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杜少辉“合阴阳”法治疗肿瘤相关疾病经验

2021-04-17何镇宇杜少辉曾萍萍岳婷婷郭瑞胜

中医药导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少阴营卫桂枝

何镇宇,杜少辉,曾萍萍,岳婷婷,李 伶,郭瑞胜,杨 晖

(广州中医药大学第四临床医学院,广东 深圳 518033)

中医学认为肿瘤属于“积聚”的范畴,临床用药多以攻积散结等“开”法为主。杜少辉教授,师从国医大师邓铁涛及火神派领军人物卢崇汉等著名中医专家,从事临床工作三十余年,道崇扶阳,法宗钱塘,守正出新,临床行辨理施治之学,以钱塘学派六经气化、开阖枢、标本中理论为基础,提出“合阴阳”思想治疗肿瘤相关疾病,创立“杜氏新附汤”,着重于太少相合,临床屡获良效。笔者师从杜少辉学医7年,现遴选验案2则,探讨杜少辉以“合”的新理念治疗肿瘤相关疾病的经验。

1 肿瘤病机及当前治则

中医认为肿瘤属于“积聚”“癥瘕”“岩”等范畴(以下统称“积聚”),“瘀血、痰凝、癌毒”等为主要病机[1],因此,临床初、中期,甚至有些中末期是以活血化瘀、散结化痰、清热解毒等“攻积法”为主[2]。杜少辉认为“积聚”本阴积成形,得阴中之阳化而不断形生,甚则窃人之真阳助长,盗人之真阴化形。从“阴阳”“气机”的角度,积聚病机应为积聚导致的阴阳逐渐绝离。积聚之物窃阴阳精气,横亘于二气之间阻其相合,阴阳耗损渐而离决。《黄帝内经》云:“阴阳离决,精气乃绝。”肿瘤最终导致消亡是人之阴阳离决,而非“积聚”本身。而中医临床上针对“瘤”本身以消积散结,与现代医学治疗并无本质的区别,均属“开”的范畴。所有攻积法“开”其气机,对于“结”会有一定的效果,但其发散力大,阴阳本已不合又加开耗则愈加离散。现代医学以手术切除、放疗、化疗治疗肿瘤,其“开”更强,靶向更精,已然更好地完成中医攻积法“开”的工作,但均旨在化结,未顾及离决之阴阳,缺乏中医“相合”的思维。“合”者,阖、聚之意,阴阳气机须“开合兼顾”,“开合相衡”方为“和”也!若有“开”无“合”,则“结”虽破而阴阳未合,肿瘤仍可复发。更有于西医治疗后再予攻积法以当辅助,则“开”之更过而相“合”不及,阴阳势必愈离。而“补气补血”“扶正祛邪”之法虽似“合”意,固然为“攻积法”的一种补充,譬如《中医内科学》中癌病的气血亏虚证予十全大补汤,积证的正虚瘀结证予八珍汤合化积散[3],但这些治法未能完全顾及“阴阳”“开阖”之要。

2 合阴阳之法

2.1 太少相合,六经气立杜少辉提出“合阴阳”的思路治疗肿瘤相关疾病,“合阴阳”狭义为少阴主之阴、阳相合,广义为运太阳与少阴相合,后者是“合”法之核心。因为太阳、少阴本于先天一气[4],刘沅云:“先天之气,复乎乾元”[5],故太少同源可交合也。《灵枢集注》云:“太阳、少阴,阴阳生气之根原也。”[4]真阴真阳寄于二气,太少合则真阴真阳不离也。《素问集注》云:“三阳之气合并于太阳,三阴之气合并于少阴。”[4]太阳之为乾,阳气周行六经[4];少阴又为六经之本,神机又从中土周于六经[4],太少合则六经阴阳不离也。

“合”与“阖”同,是二气互阖归一;“合”与“阖”异,是阖则阴静,合可生动。阴阳欲离,阳气外散,常法以龙、牡辈阖阳固脱。但积聚因“瘤”阻而气机不通,纯予固涩法恐标阳难下阖也,又易“闭门留邪”。而运太少相合,“冲气以为和”也——少阴得阳而枢机自转,“枢……阖之能阖,开之能开”[4]。遂枢六经营、血流通,承顺卫、阳下潜,更益阳气下阖;而后又随太阳之开,营卫彻行六经而逐邪外出,无惧“留寇”。盖合太少运“枢”“开”助“阖”,则邪出阳回,更适积聚之病,谓合而动也。《医理真传》云:“乾坤六子……惟中男中女,独得乾坤性情之正。”[6]中男中女即坎离,在人之太少。“二气往来,化生中土,万物生焉”[6],是乃合太少则阴阳鸿蒙,抽爻换象而返本乾坤,交乘中宫可三生万物,新生营卫气血行流六经,谓合则生矣。

