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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俗:今之乐犹古之乐

2018-08-03杨军

时代人物(新教育家) 2018年3期
关键词:雅乐诗经音乐

本刊记者_杨军

六小舞之帗舞——举幡而舞

北京奥运前夕,郎朗豪迈地宣称:“中国有2000 多万琴童,再过10 年,古典音乐的半壁江山将被中国人占据。” 作为奥迪和劳力士广告代言人,郎朗在国际上的成功,激励着越来越多儿童背负父母的期望苦练钢琴。虽然音乐家傅聪对郎朗弹琴的炫技有委婉的批评:“音乐不是比赛。”但对中国家长,钢琴何止是比赛,而更像一场战争,一场必须打赢的现代化战争,一场高雅艺术的世纪决战。

意气风发的郎朗,俨然已成为弹钢琴的霍元甲。

从“大炼钢铁”到大练钢琴,“苦大仇深”的民族情怀在西方音乐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比中国更“苦大仇深”的印度,被英国人殖民近三百年后,印度音乐却拒不接受钢琴,不接受钢琴的固定音。拥有弹性音的印度西塔琴美妙而悠扬,西塔琴演奏大师宛若得道高僧。当然,现在也有印度青年在国际钢琴比赛中获奖,但他们不会因此而背负大国崛起的沉重使命。

换句话说,他们有文化自信。

并不是今天才这样,清末以来一直如此,且越演越烈。台湾作家薛仁明曾对本刊记者说,上世纪90 年代的台北,如果一位姑娘抱一把古筝或古琴走上街头,其震撼程度将超过裸奔。

我们毫不怀疑中国家长有占据古典音乐半壁江山的雄心壮志。本刊记者曾采访某些国际幼儿园和私立学校,大课间播放的音乐是莫扎特的歌剧和贝多芬的交响。按中国的观念,上午是辰时和已时,本是安静学习和思考的黄金时间,而广场舞大妈和西方人听交响都要在黄昏之后。那么,中华民族有古典、高雅音乐吗?在哪里?人们听过吗?

本世纪初,旅游业大兴,丽江旅游有个重点项目——欣赏纳西古乐,据说是纳西族古老的民族乐。2003 年,传统音乐学会理事吴学源听过后,在《艺术评论》上发表文章,认为是“挂羊头,卖狗肉”,所谓古乐是容纳了道教祭祀音乐和儒家典礼音乐的民族歌舞,由此引起丽江旅游部门愤怒,惹来一场官司。

可以想像,中国人对本民族的高雅音乐已多么陌生。

雅乐亡,求诸野

胡兰成写《中国的礼乐风景》:“中国音乐在近世遭了三劫:宋儒、五四、电视及录音播唱。”这里说的就是雅乐,他认为,宋儒以为秦始皇焚书,乐经已亡,后世的皆非古乐,故绝口不言乐。又说,其实三代雅乐在汉魏尚存,一直在民间隐秘流传。一部分传承变化于日本韩国,另一部分杂入民间戏剧和歌谣中。

他去世后很多年,2016年8月27日,被誉为“先王之乐”的“六小舞”复原展示在孔子故里山东曲阜尼山脚下举行,完成了全球首演。这在文化界引起不小轰动。此次演出由诚明雅乐策划,表演者来自中国音乐学院的雅乐团,舞者与乐手都是20岁左右的青年。

中国雅乐正是属于青年的。所谓雅,即是正,《大学》“正心诚意”,诗经有大小雅和颂,是贵族宴饮和祭祀的音乐。古代礼乐不分、诗乐不分、舞武不分,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乐正是包含礼仪、诗歌、音乐、舞蹈、戏剧、体育等的综合艺术。

周代雅乐传承自“六代乐舞”,所谓《云门》《咸》《韶》《夏》《濩》《武》。这些乐舞经过凝练发展,即变成贵族青年子弟教育的“六小舞”。礼乐射御书数,排第一。

至于我们今天看到的“六小舞”,正如前所言“隐秘流传”,出自明代朱载堉的《六代小舞谱》,其中《帗舞》是舞者手执挂着丝绸布条的竹竿舞蹈,祭祀后稷;《羽舞》是舞者执鸟羽而舞,祭四方;《皇舞》执五彩鸟羽而舞,用以求雨;《旄舞》执牛毛牛尾而舞,祀辟雍(周代学府和祭祀场所);《干舞》舞者执盾牌而舞,祭山川;《人舞》是徒手舞,歌颂尧帝仁德。

