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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谈整本书阅读的阅读取向与思维视角

2021-09-08张学青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21年2期
关键词:成长小说

张学青

【摘要】统编教材“快乐读书吧”的课程设置中,安排了成长小说的专题阅读。本文从成长小说的基本要素、阅读取向以及教师带读时应该关注的思维视角出发,提出了以下观点:苦难是成长的仪式和驱动力,反抗是成长的必然姿态与模样,自省是由蛹化蝶的必由之路。

【关键词】成长小说,阅读取向,思维视角

统编教材“快乐读书吧”的设置,无疑推进了儿童阅读的课程化实施。“快乐读书吧”对整本书阅读的课程设计,体现了一个学期重点围绕一个专题(题材或者体裁)展开阅读的编排理念,这与美国语言学家克拉申提出的“窄读”理念相互应和。

梳理十二册小学语文教材,可整理出编者安排整本书阅读的专题和阅读目标(见表1)。

根据儿童的阅读心理和阅读水平逐步提高要求,既体现了梯度性,又有利于教师在一个学期带领学生精读一类书,提升阅读的品质。纵览小学阶段的十二个学期,值得关注的是教材六年级上册安排了“成长小说”专题,引导学生阅读《童年》《小英雄雨来》《爱的教育》等小说,在笑与泪中经历与成长。

高尔基的《童年》作为成长小说的经典之作,出现在小学的高段教材中,具有一定的阅读难度。这本自传体小说,并不是专为儿童所写,所以作品也并非“浅语的艺术”。首先,作品很长,整体连贯一气,近20万字,只有目次(内容的切分仅有数字序号)。其次,作品刻画了众多人物形象,人员复杂,再加上俄国的人名特别长,难读也难记。再其次,就是人际关系复杂。书名虽为《童年》,但实际上写作的重点是成人世界,是以儿童的眼光看成人世界的种种丑陋、难堪与仇恨。在作者的回顾中也不乏以成人的眼光去理解成人世界,这就又构成了一定的阅读难度。此外,《童年》的总体基调是沉重的,对于习惯了校园小说轻松逗趣的读者来说,会有一定程度的不适应。因此,《童年》选在“快乐读书吧”里,有老师们戏称是“快乐不起来”的阅读。笔者认为,这样的作品就像肉骨头,啃下来要有很好的牙口,还得有不错的消化功能。本文主要以《童年》为例,谈谈在成长小说的阅读中如何带领学生“啃骨头”,让学生进行深度阅读,获得深沉而持久的阅读乐趣。

如何带读好成长小说?首要的是要对成长小说有基本的理解。《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是这样定义成长的:成长,向成熟的阶段发展;生长。人类个体通过遗传获得的基因是个体生命成长的生物学前提,但成长不仅仅指生理的成长,如身体的拔高,体重的加大,力气的增生,更重要的是精神成长。精神活动作为生命体自组织机制的高级形态,源于生命体自我保存、自我完善的自组织意向。人的精神成长,是人在参与社会活动中对自我力量的体验和把握,一方面指向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互动,另一方面也指向生命个体内部的调整与重建。

成长小说应该具备三个基本要素。第一,艺术地表现主人公在成长过程中自我意识的建设。成长路上一定有引路人,然而如果主人公没有抵达“自我引导”,那成长还不能算真正发生。第二,呈现主人公精神上的磨难和寻路状态。成长小说不回避生活中的琐碎、平庸、黑暗,甚至罪恶,这是它与童话故事的重大区别,童话故事的展开、完成方式是“遇到难题绕道走”,仙女和魔法棒的出现,王子的轻轻一吻,等等,总之难题都能得到完满的解决;成长小说则不然,冲突就是冲突,苦难就是苦难,矛盾悬而未决,事情无法圆满是成长故事的常态。第三,具有充满逻辑推动力量的故事情节。

理想的成长从来不是一种自在的自然状态,教育与成长总是捆绑在一起的。学生阅读成长小说,领会、发现与建构自我的成长模式,实现“由蛹化蝶”的拔节与飞跃,便是文学教育中的“立人”。笔者认为,成长小说的阅读取向,应当以此为重,而关于小说的技巧、技法,包括语词运用的合理、段落描写的精当之类的话题,不是不可以讲,而是与对成长的思考、理解和把握相比,可以暂且搁置。这样的处理,是为了更充分地体现成长小说阅读价值的独特性。

