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陈园，孟 勇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管理学院，上海 201620）

一、引言

东西方社会由于自然环境、地理环境等的差异形成了不同的社会情境状态，在不同社会状态下孕育出了不同文化熏陶下的管理生产实践[1]。而在西方管理理论的主流话语形势下，管理学者逐渐将西方传入的管理学奉为圭臬。殊不知，孕育出管理理论的管理实践，是在特定情境下做出的特定决策[1]。由于东西方社会情境状态的不尽相同，西方管理理论在中国情境下的验证结论呈现天差地别的现象，其中有验证出与西方结论迥然相异的[2]，有验证出具有中国独特情境元素的[3-4]。因此，本文想要解决的问题是：（1）西方管理思想与理论是否完全适用于中国社会？（2）西方管理思想不适用于中国社会的方面中折射出了哪些中国情境特点？（3）西方管理思想不适用于中国社会的方面将如何有助于东方管理思想体系的建立？基于此，本文运用CiteSpace 软件，以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数据库以及Web of Science（WOS）数据库中有关领导成员关系的文献为研究对象，对比分析国内外领导成员关系在热点与趋势方面的异同点，以此为东方管理思想理论的建立提供基于文献数据验证的结论。

二、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采用的中文文献数据来自于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数据库（CSSCI），外文文献来源于Web of Science（WOS）。

1.CSSCI。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数据库是国内最权威的中文期刊全文数据库。本文在CSSCI 数据库中以关键词“领导成员关系”或者“上下级关系”进行检索。使用“领导成员关系”与“上下级关系”共同检索的原因在于，本文的前期研究发现，在中国情境下领导成员关系的研究有不完全适用的方面，故学者将中国情境下的领导成员关系另称为上下级关系[5]，为了研究的全面性，本文将上下级关系与领导成员关系共同进行研究，检索得到1992 年至今共466 篇论文（检索时间为2020 年04 月25 日）。

2.Web of Science。WOS 是全球范围内综合性、覆盖面最大的信息门户。本文在WOS 核心合集数据库中，以TS=Leader-Member Exchange 为检索词进行检索，检索得到近十五年即2006 年至今的301篇论文。

（二）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的CiteSpace 软件由美国德雷塞尔大学的陈超美博士研究开发，该软件是基于JAVA 平台开发、以定量分析为主的可视化知识图谱绘制方法。CiteSpace 软件可以在科学文献中识别并显示科学发展新趋势与新动态，属于多元、分时、动态的第二代信息可视化技术。该软件绘制的科学图谱能够显示一个学科或知识领域在一定时期发展的趋势与动向，形成若干研究前沿领域的演进历程，此特点构成了Citespace 软件的独到优势[6]。

三、结果与分析

（一）研究热点分析

1.国内领导成员关系研究热点分析。将CSSCI数据库中获取的466 条数据导入CiteSpace 软件，时间分割（Time Slicing）为1992—2019 年，每1 年为1个分区，节点类型（Node Type）选择关键词。运行软件绘制领导成员关系的关键词共现图谱，对节点进行聚类，选择LLR 算法，选择TimeLine 视图，如图1所示。

图1 国内领导成员关系关键词聚类时间线视图

由图1 可以看出，国内领导成员关系研究发展至今的高频关键词被聚成七大类，分别是：上下级关系、组织公民行为、领导成员交换、科研团队、反生产行为、领导成员关系、领导成员交换关系差异化。

其中，上下级关系在中国情境中具有不同于领导成员关系的独特应用价值，尤其体现在华人社会的“关系取向”和“权威取向”[7]特征基础上。领导成员交换关系理论的两大核心在于领导与下属之间有差别的垂直对偶关系以及从交换视角来描述的关系[8-9]。而中国情境下的上下级关系内涵则丰富得多，从关系形态角度来说，上下级关系既具有西方特征的契约关系也具有东方特征的身份关系；从互惠原则来看，上下级关系既具有西方特征的公平法则，但更多的是东方特征的人情法则；从应用场景来看，上下级关系既具有西方特征的工作情境效果，但也牵涉到了除工作组织情境之外的家庭生活[5]。至此我们可以发现，基于本土构念的上下级关系所具有的内涵范围远大于基于西方文化情境的领导成员交换关系。