朱载堉是朱元璋九世孙,在天文、算数、音律上均有极高造诣,他创建的“十二平均律”广泛应用于键盘乐器上,被誉为“钢琴理论的鼻祖”。他又首创“舞学”,绘制了大量舞谱和舞图,“六小舞”即是他根据历代文献和研究重新谱成。

在古代,雅乐教育按年龄进行,一个人在20岁之前渐进式学完“六小舞”,成年后再学“六大舞”。“六小舞”舞者徒手或手持道具,在“上转势、下转势、外转势、内转势”四组动作之间来回“变换”,四个转势分别象征孟子所言恻隐之仁、羞恶之义、是非之智、谦让之礼。

这些动作看似简单,我们觉得寓意复杂,这其实正是现代中国人习惯竞技体育、体操等的误解。2015年热映的武侠片《师父》片头,天津武师郑山傲与南方拳师陈识到夜总会赏舞,郑山傲让陈识留意俄罗斯舞者的芭蕾,说她“肌肉运用之妙,近乎拳理”。其实舞武不分,“六小舞”的舞蹈、音乐、礼仪与武术同源。

雅乐团表演佾舞

韶乐——狮子

朱载堉所编《六小舞舞谱》中的“引舞持帗势”

杨春薇(二排右三)、谭盾(二排右四)先生和雅乐团同学们

2016年11月,本刊封面主题戏剧教育,曾专程采访“六小舞”复原项目的总负责人杨春薇女士。她正本清源:“六小舞”的形式,原是出于古人对天地人的认识。用立、拜、转、回的基本体式融入天地开合的意识,身体打开时,就像一个“大”字,有个中心轴,与张开的双臂垂直。古人行走坐卧,都围绕中心轴去动作,带动整个身体。在舞蹈中,也要围绕这个中心轴做上、下、外、内不同转势——舞者不只是做动作,同时还要感受天地之气。

由这个中心轴的认识再推广,也就是古人所谓“礼”,非礼勿动。古人讲求仪态端庄,包括跪和拜在内的动作都要牢记有这个中心轴,这样一来,人和天地的关系,用身体就直接感受到了。

武术在民国号“国术”,形意拳宗师薛颠用《论语》“本立而道生”“不学礼,无以立”讲武术里的站桩,礼乐舞蹈也是立身体和精神之本。“立”是“大人”立于天地间。所以古代教育总讲“大人”“君子”,大学是大人之学。

相应地,有礼才有乐。礼为“體”为“理”,乐就是“象”“情”。《礼记·乐记》认为,音乐发于心动,所以是顺人情之静。又说“进旅退旅,和正以广”,意思是,随着礼仪舞蹈一起动,进退如一,和谐、中正、广大。《论语》“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音乐开头是五音之和声;随后是纯正、清晰、悠远的曲调,这样就完成了。音乐与人生、自然也是相和的。

杨春薇说:“最理想的雅乐操作是,跳舞的人要习乐,奏乐的人要跳舞,奏乐的人如果不理解舞蹈与身体的联系,演奏的音乐就要差很多;同样如果舞者不理解音乐,跳起来也没有感觉。乐舞要兼修。”

郑声不是俗乐,是雅俗的分裂

雅乐亡而后有郑声。

《论语》中,颜渊问如何治国,孔子答:“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郑声淫”遂成为后来人们所批评的“乱世之乐”。但到底何谓“郑声”?郑声为何淫?历来聚讼纷纭。

雅乐有诗经雅颂为证,但郑声却难以诗经郑风为证。

汉代许慎和班固认为“郑风淫”,是因为郑风二十一篇有十九篇讲妇人,又说郑国男女错杂,唱歌相互引诱,故邪辟。后人又提出两种说法:一认为,郑声乃郑风之乐,是乐淫而非诗淫;一认为,郑声是出于诗经之后的“新声”,与郑风无关。后者是比较确切的。

《论语》说郑声淫,实际是针对“为邦”,即就当时贵族政治言,不是泛指的。中国历史由封建而郡县而共和,其差异不可不察。

实际上,所谓“风”,开始都是从民间发展而来。如《礼记·乐记》说,舜作五弦之琴而歌南风。到孔子时代,形势大变,所谓“礼崩乐坏”,其实是说统治阶层腐败了。也因此,才有三代损益的意思。现在考察由孔子编定的诗经,其中讽刺诗达120多首,几乎占一半。所谓讽刺,《毛诗序》说“下以风刺上,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

