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国琴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和新常态下中国深化改革进程不断加快，中国与世界各国经济交流与合作的频率不断上升、强度不断增加，人民币国际化的呼声也日益高涨。在我国与他国的跨境贸易交往过程中，签订货币互换协议是一项能规避汇率风险、降低交易成本、加强经贸合作的重要形式。当前国际货币体系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延续，美元仍在世界范围内扮演着核心国际货币的角色，各国之间开放资本账户能促使国际资本频繁、大规模流动。中国与其他国家签署货币互换协议不仅能扩大人民币的全球使用范围，增加人民币的输出规模和输出能力，同时也有利于减少对美元等国际货币的依赖，提升中国国家形象和人民币的国际影响力。

中国从2001年开始货币互换交易以来，已经与30多个国家地区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2009年启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后，货币互换交易规模进一步扩大。2014年中俄签署1500亿元人民币的货币互换协议更是在一带一路等创新政策指导下的重要战略举措。今后一段时期内，中国人民银行将继续拓展和加强与多国中央银行的货币互换交易，加强国际间经济、金融合作，提升国际贸易和投资的便利性，从而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水平。

一、中国的货币互换实践彰显了参与经济金融全球化的决心

国家间的货币互换（Currency Swap）主要是指各国中央银行之间签署的一种货币的本金和固定利息与另一货币的等价本金和固定利息相互交换的行为。通过签署货币互换协议确定了两国货币之间的货币汇率，从而使双方国家在外汇储备不足等紧急时刻，可以通过货币互换协议迅速稳定本国外汇市场。因此，货币互换主要是为服务于互换双边实体经济的金融安排，能在国际经济贸易和金融合作中减少汇率风险并降低融资成本，对互换双边均有维护金融市场稳定和提高经济的可预期性的积极作用。

最早的央行间货币互换起源于1962年美联储与法国央行签署的双边货币互换协议。早期的货币互换协议主要是以美联储为核心，美国与其他国家签署的货币互换协议主要是为了维持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美元——黄金比价以及美元兑换其他货币汇率的稳定。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国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霸权主义。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以来，国际货币互换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同时以美元为国际核心货币的单一形态被打破。美元、欧元、瑞士法郎以及亚洲地区形成了相互交错重叠的货币互换网络。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如东盟10+3的清迈协议、欧盟内部的货币互换协议等。

中国人民银行的货币互换实践从2001年中泰两国之间的双边互换协议开始，此协议的签署也标志着人民币参与国际化进程的开始。截至2016年2月，中国共与39个他国中央银行或货币当局签署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其中，金融危机之前，我国跨境国际贸易发展缓慢，共与韩国、中国香港、马来西亚、白俄罗斯、阿根廷、印度尼西亚6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总计6500亿元人民币的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中国人民银行积极参与应对危机的区域合作，与周边国家签署了多份货币互换协议，增强了共同应对金融危机的信心。至此以后，中国与他国的货币互换规模不断扩大。2009年至2015年中国共与33个国家签署了33142亿元人民币的本币互换协议，其中超过1500亿元人民币的协议共有9份，按时间顺序分别是与韩国、新加坡、澳大利亚、英国、巴西、欧央行、瑞士、俄罗斯、加拿大签署的。中国人民银行与他国中央银行以及货币当局的货币互换实践充分彰显了中国参与对外经济金融交流合作的意愿以及融入经济金融全球化的决心。

二、对中俄货币互换的解析

中国和俄罗斯作为两个相邻的世界大国，坚持两国友好外交及战略合作是双方政治互补互需、经济互惠互利的必然选择。无论是从意识形态，还是国家利益而言，中俄合作都是符合双边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发展框架。2014年10月13日，经国务院批准，中国人民银行与俄罗斯联邦中央银行签署了规模为1500亿元人民币（8150亿卢布）的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有效期为三年。此外，据俄罗斯海关数据显示，中国已成为俄罗斯最大的贸易伙伴，2015年双边贸易额已增至1000亿美元，预期到2020年将达到2000亿美元。人民币—卢布在莫斯科交易所的交易增加了近9倍。

（一）中俄签署货币互换协议与全球经济发展和政治格局的宏观环境密不可分

一方面，随着经济金融全球化加深，金融市场的规模和融合程度不断提高的同时，也放大了金融风险的传递范围和速度，金融市场波动对实体经济的冲击更大。从20世纪80年代拉美国家的债务危机90年代亚洲货币和银行危机到2008年的美国次贷危机，国际金融危机发生了一些重要演变，危机源头从新兴国家到欧美发达国家到遍及全球，金融危机内容也从短期过资本流动导致的收支和货币危机转变为金融市场泡沫导致的国际金融机构流动性和债务危机。当前国际经济环境下一旦爆发金融危机，危机的程度更高，辐射范围更广，传染速度更快。经济全球化以及全球金融市场深化发展的需求是中俄实现货币互换的首要动因。

