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明 李志明

摘 要： 石窗作为房屋建筑曾经的重要构件，凝聚着能工巧匠的造物观，具有较高的实用价值和审美价值。目前，铝合金门窗幕墙不但能满足各种断面、多种功能的需要，而且这些功能皆是石窗所难以具备的。因此，传承石窗艺术必须放弃“以石论石”的僵化思路，回归到石窗艺术设计的本体，顺势而为，寻求现代蜕变。现代广告雕刻花窗就承载了传统石窗的艺术内涵，是石窗装饰艺术在现代生活中的重新演绎，有助于我们获得传承石窗艺术的启示。

关键词：石窗艺术 装饰 传承 回归本体

一、石窗艺术因何而设？

石窗作为房屋建筑曾经的重要构件，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和审美价值，石本无言，而智者识之。a老子《道德经》云：“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b石窗艺术体现了传统文化影响下的“有用”设计要求，其石质样式、装饰图案与设计功能反映了广大民众追求美好生活的心理需求，具有实用、保护、美化等多重功能。

（一）实用功能。李渔《闲情偶寄》云：“窗棂以明透为先，栏杆以玲珑为主。”c采光是石窗艺术的首要功能。石窗设计采用镂空手法，装饰各种纹样，既可采光又可通风，还可防腐。石窗选材便利，结实耐用，满足了人们的生活需求。

（二）保护功能。石窗曾经广泛分布于浙江、江西、安徽、江苏、福建等南方地区，这些地区因风盛雨沛，空气湿润，木质构件易被腐蚀，建房因地制宜，建筑外墙、房壁下部多用石块、石板，具有结实耐用、防盗防火等功能。此方面，石窗具有木窗不可替代的优势。

（三）美化功能。明清以来石窗图案设计注重人文情怀，表达人们的审美追求。特别是文人参与设计，以刀代笔，人文气浓，很大程度上是文人与工匠合力创造，所谓“三分匠人，七分主人”d。文人士大夫将象征人文精神的图形广泛应用于江南民居，石窗装饰图案巧妙地融合人物、动物、花鸟、文字等题材，成为自然与人文合一的艺术精品。

（四）精神功能。石窗作为地域特征的物化载体，是传承历史文化与审美设计的一扇窗口，并很好地展现了人类的造物思想。特别是石窗图案设计通过谐音、借喻、比拟、取形、象征等手法创造出吉祥主题的作品，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石窗艺术的图案设计以吉祥主题为主，追求“言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境界，寄托了人们祈盼吉祥如意的精神追求。正如世界建筑大师贝聿铭盛赞中国石窗时所说，中国石窗不但透气、光，而且成为一个画面，有艺术、传统和民间性。e石窗艺术就是从实用性上升到了形式美的高度，并与民众的美好愿望相绾接，折射出着令人回味的精神愿景。

二、石窗艺术传承的困境何在？

古今中外，艺术成活虽然会因时代环境的变化而境遇各异，但因时而变是艺术发展的基本规律：“或因实用功能的需要，或因生产条件的发展，或因时代风尚的变化，中国历代以来装饰造型产生了不同的变化，并直接影响艺术风格的变化。”f当前，石窗因不能满足现代家居的实际需要，已慢慢淡出大众生活。石窗遭遇的困境主要有：（1）固定不能开启。（2）采光不足。（3）制作成本高且周期较长。（4）密封、隔热、保温、隔音、安全等功能不强。（5）市场前景狭小。（6）结合石窗的文创产品，只停留在表面介质的延伸上。（7）强行“活化”石窗艺术还会带来自然环境的破坏和飞尘污染。在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人们的创造观和审美观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石窗功能和造型都存在较大局限，已难以满足人们对实用、安全、审美等功能的需要。石窗、草帽、草鞋等一批民间手工艺淡出人们日常生活的趋势已不可逆转。

窗户的历史大致经历了石窗、木窗、铁窗、钢窗、铝合金窗等发展阶段。1911年钢门窗传入中国，主要是来自英国、比利时、日本等国，主要应用于上海、广州、天津、大连等沿海口岸城市的租界地区。20世纪70年代后期，中国大力实施“以钢代木”的资源配置政策，加速推进了钢门窗的发展速度。自20世纪80年代初广州东方宾馆在国内首次采用铝合金窗始，铝合金门窗幕墙行业在中国快速发展，已成为家居装修的新时尚。铝合金门窗幕墙除了具有石窗通风、采光功能之外，还有石窗难以具备的功能和优势，主要表现如下：