诗经分为风雅颂,实则背后是俗乐(民间音乐)和雅乐(宫廷音乐)的分裂。《左传》就记载郑国公子伯有日夜饮酒敲钟最终亡身的故事。吴国公子季札在鲁观周乐,其中对郑风的评价是:“美哉,其细也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明说郑风虽美,但太细了,人民难以承受。

所谓细,就是烦碎,也就是淫,过度了,现在叫形式主义。宫廷音乐和诗歌脱离了民众生活和道德教化。

这一点,孟子表述更清楚。齐宣王说,我不好先王之乐,只好世俗之乐。孟子说,今之乐犹古之乐也,并进一步指出乐教本义,无论今之乐、古之乐,唯有与民同乐,才是真正的好音乐。

与之相应,季札对卫风评价是“忧而不困”,王风是“思而不惧”,豳风“乐而不淫”。一般流俗认为音乐能移风易俗,但实际是政治和音乐互为阴阳,互为因果。音乐是政治的反应。

俗乐来自民风

真正的俗乐、民间音乐源于诗经民风,有内容,有生活,同样“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寄托着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腐败统治者的讽刺和反抗。

1958年,新民歌运动,文学家废名还真挚地做了一番研究,把它和诗经相提并论。并说,西方艺术的美来自雕刻,影响及于戏剧诗歌音乐绘画,中国的美则来自音乐,“音乐的性质贯穿到各个部门……我们讲艺术形式,应该承认民族的特点,不可以言必称希腊,把西方的一套硬搬过来。”

他还认为:“新民歌就证明了三件事:一,劳动创造美;二,文学的工具是语言,而不仅是‘文字’。三,美离不开劳动和群众,对历史上的美有批判,有继承。”读民歌,他觉得好像是“老年人读童话,惊异于其美,喜悦于其美”。农村建设的歌谣,“前天夕阳下,河水在西洼;今晨旭日升,渠水到村东;中午日正南,渠水围村转。”让他想起:“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春秋时郑国曾一度称霸中原,贵族享乐盛行。左传就曾记载郑国公子伯有耽于酒乐而亡身的故事。图为河南博物院复原的郑风舞曲表演

的确,仔细考察六朝乐府、唐诗宋词元曲及民间小调,都可明确看出这种传承。如我们所熟悉的《陌上桑》《孔雀东南飞》《木兰辞》《古诗十九首》。这些作品原来诗乐合一,后来乐消失,但“诗言志,歌咏言”还流传至今。

《陌上桑》的罗敷美而贞,严词拒绝达官显贵的勾引:“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还仿佛是《诗经·国风·野有死麕》:“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而更重要的,其中有民间素朴的人情,人们对劳动的热爱,美的热爱,“罗敷善蚕桑,采桑城南隅……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相怨怒是相互开玩笑,观罗敷也不是统治者的好色,是“发乎情,止乎礼”。

而随着政治崩坏,到南北朝,这一玩笑就变为刺,变为生活之苦了。古诗十九首第一首就是“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以妇人口吻写出了对男子抛家弃子的不满,同时也就是对统治者始乱终弃的批评。

音乐和诗歌随政治变化,金克木先生论及中国历代文体演变曾说,中国诗格律由四言变为五言、七言乃至长短句、曲、新诗,很大部分原因,乃是在上的统治者逐渐控制这种格律,逐渐变为陈词滥调,故民间又重发新声。

汉画像砖中的采桑图,朴拙的画风正和《陌上桑》相映照

月有阴晴圆缺,送别和团圆是古代诗歌和音乐中最常见的主题。图为明戴进《月下泊舟图》

这种演变倒不定真的如此“政治化”,但隋唐诗歌格律固定,用为科举考试后的陈词滥调、形式主义化也是事实。我们现在看唐诗宋词等汗牛充栋,其实至少一半是辞藻和典故堆砌。而真正脍炙人口、能流传的,确实如杜甫所言“别裁伪体亲风雅”了。

这里只举一首南方民间广为流传的《月光光》为例。这首歌版本众多,歌词不定。有人说,凡是有客家人的地方,就有“月光光”。各地方人都根据本地地理、风俗人情重新填词。

如广东版的农家风光:“月光光,照地堂。虾仔(孩子)你乖乖瞓落床(睡觉去),听朝(明日)阿妈要赶插秧啰”……还有过新年热闹的:“年卅晚,摘槟榔,槟榔香,摘子姜,子姜辣,买蒲达……”有祝寿和庙会的:“月光光,星子光;荷兰树,桂花香;城隍庙,好烧香;烧了香,百过岁……”仿佛真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又是诗经里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了。