另一方面，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前后，新兴经济体面临着资本净流入的大幅振荡。国际资本的大规模频繁流动对国家的货币价值产生了巨大压力。具体而言，国际资本的持续大规模流入会对一国产生货币升值压力、流动性过剩与资产价格上涨压力，而国际资本大规模流出则会使一国面临本币贬值压力外币流动性短缺与资产价格下跌压力。因此，基于国际经济金融发展的宏观环境以及当前政治格局的变化，中俄为维护本国币值稳定等动因，签署了双边货币互换协议。

（二）中俄货币互换的深层次分析

中俄货币互换合作还基于以下几个方面的双边背景：

一是先前的合作基础及共同的发展战略谋划中国和俄罗斯以及印度、巴西四国作为新兴经济体的代表被并称为“金砖四国”。中俄双方在国际货币体系问题上的利益趋同是双方合作的前提，中俄货币互换能在一定程度上弱化美元对中俄的经济金融控制力，增强自身的经济独立性，并对整个亚洲乃至世界都有着显著的战略意义。此外，双方货币互换合作的更重要原因是两国发展战略趋同。当前正值中国“丝绸之路经济带”和“海上丝绸之路”发展规划的进行时，而同时俄罗斯也正积极扩大“欧亚经济联盟”的规模和合作深度。中俄货币互换协议的签署正是迎合双方对外交流合作的共同战略，是双方国际发展战略的对接和融合。中俄货币互换协议签订前，双方国家领导就该问题进行了坦诚对话，并就双方国际发展战略进行了对接，这极大地拓展了中俄合作空间，丰富了两国合作的内涵。中俄签订货币互换协议是双方开放性、包容性、非排他性、非结盟性外交的具体体现。

二是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的“向东看”战略。2013年底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在美国和欧盟的多轮制裁下遭遇了普京执政以来的空前经济危机，同时赶上国际市场石油价格下跌，使得俄罗斯陷入卢布贬值严重、通货膨胀加剧、资金外流、经济增长停滞不前、经济结构调整乏力等经济发展困局。在经济发展堪忧的情况下，西方国家，尤其是欧盟国家疏远了与俄罗斯的关系，使得俄罗斯不得不采取“向东看”战略，积极寻求与中国在内的亚太国家进行经济贸易往来，以减轻对欧洲市场的过度依赖。

三是中国经济的崛起以及人民币跨境使用的潜力与必要性。随着2008年金融危机后中国经济的迅速发展，目前中国已经成长为全球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体、以及第一大外汇储备持有国和第二大贸易国。由于中国秉持着与世界各国友好外交的原则，目前已与诸多国家和地区成为贸易伙伴，同时中国国内经济发展处于稳定上升期且消费需求大，对全球企业与国际资本的吸引力不断提升。近年来，随着中国国内出国热、海淘热等社会现象的出现，中国出口量和进口量迅速增长，人民币跨境交易和结算的使用频率不断提高，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加之中国巨额的外汇储备使得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汇率风险较低。这些因素都为人民币的跨境使用以及中国与他国签署的货币互换协议提供了基本条件。

三、货币互换对中国经济的影响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目前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贸易大国、第一大出口国和第二大进口国，如果中国货币难以成为国际性货币，那中国会丧失诸多方面的利益。所以，人民币与他国货币互换的国际化进程是满足中国经济发展需求的重要条件。

（一）促进中国国际贸易与投资增长

目前人民币在世界范围内尚不具备自由兑换功能，通过与其他国家开展广泛的货币互换协议，可以促进中国国际贸易和投资市场的流动性增加，而国际资本的大规模频繁流动有利于促进中国国际贸易与投资增长。虽然国际货币互换协议的方式和内容各有不同，但大多对签署双方的经济发展起到直接或间接的促进作用。例如中国人民银行与俄罗斯联邦银行开展的货币互换，缓解了近几年中俄“政治合作热、经贸关系冷”的国际关系，使得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和跨境人民币直接投资得到了发展。此外，通过货币金融合作也带动了中俄经济合作的不断加深，电力、铁路、公路、水利工程、输油气管道等一系列大型基础设施投资项目在货币互换协议后逐步有序开展。中俄货币互换协议增强了双方贸易和直接投资的便利性，使得中国在俄投资力度不断加大，投资领域不断拓宽，从而促进经济和对外贸易总量的上升。

（二）维护中国金融市场稳定和经济安全

通常，外汇储备以及货币互换协议均能起到抵御金融危机冲击的作用，但面临金融危机时，仅有少部分国家会选择利用积累的外汇储备应对危机，这主要是由于一国外汇储备存量的显著下降常被理解为金融市场具有脆弱性。因此，国际货币互换协议能充当着应对金融危机冲击的重要工具，其有利于缓解国际金融机构的短期融资压力以及抑制金融危机的跨境传染等，同时货币互换可以降低外汇储备的必要性。比如中俄两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主要是基于双方对于彼此货币储备的需求，规避全球金融、汇率风险目的签署的；中俄货币互换协议属于场外交易（Over the Counter）衍生品，并无任何实际货币抵押，且不涉及外汇互换和远期汇率问题，因此有利于提升双方共同应对金融危机的能力和信心，也有利于维护双方的金融市场稳定和经济安全。

