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娜， 陈爱庆

(1.江西财经大学 人文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2.东华理工大学，江西 南昌 330013)



中日作家额田王与朱淑真的文学创作比较

梁 娜1，2， 陈爱庆2

(1.江西财经大学 人文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2.东华理工大学，江西 南昌 330013)

额田王是日本万叶时期著名的女歌人，她创作的和歌虽然为数不多，但格调高雅，风格多样。中国南宋时期的女词人朱淑真，因有感于婚姻生活的不幸，她的诗词里往往充满着寂寞与哀怨。额田王与朱淑真的文学创作，不仅在历史长卷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从这些作品中也可以窥见中日两国女性不同的心理及社会地位的差异。生活在不同时代与国度的两位女作家，其丰富的情感经历，曲折的人生故事，出众的文学才华，使她们成为中日文学史上的传奇女性。

额田王；朱淑真；和歌；比较

梁娜，陈爱庆.中日作家额田王与朱淑真的文学创作比较[J].东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36(2)：137-140.

Liang Na，Chen Ai-qing. Study on the literary creation comparison of Chinese writer Zhu Shuzhen and Japanese E Tianwang[J].Journal of 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7，36(2)：137-140.

日本七世纪左右著名的女歌人额田王与中国南宋女词人朱淑真，因横溢的才华及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故事而受到人们关注。两位女作家通过和歌与宋词两种文学形式，将女性独特的内心世界呈现给世人。她们的文学创作与其自身所处的时代背景与情感经历密不可分。对比两位女作家的文学作品，虽然语言形式不同，但同样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女性的才情与智慧。

1 相似的情感经历，不同的人生结局

关于额田王的记载只在《日本书纪》中有短短的几句：天皇(天武)起初娶额田王，生十市皇女[1]。因此，直到现在为止，对额田王的研究也有各种各样的推测，在额田王的身上始终笼罩着浓厚的神秘色彩。根据考证，额田王出身于贵族，是后宫的女官，她美丽娴淑，多才多艺，与天智天皇和天武天皇有着复杂的感情纠葛。起初，额田王和大海人皇子(即天武天皇)相爱，并且生下十市皇女；之后，她被天智天皇(即大海人皇子的哥哥)召进皇宫，成为了他的妃子；在天智天皇死后不久，大海人皇子在争夺皇位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成为天武天皇，这时额田王又被昔日的恋人召了回来。可以说，额田王富有传奇色彩的感情生活，造就了她不平凡的人生经历。

与额田王不同时代和国度的南宋女诗人、女词人朱淑真，同样经历了不平凡的人生。朱淑真出生于官宦世家，家境富裕，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父母的宠爱使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2]。有学者推测，朱淑真在婚前是有恋人的，但后来她还是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一位普通的官吏。婚姻初时，朱淑真与丈夫也曾度过了一段甜蜜恩爱的夫妻生活，但最终由于情趣的不同，加上朱淑真一直没有子嗣，又沉溺于诗词书画，因此丈夫另觅新欢，逐渐冷落了她。朱淑真在寂寞无奈中返回娘家，受到家人的指责和周围舆论的压力，心情愈发忧郁，不久便在孤苦无望中投河自尽，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朱淑真的父母自感门风受辱，将其尸骨及诗稿“一火焚之”，留下了一段凄凉的人生故事。

综观额田王与朱淑真的一生，她们虽有着相似的情感经历，却拥有不同的人生结局。两位女性都出身高贵，才华横溢，且具有丰富的情感经历。额田王出身贵族，多才多艺，周旋于两位天皇之间；朱淑真出生于官宦世家，极富才情，在恋人与婚姻间徘徊。然而，她们的人生结局却不同。额田王受到两位天皇的怜爱，在政权交替、动荡不安的年代，她始终可以安身立命。而朱淑真追求美好的爱情却不可得，在婚姻失败后，成为悲剧的主角，抑郁而终，连诗稿也被一火焚之。额田王与朱淑真不同的人生结局，离不开时代对女性命运的影响。活跃在日本七世纪左右万叶时期的额田王，作为贵族女性，她对国家命运可以发出自己激情豪迈的声音。而朱淑真所处的南宋时期，由于深受理学思想的影响，理学家们强调“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3]，对女性提出了严酷的要求。在传统道德观念对女性情感沉重压抑的时代，像朱淑真这样大胆言情，追求爱情的女性，无疑是时代所不允许的，也必然造成她的人生悲剧。