组织公民行为的概念由Bateman 和Organ 在1983 年提出[10]，具体是指员工自发做出的、不在正式角色要求内的、能够有助于组织绩效提升的相关行为[11]。反生产行为是指普遍存在的、员工做出有损组织绩效提升的行为[12]。这两个高频关键词聚类的出现反映了领导成员关系以及上下级关系与员工正面或负面的行为具有非常大的相关性。

2.国外领导成员关系研究热点分析。首先对WOS数据库中得到的数据进行去重操作，后得到292 条数据，再对其进行关键词聚类，选择LLR 算法，选择TimeLine 视图，如图2 所示。

图2 国外领导成员关系关键词聚类时间线视图

由图2 可以看出，国外领导成员关系近十五年的高频关键词被聚成七大类，分别是：Multidimensionality（多维性）、Leader-Member Exchange（领导成员交换）、Creativity（创造力）、Work-Family Conflict（工作家庭冲突）、Intercultural（跨文化）、Work-To-Family Enrichment（工作家庭充实）、In-Role Behavior（角色行为）。

Intercultural（跨文化）高频关键词聚类的出现从侧面验证了领导成员交换这样一种研究领导与下属间关系的理论具有独特的文化视角，不能从文化中脱离开来看。在全球化日益普遍的今天，跨国公司在世界各地的分公司需要妥善处理各种文化背景下领导与成员间的关系，从各分公司所具有的独特文化来研究领导成员交换理论从而形成跨文化的视角是这一聚类能够反映的特征。Work-Family Conflict（工作家庭冲突）和Work-To-FamilyEnrichment（工作家庭充实）高频关键词聚类的出现显示出西方文化下员工更加不愿意将领导成员关系这样一种工作型的关系带入家庭中，以免产生工作家庭冲突，这与中国情境下上下级关系所具有的涉及家庭的关系特征迥然相异[5]。

3.国内外领导成员关系研究对比分析。表1 罗列了国内外领导成员关系研究的关键词聚类情况。其中，国内外相同的研究内容以下划线标出，而国内关键词聚类中没有下划线的内容即是有别于国外研究的内容。可以看出，国内在研究领导成员关系时，已经考虑将中国组织情境的特征纳入研究范围。上下级关系构念的提出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另外，组织公民行为与反生产行为聚类关键词的出现有别于西方In-Role Behavior（角色行为）的聚类关键词，由此我们可以发现，中国组织情境下的上下级关系能够对员工产生的影响远不止角色内行为而已，还涉及组织公民行为以及反生产行为，这两个关键词一个反映了上下级关系的正面作用，一个反映了其负面影响。而上下级关系在什么情况下会对员工产生正面的作用，又会怎样影响员工的反生产行为是后续研究需要考虑的问题。

表1 国内外领导成员关系关键词聚类对比分析

（二）发展趋势分析

CiteSpace 软件中，可以使用Kleinberg 的突变检测算法来确定研究前沿的热点词汇[13]，从而形成研究前沿术语的共现网络。

1.国内领导成员关系研究发展趋势分析

在图1 的基础上选择Timezone 视图，从而得到图3。

从图3 可以看出，2007 年以前，国内对于领导成员关系研究的关键词集中在领导者、上级、领导这些方面，也就是说，该时间段内对于领导成员关系的研究都集中于上位者，而鲜有对于员工视角的研究；2007 年以来，国内对于领导成员关系的研究更多将视角聚焦到了员工身上，例如组织支持感、组织公民行为、心理契约违背、沉默行为等等，这一阶段的研究更加关注领导成员交换这样一种关系会对员工产生的影响，以及由员工受到的影响进一步对企业能够起到的作用。

图3 国内领导成员关系研究关键词时间分区视图

其中，国内对于组织支持感的研究也有别于西方对于组织支持感的研究。西方的组织支持感是指员工能够感受到的来自组织的支持，而国内对于组织支持感的研究发现中国情境下的组织支持除了来自组织的支持以外，还有员工自身的价值认同，以及员工关心的利益[14]。沉默行为这一关键词具有特殊的中国情境意义，其是指员工本可以提出一些有助于提高企业绩效的建议或意见，而由于一些特定的原因，员工选择保持沉默，因此企业失去了可以提高的这部分绩效[15]。这一特殊的行为在西方个人主义、表现主义盛行的背景下基本不会出现，而在中国一些文化背景的影响下却普遍存在。

