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舟

如今的博士虽然多于过去，但读博依然是一段非常艰辛的旅程。其中最难的莫过于完成博士论文。如果一边工作一边读博呢？那想必是要付出加倍的辛苦了。但是，人生的任何苦难和磨炼都可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对年轻人而言更是如此……

又是在一个湿漉漉的雨日，经历了连续22 个小时的博士论文写作，我独坐在办公室里，叼起一根烟，安静地写下这篇文字。

从今年3月23日开始启动博士论文的写作，已过去3 个月。在这段时间，我完成了一半的写作量，近10 万字。在胡老师的指导下，我还完成了两篇近3 万字的论文。这些都是博士毕业的规定动作，无人可以例外。

昨天的师门聚会是我3 个月来第一次参加与工作无涉的私人聚会。我跟胡老师和师门的好友分享了几个写作片段：平均每天写作、工作20 个小时，近一个月每天睡6 次，每次半个多小时；在几场激烈但又拖沓的谈判会上，对方一边在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我在一边写论文；为了夯实实证基础，十多位同事同时陪我进行上百人次的访谈、看几百个庭审视频、几千篇裁判文书……

在我讲完后，大家竟鼓了掌。我明白，这种高强度的密集性写作是全场所有博士都体会过的，我的讲述引起了他们的共鸣。得到大家的鼓励，我很感动。但他们没有体验过边工作边写作的日子，这种煎熬感是不用多说的。

我对胡老师说，不是我喜欢周末写作或习惯于后半夜向他请教，而是只有周末和黑夜的时间才是我相对可控的。想在白天安下心来看20 分钟书或写几段话，几乎是做不到的。因为这3 个月恰是我工作以来最辛苦的一段时间。律所成立了党委，扑面而来的是要求更高的党务工作；律所进行新一轮改革，考验我的是更艰巨的思虑与抉择；我晋升了高级合伙人，等待我的是更高的业务量考核指标；我组建了律师团队，要面对的是更为复杂的业务整合和人事调整；23 个诉讼业务和5 个非诉业务接踵而来，我必须分外珍惜团队成员的工作成果并对客户的信任严格负责……还有4 场授课、4 场接待、4 省律师行业考察、4 份律所规则的修改、2 本杂志和1 本专业书籍的审核以及电话或微信里多到令人窒息的事务……

在这种充斥了压力的情况下，若还想保持身心健康，挺难的。虽然我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但身体情况却大不如从前了。以前一两年都不感冒的我竟在一个月里感冒两次，又靠着一股意志力让每次的感冒症状在3 天内从我身上消失。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令我煎熬的，是那似乎望不到头的论文定稿和高不可攀的论文质量要求。有人说，通宵读书写论文的生活，令人常常恍若置身荒岛之上，无边的黑暗向你压来，看着书桌上堆高的书本，还有那似乎写不完的论文，理想与现实在激烈地碰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对于写作进度的悄声质疑和文章质量的嘲讽之声，仿佛在远处幽幽地徘徊，这种郁结有时让我抓狂到难以忍受，疲惫不堪。所有可以说出来的艰辛，都不过只是漫无边际的黑夜中一段小小的痛苦罢了。内心的挣扎和坚守，是永远说不尽也道不清的。这大概是生活给我的最为残忍的磨炼——否定，不断否定，再不断修订调整。周而复始，百般锤炼，以求完善。

近期有好几位享有盛誉的律师去世，同时有不少好友嘱咐我务必保重身体。我就把这场大规模的写作看作是一场马拉松吧——调整呼吸，均匀配速，希望能收获更健康的体魄。

我始终相信，用心品尝过博士论文写作之人，会在布满荆棘的行进道路上越走越勇，越跑越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