2 出众的文学才华，各异的诗词风格

额田王的和歌作品与朱淑真的词作，都充分展示了她们出众的文学才华。作为两种不同的文学形式，和歌与词具有其自身的特点。和歌作为日本文学一种独特的形式，是日本独有的诗歌。它包括长歌、短歌、旋头歌，形式精炼短小，声调庄重清丽，内容悠远含蓄。最初，和歌被认为是口耳相传的民谣，内容也多为传说和颂祝，直到万叶时期，它才逐渐确立了抒情的风格，成为人们表达内心真情实感的呐喊与高歌。与之相对，词作为宋代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表性文学体裁，兼有文学与音乐的特点，是作者对伤春悲秋、离愁别绪、风花雪月等真情实感的表达。随着词的地位提高，词的内涵也在不断地充实，它更多地寄托了当时文人们对时代以及人生的感悟和思考[4]。

额田王的三首长歌和九首短歌作品，收录在日本现存最早的歌集《万叶集》中。她不仅是当时一流的女诗人，而且是第一位超出男女和歌差别，能够和柿本人麻吕相提并论的万叶集中的代表歌人。在额田王的和歌作品中，有七首都是在公开场合下创作的，这也显示出额田王不同寻常的创作天分。

齐明天皇七年(661)，为救援百济，天皇率军西征新罗。额田王随军一同前往，途中停泊在熟田津的海岸，下榻在石汤行宫。数日后，在从熟田津出发之际，额田王奉天皇之命作了这首著名的《熟田津出征歌》：

熟田津に 船乗りせむと 月待てば

潮もかなひぬ 今は漕ぎ出でな

汉译：夜泊熟田津，启航待月升。

须臾潮水涌，摇橹赴征程[5]。

这首歌简明地交代了大军出发的时间、地点，指出天皇的船队马上就要乘着涨潮，扬帆远航。歌词质朴雄浑，风格雄健，气势磅礴，充满激情，彰显了女性的宽广胸怀。

除了这首气势非凡的出征之作，在额田王为数不多的作品中，也不乏一些充满女性情感色彩的作品。其中，最具女性特色的一首歌是她思念天智天皇而作：

君待つとわが恋ひをればわが屋戸の

すだれ動かし秋の風吹く

汉译：怀念人难逢，待君一片情。

吾门帘幌动，缓缓送秋风[6]。

这首歌细致地描绘了额田王等待天智天皇时的寂寞心情，明确表达了她对天智天皇的思念之情，蕴含着一种恬然清丽之美。歌里秋风吹动门帘，将“思君君不至”的落寞情怀表现得淋漓尽致，体现出女性细腻、敏感的内心世界。以往的和歌作品，大多是表达集体的意愿，额田王这首抒发个人内心情感的作品是十分少见的。

此外，从额田王的作品中同样可以找到她对大海人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天武天皇的情感诉说：

あかねさす紫野行き標野行き

野守りは見ずや君が袖振る

汉译：茜色夕照紫草地，回眸遥见君挥袖。

君知否，那里还有守卫人[6]。

这首歌是额田王陪同天智天皇外出打猎时，看到昔日的恋人大海人皇子向自己挥袖示好，为了提醒大海人皇子而作。从歌词里可以看出，额田王表面上像是在责怪大海人皇子轻浮，其实是希望提醒他要好好保护自己。这首作品不仅巧妙地刻画出额田王既怕被别人看到，又欣喜于大海人皇子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复杂心情，而且从中也可以看出她对皇子的深情留恋。

从以上列举的额田王的和歌作品可以看出其独具特色的创作与多样的风格。无论是雄浑壮阔，还是委婉纤细，她都能恰当描摹，令人为之怦然心动，展现出其不凡的文学才情。

与额田王一样，朱淑真也拥有非凡的文学才华与创作天赋，但是她的词作少了额田王的慷慨豪迈之感，更多的是她对不幸生活的自述，对凄凉苦闷的意绪和抑郁心情的表达。

朱淑真在天真烂漫的少女时期，对爱情有着美好的幻想，希望能够嫁给才貌双全、志同道合的人，与自己一起吟诗作对。如《湖上小集》：

门前春水碧如天，坐上诗人逸似仙。

白璧一双无玷缺，吹箫归去又无缘[7]。

但命运弄人，她没有自由选择爱情婚姻的权利，婚后夫妻志趣不投，她无法实现理想中的爱情，只能将自己的无奈与绝望寄于诗词中。因此，朱淑真的诗词往往充满着离愁别苦之情，如她在《减字木兰花·春怨》中写道：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7]。

这首词开篇的五个“独”字是她孤独、痛苦的内心独白，使人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寂寞与惆怅。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她对情人的思念是绝不容许的。正如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所说：“淑真之诗，其词婉而意苦，委曲而难明，当时事迹别无记载可考。”[8]然而，正是这种朦胧隐晦、难以捉摸的思念之词，却更加能够打动人心。

除了对不幸婚姻生活的控诉，朱淑真也真实地记录着她对日常生活的感悟。“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9]“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9]这些描写闺思、惜春的作品，情真意切，愁肠百结，表达着闺中女子的愁绪与感慨。