（一）开启方便。铝合金门窗幕墙按其所处的位置不同分为围护构件和分隔构件，开启方便，可大可小，满足不同户型需求，铝合金门窗幕墙的密封性更强，光照范围更大。

（二）成本低廉。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所建房屋建筑总数超过欧洲三百年的总和。如果采用石窗，靠手工雕凿、镂空，一道一道工序地制作，工艺要求过高，制作成本大。工业化时代，机械标准化生产的铝合金门窗幕墙更能满足人们生活需要，其制作方便，安装快捷，制作成本自然比石窗低廉。

（三）保温隔音。窗户作为建筑造型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形状、尺寸、比例、排列、色彩、造型等对建筑的整体造型都有很大影响，现代建筑安装铝合金门窗幕墙，除了能增强保温的效果，很重要的作用就是隔音。城市繁华，居住拥挤，交通繁忙，甚嚣尘上，铝合金门窗因隔音效果好而备受青睐。

（四）安全防盗。铝合金门窗幕墙有可以安装纱窗，防蚊虫叮咬的功能。其体轻，耐腐蚀，强度和刚度高，无毒，耐高温，防火性能好，使用寿命长，可满足各种复杂断面的多种功能，是一般材料很难替代的。

近年来文化创意产业蓬勃发展，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石窗艺术得到了民间和政府的普遍重视，希望复活石窗艺术的呼声时有所闻，一些地區甚至投下巨资，建造工厂，尝试复活。但石窗艺术传承的瓶颈难以突破，目前基本停留在表面“介质”的延伸上，不是放大就是缩小。鉴于开采石窗石材带来环境破坏，为了不浪费石材，有的厂家将取下的废料磨成灰和水泥等高压制成新的材质石窗。虽然材料没有浪费，但成本过高。浙江三门县“微型石窗”的研发（如图一），运用数控机器操作，结合古老技艺，创作石窗艺术品。“三门微型石窗”只有普通石窗的十分之一大，属于石窗的浓缩版，机械化操作后，时间缩短了，完成一件作品只需一两天时间。但放大和缩小都不是石窗发展的出路，没有透过现象看到事物的本质。

三、石窗艺术传承路在何方？

纵观国内设计师在探讨石窗如何衍生设计之时，往往停留在“介质”的转换上，却忽视了回归设计的“本体”，没有抓住石窗传承的“牛鼻子”。当前对石窗传承的探索多停留在“介质”层面的转换上，比如传统石窗艺术在服装面料、品牌标志、文创产品等方面。实际上，石窗的艺术形式美正以现代广告雕刻的形式面貌出现，并已进入大众的生活。科学技术日新月异，沧海桑田，人们的创造观和审美观也不断发生变化。高科技成为世界的主导力量，人们原有的审美经验随之失效。g以柯布西耶和米迪·奥尚方为代表，以新柏拉图主义哲学为依据的纯粹主义机器美学诞生。机械美学开始于工业时代，在这样一种激情的机械为主的潮流下，与之相匹配的设计随之产生，设计师开始寻找以何种方式来表现这个机器时代的设计趋势，这种全新的审美倾向开始逐渐风行。它代表着精确、速度、力量、结构，一种完全脱离手工设计的审美。h随着机械生产在生活领域的影响逐渐加深，机械美学产品取代旧的形态，新生活方式取代旧生活方式，现代广告雕刻花窗，成为一种时尚潮流，变成最適合的使用方式。虽然石窗的功能性已失去，但其艺术性将永久地继承下来。石窗艺术之美以新形式进入大众生活，进入现代家庭，形成了新的时尚潮流。在消费者对石窗传统手工艺的审美、造型需求的驱使下，产生新的解读，它既反映了消费者对传统文化的审美追求，又反映了石窗艺术必须在传统手工艺美学中融入当代设计。于是，“活化”石窗的传统手工艺，回归设计本质就变得非常重要。为此，笔者提出两条思路：

（一）用传统继承传统。即运用石窗的传统手工艺，保持传统的造物技法和形式美感。石窗的装饰功能在其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显示出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强大生命力，在当代艺术多元文化形态并存的格局中，仍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目前，石窗主要应用在庙宇、古建、古村落的建造或修复中，这部分需求量属于小众需求。但正是因为这个小众需求的存在，石窗传统手工艺仍可以较好地传承。浙江三门县东屏古村，修复老宅的窗户，采用当地蛇蟠石机械雕刻而成（如图二）。蛇蟠石呈赭红，具有华贵喜庆之意，且纹路细腻、质地软硬适中、宜于雕琢，成型、打磨且精致度与全手工制作相差无几，有时甚至比人工还精巧，减少了修复成本，这也是国内古村落修复中常见的方法。