合则生动,气血周流,太少真气随之充行六经,复失正之气化。因为通体太阳在外而六经在内,太阳上奉天之六气而应人之三阴三阳[4],“太阳之中有六气。”[4]少阴在下,五脏在上,“万物根基从此立”[6]。积聚必致气化失司,太少真气流行则气化复常,六经气立,当可正六经气化治“积”——三阳化阴积,三阴纠乱阳。《伤寒论集注》(以下简称《集注》)云:“少阴之阴寒自得三阳之气化者,皆为可治。”[4]故可引三阳气化温消积聚,又非同于放疗之热,以其气化气流而邪去有道——邪毒可随营卫以太阳通体外解;可化糟粕随阳明阖而下解;可得少阳之枢从三焦转枢而泄。孰知“放疗”当可软坚,但乏于邪出之机,则“坚去而枢机不转,则病邪与气血相溷,必复结”[7]。而三阴气化得正则可秘阳于三阴——太阴火土相生、少阴水火交合、厥阴木火相荣,乱阳不再资“瘤”续生,“积聚”无阳则殂也。

2.2 营卫周流,邪去新生杜少辉认为,太少是阴阳的核心,营卫为阴阳之外用,太少合是营卫合的根本。因为太阳、少阴为先天阴阳之原,营卫乃少阴元精上承中焦而生,从上焦同太阳之气遍行周身,营卫出自太少。故太少合,可引卫阳入营,营阴含卫,对于因积聚格阻而阴阳难合者,深层之太少相合,则从本到标助营卫合,周身阴阳不离也。再者,太阳统营卫,少阴主阴阳,阴阳似源,营卫如岐,营卫即是周身流行之阴阳。是故太少相合,则“源流”不断,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反之,营卫流转,周邪外解,则经脉通达又助太少相合。当营卫终周而归,若百川归海又盛太少元根,养先天之本。

《素问集注》云:“男子八八,女子七七……天癸绝,然行于经隧之荣血未竭也,是以老年之人……尚能筋骨坚强,气血犹盛。”[4]承上段,终周之营卫可养先天,而行行之营卫又可充后天之虚。太少合于中,化启营卫遍行周身,当能“气血流通而形神自生,通利之中更有补虚之妙用。”[4]但又非同八珍汤辈之补,是八珍辈补而不得营卫流则“虚复而枢机不转,则新受之补与宿存之病相搏,必转结为患”[7]。故合太少以营卫补虚更适合肿瘤病。《素问集注》云:“太阳者……与少阴标本相合,在上而合于君火之阳。”[4]是故对于“肿瘤”本身,运太少相合,可引卫气入血内合君火,“寒水之中所以蒸腾发越而为卫气者,肾中之真阳也”[8],二阳合一复乾而阳热最盛,随阴血入三阴,更能透阴分而破积聚,不同于攻积法,乃太少紧合而气聚不散,又得营周以邪出,卫秘而阳藏。

2.3 太少如何相合及桂枝在合法治疗肿瘤的运用

2.3.1 神机外盛,太少相合《伤寒论》第305条:“少阴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恶寒者,当灸之,附子汤主之。”《集注》对此注解:“一二日而口中和……少阴水阴之气能上济其君火也。其背恶寒者,乃太阳阳虚不与君火相合……更以附子汤主之……一助太阳之真阳,一助少阴之生阳……则少阴神机外盛,而太阳表阳内合矣。”[4]提示“少阴阴阳相合而太少不合可予附子汤,盛卫阳、生君火助太少中的阳分相合,则“阳主而阴从”[9],营、阴随君、卫相合相续。

“夫血者,神气也”[4],“阳气者,神气也”[4],“神机者,阴阳不测之变化也”[4],“心肾即水火之变化”[10];“元气为体,神机是用”[11],《广雅》曰:“元,君也”。如是“少阴神机”即元气莅君火在血中所化之阳气,故太少之合需“血”之延接。郑钦安云:“一属阳,气也……二属阴,血也。一合二而成坎卦,气无形而寓于血之中。”[6]血阴含阳,当心肾血液外周,一则周邪外解而经脉通畅,一则纳卫阳入阴血合君火阳神,则太少之阳份已合而阴份自圆也。