一、苦难:成长的仪式与驱动力

谈到童年,尤其是今天的人们,总认为童年是无忧无虑的,儿童的生活是明亮的、蓬勃向上的,即便有痛苦也是偶尔的、个别的。这种认识似乎不无道理,然而现实是大人和孩子处在同一时空,苦难不会因为年龄而对谁特别照顾,而且恰恰因为兒童的年龄和能力,他们所受的伤害可能更多。社会的动荡、天灾人祸、生老病死所引发的苦难,无法不波及成长中的儿童。除此以外,还有来自这个成长群体自身所特有的痛苦:身体发育的拔节疼痛,因为教育的规训和修剪而带来的疼痛,旺盛的欲望带来的诱惑与扭曲,等等。

高尔基是作家的笔名,这个笔名在俄语中的意思为“痛苦”。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3月版的《童年》,封面的颜色选择了沉重的黑色。的确是“痛苦”,全书的开篇是父亲去世,“在幽暗的小屋里,我父亲躺在窗下地板上,他穿着白衣裳,身子伸得老长老长的……”;全书的结束是母亲去世,“埋过母亲几天以后,外祖父对我说:‘喂,列克谢,你不是一枚奖章,我脖子上不是挂你的地方,你到人间混饭吃去吧……于是我就到人间去了”。在带读《童年》时,笔者请学生梳理全书的内容,像原始人结绳记事一样在阿廖沙3岁至11岁这一段童年坐标上列出他的童年大事,几乎所有学生都把童年中的苦难标成了大事:父亲去世、历次搬家、遭外祖父毒打、小茨冈之死、母亲改嫁……

艾布拉姆斯在《文学术语词典》中指出,“苦难在儿童的成长过程中具有仪式化作用,是儿童成长到一个新阶段的‘接口。在苦难危机的催化作用下,成长主体获取成长驱动力,才能形成小说中的‘上升式情节”。因此,带读成长小说,关注成长中的苦难是必须有的思维视角。阅读林海音的《城南旧事》,“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就是苦难的仪式,父亲的去世给孩子带来的是“一夜之间长大”。在遭遇外部环境的变故时,生命个体会进行内部的自我调整与重建。曹文轩的《草房子》也是书写成长苦难的优秀作品,书中的孩子们面临各种苦难:陆鹤从小秃头,在学校常被同学嘲笑;纸月是私生女,刚生下来母亲投了河,父亲做了和尚;红门的杜小康从富裕之家坠入困顿,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一场大病笼罩了桑桑和他的全家……学生阅读这样的成长小说,可以推动更广阔、更丰富的社会和世界走进孩子的内宇宙,间接地去经历与体会成长中的苦难,可以说这是一种生命的预演。这种预演,可以帮助他们进行心理性的“断乳”,获得成长的动力。

二、反抗:成长的必然姿态与模样

梳理《童年》中的大事,部分学生发现了文中阿廖沙的反抗,并對他的反抗有所觉察与领悟,这是值得欣喜的。父亲去世后,孤儿寡母投奔外祖父家,两个舅舅以为母亲是来争夺家产的,家里的辱骂、打架不断。阿廖沙成长路上有两位重要的引路人,一位是他的外祖母,她仁慈、善良,说话好似在用心地唱歌,“我好像长在她的身上一样”;另一位是他的外祖父,外祖父给他的第一份见面礼就是一顿毒打,因为他把家里的餐桌布染了颜色,在外祖父眼里,“上帝永远是用宝剑统治人间,用皮鞭对付罪人”。

面对辱骂与责打,幼年的阿廖沙默默承受,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他的第一个反抗行为出现在搬到田野街之后。酒馆的女主人辱骂外祖母,他看准一个机会,待女主人下了酒窖,合上地窖的盖子,上了锁,并且把钥匙扔到了房顶上。事后虽然遭受了外祖母的批评,但这是阿廖沙来到外祖父家的“第一次”反抗,之后又相继出现了啐老爷唾沫、铰外祖父的圣像等反抗行为。这些反抗行为正是阿廖沙成长的标志。