（三）提升人民币的流动性和国际化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认为货币国际化应超越本国经济范畴，在世界范围内实现自由兑换、交易和流通，一般通过周边化、区域化和国际化三个层次实现。货币能够自由交换是其国际化的必要条件。自中国开始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以来，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便不断加快。在提升人民币国际化和流动性进程中，与他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扮演着重要角色，能大力促进与中国签订了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及人民使用人民币的积极性，并有利于提升人民币作为国际交易媒介功能的思维观念。中国央行通过向对方国家机构和居民提供人民币跨境贸易与投资结算功能，提高了人民币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地位。

（四）在国际交往中展现我国的国际地位和实力

中国从2008年之前只与周边六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到2009-2015年不间断签署了33份货币互换协议，这直接反映了我国国际地位和实力的提升。中国与他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存在着一定的宣示效应，即中国改革当今国际货币体系、摆脱美元储备依赖以及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决心。中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能更多的赋予人民币国际清偿的职能，也会使得中国在国际贸易与直接投资、外汇市场以及全球金融稳定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中国人民银行与他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可以强化中国的国际地位和综合实力。2014年中俄签署的货币互换协议更多的是俄罗斯在欧亚经济联盟战略以及乌克兰危机后卢布贬值现状下对中国人民币的需求驱使，拟将人民币纳入其外汇储备篮子。由此可见，中国在国际交往中的国际地位和实力不断凸显。

四、未来中国与他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需要注意的问题和建议

自中国政府启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以来，货币互换已成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重要举措之一。参考和借鉴中俄签署的货币互换协议的形式、背景及作用，可以对未来中国与他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提出如下建议：

（一）提高货币互换的灵活性和创新性

就目前人民币货币互换资金使用情况来看，中国虽已与近40个国家签署过双边货币互换协议，但大多作为备用性资金性质。未来签署货币互换协议后，可增加互换货币资金使用的灵活性和创新性，如在国际贸易中降低对方使用互换资金的利率等。除中央银行与他国之间政治因素主导的本币互换外，国家还应积极探索如何推动商业银行和政策性银行之间的商业货币互换，从而进一步提高双边贸易和投资的便利性。中国应通过多种实质性举措推动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并增加中国对外提供人民币流动性的渠道，注重提高货币互换的灵活性和创新性。

（二）注意并管理货币互换协议存在的风险

虽然通过签订货币互换协议可以促进中国的国际贸易，增进对外交流与合作，提升中国国际地位和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以及增强应对金融危机的能力和信心，但是在国际货币互换协议的过程中也不容忽视货币互换协议本身存在的风险，如信用风险、市场风险以及国家风险等。近年来，中俄合作的一大亮点就是双方实现了“货币流通”和“资金流通”，签署了人民币与卢布的互换协议，相互设立了对方货币的使用试点区域，但中国必须清晰认识中俄关系，审慎评估其中存在的风险及潜在风险。根据已有数据显示，俄罗斯2014年经济增长率仅为0.3%-0.5%，2015年的经济增长率几乎为零，未来几年俄罗斯将面临着经济发展的停滞期甚至经济衰退的巨大挑战。另外，根据国际形势分析，虽然近几年普京提出“向东看”战略，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关系疏远，但俄罗斯的发展战略重心仍是欧洲地区。这些情况均可能对中国产生不利影响，使得货币互换不确定性增加，因此，中国应尤为注重预测和管理货币互换协议存在的显性和隐性风险。

（三）关注和提高政策沟通的必要性

中俄签署货币互换协议是希望彼此可以坦诚对话，按照市场经济运作规律和法律等正常渠道，公平合理开展多方面合作，从而实现双方互利双赢，以及合作项目的长期、稳定、健康发展。在中俄货币互换过程中，双方不断进行对话交流，签署了多方面的经济金融合作文件。在此过程中，中俄双方良好、有效的“政策沟通”起到了明显作用。未来中国人民银行与他国联邦银行或货币机构也应注意发挥有效政策沟通的功能，提升国家在货币互换规划和推行方面的主导地位。从另一个角度考虑，由国家作为规划实施的主要推动力，可以尽可能排除制约双方经济合作的阻碍因素，且可以站在更高的战略层面进行有利于两国“双赢”的顶层设计。因此，在未来两国双边货币互换及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框架中，应积极推动和提升政府的政策沟通的主要功能和主导作用，这对于两国发展经济务实合作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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