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茜　左志宏

【摘要】对750名3～6岁幼儿父母的教养效能感、亲子关系进行调查发现，一孩父母教养效能感总分显著高于二孩父母，一孩父母在规范、游戏、教育维度上的得分显著高于二孩父母;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按教养效能感水平均可分成三种潜在类别，即低效能感型、中效能感型、高效能感型;二孩父母高效能感型占比低于一孩父母，二孩父母中效能感型占比高于一孩父母;在一孩家庭及二孩家庭中，与低效能感型父母相比，亲子关系亲密性得分越高，亲子关系冲突性得分越低，父母越可能归属于中效能感型或高效能感型。研究者据此提出相关建议。

【关键词】父母教养效能感;潜在剖面分析;亲子关系;一孩父母;二孩父母

【中图分类号】G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1）1/2-0065-06

父母教养效能感是指父母对成功完成父母角色所需能力的信心或信念，即对自身的教养能力或成功影响子女发展能力的自信程度。〔1〕在家庭教育中，高教养效能感的父母往往能更積极地应对教养过程中的挑战，〔2〕实施更高质量的家庭教育。

自“全面二孩”政策正式实施以来，我国的亲子家庭内部系统发生了很大变化。二孩的到来对父母而言不仅意味着经济支出的增加，时间和精力的更多消耗，而且意味着教养方式等的重新调整和适应。加梅罗（Gameiro）等人认为，多子女母亲容易表现出更大的适应困难和更高的角色紧张度。〔3〕可见，在“全面二孩”政策背景下，一孩家庭和二孩家庭中父母教养效能感是否存在显著差异，需要研究的进一步验证。

已有研究多以总体均值估计父母教养效能感水平，其基本假设是所有被试是同质的，其研究结论反映的是总体平均水平，而非个体的心理特征。实际上，个体的认知判断常常由情感反应所驱动，〔4〕因此父母教养效能感可能存在异质性，即部分父母可能感知到较高的教养效能感，部分父母可能感知到较低的教养效能感。了解父母教养效能感的异质性，有助于区分、识别不同教养效能感水平的父母群体，从而有助于开展更具针对性的父母教养效能感训练。

父母教养效能感与亲子关系紧密相关。亲子关系在父母与子女之间以共同生活为基础展开，包含了亲子之间的关爱、情感和沟通。〔5〕亲子关系是家庭教育开展的基础。二孩带来的家庭内部结构的变化也意味着亲子关系的复杂化。因此，本研究在“全面二孩”背景下，采用潜在剖面分析法，分别考察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的异质性特征，并分析其与亲子关系的联系，以期为指导不同类型父母开展适宜的家庭教育提供参考。

一、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取整群随机抽样法，在上海市16个区抽取800名3～6岁幼儿父母为研究对象，对其进行问卷调查。剔除无效问卷后，本研究共回收有效问卷750份。研究对象基本信息见表1。

（二）研究工具

1.父母教养效能感量表

本研究采用国际上较权威的《父母教养效能感量表》（婴幼儿版）调查父母教养效能感现状。该量表共53个题项，主要用于测查婴幼儿父母在各个具体领域的教养效能感水平。〔6〕量表包含情绪、情感、安全、规范、游戏、教育、常规七个维度。情绪主要指对子女情绪的接纳，如“我常常忙于自己的问题，以致于跟不上孩子不断变化的情绪”等，共7个题项。情感主要指对子女情感的回应和表达，如“我相信我的孩子能从我的行为中知道我多么爱他/她”等，共8个题项。安全主要指保护子女的身体安全，如“我很难确定孩子做什么安全，做什么不安全”等，共7个题项。规范主要指为子女制订规矩并实施，如“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我很难拒绝孩子的请求”等，共7个题项。游戏主要指与子女的亲密互动，如“对子女来说我是一位有趣的玩伴”等，共7个题项。教育主要指正式/非正式的认知或语言教育，如“当我在尝试向我的子女解释一些事物时，我很难把握合适的难易水平”等，共9个题项。常规主要指一日生活照料，如“我无法为我的子女设定一个规律的睡觉时间”等，共8个题项。量表采用李克特六点计分法，从“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依次为1～6分。得分越高，代表父母在该领域的教养效能感水平越高。量表的总体内部一致性α系数为 0.915，信度较高。

