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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分析框架下的春晚小品《喜乐街》与女性形象建构

2015-04-10刘君竹

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文艺创作话语分析女性形象

刘君竹

(北京大学,北京 100871)



话语分析框架下的春晚小品《喜乐街》与女性形象建构

刘君竹

(北京大学,北京100871)

摘要:话语分析是文本分析的一种较新的分析方法,主要运用于一些与语言相关的研究中。对于女性形象的建构,可以以对语言的话语分析为着眼点。2015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喜乐街》引发了诸多讨论,其中对于“女神”和“女汉子”的描述,受到了女性主义者的批评。运用话语分析的方法分析《喜乐街》中的这一现象,可为以后在大众传媒中女性形象建构提供借鉴意义。

关键词:话语分析;女性形象;文艺创作

作为一种质化研究方法,话语分析通常运用符号学、语言学、语义学的分析方法来分析文本的结构与意义,通过对文本内容特别是话语和符号的不断挖掘与发现,揭示其所包含的话语及其意义,并探索文本中所隐藏的意识形态力量和权力结构。话语分析这一功能,使得运用话语分析方法对某个话语对象进行特定的解读成为一种可能。在学术实践中,运用话语分析解读微观现象成为一种重要的研究方法。

2015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喜乐街》作为第一个语言类节目登上舞台,受到了观众的广泛关注。《喜乐街》呈现了分别以“女神”和“女汉子”为代表的两类不同形象。“女汉子”贾玲事事不顺心,好朋友沙溢和李菁对其进行调侃和开解,用“女神”瞿颖跟“女汉子”贾玲进行对比,最终通过翻转环节将贾玲打造为新“女神”。小品在带来喜剧层面的欢乐的同时,也受到了具有女性主义性别意识的观众的指责,指责该小品建构了“女神”和“女汉子”两种二元对立的不同形象。“女汉子”被建构为相貌平平、性格粗犷、被人嘲笑的失落女性。而“女神”被建构为相貌和身材好、女性特质明显、受到追捧的成功女性。有观众认为,这种仅仅依靠外表、性格和与男性的关系来定义女性、评价女性,是忽视女性的社会价值和贡献的表现,因而表现出了典型的对女性的刻板印象与歧视。

针对这部小品的文本内容,可从形象建构的角度来加以分析,并通过对文本的话语分析,结合不同的理论进行研究。本文将《喜乐街》的文本分为3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女神”和“女汉子”的对话;第二部分是小品中男性对女性的指点和品评;第三部分是“女汉子”如何最终被打造为“女神”。本文从符号学和福柯的权力理论的视角切入,分析女性形象在小品中如何被建构,以及如何更好地在艺术作品中看待女性的身份和形象。

一、“女神”和“女汉子”对话中的符号学分析

有学者认为,话语分析属于广义的符号学范畴。因而,话语分析和符号学密不可分。在符号学看来,每个事物的背后都有它的意义,表面的语言和文字都可能指代或者展现背后的价值。价值与关系密不可分,“语言各项要素间的关系和差别都是在不同的范围内展开的,每个范围都会产生出一类价值;这两类间的对立可以使我们对其中每一项的性质有所了解”[1]。不同的价值要有相互的对比才能产生,并且了解每一种价值的性质,比如美与丑、喜与悲。小品《喜乐街》中的女性形象的建构,也是通过对比来呈现各自的特点的。

《喜乐街》中瞿颖和贾玲的一段关于“女神”与“女汉子”的对话,就是通过对比来呈现二者的优劣。“女神”和“女汉子”的台词对仗出现,通过对比相貌、人缘、行为举止和与男性的关系,展现“女神”的魅力,借以讽刺“女汉子”。

瞿颖:“我眼大嘴小鼻梁挺,腿长胳膊长S型,我的名字叫瞿颖。”

贾玲:“我有胳膊还有腿,还有鼻子还有嘴,我的名字叫贾玲。”

瞿颖:“我长得漂亮,一群男生前呼后拥,我特别有面子。”

贾玲:“我没心没肺,一群男生前呼后拥,找我掰腕子。”

瞿颖:“朋友圈里发留言,说我失恋了,有人安慰有人同情,还有起腻的。”

贾玲:“朋友圈里发留言,说我失恋了,没人安慰没人同情,一群点赞的。”

瞿颖:“我和男友去吃饭,他喂我我都害羞了。”

贾玲:“我和男友去吃饭,还没喂呢我吃完了。”

