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演员的自白

2021-07-23邬嘉仪

速读·下旬 2021年2期
关键词:失格良子静子

在进行对生命与生活的探讨时,被提出来最多的一般是:生命和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如何评判一个人生命的价值或者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上的价值;如何实现自己生命的意义、过好自己的生活。但是相对的,“一个人为了什么会选择死去”同样值得探讨。加缪在《西西弗神话》中曾言:“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作为一个有五次自杀经历的作家,太宰治将他本人对生存以及死亡的思考融入了《人间失格》这部自白式小说之中,将无赖派对价值体系与评定的否定融入了太宰治的自杀美学之中。

“我过的是一种充满耻辱的生活。”小说主人公叶藏开头便如此阐述。人为什么会感到饥饿;人为什么在饥饿的时候就要吃饭;我到底幸不幸福……诸如此类问题都是令年少的叶藏困扰的事情。他游离于传统价值观的边缘,然而他需要生存,于是叶藏选择了以“滑稽”的丑角形象对待价值观。叶藏的前半生似乎都在以逗别人发笑为义务,由此进行自我生命价值的确认。叶藏把他的一生看作为一场盛大的表演,自己则是其中的演员,作为演员的义务就是要逗观众开心。萨特在存在主义名作《禁闭》中有观点:“他人即是地狱。”当他人是用于确认自己的存在的证据之时,别人对于自己反馈的行为在确认自己的价值。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当这种表演被戳穿为“只是一种表演”并且称这种表演是“故意”的时候,叶藏会对此陷入恐惧与不安之中,犹如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戳穿他作为皇帝时穿的新衣一样。

同时,他的“表演”是一种伪装,他选择丢失自我,去模仿琢磨喜剧演员的言辞,然而却放不下作为演员“叶藏”本身的“高尚。”因为“表演”即是他一切的自尊来源,以至于叶藏在日常闲聊之中的辞藻运用总是有意识地追求一种奇异的艺术感,就像是演员一样,斟酌以“被爱的不安”取代“被恋上的烦恼”,由此以“无我之我”的状态融入整个环境之中,即是叶藏心境里“忧郁的伽蓝”。而当这种“自尊”被质疑的同时也直接关联到了他的生存:一是质疑他的“表演水平”,如在常子对他说“就这么点钱吗”之后更加坚定了叶藏自杀的信心;二是直接揭露“表演”的本质就是一种故意的逃避,比如竹一对他说“故意的”,警察质疑他“你是真的咳吗”。如同演员站在镜子面前观察自己的妆容,叶藏则正是站在作为观众们的他人面前去确定自己的价值。然而,他人其实只是他自我心理的影像。他将对自己的探讨投射到他人之上,对于价值的质疑之下是对真实自我的拷问以及追寻。叶藏的表演隐藏的其实是一种面对镜子的另一种类型的“自恋”情结,而这种自恋情结集中体现在他对自我绘画的“妖怪式笔法”的自豪以及骄傲。于是,他笔下的自我是阴惨的。

这种阴惨的绘画,令人想起芥川龙之介《地狱变》笔下的良秀,良秀亦是对于丑情有独钟,良秀选择以冷静甚至是冷漠的视野去观察他人以及观察自己,最后良秀亦是牺牲了他的珍爱之物——他的女儿以完成浓墨重彩的书写。其绘制的《地狱变》甚至连传统价值体系的代表大公一群人也为之折服。或许,太宰希望如同他所崇拜的作家芥川龙之介笔下的良秀一般,为艺术殉道,他也同良秀一样离开与遗弃了曾经能为他带来美好的事情,例如同静子、繁子组成家庭的可能性,拒绝了拯救曾救赎他的良子。

但值得注意的是,《人間失格》中特别提及的部分女性角色一般是作为叶藏自认为的“真正的救赎者”的存在,比如答应殉情的常子、提供庇护的静子、曾以纯洁救赎他的良子以及最后希冀以药物挽回他的老妇人。纵然女性角色对他的“努力”都是失败的,然而太宰却不遗余力地描写自己对于女性的复杂心情——信赖以及恐惧、害怕。叶藏不懂女性的行为,以及在受到女性示好的时候害怕被点破。这或许与太宰由乳母抚养长大,母亲缺位而产生一种恋母情结。所以,纵然“害怕”女性,但是太宰仍然选择对于女性抱有更多的关注。在《人间失格》中,叶藏的第一次祈祷是因为他目睹静子与女儿繁子在客厅捕兔子,而最后支撑他生存的是良子对他的无条件信任。而在其他作品中太宰也长于以女性视角叙事,《斜阳》便是以没落贵族女性的立场开展的,此外还有《女生徒》、《樱桃》等作品。

相反,男性在他的眼里是狂妄自大的自认为是救世主的存在,人前高大伟岸、和蔼善良然而却是叶藏堕落最为直接的诱因以及加害者:满心以为他喜欢狮子玩具的议员父亲在他第一次自杀之后就断绝对他的资助;看似严肃靠谱的兄长在弟弟最需要援助之时毫不犹豫选择将至隔离在破旧的小屋里。哪怕相熟与否,除却女性的所有人亦是如此:掘木自称能带叶藏去体会极乐,然而也是毫不犹豫的践踏者;小书商看似是最为老实厚道,然而下一秒便玷污良子;“比目鱼”以高尚的姿态声称是为了叶藏着想,然而毫不犹豫地贪去家庭对叶藏微薄的援助。字里行间都是对于男性价值的轻蔑。

叶藏是演员,然而他是孤独的,他从他人的视线中寻找自己注定了他找不到自己。在小说最后一部分,叶藏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家”。然而所谓的“家”,究竟指的哪儿,就连叶藏自己也不得而知。那么,作为作家的太宰会知道“家”在哪里吗?不得而知。或许用太宰在《樱桃》里的一句话可以作猜测——“我,要举目向上。”或许,太宰在人间四顾寻不到“家”,所以他在完成一系列关于寻找“家”的自白后,选择了将视线看向天空。那或许就是另一个世界,那或许就是死亡。

作者简介

邬嘉仪,女,华南师范大学本科生,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

猜你喜欢

失格良子静子
人间失格与教育失格——《人间失格》读后感
压气机紧凑S形过渡段内周向弯静子性能数值计算
何必喧嚣慰寂寥
坚持了十年的书信
山乡一瞥
“船长”失格
空洞
清晨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