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爽

摘 要：现实主义流派中，美国画家爱德华·霍普的艺术作品别具一格。其作品着重围绕美国20世纪的现实生活取材，题材既有现代都市风貌，又有乡村原野韵味。此外，作品的构图、色彩和光都很好地传达了霍普的内心感受，有着鲜明的个人特色。

关键词：爱德华·霍普;构图;色彩;光

20世纪的美国经历了“柯立芝繁荣”，生产和资本的集中程度加深。霍普是这一时代的见证者，他的作品有着明显的爵士时代的烙印。菲茨杰拉德曾说：“这是一个奇迹的时代，一个艺术的时代，一个挥金如土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嘲讽的时代。”无论是人物的着装还是都市的风貌，都已经变得相当摩登。繁荣本身往往孕育着新的危机，不久后爆发的经济危机让“美国梦”破碎，“二战”带来的阴影，让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丝郁结。霍普似乎是在无意间将这种情绪融入自己的作品中，让其绘画沉浸在一种冷静、疏离和淡漠的氛围当中。

一、荒凉的都会系列

在二战之前，美国经济发展较快，汽车、电气、钢铁和建筑等领域的生产都出现了高涨局面。都会的生活更是丰富多彩、欣欣向荣。然而繁荣转瞬即逝，经济危机爆发，美国再次卷入世界大战。霍普深受触动，将这一时期人们的感觉和表现融入作品中：沉默或互相隔离的神态，像是陷入了一场难以自拔的迷思当中。

《铁道旁的房屋》被称为霍普“荒凉绘画的开端”。这件作品中的荒芜感首先源自铁路旁边一座被遗弃的、高大的、维多利亚式的宅第形象;其次是作品的色感，向阳面晃眼的白色和背阴面冷硬的灰蓝色以及突兀的红色屋顶，强烈的明暗对比，浓厚的阴影，给人以不安感和神秘感。光源也不似自然光柔和协调，反而更像是拍照时打的光，锐利冰冷。不管是看上去有些荒凉的建筑，还是那些温暖敞亮的颜色，意境辽阔的自然风光，都被霍普以旁观者的角色不带太多技巧和情绪如实记录下来，从而显得沉静而内敛。

强势崛起的工业文明和高楼林立的大都市，空荡的街道，孤冷街角、杂货店前偶尔出现的某个人，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女，成为霍普画笔下的重要元素。霍普的都会系列作品中，大都可以看到那些在城市里沉默的人，或者几个人聚在一起，但他们之间毫无任何有意义的互动，而是各自顾己，貌合神离。《缝纫机前的少女》《交谈》《城市中的办公室》《纽约电影》等描绘都市生活的作品中的每一个画面场景都好似我们生活中随意瞥见的一个瞬间的写照。正因如此，画面上那些平凡日子里的百无聊赖或多或少让观者产生不同程度的共鸣，这和每一个人不同的人生经验息息相关。生活依然继续，画面中的人物与场景如同摆设的静物，无望漠然地存在于激流中心，凸显出静止的孤独，显现出一种生活的冷漠。在霍普众多描绘社会风俗的作品中，《七队现代都市》的观察角度独到而又发人深省，不同于印象派对现实生活的写照是欢愉的、充满情调和活力的，霍普笔下的都市生活没有生机勃勃的朝气，反而更像是陷入中年危机的无助和冷漠。风格写实，但不等同于完全复刻，并不细腻精致的笔触下，实际上具备一种象征意义。正如在霍普所认为的：“过于精细的描画会削弱作品的象征价值。长久以来，他都竭力精简人物和陈设，最终回归至简。”[1]它们真实，但又与真正的真实无关，区别于表现主义歇斯底里般的表达，霍普对于生活体会的表达要中肯得多，因此多了一份理智克制，甚至还有一丝禁欲的味道。

二、愁苦的乡村系列

霍普的作品不全是都会风景，他还创作了一系列乡村主题的作品，并在这些作品中保留了一贯的忧郁、孤冷。画面中常常会出现无人的空间、含糊不清的人物形象以及人烟稀少的街道等，形成了相当强烈的对比风格。

《加油站》是霍普的经典之作。远处的天空还有一丝丝的红光，显示出天色已晚，加油站的房子里亮起了灯，旁边的杆子上高高地挂着一盏灯。红色的加油机旁一位工人正在操作加油机，他身后的马路空荡荡的，马路的对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排列有序，长得很茂盛。整幅画的场景如此简单，既熟悉又陌生。这个情境里正在工作的工人、孤单的身影和空空如也的马路，一切都静悄悄的，似乎暗示了现实生活中人的郁闷。霍普创造了去看待眼前事物的独特视角，凭借对比和夸张的手法，释放他内心的情感。

中国文学大师朱自清曾在《荷塘月色》中写道：“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画家所处的时代正是美国城市化进程的鼎盛时期，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矗立于郊外被遗忘的房屋，也许正是一种情感的表达，人们称之为“乡愁”。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之下，故乡显得更加寂静安宁，却是到不了的远方，如同霍普作品中那些看上去既熟悉而又亲切的建筑，却也只能相隔甚远地观望。