朱淑真的诗词，最大的特点就在于一个“真”字[10]。她将自己所感受到的事物，自己的心灵轨迹与情感经历通过诗词真实地记录了下来。她没有像一些女冠乐妓那样附庸风雅，也没有终身幽闭闺阁自吟自唱、自悲自艾，她的思想和情感一如她的个性，无拘无束，成为那个时代的“异数”。

额田王与朱淑真通过和歌与诗词的创作，勇敢地表达着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对恋人的无限思念。她们的作品风格各异，额田王的和歌，或气势磅礴，或婉转多情；朱淑真的词作，充满着离愁别苦与断肠之情。两位女性向世人展示了她们出众的创作才华与文学才情。

3 中日女性心理及地位的差异

中日女性诗词作家——额田王与朱淑真，从她们的人生结局和文学作品中，可以窥见中日两国女性的不同心理与社会地位的差异。

万叶时期的日本，额田王作为贵族出身的女性，她有着更多接近最高统治者的机会，她独立自信的女性魅力，使她得到了两位天皇的宠爱。额田王所创作的和歌，没有受到传统文化的束缚，既有儿女情长的思君之语，也有激情豪迈的征战之歌。身为女性的她，既可以跟随天皇出征、狩猎，也能够在公众场合进行文学创作。从额田王的身上可以感受到当时日本女性较高的社会地位，她们勇敢地追求爱情，大胆地表达内心情感，同时还关注着国家的命运，具有强烈的使命感和荣誉感。

中国南宋时期，出身于官宦世家的朱淑真，也曾勇于追求自由的爱情，但最终还是向封建礼教低头，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所谓“门当户对”的丈夫，这也给她日后不幸的婚姻生活埋下了伏笔。朱淑真的词作中，也有所谓“离经叛道”的作品，但当时社会理学盛行，她无法摆脱封建礼教的束缚与社会舆论的压力，在沉重压迫之下付出了血泪和生命的代价。由此来看，像朱淑真一样生活在南宋时期的中国女性，由于理学思想的兴盛，她们的社会地位逐渐降低，虽然她们对爱情也有执着的追求，对封建礼教有不遗余力的反抗，但从根本上说，她们根深蒂固的从属意识，内心深处妥协的一面，使她们注定不能逃离命运的枷锁。

4 结语

生活在不同时代、不同国度的两位女性作家——额田王与朱淑真，她们情感丰富，才华横溢，她们的诗词作品风格多样，展示了女性丰富而细腻地情感世界，彰显了强烈的个性。额田王与朱淑真传奇的人生和出众的才华，使她们的诗词具有震撼人心的永恒魅力。

[1] 元金香.日本古代杰出女歌人额田王及其和歌创作[J].湖南大学学报,1997,11(4):60-63.

[2] 邓红梅.朱淑真事迹新考[J].文学遗产,1994(2):66-74.

[3] 张中秀，邓雷.从宋代词选看晏殊词在宋代的传播及其地位[J].东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33(2):106-109.

[4] 黄去非.当代诗词创新刍议[J].东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35(4):340-343.

[5] 佚名.万叶集[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6-32.

[6] 李芒.万叶集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16-18.

[7] 冀勤.朱淑真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8:32-46

[8] 况周颐.蕙风词话:卷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96.

[9] 孟斜阳.闲品断肠集:朱淑真诗词传[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12:72-81.

[10] 黄嫣梨.朱淑真研究[M].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92:36-47.

Study on the Literary Creation Comparison of Chinese Writer Zhu Shuzhen and Japanese E Tianwang

LIANG Na1，2， CHEN Ai-qing2

(1.SchoolofHumanities，JiangxiUniversityOfFinanceandEconomics,Nanchang330013,China；2.EastChinaUniversityofTechnology,Nanchang330013,China)

E Tianwang was a famous Japanese female singer in Wanye period, whose wakas were few, but the styles were elegant and various. Zhu Shuzhen, a poetess in the South Song Dynasty of China, was moved by her unhappy marriage, and so her poems were always full of loneliness and sorrow. E Tianwang and Zhu Shuzhen’s literary creations left thick and heavy colors in history, and the differences of Japanese and Chinese women’s psychological and social status could also be detected from their works.These two women writers lived in different times and countries, whose rich emotional experiences, tortuous life stories and outstanding literary talent made them become legendary women in the history of Japanese and Chinese literature.

E Tianwang; Zhu Shuzhen; Waka; comparison

2017-03-02

东华理工大学校长基金“日语外来语的融入与应用—以对日语语言的影响为研究对象”(DHXW201403)。

梁 娜(1986—)，女，河南安阳人，讲师，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明清文学、比较文学研究。

I106.2

A

1674-3512(2017)02-013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