2.亲子关系量表

本研究采用皮安塔（Pianta）编制的《亲子关系量表》〔7〕测查亲子关系质量。该量表包含亲子关系亲密性（如“我和孩子之间感情深厚”等，共12个题项）和亲子关系冲突性（如“我和孩子之间好像总是冲突不断”等，共9个题项）两个维度，共21个题项。量表采用李克特五点计分法，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依次为1～5分。得分越高，代表亲子关系亲密性/冲突性水平越高。量表的总体内部一致性α系数为0.805，信度良好。

（三）数据处理

本研究采用Mplus7.0软件对父母教养效能感进行潜在剖面分析，判断父母教养效能感的潜在类别及其分布情况;采用SPSS20.0软件探讨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的差异及与亲子关系的联系等。

二、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的差异检验

由表2可知，父母教养效能感总体处于中等偏上水平，一孩父母教养效能感总分较二孩父母高，且各维度得分存在较大差异，得分从高到低依次为安全、情绪、情感、游戏、常规、教育和规范，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在各维度上的得分高低顺序一致。独立样本 t检验结果发现，一孩父母教养效能感总分显著高于二孩父母，在各维度得分上，一孩父母在规范、游戏和教育维度上的得分显著高于二孩父母。

（二）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潜在类别分析

近年来，研究者倾向于采用潜在剖面分析对变量的异质性群体进行分类。〔8〕潜在剖面分析可以根据现有数据来判断个体的潜在特征类型，并基于模型探索群体内部的异质性分类情况。潜在剖面分析强调“个体重心法”，关注个体间异质性，能确保各类别之间差异最大和内部间差异最小，分类效果较传统聚类分析更为明显。〔9〕为考察一孩父母、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潜在类别，本研究以教养效能感的情绪、情感、安全、规范、游戏、教育、常规七个维度为指标，分别建立潜在剖面模型。如表3所示，从类别数为1的基准模型开始，对父母教养效能感进行潜在剖面分析的模型拟合评价。一般而言，AIC、BIC越小，Entropy越接近1，且LMRT达到显著水平，模型的拟合程度越好。结果表明，在一孩父母、二孩父母群体中，AIC、BIC在类别数目为 3时下降程度开始变缓，BIC指数随类别个数增加呈单调递减趋势。本研究将各个类别模型的BIC指数绘制成折线图寻找出可能的拐点，从3类到4类BIC值明显减小，即模型拟合的优化程度均随类别数目增加而减小，并且4类 LMRT指数的p值不显著，而3类的LMRT指数的p值显著，说明4类模型的拟合程度并不显著优于3类。潜在剖面分析中通常使用输出统计量Entropy值代表分类精确性的指标，取值范围在0～1之间，越接近1表示分类越精确。结果表明，4类的Entropy值低于3类，3类的Entropy值大于0.8，说明3类的正确分类程度是可以接受的，并且1、2类在增加到此之后开始递减。综合考虑各个指标，本研究选择3类作为一孩父母、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的分类模型。

