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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得其微 物象由我裁 *——论李少君诗歌的空间叙事

2015-03-19夏玲,夏坤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7期
关键词:李少君空间叙事

文章得其微物象由我裁*——论李少君诗歌的空间叙事

夏玲,夏坤

(昭通学院人文学院,云南昭通657000;昭通学院艺术学院,云南昭通657000)

摘要:李少君诗歌有四个方面的特点:对自然空间进行审美叙述,以大境界对空间进行调度,善用空间参照物,书写多层次社会空间。空间叙事在李少君诗歌中发挥了独特的审美作用,在表达诗人情怀中同样起到了特殊作用。

关键词:李少君;当代诗歌;空间叙事;空间美学

收稿日期:`*2015-04-14

作者简介:夏玲(1968—),女,昭通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研究方向:文学、地方史。

中图分类号:I207.22文章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7406(2015)07-0060-05

Abstract:Li shaojun’s poems has four aspects: narrative of natural space, scheduling space with large state, good use of space referents, writing multi-level social space. Space narrative played a unique aesthetic effect in Li shaojun’s poems, space narrative play a special role in the expression feelings.

文学要纪录时间和空间中人的身体和内心活动,诗歌作为文学的重要样式,它的表现形式和对象也不能脱离时间和空间。按通常西化的说法,诗歌属于时间的艺术,绘画和雕塑则属于空间的艺术。我国古代则十分强调“诗画同源”和“诗画一体”,诗讲究“诗中有画”,画讲究“画中有诗”,通过“时空合一”而达“天人合一”是我国古代文人追求的理想艺术境界。中国古典诗歌中常见许多精彩的诗情与画意渗透的意境深远的空间描写,精彩的中国古诗中时间和空间相互支撑。

中国古诗既是时间叙事的艺术,也是空间叙事的艺术,这一点,庞德在翻译中国古诗时注意到了,对中国古诗的“空间象思维”“意象立体化”进行了阐述,并在自己的诗写中加以运用。现在,西方诗人和诗评家越来越认同“雕塑和绘画不过是时间凝止的无声空间,而诗歌是在时间之流中运动着的空间”,[1](P252)西方诗学主动学习我国古诗的空间艺术表现方式,并反过来运用在绘画、雕塑、建筑和戏剧中。

阅读李少君的诗歌,感受他的诗歌在总体格调简洁、明朗、清新的基础上,视角气象深远辽阔,审美意境有鲜明可感的空间化特点,空间视角、空间思维、空间表达对丰富诗歌意境有重要作用。李少君诗歌空间包容量巨大,常能有效地调度空间来“以物观物”“以我观物”“由物及心”“以物观心”和“以物传心”,有效的空间意象营造是他的部分诗歌产生巨大感染力的因素之一。诗人对空间的敏感性体验、审美性表达对增强诗歌韵味、丰富诗歌意义有重要的作用。

一、对自然空间进行审美叙述

空间不可穷尽,指向无限,而诗人对空间的表达往往和诗人的内心空间相关,“天地入胸臆,吁嗟生风雷。文章得其微,物象由我裁。”(孟郊《赠郑夫子鲂》)哲学上的形而上是用概念来表达的,而诗歌中的形而上则是用形象来表达的,诗写中形而上的方面,更多地和作者的心胸、境界、气象有关,“我会日复一日自我修炼/最终做一个内心的国王/一个灵魂的自治者”。①文中引用诗歌都选自《李少君自选集》,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

李少君自己说:“对于我来说:自然是庙堂,大地是道场,山水是导师,而诗歌就是宗教。”[2](P124)作为自然的存在,是空间上的存在,这以空间形式存在着的自然让我们心动,这自然能引领我们获取新的生命体验。如果你“在荒芜的大地上/以山水为诗/在遥远的岛屿上/会唱浪涛之歌”。(《自道》)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自然空间本身的美,成为李少君的诗写对象。李少君书写自身在自然怀抱中的感悟,不是“伪牧歌”式的写自然,和许多诗歌把空间仅仅作为诗写背景来叙述也不同,他的许多诗歌“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自然情景、自然空间本身就是他诗歌的叙事主角和内容。我们先来看他的《神降临的小站》,首先展开自身在场的空间场景:

三五间小木屋/泼溅出一两点灯火/我小如一只蚂蚁/今夜滞留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中央/的一个无名小站

然后进入自身心境空间:独自承受凛冽孤独但内心安宁

随后以重低音的快节奏,在方位词“背后”“再背后……”的统领下,展开密度很大的并置空间意象群:

背后,站着猛虎般严酷的初冬寒夜

再背后,横着一条清晰而空旷的马路

再背后,是缓缓流淌的额尔古纳河/在黑暗中它亮如一道白光

再背后,是一望无际的简洁的白桦林/和枯寂明净的苍茫荒野

再背后,是低空静静闪烁的星星/和蓝绒绒的温柔的夜幕

六个层面的空间顺序展示,犹如积木块被联动推倒,视觉上有联动效应。在化景为图、化景为诗中,诗人为我们叙述的场景本是静的,却因为诗人主体的瞬间联想而动,这动态联动场景让心灵进入了动态审美空间。在空间推移递进展开了一幅有浑雄之势的长卷画幅后,在营造了充足的恢弘深远的空间意境后,诗人单独起段推出结句:

再背后,是神居住的广大的北方

全诗由近到远、由小到大、由实到虚,由自身如“小蚂蚁”般在场居住的空间“小木屋”“小站”,到想象中的大空间“神居住的广大的北方”,“诗人在神妙的激情片刻,文思泉涌,全神贯注,进入忘我境界。而诗歌承载的就是这种心灵感悟到的万象云集的片刻,非得用瞬时空间并置的手法才能加以表现。”[3]这首诗就是用形象生动的语言来并置了多个空间意象,最终完成澄明的主客融合一体的“天人合一”诗性空间构建。作者对空间的审美体验是平静道出的,却营造出一种喷薄之势,表达出了一种开阔、顿悟、宁静的心境。

在《青海的草原上》中,“连绵不绝的清风啊/吹拂着连绵不绝的白云/连绵不绝的白云啊/追逐着连绵不绝的羊群/连绵不绝的羊群啊/寻觅着连绵不绝的歌声……”,连用动词“吹拂”“追逐”“寻觅”和形容词“连绵不绝”营造出回环连绵的节奏,表现草原的辽阔深邃,对广阔空间的叙事最终服务于广阔的内宇宙“整个草原上,只放牧着一个孤独的牧羊人”。自然空间本身向我们呈现出无限的美的欣赏性,可以让我们的精神触角有所依附,让置身其中的我们“拥有一份海天辽阔之心”,也拥有一颗悲悯关怀人类之心。

在《春》中,他写的是小空间,却取了俯视的视角:“白鹭站在牛背上/牛站在水田里/水田横卧在四面草坡中/草坡的背后/是簇拥的杂草,低低的蓝天/和远处此起彼伏的一大群青山/这些,就整个地构成了一个春天”。由“白鹭”的点开始,“白鹭——牛背——水田——草坡——蓝天——青山”,形成了一个面的“镜头推移”,完成了一幅春天的立体画。他自身的“瞬间感动”经过这样传达,也让读者“瞬间震动”。源于“自然教堂”的启示,是善的所在,也是美的所在。

我们再来看诗人如何用“实”而具体的空间场景意象来表达“虚”而抽象的《故乡感》的。首先是“胡同那头射来的一道晨光/映照热气腾腾的早点铺/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声/……这一切是秋风唤起的故乡感”,然后切换到“悠长小巷里打着印花雨伞/结着丁香一样的哀愁的红颜女子”,最后是“院子里的草丛略有些荒芜/才有故园感,而阔叶/绿了又黄,长了又落……”。用三个不同时空的动态画面叠加把故乡感表达得具体可感。诗歌虽简短,而且“空间”都留了大量的供读者想象的空白,但却纵深切入地勾勒出了故乡的精神画幅。故乡是现实的物质空间,也是心灵空间的居住地,自然是作为精神家园和心灵寄托的所在,是澄明而简单的。

从以上例子我们也可看出,诗人在空间上展开场景,空间本身就可以成为诗歌最为重要的意象元素,诗人对具体时空的体验和表达,对诗歌的整体意境创造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诗人时空视野的开阔能够拓展诗歌的广阔度。

二、以大境界对空间进行大调度

物象源于心象。诗歌中的物理空间的描叙和表达与诗人的心灵空间相关,空间组织的参照系主要是作者的心境空间,以“自我”感应来吐纳深广无穷的宇宙空间。“当我君临这个海湾/我感到:我是王”。李少君的自然是大空间的自然,“我驻足于北方的庭院,目光辐射至边疆”“我胸襟也辽阔得无边无疆”,心灵空间的广阔无限带来了诗写空间的广阔无限。

