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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谋杀时间”到“深度学习”

2019-09-10林可

教育传媒研究 2019年5期
关键词:短视频媒介青少年

林可

【内容摘要】本文描摹了短视频发展情况,指出了短视频对青少年成长和教育影响的争议所在,提出了探讨短视频的教育价值应参照的三个原则:重新理解媒介、重新理解青少年、重新理解教育。

【关键词】短视频;教育;媒介;青少年

短视频是移动互联网时代方兴未艾、风靡全国的“爆款”传播媒介之一,深受青少年喜爱追捧。“刷抖音”“玩快手”“上微视”“随手拍”“发现更有趣”“记录美好生活”,代表着网络生活的新趋势,也折射出青少年——网络原住民——认识世界、融入社会、表达自我、互动沟通的新方式。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为8.29亿,其中短视频用户规模高达6.48亿。①网民之中,从年龄来看,30岁以下年轻人是主力军,占比达48.4%;从职业来看,学生群体最多,占比达25.4%。②网络视听相关研究发现:短视频用户中,30岁以下群体占比接近七成,在校学生占比将近四成。③另一份调研中,有20% 青少年坦言: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总是”看短视频。④可见,短视频是一種年轻化的媒介,不仅出现时间短、兴起速度快,而且在青少年群体中的传播范围广、潜力大、影响深。

谈及短视频对青少年成长和教育的影响,争议之声不绝于耳。一方面,家长和老师担心青少年沉迷短视频、无心向学、深陷娱乐、不可自拔,无限制地消磨碎片时间,还有可能占据正常的学习时间——“谋杀时间”(kill time)似乎成为短视频危害青少年健康的原罪之一。再加上短视频泥沙俱下、良莠不齐,青少年随手一刷,难免与不健康、恶趣味的内容不期而遇,在极短时间内深受其“毒害”。另一方面,也有研究表明短视频能给学生带来正向影响:知识类、科普类的内容在短视频平台崭露头角;另类教师、知识达人利用短视频发布有趣的学习内容、介绍独特的学习方法;一些学生通过短视频自主学习,加入了生产和分享知识的行列;知识类短视频的点赞、关注、转发数量不断攀升,成为青少年“成长的百科全书”。与此同时,也不难发现有些打着“知识共享”旗号进行商业炒作,贩卖教育焦虑,争夺学生流量,传播假消息、伪知识的短视频。因此,如何看待短视频与青少年成长的关系,如何挖掘其教育潜力、规避其风险危害,如何创造性地应用短视频助力教育变革等,成为探索“短视频+教育”的一系列关键之问。

笔者认为,探讨短视频的教育价值,应当扬长避短,既要正视短视频在教育领域的先天优势,也要认识它的客观不足。这就要求家长、教师和教育工作者转变观念,细致观察,综合判断短视频的功过是非,悉心陪伴“短视频时代”的青少年成长。为此,可以参照以下三个原则,做出尝试。

原则一:重新理解媒介

我们应当理性思考短视频风靡现象背后媒介发展的“变”与“不变”。所谓“变”,指的是媒介技术飞速变革,媒介文本形态各异。短视频借助互联网和移动终端混合了视觉文本、听觉文本、甚至触觉文本,通过简化、剪切、浓缩、融合等方式,成为更加短、平、快的社交媒介产品,在新一轮网络提速和大规模粉丝增长的基础上广泛传播。所谓“不变”,指的是媒介的本质,“媒介即讯息”,媒介即“人的延伸”,正如麦克卢汉所说,照片是视觉的延伸,广播是听觉的延伸,电视是视听综合感官的延伸,互联网是中枢神经的延伸。⑤如此看来,短视频是人的综合感官与中枢神经更快捷的延伸,这种延伸就其内容而言具有稳定特性,即:仍然指向人之情趣、精神和意义的表达、分享与创造;就其形式而言具有内在属性,即:社交媒体属性,指向人们与他人建立关系,交流、分享、消费信息,共同讨论和参与群体文化建构,从而获得认同感和归属感的社会化天性。⑥

短视频的“长处”恰恰在于其“短”,时间短,叙事快,意义浓缩,呈现直接;它最鲜明的教育优势在于短时间内引起学生的学习兴趣,使学习过程趣味化、便捷化、情境化、可视化;又因其强大的社交功能,使得青少年可以随时随地记录、呈现和分享学习经验,并有可能形成志趣相投的学习共同体。然而,短视频也有诸多“短处”,例如:提供过度碎片化的信息,制造脱离完整语境的叙事,崇尚夸张猎奇的表演,借助社交链条催生个体的模仿行为从而导致一系列“病毒效应”和成瘾现象⑦,等等。这些无疑会影响青少年健康成长,想要规避其害,除了依靠政府和法律的监管、媒介平台的自律、短视频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自觉,更需要家长和教育工作者的深层介入,持续关注并参与青少年的媒介生活。

原则二:重新理解青少年

我们应当尊重青少年在短视频时代的自主性、先锋性和引领性,也应为青少年的短视频亚文化的发展保驾护航。著名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曾提出三种文化形态:前喻文化、并喻文化和后喻文化。⑧如果说“前喻文化”时代,长者、先知、教师等人拥有智识上的绝对权威,知识从学富五车的长辈向懵懂无知的后辈传播;那么“并喻文化”时代,青少年和长辈、教师和学生、家长和孩子之间逐渐发展出平等化和民主化的交流方式,知识和经验仿佛在亲密无间的同辈之间传递。然而,到了“后喻文化”时代,知识的生产方式和传播路径可能发生根本性变革,那些更迅速掌握新兴理念和技术的年轻人,更有可能占据先机,成为知识的生产者和传播者。尽管人们对这种颠覆式的知识型社会图景充满怀疑,认为前途未卜的后生晚辈难以掌控扑朔迷离的人类未来,但事实上,长辈、老师、家长已经不得不放下身段,向年轻人学习。