由图1、图2可知，高效能感型父母在七个维度上的得分均高于另外两种类型，有141名一孩父母、115名二孩父母属于这一类型，占比分别为 37.5%、31.0%。中效能感型父母在七个维度上的得分均处于中间水平，有 171名一孩父母、191名二孩父母属于这一类型，占比分别为 44.4%、51.0%。低效能感型父母在七个维度上的得分均低于其他两种类型，有66名一孩父母、66名二孩父母属于这一类型，占比分别为 18.1%、18.0%。为了对潜在剖面分析分类结果的准确性进行验证，本研究以教养效能感七个维度为指标进行辨别分析。结果表明，在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群体中，教养效能感类型的预测正确率均高于90%，说明潜在剖面分析分类结果较为可靠。本研究进一步分别比较三种潜在类别的得分差异，验证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的潜在分类的异质性，结果如表4所示。分析发现，在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群体中，低效能感型父母在七个维度上的得分均顯著低于中效能感型父母，中效能感型父母在七个维度上的得分均显著低于高效能感型父母，表明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的潜在分类存在异质性。

（三）父母教养效能感类别与亲子关系的联系

本研究在潜在剖面分析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与亲子关系的联系。本研究分别以潜在剖面三种分类结果作为因变量，亲子关系亲密性和亲子关系冲突性作为自变量进行logistic回归分析。为更好探究亲子关系是否能提升低效能感型父母的教养效能感，本研究将“低效能感型”类别作为基准的比较参考类别，分析得出Odd Ratio（OR）系数以反映亲子关系的影响效应。如表5所示，分别以低效能感型父母为参照组，将中效能感型父母和高效能感型父母与其进行比较，发现亲子关系亲密性和亲子关系冲突性均会影响父母教养效能感类型的分布。具体而言，在一孩家庭中，与低效能感型父母相比，亲子关系亲密性得分越高，亲子关系冲突性得分越低，父母越可能归属于中效能感型或高效能感型;在二孩家庭中，与低效能感型父母相比，亲子关系亲密性得分越高，亲子关系冲突性得分越低，父母越可能归属于中效能感型或高效能感型。

三、讨论

（一）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的差异

教养效能感反映了父母对胜任父母角色的能力的感知，高教养效能感的父母对其教养能力更为自信，面对育儿挑战时比低教养效能感的父母表现出更多的积极情绪，产生更少的教养压力。〔10〕本研究调查发现，一孩父母教养效能感总分显著高于二孩父母，且在规范、游戏和教育维度上的得分显著高于二孩父母，但在情绪、情感、安全和常规维度上无显著差异。班杜拉自我效能感理论表明，个体自身活动和行为的成败经验影响着个体效能的坚定信念。〔11〕已有研究表明，二孩的出生意味着作为主要照料者的母亲不仅需要同时面对两个孩子的育儿事务，而且需要应对随之而来的孩子间的同胞冲突。因此，尽管具有养育一孩的经验，但母亲在养育二孩时仍会表现出高于一孩养育时的压力水平以及适应困难。〔12〕可见，二孩带来的长子女新身份的获得、同胞关系的产生以及亲子关系和夫妻关系的复杂化，〔13〕使得整个家庭生态系统发生了变化。父母虽然在养育方面可以较好地延续已有经验，但在教育方面却面临着教育对象的数量增加、子女同伴冲突的处理以及同胞亲情的培养等新问题，因此相较于养育问题，父母在教育方面的教养效能感较低。

（二）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的类型

潜在剖面分析发现，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根据教养效能感水平均可分为低效能感型、中效能感型和高效能感型三种类型，且无论是一孩父母还是二孩父母的教养效能感都存在异质性的分类特点。虽然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的潜在类别一致，但各类型父母占比存在一定差异。在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群体中，低效能感型父母所占比例相当，中效能感型和高效能感型父母所占比例差异较大。二孩父母高效能感型占比低于一孩父母，中效能感型的二孩父母占比高于一孩父母。可见，二孩的出现使得高效能感型父母的占比有所降低。相较于养育方面的教养效能感，尤其需要关注低、中效能感型二孩父母在游戏、规范、教育等偏重教育方面的教养效能感，并尝试从同胞关系的处理、二孩家庭教养方式、同胞相处的常见心理特征等多方面切入，通过政府、社区、幼儿园以及家庭内部共同采取措施，提升二孩父母的教养信心。