从以上对话可以发现,瞿颖的话语尽可能展现自身的外貌和性格优势,然而这些优势仅凭独立的语言描述,并不会产生巨大的意义差别,而一旦将它与贾玲的话语进行对比,凸显出强烈的反差,就可以很清楚地展现两种女性的不同特点,也看出哪种女性更受男性欢迎。贾玲的话语主要以一种自我调侃的形式出现,以自黑来制造“笑点”,语言本身就已经带有嘲讽,与瞿颖的话语进行对比之后,其喜剧“笑果”和形象反差更为明显。这段对话中包袱不断,笑点连连。但这样的对比也让人们在大笑之余不免为“女汉子”心酸。“女汉子”在这个文本中完全被作为反面形象来反衬“女神”,并被全方位地加以无情的嘲弄和调侃。

其实,“女神”和“女汉子”都是当下对女性状态或行为的一种描述,两者并不矛盾,也并无绝对的优劣,甚至有时可以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女神”主要是指男性心目中仰慕又不可得的女性,“女汉子”一词,则通常指独立、坚强、有主见的女性,该词语是由名模、主持人李艾在新浪微博发起的“女汉子的自我修养”这一话题所引起,通常用来形容那些外表女性化但性格“纯爷们”的姑娘[2]。两个词语都是网络流行语,一个是对女性形象的赞美,一个是对女性形象的突破,因而成为当下社会中流行的两种典型的女性形象。

然而在春晚《喜乐街》中刻意将二者加以对比,丑化“女汉子”的形象,最终让“女神”战胜“女汉子”,受到男性的认同和追捧。其实,这种二元对立的对比未免牵强,而且文本背后所指代的女性形象本身也有一定偏差。

在符号学中,符号主要有内涵和外延之说,内涵是逐渐与词汇对应到一起的文化意义。一个词的内涵包括与之相关的象征的、历史的以及情感的等方面的问题。外延是指词语和其他现象的字面含义或外在含义[3]。“女神”和“女汉子”从外延上看,“女神”就是“女”+“神”,代表女性并且具有神一样完美的性格;“女汉子”则是“女”+“汉子”,是女性,但是性格更加豪爽、男性化。二者并没有高低之分。春晚《喜乐街》中明显将它们的内涵进行了重新建构,尤其是“女汉子”被建构为受到排挤、讽刺并且事事不顺心,被丑化后的“女汉子”形象不被人认可,最后要被打造为“女神”的形象。

贾玲:“我没心没肺,一群男生前呼后拥,找我掰腕子。”

贾玲:“朋友圈里发留言,说我失恋了,没人安慰没人同情,一群点赞的。”

贾玲:“我和男友去吃饭,还没喂呢我吃完了。”

贾玲的三段台词,表现出“女汉子”性格大大咧咧,受到朋友的嘲笑,举止不修边幅。这里的“女汉子”变成了女性中的失败者的角色,并且受到人们的冷嘲热讽,再与“女神”相比,更加相形见绌。这个“女汉子”与社会中流传的“女汉子”的形象有偏差,由一个中性词变成了一个贬义词,建构了一个新的“女汉子”的符号形象。这个“女汉子”的形象经由春晚这个强势媒体平台的传播,在大众文化中形成一种新的被丑化的“女汉子”符号。在很大程度上强化了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以及对某一类女性的歧视。

二、福柯的权力观建构与男性眼中的女性形象

性别权力关系是权力再现中的一个重要议题。福柯认为话语的背后是权力的操控,“话语本身既是权力的产物,也是权力的组成部分。权力的施展,一方面不断创造新的话语;另一方面这些新话语也会导致、加固某种权力,或者削弱、对抗这种权力”[4]。因此在分析话语的时候,我们不仅仅要分析文本,还要重视背后存在的权力的支配。在男女两性的性别关系中,也有一种占据优势的权力模式,这就是男性对女性的权力支配。在工作和生活的大多数领域中,这种男性的话语权力的呈现都非常明显。

在春晚小品《喜乐街》中的整体架构、角色组成和性别结构中,“女神”“女汉子”的形象都由男性权力所建构。“女神”和“女汉子”的概念在小品中就是由男性来定义的。尤其是“女神”的出场,是男性认为贾玲这位“女汉子”需要气质,那么就请上瞿颖来进行对比,以证明男性话语的正确性。

沙溢:“气质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尼格买提:“上个有气质的人。”

李菁:“你比方说这个。”

(把沙溢推开)

尼格买提:“上瞿颖。”

为了证明男性权力的正确性和权威性,不仅让瞿颖在强项上获胜,即作为模特其身材和台步要优于贾玲,即使当贾玲亮出本是自己强项的“耍嘴皮子”时,却也败下阵来,因为她对自身的描述多以调侃、讽刺为主。这也是剧本所设定的模式角色:为的是将贾玲直接建构为“女汉子”,而且在各方面都不如瞿颖这位“女神”,从而达到让“女神”打败“女汉子”的目的。可以说,这些定义和描述反映出男性话语权对女性的塑造。整个小品的整体架构也都是男性话语权力塑造的。贾玲作为“女汉子”事事不顺心,样样都不行;作为朋友的沙溢和李菁也多以嘲笑的方式来与贾玲对话,到了最后“女汉子”还是要成为“女神”才有出路,这些都是从男性视角出发对于女性的一种理解和定位。