如何看待、理解成长小说中主人公的反抗?讨论时,除了文学,储备一点心理学的知识非常有必要。在儿童成长过程中,有两个时期是不容忽视的,在心理学上称为“第一反抗期”和“第二反抗期”。前者指个体发展到三四岁的幼儿期,以认识到“我”和开始说“不”为标志;后者在十岁左右进入,这一阶段对独立自主的要求是全面的,从外部因素到内部因素,体现了“儿童反儿童化”的成长需求。大人竭力向下俯就孩子,孩子的心理视角恰恰是向上的,他们那种极欲摆脱童年向往成年的心情,大人应该注意到。孩子站在大人的对立面形成的背叛,将有利于摆脱父母的束缚。在《童年》中阿廖沙反抗也是如此:

母亲用皮带抽我,但惩罚更激怒了我,下一次我和小孩子打得更狂热,母亲把我惩罚得也更厉害。有一次我警告她,如果她再打我,我就咬她的手,我跑到野外去冻死,她吃惊地把我推开。

但并不是每个大人(包括教育工作者)能意识到这一点,尤其是当下,“一个孩子的命运总是一个学生的命运”。学校中的学生,往往被理解成“处在生产线上的人”,常态学校教育的规训与格式化容不得独立,容不得反抗,也容不得个性的成长。个性常常被认作畸形、怪胎、次品。因而带读成长小说时,如何讨论与理解反抗,关系到大人(教师)的眼光和立场,关系到这样的阅读能否争取到学生深层次的认同与理解。此外,中国儿童文学作家刘健屏的《我要我的雕刻刀》、班马的《六年级大逃亡》等,都是极有探索精神的成长小说,值得推荐。

三、自省:由蛹化蝶的必由之路

什么是成长?化蛹为蝶。而人的成长与蛹蝶的本质区别在于,它不仅意味着身体的成熟,有能力承担起种族繁衍的职责,而且意味着个性的形成,自我概念的同一,自身力量的形成与确认。

在高尔基的《童年》中,一个不被学生重视却是值得浓墨重彩去放大的细节出现在第十二章:那是一个夏天,母亲出嫁,阿廖沙很想告诉母亲“请你不要出嫁,我来养活你”,但话没有说出口;外祖父告诉他,“你学着尽量给自己安排好”。

家里百无聊赖,他在外祖父的后花园里给自己建造了一个清洁的住所——

“我愤怒地想拔掉、铲除这些杂草,把碎砖块、炭头搬开,除一切脏的、不必要的东西,在这坑里给自己建造一个清洁的住所,那里夏天只要我一个人住,不要大人。我马上动起手来,这件事立刻使我长久地而且很好地躲开了家中所发生的一切,虽然这一切仍然非常令人生气,但却一天天地引不起人的关心了。

……

这是我一生最安静、感受最多的时光,正是这年夏天,在我内心形成了而且巩固了对自己力量的自信的感觉。……”

夏天确实是一个让人长大的季节。阿廖沙的这个夏天,更是如此。这是觉醒,这是自救,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成长”。自此以后,阿廖沙捡破烂儿挣钱,热爱读书,开始了“在人间”的生活。

实际上,《童年》作为自传体小说,作品本身就是一次反思性写作。作者对外祖父家庭内部、邻里之间、街头巷尾出现的种种恶作剧和残酷行为展开了反思:

“他们的眼泪、叫喊,以及所有那些互相的折磨,经常爆发而又很快熄灭……在无穷无尽的工作日里,忧伤就是节日,闹火灾就是逗乐;在一无所有的脸上.连伤痕也是点缀……”

而对于自己为什么要写下这样的作品,作者的理解是这样的:

“回忆起野蛮的俄罗斯生活中这样铅样沉重的丑事,我时时问自己:值得讲这些吗?每一次我都重新怀着信心回答自己:值得,因为这是一种富有生命力的丑恶的真实,它直到今天仍然没有消灭……我们生活中这层充满种种畜生般坏事的土壤是如此富饶和肥沃,而且还因为从这层土壤里仍然生长出鲜明、健康、富有创作性的东西,生长着善良……”

作者的反省,也让作品具备了经典的气质。

“在你看来,阿廖沙的童年有着怎样的色彩?试着给童年大事标记色彩。”“如果你是作者,经历了这样的童年生活,愿意写出来吗?为什么?”

在带读《童年》的时候,利用这样的话题带动学生对“自省”思考,这些话题锻炼了学生的高阶思维能力,学生也因此看到了《童年》的别样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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