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上世纪90年代以来，“程度副词+名词”这一结构在汉语中流行起来，成为一种特殊的用法。这种特殊的用法并非是汉语所独有的，在日语和韩语中也存在这种用法。本文从类型学的视角，将中日韩三种语言中“程度副词+名词”中的名词进行对比分析，通过语义及结构对比，探讨了其在三种语言中的相同点及不同点。

关键词：程度副词 名词 语义 结构 对比

一、对汉语“程度副词+名词”中名词的分析

汉语中“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的名词几乎都有程度义，只不过有些名词的程度义很明显，有些则需要通过语义分析才可得出。下面从语义和结构两个方面对其进行分析。

（一）语义分析

从汉语语义角度进行分析，有如下名词可以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

1.指人名词

指人名词指的是具有某一特征类型的人。如：

（1）现在的王夫人很淑女，她不喜欢打架。

（2）过往认为大陆的干部很严肃、很官僚，接触后感觉很亲切、平和。

例（1）、（2）中被修饰的名词“淑女、官僚”分别指“贤良美貌的女子”“拘泥于陋规琐则、条条框框或在本部门作威作福的政府官员”，因其带有程度性形容词的特征而能被副词所修饰。这一类词还有“学者、贵族、大众、汉子、滑头、市侩、傻瓜、笨蛋”等。

2.指物名词

有些指物名词的程度义在词义中体现得很充分，可以直接分离出来，而有些则体现得不充分，不易从词义本身分离出来，需要进一步分析。如：

（3）每年的十月，是大闸蟹最美味的时候。

（4）他感觉有钱的人总是特别傲气。

（5）西方人更科学，东方人更情感。

例句中的“美味、傲气、情感”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分别为“味道鲜美的食品”“自高自大的作风”“人受外界刺激而产生的各种心理反应”。从词典中的解释可以发现，“美味、傲气”的程度义较易分离，而“情感”的程度义不易分离，但“情感”包含着“快乐、悲伤、喜欢、讨厌”等义，也是有程度义的。因此，就能受程度副词修饰了。这类词还有“民主、文明、自由、道德、形象、概念”等。

3.专有名词

这里所说的专有名词可以分为两类：人名类专有名词和地名类专有名词。但这两类专有名词也只有在历史上或现代社会中有鲜明特点并且很知名时才可以受程度副词修饰。如：

（6）我很雷锋地送她上车。

（7）其实他的性格相当北方。

（二）结构分析

有一些名词的语素本身就含有一定的程度义，可以直接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这可以分为两种情况：

1.前一语素都是形容词性的名词

（8）新鲜幼嫩的青豆是很美味的蔬菜。

（9）听说你的生母是当时一位非常新派的女性。

2.前一语素是具有方位义的名词

（10）在社会的最底层微笑（小说名）

（11）“拉风”一族走在了时尚的最前列。

另外有一些名词的程度义并非十分明显，需要通过添加词缀的形式来显现其程度性特征。如：

（12）至于扣食水，那是他太功利主义，省下水来浇灌面包果树。

（13）小屋从装饰到所卖的工艺包都显得十分女性化。

二、对日语“程度副词+名词”中名词的分析

（一）语义分析

在日语中，能够受程度副词修饰的名词大多具有量度意义，主要体现在时间、空间及数量关系上。这一类名词有：“上、下、前、後ろ、後、以前、先、一部、少数、少量、多く……”。如：

（14）ちょっと前の今年の4月ではなく、かなり昔の2年前のことでした。

（15）大分以前から直腸がんを自覚していた。

（16）ごく一部を紹介する。

除了上述表示“时间、空间、数量关系”的名词之外，表示事物属性、状态的一类名词也常出现在“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如：“疑問、問題、人気、普通、金持ち、勉強家、美人、子供、負担、怒り”等，这类词虽然属于名词的范畴，但在语义上具有表示事物性质、状态的形容词属性。因此，就有了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的可能。

（17）いい年をして、あの男もずいぶん子供だね。

（18）あいつは、かなり政治家だよ。

在例句中，“子供”用来比喻“子供的な（的）性质”，如“天真、贪玩”等语义，“政治家”比喻“政治家的な（的）性质”，如“事故、圆滑”等。这些比喻义为人们所熟知，当它们被程度副词修饰时，人们在语感上并不会觉得陌生，接受起来比较容易。

除以上两种名词外，日语中的动作性及量性名词也可以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但是这类名词需要在结构上后接判定助动词“する”（的）和表示变化意义的动词“になる”（成为）表示动作性。如：

（19）木曜日の「一流サラリーマンの国語講座」はとても勉強になります。

动作性名词“勉強”与后续的“になります”（成为）结合起来，表示“役に立つ”（有所帮助）之义，“とこも”（非常）才能够去修饰这种“どれぐらい役に立つか”（帮助）的程度。换言之，不具有程度性的动作性名词与“になる”（成为）连接后，才具备根据某种基准而变化的形容词特征，因此才能受程度副词修饰。

（二）结构分析

日语中的有些名词可以通过后接判定助动词“た”（的）或者表示典型性质特征的接尾词“らしぃ”（能）及表示变化的动词“になる”（成为）来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如：

（20）かなり昔のことた。

（21）沢田さんて人はとても人格者らしいね。

（22）ずいぶん後になって発見があった。

上述例句中的三个名词，在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时，“問題”其后有判定助动词“た”（的）“後”的后面有动词“にな”（成为）表示变化、“人格者”的后面有“らしぃ”（能）表示典型的性质性特征。

三、对韩语“程度副词+名词”中名词的分析

（一）语义分析

相对于汉语和日语来说，韩语中能受程度副词修饰的名词很少，只有指人名词和表时间、空间的名词可以。

（23）?? ?? ?? ?.