当今短视频的普及使得“后喻文化”特征愈发凸显——青少年比长辈更加熟悉、习惯、热衷于“玩”短视频,因而创造了一种新的青少年亚文化,促使他们的学习、生活、社会化方式呈现更加直观、立体、多元、互动、去中心化、去结构化、去权威化等特征。同时,一种亚文化或多或少会与所谓“主流文化”产生差异,时而“离经叛道”创造话语,时而“消费至上”寻求快感,时而“娱乐至死”消解意义,时而对抗反叛传统价值,甚至挑战社会伦理和法制的底线。⑨适当的差异有利于保持青少年亚文化的活力,促进社会文化多元繁荣发展;但若尺度把握不好、监管不力,就容易使青少年受到消极避世、急功近利、拜金主义等价值影响,甚至受到色情、暴力、惊悚内容的威胁。近年来一些短视频利用青少年猎奇心理、借着动画片的外壳传播有害内容⑩,即是例证。因此,在短视频时代做教育,不仅需要了解青少年的兴趣、体验、品味、认知结构、交往方式,尝试学习和运用短视频这种极简、率性而丰富的视听语言与青少年对话,也需要与青少年展开视频之外的讨论、反思,引导他们自主创造健康的青少年亚文化。

原则三:重新理解教育

我们应当以更宽广的视角看待教育活动与人的成长,不应将教育窄化为工具性的“知识习得”与“文凭获取”。教育即生活,教育即生长,教育即经验的不断改造;教育不仅意味着成长反思、自我实现与超越,还意味着情感、态度、价值观的建构,更进一步意味着人们联合生活、分享经验、缔造美好社会。我们常说,一个“有知识的人”不等于“受过教育的人”;一个“受过教育的人”不等于“有教养、有素质的人”。英国教育哲学家约翰·怀特认为,教育除了使人通晓知识,还要培养有德性的人,使其具备审慎、勇气、克制、仁慈、公正、诚信、明智、思想独立、幽默、活力等特征。因此,我们在思考短视频的教育意蕴时,不应仅仅停留在涨知识、新技能获取、晒关注、学习打卡等简单认知活动,应当承认短视频无法替代“深度学习”和“真正的教育”。

單从知识习得层面来说,学习并不意味着一个绝对轻松的过程,它包含了识记、领会、运用、分析、综合、评价等一系列复杂的认知活动,它还需要学习者具备志趣、毅力、耐心、抗挫折等品质,需要学习者与教育者的良性互动。显然,一般的短视频很难承担学习的全部环节,除非专门进行有目的的、体系化教学设计,浅尝辄止的短视频很难全面提升孩子的学习效果。

从能力培养层面来看,短视频虽然拓展了青少年的视野,但未必能提高“刷商”(刷视频获取和传播信息的能力),这就需要学校和家庭加强媒介素养教育,培养青少年的批判性思维和审美能力,引导他们甄别高质量、有价值的短视频,理解刷屏和霸屏背后的非理性驱动因素,反思被资本和算法筛选、裹挟的视频热点,帮助他们有意识地克制媒介使用、拥抱屏幕之外的生活。简言之,除了给予青少年接触媒介的权利,也要培养他们与媒介共处的能力,从“赋权”走向“赋能”。

从情感态度价值观层面来看,短视频适合传播感性、幽默、灵动的内容;当真善美被集中放大的同时,假丑恶也会以最快速度传播;媒介是价值中立的“双刃剑”,但教育却是有着特定价值追求的、向善的活动。教育期望赋予青少年的那些丰沛情感、积极态度、高尚品德和美好价值观,需要线上线下、屏幕内外、长时间的多方共同努力方能实现。

总而言之,短视频时代的教育应当呵护青少年应用新媒介记录生活、创造意义、改变社会的原动力,进一步探索短视频的教育潜力,则需要扬长避短,在寓教于乐的同时启发深度思考、促进深度学习。

注释:

①②《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第4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千家网,http://www.qianjia.com/html/2019-02/28_326896.html,2019年2月28日。

③《CNSA:〈2019年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网经社,http://www.100ec.cn/index/detail--6510524.html,2019年5月28日。

④《〈中国青少年互联网使用及网络安全情况调研报告〉发布》,央广网,http://tech.cnr.cn/techgd/20180531/t20180531_524253869.shtml,2018年5月31日。

⑤﹝加﹞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何道宽译,译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18-19、260-261、346、360、396页。

⑥﹝英﹞汤姆·斯丹迪奇:《从莎草纸到互联网——社交媒体2000年》,林华译,中信出版社2015年版,第12-13页。

⑦常江、田浩:《迷因理论视域下的短视频文化——基于抖音的个案研究》,《新闻与写作》2018年第12期。

⑧﹝美﹞玛格丽特·米德:《文化与承诺——一项有关代沟问题的研究》,周晓红、周怡译,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5页。

⑨Poyntz, S., & Pedri, J.  (2018). Youth and Media Culture. Oxford Research Encyclopedia of Education.

⑩解放网:《暴力、色情、惊悚,多少平台躲在儿童邪典片背后数钱?》,新浪网,http://news.sina.com.cn/c/2018-02-01/doc-ifyremfz3388661.shtml,2018年2月01日。

﹝美﹞约翰·杜威:《民主主义与教育》,王承绪译,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6-8、49-61、97-98页。

﹝英﹞约翰·怀特:《再论教育目的》,李永宏等译,教育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38-142页。

﹝美﹞洛林·W.安德森:《布卢姆教育目标分类学(修订版)》,蒋小平等译,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年版,第5页。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讲师)

【特约编辑:刘 原;责任编辑:韩 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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