2.3.2 新加养神,神充血生《伤寒论》第62条:“发汗后,身疼痛,脉沉迟者,桂枝加芍药生姜人参新加汤主之。”张志聪注:“发汗后……血液内亡也。……故用桂枝汤助三焦之血液……加人参增姜、芍以资心主之神气,神气充而血液生矣。”[4]故仲景补血非四物辈,乃养神化血,神生于两精而含于心,故以新加汤资精养神而化血,用桂强心,助神机随营卫气血周流,旨神气充流三焦而血周生。

2.3.3 桂合太少,集联二方《集注》曰:“太阳、少阴,标本相合。”[4]故“合太少”则标阳内合本热,二阳互合而太阳从标、少阴从本,化乾元之正阳游行内外,使阴消正守。而启血液周循而助太少相合之药,当为桂枝。卢铸之云:“桂枝能拨动太阳,透达少阴;能起少阴之气与太阳相合,使阴阳协和。”[10]杜少辉认为,桂枝为开阖兼顾之药,如同人体的大小循环开而复阖,《黄帝内经》云五十营也。其开者,乃桂心色赤,禀木火之阳辛甘发散,从少阴出太阳,从营出卫,从天根到月窟,阳开而泄邪[12];其阖者,《本经疏证》云:“(牡桂)牡对牝而言,门之轴所借以辟阖者,曰门牡”[7]。桂枝启营卫、血气排邪后又周其内归,引阳更入阴界,一则阳回内藏,一则温化阴聚。终末,余邪陈宛又被太阳之开,营卫外周而除泄,循环往复。故《神农本草经》言桂治结气,《长沙药解》云:“桂枝化阴滞而为阳和”[13]。一阖一开,“结”解病去,阴阳协和也。故桂枝助血液周循勾合太少,又集仲景新加、附子二经方之理,实乃至重!当前学术界用桂枝治肿瘤以攻法为主,其代表方为桂枝茯苓丸,而杜少辉以“合”法运用桂枝治疗肿瘤相关疾病符合经典,更是对临床的补充,故以二经方化裁杜氏新附汤。

2.3.4 杜氏新附汤方解 组方:附片,桂枝,淫羊藿,巴戟天,白术,甘草,葛根,炮姜,川芎,狗脊,续断,乌药,羌活。

方解:方中桂枝、附子为君药,桂枝“合”之主药,秉木火之性流行内外,其杆色黄,又赋坤母地气;附片温大阳之阳,助少阴生阳,味辛色白,实乾父之天金。桂附同用合太少,则阳出阳回,邪解结散。淫羊藿、巴戟天养先天之精,白术、甘草生后天谷精,四药为臣药,助“两精相搏”则神充而血生。佐以葛根“合太阳,宣达阳明”[4],合淫羊藿“使太阳之气藏于水下”[4],共同助桂之开阖;炮姜存金火之性,佐助桂枝、淫羊藿则金火融降而水温木茂,伍川芎则上下转旋顺常。狗脊、续断为之使通道路之阻,再伍乌药、羌活,则大阳无滞,乃可行阴行阳而正守邪出。此方基钱塘之学以辨理施治化裁,方可施于“阴阳不合”证型。临证中,偏于阳浮可加朱茯神、半夏、砂仁;偏于阴弱可加党参、大枣;卫弱去羌活加黄芪、防风,兼阳明胃家实可加半夏、枳壳,兼少阳相火加柴胡、黄芩;偏于少阴寒证可加干姜、肉桂;偏热化加黄柏、砂仁,兼厥阴风木可加乌梅、赤芍。肿瘤不同分期的邪正盛衰不同,但不离仲景六经之论,加减法仍遵三阴三阳,当临床实际圆通,详见验案举隅。