李少君的空间书写是以心灵为坐标的空间书写,他写作中的自然空间是他自己在场的现场空间,“行万里路”的身体经验是他调动空间的基础,情怀也是他调动空间的基础。在《致——》中诗人说:“世事如有意/江山如有情/谁也不如我这样一往情深//一切终将远去,包括美,包括爱/最后都会消失无踪,但我的手/仍在不停地挥动……”,让我联想到嵇康的诗句:“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深情是一个诗人基本的也是重要的特质之一,只有诗歌的感觉和情感饱满了,才能让读者阅读后将诗人传达的经验认同为自己的经验。

空间形象的远近、前后、上下、大小、虚实、内外、高低等都具有自身的辩证法,李少君特别善于用这种辩证法为自己的情感表达服务。如在《碧玉》里,大和小相互支撑,“国家一大,就有回旋的余地/你一小,就可以握在手中慢慢地玩味”。这里的大和小与诗人情感空间的大情怀和小情意对应,大的家国情怀是公共情感,而小的碧玉之爱是私人的隐秘的情感。“一会儿是家国事大/一会儿是儿女情长”,这里大和小相映成趣,诗人的情感中大和小也互为关联、互为补充,互相深化强化着抒情力度,使“他在国家和你之间游刃有余”,大情小意互为内涵张力和情感生成力,“焦头烂额时,你是一帖他贴在胸口的清凉剂/安宁无事时,你是他缠绵心头的一段柔肠”。《抒怀》中作者也是在辩证地以大说小,他叙述:你的理想是“为山立传,为水写史”,你要完成大画卷;而我则心意于小画面,“只想拍一套云的写真集画一幅窗口的风景画”。在这浓缩的空间里,以小见大,以实写虚。

在《自白》中作者对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样式进行表达,他写道:“我自愿成为一位殖民地的居民/定居在青草的殖民地/山与水的殖民地/花与芬芳的殖民地/甚至,在月光的殖民地/在笛声和风的殖民地……”。诗中“殖民地”这不受欢迎的词汇有了新的含义,成为表达作者情怀的新鲜喻体,帮助作者完成了一次深层表达。全诗因当代性词汇“殖民地”的运用,在表达形式上有了新意,情感因为陌生化效应而有了特别的强度。这是现代性的空间词汇和场景为他的古典情怀服务的例子。

以自然为宗教,和信仰一起抵达的感性,能使我们领受神的祝福。把自然作为宗教的人,会提升他自己对自然的感受力和思考深度,将自然的福音传达。自然造化之美促使作者有所体悟、感悟、参悟和禅悟。《偈语》:“一团黑云笼罩下的山间小城/大片白云映照着的海边寺庙//我独自一人开车/从滂沱大雨抵达明媚晴空/迎面而来的鸟啼对我如念偈语”,自然空间和心理空间极为顺畅的比兴。这是当代版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所不同的是古人是“行”和“坐”,而这首诗和诗人开车的当代性身体在场体验有关。

在《自由》中作者同样采取了空间的大调度,在大自然的“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广西广东”“湖南湖北”的对比性大空间里,互为联系的事物“春风”“鸟儿”“溪流”“鱼儿”享有“自由”的多个景物片段,被作者的瞬间联想组合起来,场景快速切换后收缩到被“筑起的栅栏、篱笆和高墙”阻隔成的“人心却有界限”的小空间,是横向扫描的空间并置,带来了纵向透视的悖论。

情景空间和心灵空间的比兴,在中国古诗中有很高的成就。“兴”架起了自然、语言和心灵表达之间的桥梁,中国古诗的这一空间运用传统需要当代诗写者继承和发扬。李少君在继承这一传统的基础上,纳入了自身当代生活的生命体验内容,他特别善于以大境界、大气象调动多个关联空间场景,“白云无根,流水无情,情怀无边”,自由灵活地营造空间意象展示自身内在精神气象。

三、善用空间参照物

在李少君诗歌中,空间的变化承载着诗人的情思,空间的边界、隔断、跨越、超越和心灵的边界、隔断、跨越、超越形成比兴,空间参照物窗、桥、门、岛等物体则有了象征或隐喻的丰富内涵,他的空间叙事可以说是带有象征的叙事,也可以说是含有思辨的叙事。如路是新空间的开拓体,帮助我们到达新空间,“一条小路通向海边的寺庙/一群鸟儿最后皈依于白云深处”;门帮我们进出空间,“大门都敞开着,干干净净”,让诗人“看到了道德,蕴含在万物之中”;船是运动中的空间,床是固定的空间,诗人“宁要一张安稳的床,不要一条动荡的船”;岛是空间里的停靠,“久而久之回旋沉淀为我心头的一座小岛”;桥是空间的一个连接体,在《二十四桥明月夜》中,他在大家熟悉的关于桥的诗空间中加入了当代生活的细节,“手机”这当代生活用以超越空间限制的物件,成为了叙事的道具,让人产生思考:现代化是不是让空间和空间真的沟通了?是不是在人心和人心之间真的搭起了桥梁?