为了进一步研究国内领导成员关系的发展趋势，在图3 的基础上进行突现词研究，得到图4。

图4 国内领导成员关系研究突现词词谱

由图4 可知，在国内对于领导成员交换关系的研究中，有一些关键词的研究只持续了一段时间，例如上级、工作满意度、创新行为，而对于另一些关键词的研究则仍会持续，例如创造力、组织认同、辱虐管理、领导成员交换，这些关键词反映了对于领导成员交换关系研究的未来趋势。

其中，对于组织认同的研究也已有中国组织情境下的探索。研究发现，中国情境下的组织认同除了包含有西方组织认同所具有的要素以外，仍具有其不包含的部分，即感恩与效忠、人际关系与契约关系[16]。而对于辱虐管理在中国组织情境下的研究集中于具有文化传统性的员工应对辱虐管理的方式与不具有文化传统性的员工应对辱虐管理方式的异同点[17]。

2.国外领导成员关系研究发展趋势分析

在图2 的基础上选择Timezone 视图，从而得到图5。

图5 国外领导成员交换关键词时间分区视图

由图5 可知，2011 年以前，国外对于领导成员关系的研究更多注重Trust（信任）、Role（角色）、Perception（感知）等方面；2011 年以后，国外对于领导成员关系的研究更多注重Mediating Role（中介作用）、Creativity（创造力）、Commitment（承诺）等方面。为了进一步研究国外领导成员关系的发展趋势，在图5 的基础上进行突现词研究，得到图6。

图6 国外领导成员交换突现词词谱

由图6 可知，在国外对于领导成员关系的研究中，诸如Perception（感知）、Empowerment（授权)、Organizational Commitment（组织承诺）等关键词热度持续降低，而对于Consequence（后果）关键词的研究热度仍旧会持续。

3.国内外领导成员关系研究发展趋势对比分析

表2 罗列了国内外领导成员关系研究的突现词对比情况。其中，国内外相同的研究内容以下划线标出，国内外的研究趋势以加粗显示，国内突现词中没有下划线的内容即是有别于国外研究的内容。从中可以看出，尽管国内对于领导成员关系的研究起步较晚，并在此过程中进行了西方原有领导成员关系相关概念的中国经验证据验证，然而进行了初步的研究后发现，西方对于领导成员关系的研究并不全部适用于中国组织情境。很多概念都需要以案例研究、扎根理论等质性研究的方式进行独特的中国组织情境研究[1]。从国内外领导成员交换关系的不同发展趋势可以看出，国内更加注重该关系对员工行为产生的后续影响，从而在员工视角上对领导成员关系进行深入研究；而国外更加注重该关系本身带来的后果，其中更多是员工对领导能够提供的交换[9]。

表2 国内外领导成员关系研究突现词对比分析

四、结论与讨论

本文运用CiteSpace 软件分析研究了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数据库（CSSCI）以及Web of Science（WOS）数据库中有关领导成员关系的相关文献，结论表明，西方领导成员关系研究的相关结论并不适用于中国情境，中国情境中的身份关系形态、人情法则、工作与家庭无明显边界情况、文化背景下的沉默行为等都是超出西方结论的背景，东方管理学后续的理论建立需要在此背景上运用案例研究、扎根理论等质性研究方法形成中国情境下的独特理论成果。

东方管理理论的提出并非是要与西方管理理论“分庭抗礼”，而是为了从东方智慧中汲取西方文化缺失或忽视的内容，进而提升中国组织情境下，甚至全球范围内的组织效率，改善管理效果[18]。由于解决现实中的矛盾和问题才是管理最本质的意义，因此现实情况下特定的文化情境不得不纳入考虑范围[19]。因此做中国情境下研究的学者应深入了解不同文化背景下管理实践的方式与特色，以此为进行管理思想与理论研究的基础[19]。一味地将西方管理理论与文化价值强加给中国企业是行不通的，而要使中国企业所具有的独特文化走上一条对世界有影响的路[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