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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化理论视角下短视频“审丑”现象研究

2021-08-16李宇童

新媒体研究 2021年9期
关键词:短视频现象

李宇童

摘 要 网络短视频中的“审丑”现象成为如今短视频的乱象之一,从异化理论的角度出发,以“迷人的郭老师”为例探讨短视频平台中“审丑”传播的异化表现,即对主播、受众、平台的生态的异化,认为主播摆脱不了人设的制约,成为逐利机器;受众变为“数字劳工”和“单向度的人”;主播和受众共同造成短视频平台的异化。竭力说明短视频平台中的“审丑”现象会对社会大众文化产生异化,即大众精神文化底线受到冲击,主流价值观可能也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消解。最后表明“审丑”乱象的治理需要多方共同发挥作用。

关键词 异化理论;“审丑”现象;短视频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1)09-0062-04

根据第47次CNNIC报告,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达8.73亿,占网民整体的88.3%。短视频以其具有碎片化、操作门槛低、社交属性强、传播速度快等特点[1]自出现以来便显现出强有力的姿态。从2017年开始,短视频成为中国原生互联网文化新的增长点,不但专业平台数量呈现出迅速发展的态势,而且对短视频的消费习惯也在中国青年网民群体中迅速形成[2]。然而在赞扬短视频行业迅猛发展的同时,横生的短视频乱象也亟需关注。

1 理论基础及问题的提出

1.1 异化理论的发展

黑格尔率先将“异化”一词引入到哲学领域中,并对其进行了系统的阐述。随后,马克思批判地继承发展了黑格尔的异化思想,并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了劳动异化论,即物的异化、自我的异化、人的类本质的异化和人与人的异化。马克思的异化理论自劳动异化论提出后趋于成熟,之后马尔库塞又秉承马克思的劳动异化理论,对其在当代社会中的多种表现形式进行思考,提出人的异化、人的思想文化的异化以及人在消费上的异化。

虽然马克思和马尔库塞的异化理论是基于特定时代,对当时社会和国家制度的分析,但在互联网时代异化理论依旧能焕发生机,我们也能从中窥见如今的社会趋势。

1.2 “审丑”类短视频本身是一种异化

如今的“审丑”问题是抖音、快手等各大短视频平台横生的乱象之一。“审丑”的概念众说纷纭,但总的来说“审丑”是相对于审美而言的,有人认为“丑”也是一种特殊的“美”;也有人认为“审丑”与审美相对立。在本文中,采用第二种说法,即通过对“审丑”的否定来阐述短视频的“审丑”危害。

“审丑”本应以一种否定的形式出现,“审丑”现象的最终目的也是通过对丑的批判来达到对美的追求,但当“审丑”现象进入互联网中,尤其在如今的短视频平台上,各式各样的丑象得到飞速地传播并拥有大批受众。“审丑”似乎不再作为否定形式出现,反而以丑为美。因此,如今的“审丑”狂欢也可称为是对审美文化的异化。

一方面,短视频平台出于利益,监管缺失导致“审丑”乱象出现,平台生态产生异化;另一方面,泛娱乐化的趋势使得社会主流价值观消解[3],大众对“审丑”不进行批判反而以消遣心态面对丑象。因此,在如今的短视频“审丑”现象本身已经是一种文化异化的逻辑基础上,短视频平台中“审丑”传播的异化表现和“审丑”问题对社会文化所产生的后果值得仔细研究。

2 短视频平台中“审丑”传播的异化表现

2.1 主播异化:人设制约与逐利機器

2.1.1 主播难摆脱人设制约

一头蓬松的黄色乱发、时常皱在一起的五官和略胖的体型构成了郭老师的外貌特征,时不时地高声尖叫、对着观众毫不顾忌地放屁,吃播时再来几句“郭言郭语”便是其短视频和直播时的内容。然而就是这样看似疯癫、邋遢和低俗的郭老师却在短视频平台上有着火爆的人气,在快手、抖音分别拥有“350万+”和“600万+”的粉丝量。

据郭老师的老粉所说,她早期虽不似今天这般装疯卖傻,但仍是乱发素颜的形象,直播和他人PK时也是辛辣地讽刺对手。这表明郭老师疯癫的人设并不是突然打造出来的,而是随着做短视频的时间变长,她越发的清楚需要对自身特质进行更为深刻的标签化,即加固神经质的特征,以此来炒作自己。然而人设是被设定出来的,正如戈夫曼的观点,个人会为了使他人按照预期的愿望看待自己而展示自我,因此人设必定带有表演性质[4]。