除此之外,男性在这个小品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从小品中的各个角色设定也能看出,男性占领话语的主导地位。尼格买提作为旁白也是整个小品的操控者,无论是沙溢、李菁还是贾玲和瞿颖,他们的话语都是通过尼格买提来进行引导和反转。不仅有上文提到的瞿颖的出场,还有对于贾玲的一次次反转和意外,用男性的话语去控制整个节目中主角的变化,最终使“女汉子”朝“女神”发展。而这一切都是旁白在控制。作为小品中的人物沙溢和李菁,一味地调侃和批评贾玲,并且从男性的视角来为贾玲规划人生,从最开始嘲笑贾玲参加各种关于吃的选秀活动,再到对贾玲的数落,最终虽然将贾玲打造为“女神”,却依然还是调侃她。即使作为“女神”的瞿颖,其实也一直是处于话语权力的下层,处于被支配的位置。虽然瞿颖是男性眼中气质形象俱佳的形象,然而仍然不能摆脱两位男性在整个小品的话语权力。男性所掌控的权力关系使得男性有权力和资格努力将女性建构为自身认同的形象。

首先,对于贾玲的批评。

沙溢:“知不知道为啥选秀总选不上,总结一下自己的问题。”

贾玲:“我有什么问题呀。”

李菁:“气质问题,没气质。”

贾玲:“谁说我没气质。”

沙溢:“这是气质吗?这不是气囊吗?”

其次,对于瞿颖和贾玲的对比。

李菁:“看见了吧,这才叫气质,气质就讲究由内而外,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气质。”

(瞿颖走秀)

李菁:“这是女神的气质。”

(贾玲走秀)

沙溢:“这是女汉子的气囊。”

再次,贾玲成为新“女神”依然被嘲笑。

沙溢:“呃(提起贾玲的衣服),有理由,看看刚才那几步走的,走出了对传统观念的束缚,别人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你是再睡会儿,就这种会享福的精神,打破了人们对于女神的观念。”

贾玲:“你们说这个我压根也不相信。”

众人异口同声:“谁信啊。”

李菁:“我都亏心了我都。”

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是中国最具仪式象征意义的媒体大联欢,具有传播范围广、受众多、传播力强等特点,这就要求传媒机构和传媒工作者应该有更强的传媒伦理和社会责任意识。喜剧小品作为一种艺术形式,以搞笑、调侃为主,与社会热点和时代潮流结合本无可厚非,但其应该以遵循不歧视、不伤害、不偏见为前提。遗憾的是,小品《喜乐街》通过凸显对女性的歧视来建构一个女性标准形象“女神”和一个不被人认可的女性个性代表“女汉子”,试图通过对比达到喜剧效果。然而,无论从整个的“女神”和“女汉子”的定位,还是男性占领话语权力制高点对于“女汉子”的嘲笑,以及女性之间对话的话语分析,都可以看出这样的形象建构中有着明显的性别歧视与偏见。

大众传媒中的女性形象该如何展现?女性如何才能摆脱被男权建构的地位?这既是传媒研究中严肃的学术问题,也是女性发展中重大的实践命题。而话语分析为此类研究提供了科学的学术支撑与严谨的学术依据。尽管对于春晚《喜乐街》的分析只是一个案例,但希望透过对这个有影响力和代表性节目的分析,探索话语分析对媒体中女性形象建构的作用与关系,从而达到对媒体节目所表达的媒介真实进行解构,并揭示话语背后的意识形态和权力关系本质的目的。

参考文献:

[1][瑞士]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话语言学教程[M].高名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70.

[2]郑燕芳,路宝君.“女汉子”的语义特征及其社会流行意义分析[J].名作欣赏,2014,(32):160-161.

[3][美]阿瑟·伯格.媒介分析技巧[M].李德刚,何玉,董洁,周敏,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13-14.

[4]魏婷.颠覆和重构——福柯权力话语理论视角下《比利·巴斯格特》中的女性形象解读[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2,(11):82-85.

·女性文化研究·

JoyStreetand Female Image Construction under the Framework of Discourse Analysis

LIU Jun-zhu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Abstract:Discourse analysis is a relatively new methods, mainly used in researches related to language study.It is an especially rewarding approach to examine the construction of female image using the method of the discourse analysis. The 2015 CCTV Spring Festival gala sketch Joy Street causes heated discussion, and its remarks on goddess and cowgirl triggers criticisms of gender conscious people.This article applies the method of discourse analysis to this and tries to provide some reference to future construction of female image in mass media.

Key words:discourse analysis; female image; mass media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838(2015)06-0069-04

作者简介:刘君竹(1992—),女,北京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新闻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5-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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