流行乐是时代的镜子

随着共和革命,东西文化交流,音乐和诗歌逐渐变为了现在所谓“白话文”。但好的音乐仍然如古人所言“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律,律和声”一样,是来自民风的。相反,那些靠政治或资本强制推动的音乐和歌曲一旦过时,也就销声匿迹。

现在已很少人知道大清的“雅乐”。但民国流传至今,人们还耳熟能详的有李叔同作词编曲的《送别》。

有趣的是,这首歌的原创本是19世纪美国音乐家J.P.奥德威的《梦见家和母亲》。到1905年李叔同听见时,已变为日本版的《旅愁》了。离别是哀思,但人生还是“芳草碧连天”,是坚决的,“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再如现在还不断有人翻唱的民国老歌《何日君再来》《明月千里寄相思》《月圆花好》,是受西方爵士乐影响和古典戏曲融合出来的。写尽一个时代的破碎,独乐乐、与少乐乐还是众乐乐。

可见古今中外,人们的音乐感情本是共通的,正如嵇康所言“托于和声,配而长之,诚动而言,心感于和,风俗壹成,因而名之”,是不受时髦概念左右的。

百年来,中国大部分礼仪服饰都不断“西化”,或者不如说“资本主义化”,但民间音乐和诗歌仍从东西融合中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流传至今的,如北方民歌《小放牛》《编花篮》,东南的《茉莉花》,西南的《康定情歌》《小河淌水》,西北的《刮地风》《四季歌》……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台湾如罗大佑、大陆的摇滚民谣以及流行乐也产生了许多代表作,伴随一代人长大,成为普通人卡拉OK的必唱曲目。

单说摇滚民谣,曾一度被视为洪水猛兽、靡靡之音、魔鬼乐。摇滚硬而民谣软,似乎正好对应古人所言“乱世之音怨以怒”“亡国之音哀以思”了。但是,改革开放后,中国蒸蒸日上,怎可说是乱世?只是伴随改革必然有矛盾,人们寻找方向,“下以风刺上”,于是唱出来了。

如崔健的《一无所有》、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钟鼓楼》,以近乎白描的方式写出了一代人面对改革开放的迷惘。其中黑豹乐队本是在香港出名,得益于香港流行乐市场,但歌曲本身却“全无香港乐坛的浮华与奢靡之气”。他们不是商业化包装的“天王巨星”,而生长自民间,就唱自己和身边人的生活。

歌里唱,“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有“装作正派面带笑容”,也有“一样迷人一样美丽”。在“钟鼓楼吸着那尘烟,任你们画着他的脸,你的声音我听不见”。诗经“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或也是这意思吧。

民谣《米店》《黄河谣》写爱情,也写故乡,飞速的城市化进程,让人与人变得隔膜,“你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命运”“每一次醒来,想起了家,想起了兰州”,但生活是确实的,正像“黄河的水不停地流”“明天已经来临,码头上停着船,我会洗干净头发爬上桅杆,撑起葡萄枝嫩叶般的家”。

摇滚乐曾一度被视为洪水猛兽,但其根本上还是诗经民风的延续。图为摇滚歌手何勇、张楚、唐朝等在1994香港红磡演唱会上

《黄河谣》是野孩子乐队90年代的经典曲目

这样的音乐,当然不是“靡靡之音”,而是“行迈靡靡,中心如醉”,是时代的一面镜子。

但是,正如上所说,过度的商业化也使得音乐和歌曲充斥了大量陈词滥调。最极端的如《小苹果》《最炫民族风》,不仅歌词生硬,文不对意,其曲调节奏也一味迎合人躁动的心理,律无和声,只要跳起来就万事大吉。据报道,一些学校以此为课间操音乐。但是,配合这样的躁动不和之乐,真的可以锻炼身体吗?

七十年代,胡兰成在台湾地区和日本听流行歌,曾说,“现在流行歌是与时装一般惟是消费青春,没有培养建设青春”,又说,“好的绘画、音乐和礼节行事,决不是单靠青春,消耗青春的,要像春风春水长养好花”。

传统的诗歌和音乐都重意象。雅乐是象,俗乐同样是象,象的是人生、人心、自然。其实也就是礼。礼乐分裂,雅俗分裂,也正像人只有(消耗的)青春,而没有中年和老年,不成其为人生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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