（三）亲子关系对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类别的预测作用

本研究结果表明，亲子关系对一孩父母和二孩父母教养效能感的类型分布均有显著影响。亲子关系亲密性越强，父母越可能拥有较高的教养效能感。亲子关系冲突性越强，父母越有可能拥有较低的教养效能感。从教养效能感七个维度来看，无论是在养育方面还是教育方面，良好的亲子关系均是父母教养活动开展的良好基础，而亲子关系冲突性则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加父母的教养压力，影响父母教养效能感。已有研究表明，亲子关系质量的提升有助于母亲自我教养效能感的提升。〔14〕本研究加入父亲样本，通过Odd Ratio（OR）系数分析，直接揭示了亲子关系对父母教养效能感类型的显著预测作用，结果与以往研究基本一致。

四、建议

第一，应当关注二孩父母的教养效能感问题。虽然“全面二孩”政策的出台为许多一孩家庭提供了生育机会，但我们对二孩出生后的教育问题、二孩父母的心理问题及所需的社会支持的关注还不够。建议加强二孩父母线上学习资源的开发，构建线上科学育儿平台;为二孩父母提供与二孩教育相关的自主学习、自助咨询的社区服务资源，如建立社区二孩父母学习室、组织二孩父母交流会等。幼儿园可以为二孩父母提供相关专题的亲职教育课程，协助二孩父母进行科学育儿。另外，可以通过社会媒体宣扬“榜样二孩家庭”，以家庭正念养育事迹为广大二孩家庭提供榜样示范，帮助二孩父母树立教养信心。

第二，应当分别为一孩及二孩父母、不同类型教养效能感父母提供相应的支持。相关部门或组织可以根据父母教养效能感水平将所在地区一孩及二孩父母分为低效能感型、中效能感型和高效能感型等不同类别，从而分别开展相关支持活动，提供更具针对性的教育支持。例如，可以为低效能感型的一孩父母提供与独生子女社会性发展有关的教养训练，为低效能感型的二孩父母提供针对亲子游戏、规则制定、亲子沟通方面的教养训练，请高效能感型的二孩父母进行经验分享，从而帮助各类型的父母获得更具针对性、更专业的教养支持。

第三，建議从亲子关系的角度提升父母教养效能感。结合教养效能感的具体维度看，亲子关系的提升不仅需要浸润在情绪、情感的支持和安全、常规的建立中，通过观察和积极倾听，理解并恰当回应幼儿的生理、心理需求，而且需要融入在亲子游戏、基本行为规范和正式/非正式的认知或语言教育过程中。对于低、中效能感型的二孩父母，应当注意寻求机会与二孩共同游戏，注重独立游戏与合作游戏的协同开展。在规则建立方面，建议在共同商榷制订规则的前提下，发挥同胞间的榜样作用，形成同胞间良性互动机制。家庭成员尤其是父母应当通过积极的情绪情感表达，在良性互动中增强亲子信任和亲子关系亲密性，减少亲子冲突，增强父母的教养信心，从而提升父母的教养效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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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This study investigated parenting efficacy of parents with children aged 3-6 and parent-child relationship.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total score of parenting efficacy of one-child parents is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at of two-child parents and one-child parents score higher in dimensions of norm， play， and education as well; in terms of parenting efficacy one-child parents and two-child parents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latent types： low efficacy， medium efficacy and high efficacy; the percentage of high efficacy of two-child parents is lower than one-child parents while the percentage of medium efficacy of two-child parents is higher than one-child parents. Different from low efficacy parents， in either one-child family or two-child family， the higher score the intimacy in parent-child relationship gets and the lower score the conflict gets， the more possible it is that parents belong to medium efficacy or high efficacy. Some suggestions are provided.

【Keywords】parenting efficacy; latent profile analysis; parent-child relationship; one-child parent; two-child par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