三、大胆的构图和色彩

霍普十分喜爱空房间，他曾说：“我一直被空房间所吸引。”“一座没有人在意和观察的房子看起来像什么。”[2]因此，世人常可以在霍普的风景油画作品中看到那些多數情况下不被人重视的存在——坐落于山丘、路旁的房屋，孤礁海浪上的灯塔。值得注意的是画家描绘这些事物时的角度，他不走近它们，而是隔着一定的距离，在一旁记录、创作，画面上的乡村小屋也许是某一户人家温暖简朴的居所，海上的灯塔是船只靠岸的指引，但是在画家描绘方式的影响下，观看者会产生亲切感，但也不能完全靠近，只能在远处静静地凝视它们。

《夜莺》《仲夏之夜》《旅馆房间看书的女人》等作品采用的构图方式和电影的特写镜头极为相似，主要描绘某一单一场景，具体的观察角度有平视、俯视或者仰视。

霍普幼年时的经历和家庭教育使得他受到较好的艺术熏陶，获得艺术创作的细胞。正如他曾说的，父亲对他的影响是直接且深远的，很小的时候父亲就鼓励他阅读包括《父与子》《悲惨世界》在内的诸多写实小说，对一个敏感内向的孩子来说，他在了解真正的世界之前，内心已经蒙上一层淡灰色的薄纱[3]。因此，在霍普作品里可以看到描绘者永远与观察物保持一种清晰的距离，以一种置之度外的态度对待他看到的一切。霍普幼年时的一张习作，已经初显端倪，画面上只有一个孩童的背影，他背着手，观望着眼前被风卷起的杂乱的海浪，不知一个小小孩童为何不喜嬉戏玩闹，而是背向观者，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凝视着远方。

霍普在色彩的运用方面也有着十分明显的个人特色，喜欢运用大幅的色块和反差极大的互补色。另外，在他的作品中含有红色成分的亮点与含有绿色成分色的暗面比比皆是，虽然画面中的颜色明亮艳丽，但却透露着冷淡的气氛。这种冷暖在强烈的光影对比下更加充分地表现了一种隔离、孤独感。

霍普的油画或者水彩色彩都是浓厚饱和的，画面效果稳固而庄重，不似莫奈的轻盈与多变，这种明亮的色彩与现代都市生活的压抑沉闷不谋而合。

四、明亮的光

在油画的发展过程中，光影以独特的方式表現丰富多彩的画面，表达作者内心的情感。霍普作为美国的一位绘画大师，热衷于描绘现实生活。霍普也特别喜欢借助光影表现物体的颜色、体积、质感等，营造画面的气氛，从而传达自己的情感。

《早晨的太阳》是霍普的一幅布面油画作品，画中描绘了一个女人环抱双腿，独自坐在房间的床上，眼神直直望向前方。阳光从她面前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她侧面的墙上留下了一大片形状规整的光区。除了女人前方画框一般存在着的窗户外，整个室内没有一项多余的摆设，十分简洁。在这样的处理方式下，我们的关注焦点自然会更多地落在女人稍显落寞的身影上，再移至墙面和窗户上明晃晃的光影，它们共同构成了隐藏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内心的社会景观——孤独和沉寂。

光是霍普模仿自然物时的参考因素，“‘光对于霍普而言如此重要，但在他的作品中（尤其是室内景）却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介入，有时近乎实体”[4]。将这一特点体现得最为明显的作品之一是《海边的空房间》，这也是霍普的最后一幅作品，完成这幅作品不久之后他便辞世了。这幅作品同样保持一贯的风格，色彩明丽，色块之间分割明显。室内的陈设布局极简，占据画面最大空间的是一面空白的墙壁，洞开的门窗使得阳光可以顺利地照射进房子，并在墙壁和地面形成规整的光影，静止的画面给人一种祥和宁静之感。画面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束明亮的光，充当了平淡画面中一瞬间的喜悦的来源，没有那一束光，就只一面普通的墙壁，可能也就达不到某种哲思的高度了。具有侵略性的光线，通过简洁而平淡的表现手法，营造了一种凄凉孤独的氛围。正如霍普为自己写下的悼词一般：“人走室空，我的离开并不会改变世界的什么。”与他晚期的作品一样，只是安静地欣赏着这个世界，也不企图改变什么。

光对于霍普而言，就像苦闷生活的调剂品。柔和的光影、聚合的光照或散射的光照、强烈的光影等，都从不同的角度渲染着画面的气氛，呈现出不同的效果。

五、独处的力量

许多人看霍普的作品，总会觉得压抑、孤独、平淡，会有许多负面的情绪。许多人提到孤独，会认为那是可怕的、可耻的，不愿意面对和承认。但孤独真正的意义是让人学会思考。画家仔细地端详着日常生活中那些琐碎的生活片段，并精心地布局于画布之上，没有领会过平淡生活中的暗涌的人，是无法去欣赏这些毫无新奇之意的事物的，更不会借助自己的创造，让这些画面充满美感以及思想暗示。观看霍普的作品，也会随着画面里生活在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的沉默而陷入自己的思考当中，霍普的作品所体现出的价值内涵恰好有一份力量感，这种力量感恰巧源于那些独处的时刻。

参考文献：

[1]刘祥辉.开放与疏离：爱德华·霍普绘画作品与19世纪末诸文艺流派关系寻绎[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4）：102-107.

[2]陈晓莹.探寻爱德华·霍普的艺术世界[J]. 湖北美术学院学报，2008（2）：65-68.

[3]Asura.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爱德华·霍普[J].东方艺术，2015（13）：113-117.

[4]祝虹.爱德华·霍普作品的现代性形式[J].兴义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6（1）：100-103.

作者单位：

四川民族学院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