短视频中的角色扮演是个体主动选择并实施的,然而长时间的人设表演带来的后果是个体被所谓的人设奴役,人设成为其无形的制约,自身反而成为为人设而活的傀儡。至此达到了劳动者与劳动产品的异化。郭老师主动选择了癫狂的人设,但人设反过来成为与她对抗的力量,使得郭老师逐渐丧失了自己。当她想要解构自己原本肥胖、邋遢的人设时,便遭到了部分粉丝的反对,认为如果郭老师开始化妆、减肥,便失去了她独特的娱乐价值。

2.1.2 主播走向逐利机器

郭老师如此在意并精心巩固自己的人设,目的是追求利益。自媒体是她的职业,她需要观众的流量实现商业变现。据网友预测,如果郭老师每天都直播,那么她的月收入能超过20万。互联网时代的数字劳动并非是强制的,现代社会中的劳动异化是人们主动参与并且乐在其中的物化活动[5]。这种无形的压迫和奴役比强制更加难以注意和防控,在技术带来的物质享受中,人们逐渐丢失了创造和超越的可能。

短视频平台给予了郭老师表演的土壤,从大批受众手里得来的巨大流量和利益使得她无法摆脱人设,在利益的驱使下郭老师受着市场和资本的奴役,进行卖丑,但她并非不是心甘情愿的。当被其他人攻击时,她对粉丝说:“本来就是挣这份钱的,别人骂两句我都是能接受的。”郭老师对自己视频的内容有着清楚的认知,但她仍然选择了吃这碗饭,并在物质收入中迷失自我,陷入自我的异化。

2.2 受众异化:数字劳工与单向度的人

2.2.1 受众成为无意识的数字劳工

在郭老师成为网络红人的过程中,观看郭老师短视频和直播的受众也被异化,成为“数字劳工”。数字资本建构的世界工厂中存在着大量的“i奴”[6],“i奴”中就包括深陷数字产品而无法控制自我的消费者。

观看郭老师的短视频用户大多出自猎奇的心理,不符合传统逻辑的丑行也确实足够引起大众的窥探欲[7]。这些用户在观看过程中被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看热闹的“真香”党变为郭家军;一部分厌恶郭老师,对其进行批判和谩骂;剩下的则是未表态的沉默者。但在平台严密的算法和严格的流量变现机制中,用户的观看、点赞和评论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赞赏还是厌恶,都对郭老师的出名和获利起了助推作用[8]。异化就产生在受众观看郭老师短视频时的初衷和现实引起的对抗中,这种异化是无意识的,受众在自以为的娱乐消遣中对郭老师产生情感投射[9],陷入郭老师的视频中无法自拔,甚至还在失去自主性的数字劳动中产生消费上的失判。

郭老师遵循“身体是最美的消费品”的逻辑,将自己出格的言行举止编码为符号让受众进行消费。郭老师在直播时会和其他主播进行PK,获胜者将对失败者进行惩罚,比如全脸涂黑、向头上砸鸡蛋等。直播PK的实质就是双方主播比拼礼物值,礼物多的主播便获胜。在限时PK的紧张、刺激和双方主播以身体为媒介、运用身体符号[10]做出吸人眼球的举动中,粉丝不惜花费大量金钱来支持喜爱的主播。然而这样的消费被一时的刺激和主播的话术所主导,并不完全理智。

2.2.2 受众成为“单向度的人”

受众成为数字劳工是短视频“审丑”带来的即时性的异化,同时受众所受到的长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应该关注,即马尔库塞所提出的“单向度的人”。

马尔库塞认为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者受到更为隐秘的剥削,逐渐丧失革命性从而被技术控制和奴役,成为丧失否定思维能力的单向度的人。“单向度的人”的观点放在当今的语境下来看,我们要关注到的是技术所产生的危害。

郭老师的爆红虽引起了支持方和批判方的大肆争论,但同时一部分人发现了“审丑”的财富密码,相继学习和模仿郭老师的郭言郭语和扮丑作怪式视频风格。受众在短视频的算法推荐所形成的信息茧房下,见怪不怪的心理逐渐形成;当“审丑”现象频发,原本批判的受众就会产生“害怕孤立”的心理,根据意见气候转变观点,变得麻木或是接受。逐渐的,受众被技术主导,从而丧失了主动性、否定性和与社会对抗的能力,沉溺于个人情感宣泄和道德放纵[11],成为单向度的人。