（二）以新材料取代石质材质。随着现代建筑的兴起，古城拆旧立新，愈来愈多的传统建筑纹饰在拆除中“香消玉殒”，铝合金窗、塑钢窗正不断取代着设计精美的石窗。石窗逐渐被弃用，这是难以挽回的事实。但窗花所反映的特定时期的文化基因仍在延续，装饰纹样的美感仍可继承。新型广告材料产生的机械美学产品已经悄悄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窗花纹样为设计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石窗艺术正以新的载体“复活”，并悄然走进大众生活，在屏风、舞台、背景等设计上随处可见。在现代家居和室内装饰中，通常采用雪弗板材料，通过机器雕刻镂空、打磨、上色等工艺制作完成。常见有屏风、隔断、吊顶等形式。现代家居装修中，采用白色雪弗板镂空的隔断也非常多见（如图三），此类隔断采用现代平面构成的设计手法，将具象的树变成简约的几何图形，经由电脑雕刻制作出符合尺寸需求的花窗。这种家用窗花隔断多用在客厅与餐厅之间，也可以用在电视背景墙及酒柜、书柜装饰上，达到功能与形式的统一，合理地划分了居住空间。在私人会所、现代舞台上，窗花艺术也可以经常看到，香港著名设计师陈幼坚设计的澳门顶级私人会所——红伶（如图四）。室内大部分采用石窗镂空形式，利用窗花艺术镂空手法，注重空间转换关系。由于石窗艺术具有独特的功能与形式特点，在隔断空间方面有其独特的艺术形式。相比其他艺术形式更能与装饰空间融为一体。针对功能性质的不同，对空间氛围的呈现也各具特色，对空间划分，镂空装饰，色彩、材质、陈设的搭配，灯光效果的辅助等，按照一定的次序排列，形成有机整体，形成一步一景的空间转换感，重塑光与影的完美结合，从而实现空间功能性与艺术性的和谐统一。2017年浙江卫视《中国新歌声》第二季选秀栏目，周杰伦的《菊花台》作品由陈奕迅和刘欢演唱，其中舞台场景采用了雪弗板的镂空艺术展示（如图五）。舞台背景设计手法采用图与文相结合的方法，《菊花台》歌词为镂空的内容，形式采用石窗艺术形态。在舞台上展现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朴素造物印象，舞台空间层次丰富，细节精美，主题与氛围和谐统一。舞美设计师通过复制、排列的手法使深情、忧郁的歌曲韵律以及中国汉字文化得到了充分的展示，达到“赏”与“用”的完美结合。

四、结语

总之，石窗艺术承载着民间造物观，顺应天地的造物原则，达到了功能与形式的完美结合，但更安全、更保温、更隔音、更低廉的铝合金门窗普及化时代早已到来，石窗开发和应用之颓势已不可逆转。但我们不要悲观，其质虽已没落，其艺仍可永生，我们要顺势而为，石窗装饰艺术仍可代代传承。新型广告材料的应用给窗花艺术带来新的启发和活力，窗花艺术得以重新展现；现代雕刻技术的运用，不但可以为消费者提供了更丰富多彩的图形图案，而且可以为窗花艺术的复活找到新路径。“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世而制”i。艺术发展必须紧跟时代步伐，每一种新型材料的出现，都有旧材料不能比拟的优越性。就石窗艺术传承而言，新的广告材料取代石制材料，新的材料也必将启发人们进行更丰富的创新设计。石窗不是消亡，而是以一种新面貌、新形式存在，石窗艺术也没有断层，其艺术基因将一直会延续，并不断发展。

a 张球：《中国古代石窗》，西泠印社出版社2007年版，第10页。

b 陈鼓应：《老子注释及其评介》，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02页。

c 浙江古籍出版社编：《李渔全集·闲情偶寄》（第3卷），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164页。

d 于民主编：《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397页。

e 叶艳莉：《花开别枝的石窗艺术》，《中国文化报》2007年6月28日第7版。

f 陆红阳等主编：《装饰设计造型》，广西美术出版社2007年版，第48页。

g 〔日〕原研哉：《设计中的设计》，朱锷译，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5页。

h 石晨：《探析柯布西耶的“机械美学”》，《现代装饰（理论）》2016年第7期。

i 〔汉〕桓宽：《盐铁论》，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28页。

作 者： 李再明，台州职业技术学院艺术学院助教，研究方向：环境艺术空间设计的教学与研究；李志明，台州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艺术设计及理论。

编 辑： 张晴 E-mail： 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