3 验案举隅

3.1 验案1患者,男,53岁,2019年3月5日初诊。主诉:反复背部、左足疼痛3年余。现病史:1996年发现脑血管网状细胞瘤并行切除术;2003年发现颈、胸椎血管网状细胞瘤,并行胸椎血管网状细胞瘤切除术,颈椎内肿瘤未能取出;2012年双下肢瘫痪,无法行走。2016年出现反复背部、左足疼痛,疼痛呈持续性,服止痛药可缓解,但仍反复发作,外院考虑肿瘤原因。2018年12月于外院疼痛科住院治疗,效果不佳。平素受寒后腿部易抽筋,右半身麻木,上半身出汗多,脐部以上怕热,热多由右半身起,脐部以下畏寒,怕风,小腿肿,按之凹陷,全身无力,气短,胸闷气紧,左耳耳鸣,双目昏花,纳可,二便易失禁,小便急,夜尿1~2次,大便时软时硬,三四日一行。舌淡,苔薄白稍润,右脉细缓;左脉细紧,沉取弱,左尺促。既往患有浅表性胃炎三十余年,肝囊肿、肾囊肿、胰腺囊肿二十余年。西医诊断:血管网状细胞瘤(颈椎脊髓6/7);脑、胸椎血管网状细胞瘤术后。中医诊断:积聚病。处方(免煎药):淡附片、桂枝、炮姜各18 g,白术、巴戟天、狗脊、葛根、党参、锁阳、山萸肉、鸡血藤各30 g,淫羊藿、续断、乌药、羌活各10 g,黄芪60 g,川芎12 g,甘草5。7剂,1剂/d,分2次服用。

2诊:2019年3月13日,背部、左足疼痛明显缓解,上身出汗及下身冰凉好转,畏寒明显改善,下肢肿稍缓解。痉挛未见明显改善,二便易失禁,气短,头颈稍痒。舌淡,苔薄白稍润,右脉细缓,关脉稍散,左脉细紧,沉取弱,左尺促减。拟方阳和汤加减。处方(免煎药):淡附片、桂枝、熟地黄、炮姜、鹿角霜、巴戟天、锁阳、鸡血藤、党参、狗脊、续断各30g,蜜麻黄5g,肉桂15 g,黄芪120 g,炒白芥子10 g,海螵蛸20 g,甘草6 g。7剂,1剂/d,分2次服用。

3诊:2019年3月20日,诉服初诊方疼痛基本消除,服2诊方又间作疼痛,但无初诊严重,表现为隐痛感。出汗、怕冷进一步改善,双下肢肿、大便失禁改善。仍有抽筋,头颈皮肤稍痒。拟方杜氏新附汤加减,处方(免煎药):淡附片、桂枝、白术、巴戟天、狗脊、葛根、党参、锁阳、山萸肉、鸡血藤各30 g,淫羊藿、续断、乌药、羌活各10 g,炮姜18 g,黄芪60 g,川芎12 g,砂仁9 g,木瓜20 g,甘草6 g。7剂,1剂/d,分2次服用。

患者诉服药后疼痛大减,守方半个月疼痛无再发,后未继续复诊。3个月后寻访,患者诉疼痛偶发,但因发现肾癌需到外院住院,无法复诊。随访至2019年12月17日,患者诉因肾癌术后复发,间断到外院住院治疗,未能复诊服药,诉疼痛再发,但无之前严重。

按语:此病较为少见,未有标准治则。《素问集注》云:“督脉起于至阴……合少阴太阳,贯脊入肾”[4]。此督脉积阻,格太少不合也。盖少阴神机需合太阳阳气遍行周身,积阻则二气不合,君火神机不能游行以出入而身痛也;《集注》释新加汤证:“发汗后,身疼痛者,血液内亡也”[4]。发汗为开,切除术亦为开,大开则精血耗而不荣则痛。故太阳标阳外呈则上半身汗多,郁于阳明表气则脐部以上怕热,不能合君火顺降则脐以下畏寒。又少阴神机、生阳难上,不能合阳气周流则全身乏力;精不得阳化而荣血俱虚,“荣气虚则不仁”则身麻;精血两虚则厥阴化风化燥,症见耳鸣、眼花;肾司二便,有开难阖则二便失禁。右脉细缓、舌淡苔润当为戊癸不合,水寒土湿;左脉细紧,沉弱乃阻后少阴生阳力弱,精血难化,尺促者,神气外浮也。

初诊,杜少辉以合太少论治,拟杜氏新附汤,太少相合则神气充而精血生。合又生动,精血荣养周身,神机周流而经络通畅。更加党参、黄芪助资中生血,启游神机,黄芪又可引水泉而通督脉,助附子汤合阴阳、运大气。山萸肉、锁阳助淫羊藿、巴戟天合阖生精、精血相生,鸡血藤更助血神相生、气血周流。2诊时,营卫大通,症状缓解,为进一步通督脉,予阳和汤,但疼痛加重;3诊时,复予杜氏新附汤后改善,守方3个月,疼痛明显改善,盖阳和汤仅通督脉之气血,而杜氏新附汤更合整体之阴阳。患者多年疾病元气大败、精血泄耗,气血难承周身而瘫痪,若仍以破积聚为旨,与手术何异?故治以太少相合,精生阳行,气聚不离,外合和而深之奇经自解。