而窗是内外空间的一个分隔体。我们再来看,在《暴风雪之夜》中,诗人先写外部自然空间,“那一夜,暴风雪象狼一样在林子里逡巡/呼啸声到处肆虐/树木纷纷倒下,无声无息/像一部默片上演”,再转到内部房间里的人类社会生活空间,“我们铺开白餐巾,正襟危坐/在厨房里不慌不忙地吃晚餐”,感悟“神在空中窥视”,再借助“窗”这个提供内外观察的参照物,“只有孩子,跑到窗户边去谛听”,在封闭的人类空间和自然界的敞开空间里,内静外动。人类作为观察者,把外面动感的暴风雪看成了一部默片,而神在更大的空间里又把人类在封闭空间里的正襟危坐的活动作为“窥视”的观察对象,而孩子的观察可能更能谛听到自然和神灵的福音。

再来看《好事近》,他写本来生活在自然空间里的鸟儿,突然闯到了诗人生活的空间来了:“今天一只小鸟就飞进了屋子里/它探头探脑,一点也没有陌生感/一会儿停在窗台,一会儿又跳上茶几/在椅子前走了几步/落到了沙发的扶手/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但是充满好奇的鸟儿很快感到了恐慌,“一通急飞,撞到了巨大透明的玻璃墙上/似乎晕了头,又往回飞/撞上了另一面墙的玻璃”。鸟儿误入我的空间遭遇到的困局,让我的心理空间“每一次,我都一阵心疼/这屋子透明得害了它/让我为它提心吊胆,七上八下。/当它终于寻到窗口一跃而出扑向天空/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并联想到了另外一层更大的空间,“其实,天空何尝不是一块更大的透明玻璃/我们也被笼罩局限其中”。

在以上两首诗中,窗也是作者选取的非常有效的参照物,诗情、诗趣、诗思就在窗内窗外不同空间的悖论性对比中动态产生。“窗口”成为前景与背景、开放与封闭、可进入与不可进入、邻近与遥远、现实与想象空间的参照物和过渡点,激发读者产生想象。

空间里的地域感,在李少君那里是行走的地域,是在场的地域。在《边地》中,作者惦记“不同朝代风情别样的边地”共同的“那些荒凉的土地上/不荒凉的红的白的野花”。他在诗中提到“喀什小城”“湘西苗寨”“云南昭通”等地点是经历了时间风霜的空间,是和中心对应的边缘空间。“地名不仅仅是一个附带提及的地理符合,这些符号的使用既是诗人观念、思想和情感的寓所,更是诗人着力描写的有叙事标示作用的动态空间。”[4]同样,在《乌蒙山间》,“当年,在崇山峻岭间/在随便哪一条必经之路上/设下关卡/就可以割据一方,占山为王//也许是巧合/今年我来到此地/当飞机停落在山凹的一片平地上/我怎么看也觉得/机场的出入口修得/像山寨寨门/还是只要一拉闸口/这小小的山间小城/就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王国”。在诗歌中,时间和空间是相互联系的,既没有离开时间的空间,也没有离开空间的时间。正是“关卡”“入口”“闸口”“寨门”等不同时间的空间分隔体,使这首诗既有了空间上的纵深感,又有了时间上的纵深感,让人对空间的边缘性和封闭性产生联想和思考。

四、诗写多层次社会空间

物质的可被感知的自然空间又可分为优美的自然空间和已经被人破坏了的生态失衡的空间,这一点也被李少君注意到了,在《并不是所有的海》中他就展示了大部分被污染的海的尘世现实,作为对比,也书写了诗人内心空间的宁静。

除了自然的多重空间外,“文学中的空间并不仅是日常生活经验中具体的物件或场所那样的空间,而是一种抽象空间、知觉空间、虚幻空间。”[5](P1)李少君的诗歌在保持叙事整体性基础上,能在自然空间、社会空间、心理空间、现实空间、想象空间、神灵空间中自由出入。如《山中小雨迷谁人》对正在场的空间进行想象叙事,一幅淡墨山水画上,点了一点桃红,点了一点翠绿,是自然细节牵动的思绪,有高度的抒情性;《在青藏高原的小旅馆里》,作者从当前身体置于其中的世俗生活空间出发,进入到传奇想象的空间,在想象空间里自我传奇,对幻想世界中带有浓厚象征意味的理想空间进行描写,旨在表达一种侠客情怀。

