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小嫣

有一次，我问游游他爸：“我今天化的这个妆好看吗？”他认真地看了几眼，诚恳地说：“还可以，就是口红太红了。”而事实上我当时根本没化妆。从那时起我就想明白了，只要妻子的五官都在脸上，四肢无缺损，没有剃光头，在丈夫眼里都是一个样。

游游他爸头顶长了一小撮白头发，很集中，很显眼。刚才我喊他“白毛”，他不高兴地瞪我。我急中生智，接着说：“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我向往地说：“我想要串手链，最好是银色的，那样漂亮一点儿；但是我经常做家务，所以要结实些的，不怕水的。要是有合适的，买一串也可以。”游游他爸瞥了我一眼：“手铐最合适。”

游游想要一根“东方棍”—一种用途跟双节棍、长棍差不多的兵器，男孩子对这些都很感兴趣。可是游游他爸这个健忘症患者在网上查找时记成了“文明棍”，所以昨晚儿子被他责备：“‘文明棍’就是老年人用的拐杖！你一个9岁的孩子买来做什么？”

病了3天，游游他爸今天终于康复了，还很虚弱的他起床以后摸索着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我以为他天天喝粥喝腻了，想吃点儿别的。只见他拿出一听猫罐头，费力地打开，缓慢蹲下，喊小猫：“可乐，快来，吃罐头了。”

睡午觉前说好了下午两点一起出门办事，我让游游他爸一点半叫我起床。到了一点半，手机响了，接通以后他在手机里鬼鬼祟祟地喊我：“起床吧，时间到了。”我觉得很奇怪，他明明就在客厅，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叫我。出去一看，他在沙发上幸福地躺着，小猫在他胸口上睡着了。

今天大扫除，安排游游他爸帮我擦两间卧室的大衣柜顶，主卧的衣柜顶上放着一把他上大学时买的吉他。过了一会儿，我和游游听见声响，去卧室一看，肩膀上挂着抹布的游游他爸，正神情忧郁地站在一米多高的小铝梯上弹吉他。

烤比萨，让游游他爸去买点儿青豆米。跟他说买3块钱的就够了，买多了浪费。到了菜摊前，他可能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才买这点儿东西也太不好意思了，于是煞有介事地给我打来电话：“买青豆米是不？买多少啊？啊，才3块钱的是不是少了点儿？哦，做馅啊。好的好的，那就买3块的。”

打完蜡的地板非常滑，滑得走路得格外小心。游游他爸晚上去跟朋友打牌，按惯例会到半夜一两点才回来。晚上9点，我跟游游说可以玩半个小时的《魔兽世界》。结果玩了还不到半个小时，游游他爸回来了。游游飞快地往卧室跑，想钻进被窝装睡，结果因为地板太滑跑不动，他在原地蹬了半天，被现场抓获。

晚饭后问游游他爸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小区里走走，他决绝地说：“不去，在花园里暴走的全部都是胖老太太，我才不混进去！”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怒吼：“你不要瞧不起我们！”

还剩最后一个甜筒，游游今天已经吃过了，这个是他爸的。游游从冰箱里拿出甜筒，恋恋不舍地递给爸爸，失落地转身离开。他爸突然喊：“等一下！”游游两眼放光地转过身，只见他爸慷慨地将甜筒顶上盖着的那张圆纸片递给他：“拿去舔！”

游游最近有点儿马虎，作业常常出错，老师还特意打电话来反映他上课注意力不集中的问题。于是，他爸爸找来一张难度挺大的数学试卷让他做，心想等他做错很多题就可以教训他一顿，并且准备了一大段鼓励的话。结果游游全部做对了，连附加题都做对了。他爸呆呆地坐着，很惆怅。

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游游他爸拍拍游游的肩膀，和善地说：“后天就看你的了！”刚走出去两步，他又回头举起拳头在游游面前晃了晃，换了一副凶狠的面孔说：“要是考不好的话，大后天就看我的了！”

一大早我被游游他爸摇醒，他问：“有没有黄油？”跟他说了地方，我又接着睡了。几分钟后又被他摇醒：“黑胡椒粉在哪儿？”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一脸骄傲地说：“起来吃早餐，我煎了三文鱼。”确实，他煎了三文鱼，烤了面包，做了咖啡，可是我还困得要命，只想睡觉。吃完，他摆出一副含辛茹苦的模样就去休息了，我还得擦油腻的灶台。

在餐厅吃完饭，我用手机摄像头当镜子照了照，发现头顶有一根特别显眼的白头发，于是低下头跟游游他爸商量：“能顺手帮我拔一下不？”他看了看四周，害羞地拒绝道：“大庭广众的，我们不要弄得像猴子一样。”

游游发现他的耳朵会动。我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光是双耳，他头顶的整块头皮都会动。我努力试了试，只能挤眉弄眼，没法像他那样。于是我兴冲冲地去喊他爸来看：“快来看，游游的耳朵会动！”正在喝茶的游游爸被打扰了，不满地吼道：“人家猪八戒也会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围炉吃小橘子，游游他爸说起自己小时候把橘子皮像子弹一样射出去的往事，游游听得无限神往。游游他爸说得起劲儿，建议道：“我们那时候还会拿橘子皮对着同学的眼睛挤，喷出橘油辣别人。来，我们试一下，你把眼睛睁大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