3.2 验案2患者,男,75岁,2019年9月4日初诊。主诉:反复咳血半年余。半年前无诱因出现咳血,遂至中山市某肿瘤医院就诊。查肺癌相关指标示:细胞角蛋白19片段12.52 ng/mL,SCC 2.9 ng/mL。查胸部增强CT(2019年3月20日)示:右肺上叶后段肿块,大小约6.2 cm×6.8 cm×5.0 cm,考虑肺癌,并发阻塞性肺炎,肺不张可能性大;纵膈、右肺门多个肿大淋巴结,考虑转移瘤,最大者短径约16 mm;右侧胸腔少量包裹性积液;双侧肺气肿。行支气管镜示:右上肺癌。组织病理诊断报告示:(右肺上叶后段肿块)不除外为分化好的鳞状细胞癌可能(病理号:764042);液基薄层细胞学诊断报告:考虑为癌细胞,部分细胞胞浆内见角化,未除外鳞状细胞癌可能(病理号:C20026360)。该肿瘤医院诊断右上肺鳞癌cT3N3MxⅢc期。遂先后行化疗7个疗程,化疗方案均为TN+pd-1单抗。2019年5月1日增强CT示:右肺上叶后段不规则肿块,较大轴面范围约6.7 cm×4.1 cm;左肺下叶后基底段新发一小结节,转移可能。继续进行化疗,2019年7月4日复查胸部增强CT示:对比2019年5月1日CT,右肺上叶肿块较前增大,约7.0 cm×4.1 cm;右肺门及纵隔多发轻度肿大淋巴结,部分较前增大。患者仍咳血,自觉化疗效果不佳,行化疗后疲劳、乏力甚,遂于2019年7月停止包括化疗在内的西医治疗,至2019年9月4日未行特殊治疗。刻诊:咳嗽、咳血,少痰,痰中带血,疲劳乏力,怕冷,饮水多,喜温水,偶嗳气,口臭,纳眠可,二便调;舌胖大,苔白腻。脉浮紧,左关尺促,双尺沉取弱。既往史:高血压病10年余;脑梗死后遗症3年;反流性食管炎5个月。个人史:吸烟50余年,日均1包。西医诊断:肺癌。中医诊断:肺积。处方(免煎药):淡附片、桂枝、炮姜各18 g,冬瓜子60 g,白术、巴戟天、狗脊、续断、乌药、葛根、紫菀、芦根、薏苡仁、瓜蒌皮、赤芍、白花蛇舌草各30 g,淫羊藿、旋覆花、桃仁、浙贝母各20 g,法半夏18 g,蒲黄12 g,杏仁10 g,甘草6 g。7剂,1剂/d,分2次服用。

2诊:2019年9月11日,服药2剂咳血立止,续服余方无其他不适,舌淡润胖大有齿痕,苔白腻,脉转细稍紧,促脉减。处方:在上方淡附片加量至36 g,炮姜加至30 g,黄芪30 g,肉桂9 g。14剂,1剂/d,分2次服用。

3诊:2019年9月23日,服药后咳血未作,自觉精神、纳眠较前佳,舌如前,脉未诊。附片加至60 g,桂枝加至30 g,蒲黄加至18 g,肉桂加至15 g,黄芪加至60 g,加茯苓30 g,去紫菀。14剂,1剂/d,分2次服用。

后复诊家属代诉无特殊不适,守上方续服。2020年1月17日复诊,患者从初诊至今仅在杜少辉门诊予口服中药,未接受其他治疗。家属诉患者规律服药,无咳血,精神佳,纳眠佳。于梅州市人民医院复查肺癌相关指标(2019年12月17日):NSE、癌胚抗原、鳞状细胞癌抗原、细胞角蛋白19片段均未见异常;复查胸部增强CT(2019年12月17日):右肺上叶肿物较前稍缩小,约5.8 cm×4.0 cm(原7.0 cm×4.1 cm);右肺门及纵隔多发轻度肿大淋巴结,较前变化不大;左肺上叶舌段少许炎症;右肺中叶内侧段、左肺下叶后基底段散在炎性条索灶。随访至2020年8月15日,家属代诉:患者情况良好,至今无咳血,纳眠可,二便调,无特殊不适,暂无复查胸部CT。