人在特定时间和空间中存在,人生在特定时间和空间中进行。人在客观的物质自然空间生活外,重要的是人还生活在社会空间里,人的生命空间有社会属性。人的社会空间可分为公共生活空间、私人生活空间和人类心理空间、人类灵魂信仰的空间等。对人的社会空间的多层次叙事,对人的社会生活空间的多侧面描写,有利于开掘人性的多面性,能加强文本的意义深度。李少君的诗写也自觉地深入到了多层次的社会空间,形成一个诗歌中共奏共鸣的复合空间。

个人私密空间是过去在诗歌表达中被抗拒的空间,现在则已经成为了大家能够认可和接受的诗写空间。李少君的引起争议的诗歌《流水》深入到了个人生活的私密空间进行叙事,描述的生命时间跨度很大,作者简洁地用几个私人场景来组织极为生动具体的细节,当女主角的生命空间转换不下去了,丰满生命叙事就只留下了感慨伤怀。《流水》的生命时间的空间化表达,至少有一个中篇小说的叙事容量。我认真看过作者本人的小说,这首短诗的叙事深度和角度,所描写的紧张亲密而又疏远分隔的人际关系,表现的存在的虚无和爱的矛盾困境,让人对灵与肉、爱与欲、性格和命运产生的思考,确实优于他的小说。一首不过一百多字的小诗,能够产生三万字的小说给与人的回味和想象,这是诗歌的奇妙所在之一。

社会空间的打开,也是我们可以不断更新价值观的参照物。“福柯认为我们对时间的过度关注掩盖了引发我们时代焦虑的一个根本性因素——空间,时代焦虑与空间的密切关联超过焦虑与时间的关系。”[6]有时叙事地点的转化,地点还担负着一定的文化功能。《上海短期生活》写人生活的社会空间的改变带来人对自身生命的新审视、新感知,引发人对人生的另外一种实质的思考。《在纽约》以东西方的空间变化,表达作者体验到的文化隔膜,让人对社会空间差异给人带来的影响进行思考。

李少君诗歌中的空间是现代性场景空间,含蕴的时代信息量较大。《探亲记》以城市和乡村的空间变化书写城市人的匆忙;《江湖》是离去后又返回的空间,人在场时和不在场时的不同空间的现实差异,让人对人心的空间隔离有现实的体会;《野猫》以固定空间里的野猫的行为写人和动物的情意;《雾的形状》由自然的雾景空间进入到心灵的雾景空间;与家园相关的空间《四合院》,是低调的心里话,朴素的诗心如禅心;《南山吟》:“我在一棵菩提树下打坐/看见山,看见天,看见海/看见绿,看见白,看见蓝/全在一个大境界里”,写的是人在神灵空间的感受,给人予清醒清凉之感。

李少君作为自然的观者和自然的膜拜者,也得到了自然的惠赐,他的许多小诗有一种喜悦弥漫其中,读来饶有情趣,让我们对宁静、幸福有更深的感知。《可能性》中,“在香榭丽舍大街的长椅上我曾经想过/我一直等下去/会不会等来我的爱人//如今,在故乡的一棵树下我还在想/也许在树下等来爱人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世事姻缘,人心所寄的空间,可能性变成现实性的几率大。《潜伏》是自然空间和心理空间的比兴。《鸟的迁徙》:“往南的天空/和往南的道路一样拥挤不堪”,是自然空间和人类空间交替叙事。《假如假如》在想象中占领理想的空间。这些短诗的叙述速度很快,以快速思维扫描生命空间,并快速升华到心灵的顿悟的想象的空间,以大容量的感悟准确传达作者的情绪、意绪和思绪。

参考文献:

[1]奥帕斯.批评的激情[M].赵振江编.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

[2]李少君.李少君自选集[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

[3]闫建华.试论诗歌的空间叙事[J].外国语,2009,(7).

[4]杨莉.论诗歌叙事中的空间标识[J].社会科学辑刊,2009,(5).

[5]迪勇.空间叙事学[D].上海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08.

[6]唐金萍.〈可以吃的女人〉中的空间叙事学解读[J].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11,(2).

[7]加斯东·巴什拉著.空间的诗学[M].张逸婧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王碧瑶)

Space Narrative of Li Shaojun’s Poems

XIA Ling & XIA Kun

(SchoolofHumanities,ZhaotongUniversity,Zhaotong, 657000,YunnanProvince;

SchoolofArt,ZhaotongUniversity,Zhaotong, 657000,YunnanProvince)

Key words:Li shaojun; contemporary poetry; space narrative; space aesthe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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