（24）?? ??? ?? ?? ?.

（25）? ????.

（26）?? ?? ????.

韩语中的这一部分指人名词因带有形容词的特征而能被副词所修饰。句中被修饰名词“??（傻瓜）、??（富豪）”的意思分别为“??????????”（蠢又笨的人）“? ?? ??”（钱多的人），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上述名词蕴含有程度义，程度义是隐含在词义结构中的，是词义的一部分，从对词义结构的分析中可以分离出这种意义。

例（25）、（26）中的名词“??（东部）、??（从前）”都是表示空间或时间的名词，这些名词表现出了空间或时间的位置，但这一位置不是固定的概念，而是具有相对性，它们可以以一点为基准来移动，由此显示出程度性，所以可以受程度副词修饰。

（二）结构分析

和汉语的情况相似，韩语有些名词也是通过添加词缀的方式来显现其程度性特征的。例如：

（27）?? ????.（非常 绅士）

（28）?? ?????.（非常 女性化）

（29）?? ?????.（非常 有魅力）

例句中的“?、??、?”都是形容词后缀，它们附在名词后，使名词具有了形容词的特征，所以能受“??、??（非常）”等程度副词修饰。

四、中日韩“程度副词+名词”中名词的对比分析

综上所述，中日韩三种语言中都有一部分名词可以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但是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的名词在三种语言中又有差异。下面我们通过表1及表2简要分析一下其相同点和不同点。

（一）相同点

由上表可以发现，指人名词在中日韩三种语言中都可以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但这一类指人名词必须是具有某一特征类型的人，这在三种语言中是共通的。

表空间的名词可以受程度副词修饰，因为表空间的名词大多具有相对性，它们可以以一点为基准来移动，由此显示出程度性，汉语当中的“很北方”“最底层”等就属于这类情况，而在日语和韩语中也是一样，韩语“? ??（更东部）”，日语“かなり下の階（相当楼下）”就是表示空间的名词受程度副词修饰。

当有一些名词其程度义并不十分明显时，就需要靠结构来凑。汉语中可以通过添加词缀的形式来显现其程度性特征，如：“太功利主义、十分女性化”等。韩语由于自身的语言特点，一个单词往往由词根加上词缀或词尾组成，根据不同的需要可以变换词形或词性。因此，韩语中有些名词是通过添加词缀的方式来显现程度义，这种词缀大多为形容词后缀，它们附在名词后，使名词具有了形容词的特征。日语中的情况也十分类似，当名词后接表示典型性质特征的接尾词时，就可以受程度副词修饰，日语中所谓的接尾词就是汉语的词缀。因此，通过添加词缀的形式使名词进入到“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是三种语言所共有的特点。

（二）不同点

中日韩三种语言虽然都可以通过添加词缀来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但是，日语还可以通过添加另外两种成分使名词受程度副词修饰，分别是添加判定助动词和表示变化的动词，这是汉语和韩语中所没有的情况。

汉语中还有一些名词可以根据需要临时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主要是一些依靠比喻义、联想义和语境义的名词，而这些名词大多是一些抽象名词。与具体名词相比，抽象名词的所指不是有形的实体事物，因此它的名物义弱、程度义强，可以出现在典型形容词出现的句法位置，并且随着这种程度义使用频率的增加，很容易向形容词转化，从而成为名形兼类词。如汉语中的“科学”一词，本来是名词，但后来兼有了形容词词性。这种名形兼类词的形成在日韩两种语言中不存在。这可能是因为汉语是孤立语，缺少词形变化，有时所指事物的性质特征没有相应的形容词来描述时，就只好借用含有这些性质的名词来表示。这种用法成为经常性用法后，词义就会发展，就会出现兼类词。

五、结语

语言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词类的运用也趋于灵活简化。由于一些名词具有表义生动形象的特点，人们便从名词所指称的事物上，更容易联想到它们所具有的性质特征，因而在言语交际中，突出名词的程度性，可以使语言表达更加形象生动。通过对中日韩三种语言“程度副词+名词”中名词的分析可知，中日韩虽然地理位置接近，但三国的语言却属于不同语系，有各自不同的特点，所以能够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的名词也不尽相同。

参考文献：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2]刘顺.现代汉语名词的多视角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3.

[3]丁声树等.现代汉语语法讲话[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

[4]胡明扬.“很激情”“很青春”等[J].语文建设，1992，（4）.

（邓岩 黑龙江哈尔滨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 150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