2.3 平台异化:眼球经济下的“审丑”狂欢

短视频平台中的主播和受众的异化构成了短视频平台的异化,表现在各大短视频平台为了吸引受众注意力、获得流量效益而放松了内容的管理[12],整体平台环境趋于低俗化[13],也就是眼球经济下的“审丑”狂欢。郭老师的爆红不止步于个人,还带动了一轮模仿热潮,抖音、快手、B站等平台上从KOL到普通用户,都纷纷学起了“郭言郭语”,形成一种传播仪式观[14]。镜头前的他们学习郭老师将猕猴桃说成“迷hotel”、姐妹说成“集美”,再配上尖叫和面目狰狞晃舌头的动作。低门槛的模板化表达、多元传播主体的参与[15]使得“郭言郭语”形成病毒式的传播。一时间,短视频平台仿佛成为狂欢广场,在这个虚拟广场中,“审丑”从例外变成常态,一个接一个类似的短视频吞噬着人们的时间与金钱[16]。

郭老师的荒诞人设在短视频平台上有了存在的合理性及价值,甚至转变为一种文化符号,代表了不畏世俗流言,勇敢做自己的价值观,更上升到女性反抗传统社会性别构建的高度[17]。郭老师的意义在众声喧哗中被不断地解构和重构[18],带来的后果便是“审丑”在短视频平台的泛滥,而这不得不提郭老师爆红的顶层逻辑——平台的流量利好。

郭老师的起点平台为快手,成为一种网络文化现象却是在抖音。抖音中“迷人的郭老师”的话题有30.7亿次的播放,模仿投稿中也不乏抖音的头部主播,虽然没有证据表明郭老师得到抖音运营团队的助推,但高数据的背后,头部主播的加入和模仿的低门槛所带来的算法倾斜不可忽视。于短视频平台而言,郭老师的个人命运或许并不在其考虑范围内,郭老师和其相关的丑态短视频所能带来的流量红利才是平台的眼神聚焦点。

3 “审丑”现象对社会文化和价值的异化

在当前社会,短视频尤其成为生活景观的制造工具[19],短视频平台所形成的拟态环境并不是客观环境镜子式的再现,但却制约着人们的认知和行为,从而对现实环境产生影响[20]。探讨短视频“审丑”现象所带来的异化影响不能简单的止步在网络环境中,而是要带入现实,研究其对社会现实所造成的异化。

3.1 精神文化底线的冲击

从浅层次看“审丑”现象会带来社会大众的“审丑”疲劳,从而降低对“审丑”的敏锐度,受众的心理从原本的惊奇与批判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从更深层次看, “审丑”的现象使得“审丑”背离了抑恶扬善的初衷,社会大众精神文化的底线受到挑战。

网络红人们利用自己的身体,抛弃道德底线,通过“扮丑+作秀”颠覆以往脚踏实地奋斗的成名模式[21],而这样极端的成名模式逐渐被接受、认同甚至模仿。“审丑”现象的兴起从短视频平台蔓延至整个网络世界再转化到现实世界,大众难免对社会道德产生越来越低下的判断。在如今的后羞耻时代,社会在面对逐渐丢失羞耻感的大众时,不得不降低原本的精神文化底线而提高容忍度。在展现丑态也能走红和获利的当下,社会风气极易变得浮夸且虚荣,被同化的大众也将丢失原本的精神文化底线,将病态视为常态。

3.2 主流价值观的消解

“审丑”的拥护者高举提倡多元,保护个性的旗帜,为各种丑人、丑事、丑态摇旗呐喊,然而这些颠覆传统审美方式的低俗及非理性內容,为了迎合大众的窥丑欲望和市场利益,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背离,消解了主流文化的意义及内涵[22],若是不加引导,从长远来看对整个社会的文化发展必定起阻碍作用。

随着社会的发展,信息化程度越高,个体的思想环境也越发自由,价值观的多元化不可避免,但一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仍应处于主导地位,当“审丑”现象不断边缘主流价值观时,不仅会让大众在多元价值观的碰撞中迷失自我,还可能使社会的主流价值导向发生偏转。

4 结语

郭老师在短视频“审丑”现象中不是第一个红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而“审丑”也并非一无是处。在城市的快节奏高压力下人们确实需要诸如郭老师这样纯粹的娱乐性人物来排解生活压力、满足一些精神需求[23]。但从异化理论的视角看,“审丑”现象所带来的相关后果是必须要警惕和防范的。

网络短视频是目前最为大众化的一种文化传播方式[24],其中的“审丑”乱象亟需重视和改善。令人欣喜的是,国家已经出手整治,相关部门不断出台管理措施,平台方也积极响应,对短视频及直播中的场所、内容都有严格的规定[25]。除此之外,主播和受众媒介素养的提升对短视频“审丑”现象的改善也起着重要作用。这种多方主体和多种措施的并举值得称赞,但对“审丑”现象的改善是否有效以及是否能形成长效机制仍需持续关注,期待在众多合力共同作用下的一体化治理结构[26]能带来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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