一直在积累和投资，动用不多，截至2020年12月31日，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的资产已经达到29226.15亿元。在目前基本养老保险基金收支失衡的情况下，建议政府可以考虑划出部分资金弥补大规模降费产生的收支缺口，为我国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长期稳定运作提供强有力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