按语:此病虽名为肺积,实《集注》所言大结胸证。肺积从脏腑辨证,稍乏六经气化深意。而太阳一气流行,一气行十二经,一气应风寒暑湿燥火之六气,一气合于三阴三阳,是结胸辨治更符仲景六经深义。“结胸者,病发于太阳而结于胸也”[4],又因“病气结于胸膈之有形,而太阳之正气反格于外而不能入”[4]。此属风结,“风伤太阳而为热,则正气虚微”[4]。缘患者吸烟多年,“邪正之气并陷于内”[4],聚于太阴乾金,窃肺气不断化形,经年正渐虚而邪愈实,终气化大结胸也。太阳之气并于阳明、厥阴,积聚致阳明、厥阴不阖,又格阻血脉,离经之血随太阳失合外僭,血溢于上而咳血。脉浮者,风气也;关尺促者,与太阳之气合而为热,“痞坚之处,必有伏阳”[14];紧者,邪正相持;双尺弱者,邪之所耗,其正必虚,致上下水火不合。太阳正气不能内入,则周身畏寒;邪结于肺,上下不合则呼吸不利;多饮喜温当为正阳不入,阴土失化、阳土失阖,又见口臭、嗳气、舌大苔腻。阳气外越,邪聚于内,当以《集注》“太阳表邪内陷,不能从开而出者,只可从内解也”[4]之理从“阖”施治。

《素问集注》云:“太阳之气与手太阴、少阴之相合也。”[4]又云:“心为阳中之太阳,肺为阳中之少阴。”[4]初诊予杜氏新附汤加苇茎汤化裁,在上合阳中之太少助标阳顺降,则血随阳潜而咳血立止。桂枝、附子,以大火之令而味辛之物,助金火合德,“火金复相镕鍊,自必下流”[7],太阳天气下降内达少阴;又得苇茎汤更阖阳明,以辛金到庚金,邪化糟粕从阳明阖而内解。张氏言少阴神机外盛,是“从开而出者”助邪从表解,而太阳表阳自合;杜少辉守正出新,当大结胸不可外解,运太阳行阳明之阖而逐邪“内解”,则邪去而少阴自合也,加半夏、杏仁更阖阳明气分之关。2诊时,加黄芪、肉桂助阳气清降;3诊时,加茯苓禀松根之精,助太阳气化而合天之乾阳下归其宅,更配桂枝、桃仁、赤芍化裁桂枝茯苓丸助“上下阴阳之气交”[5],则由气入血、由阳潜阴,更达厥阴阖血分之机。守方续服,不治瘤而瘤消,不止血而血止。盖太少之离合统六经离合,六经离合又助太少之离合。

4 讨 论

《素问·阴阳离合论篇》云:“三阳之离合也,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搏而勿浮,命曰一阳”;“三阴之离合也,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搏而勿沉,名曰一阴”。闵士先云:“一阳者,太阳也,一阴者,少阴也”[4];“盖合而为一阴一阳,离则为三阴三阳”[4]。而“少阴之上,名曰太阳。少阴与太阳相合,阳出于阴,故在阴之上”[4],是故三阳归合太阳,三阴终合少阴,太阳出生少阴,太少之离合统六经之离合,而又终归少阴,合成先天一气。郑钦安云:“人身一团血肉之躯,阴也,全赖一团真气运于其中而立命,以一坎卦解之,推其极也。”[6]是故十二经本是一经,六气本是一气,道生一,一属阳[6]而三生万物,终万千合一,又复乎乾元一气也,故《易经》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庄子云:通天下一气耳。”“合太少”为“合”法治则之核心,用于所有“不合”之证。病案1体现了用“合太少”治疗以虚证为主,督脉积聚导致“太少不合”的病证。病案2体现了“合太少”以阳明、厥阴之阖以治肺积实证。“合太少”法治疗肿瘤,法于经典,用于当代,今抛砖引玉,以期同道指正。

猜你喜欢

少阴营卫桂枝
基于营卫理论对中医护理的初步探讨*
Antihepatofibrotic effect of Guizhifuling pill (桂枝茯苓丸) on carbon tetrachloride-induced liver fibrosis in mice
以“营卫气化”病机观论治皮肤病
从“营卫倾移”角度探讨痹证的中医理论机制
解读少阴病辨证论治体系※
桂枝香
我的发现
对《伤寒论》少阴急下三证的体质学认识
《伤寒论》少阴病预后探析
《内经》营卫关系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