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春蓉

【高等教育研究】

美国文理学院的本科办学特色及启示
——以克莱蒙特联盟为例

燕春蓉

文理学院是美国高等教育中的一种非常重要的类型，文理学院的本科教育具有非常鲜明的办学特色。以美国著名的文理学院联盟——克莱蒙特联盟为例，总结了美国文理学院本科教育的办学特色，一是定位于提供高质量、精英化的本科教育，二是坚持通识教育模式，最后阐述对我国高等教育的启示，主要有：精英本科教育的定位必然成为一种选择；高等本科教育应该重视通识教育；高度重视教学制度和教学氛围的建设。

文理学院；克莱蒙特联盟；本科教育；通识教育

文理学院(Liberal Arts College)是美国高等教育体系中的一个重要类型，以本科教育为主，特征是注重全面综合教育，设置课程包括艺术、人文、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等各门类。［1］区别于以就业为导向的各种专业学校或技术高校。其目标不在于教会学生某些具体的谋生的技能，而是从多方面对学生进行教育，使其成为一个高素质、有教养的人。因此文理学院是秉持博雅教育（Liberal Arts Education）理念、以文理学科的本科教育为主的四年制小型学院。

文理学院在美国高等院校中的数量比例并不高，但在大部分美国人心目中，文理学院往往代表着经典、小规模、高质量的本科教育。许多文理学院的学术声誉往往不亚于哈佛、耶鲁等综合性大学，因而成为很多美国人教育子女的首选。

一、克莱蒙特联盟的基本情况

克莱蒙特联盟于1925年正式成立，距离洛杉矶市中心东部仅35英里，包括5所本科院校——波莫纳学院(Pomona College)、斯克瑞普斯学院(Scripps College)、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哈维马地学院(Harvey Mudd College)和匹茨学院(Pitzer College)，两所研究生学院——克莱蒙特研究大学(Claremont Graduate University)和克柯研究所(Keck Graduate Institute)，一个综合性服务机构——克莱蒙特大学联盟(Claremont）。

克莱蒙特联盟中的5所文理学院现有学生共7000余名。5所文理学院的学校资源是可以相互共享的，学生不仅可以在五校内跨校选课，还有可能拿到其他学校的专业学位。五校基本上都在走路20分钟的距离以内，五校共享非常多的资源，比如图书馆、餐厅、书店、健身房及学生俱乐部等。学生可以自由选修联盟学校的2200多门课程。克莱蒙特高校联盟不仅提供了大型学校所拥有的资源和机会，同时具备私立学校注重专业化和个人关注的特点。克莱蒙特学院联盟也因此被赞誉为“太平洋海岸的牛津大学”（Oxford on the Pacific)。

波莫纳学院成立于1887年，是5所文理学院中最早成立的，教学质量全美一流，是五校联盟中排名最靠前的学校，常年位居全美文理学院的前5名。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的办学宗旨是培养一流的政界、商界及国际事务中的领导者，重点专业放在经济、政府和国际关系等。哈维马地学院是文理学院中为数不多的以数学、自然科学和工科为主的学校。斯克利普斯学院是规模较小的女子学院。匹茨学院历史较短，为学院联盟的第5个成员。

表1 克莱蒙特联盟文理学院的排名

从表上最近的排名可以看出，克莱蒙特联盟中的5所文理学院在近年的排名都在50名以内，都具有较高的教学质量和社会声誉，因此这5所文理学院在美国文理学院中具有较强的代表性。

二、美国文理学院本科教育的办学特色

（一）定位是提供高质量、精英化的本科教育

在美国高等教育体系中，多样化是一个显著的特点，既有处于顶尖位置的研究型和综合型大学，也有担负高等教育大众化任务的社区大学。文理学院的定位是提供高质量、精英化的本科教育。

1.专注于本科教育

波莫纳学院有47个本科专业，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有33个本科专业，5个硕士学位项目，哈维马地学院有9个本科专业，匹茨学院有37个本科专业，斯克利普斯学院有50个本科专业。可见，除了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有硕士学位项目，其他文理学院都是只开办本科专业。

这些专业涵盖的学科领域非常广泛，涉及人文学科、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交叉学科四个领域。由于这些文理学院都是一个联盟内的，所以学生可以在本学院或者联盟内的其他学院选修其他专业，因此选择双学位的学生很多。这也是克莱蒙特联盟文理学院的一大优势，既有文理学院小而精的特点，也具有综合型大学的学科领域广泛的优点。

表2 克莱蒙特联盟文理学院的指标

2.低生师比

从生师比来看，克莱蒙特联盟的文理学院最高的为10: 1，最低的为8：1，这样低的生师比是文理学院的又一大特点，低生师比非常有利于教师能够关注到每个学生，充分和学生进行交流沟通，更利于因材施教。

3.较少的学生总数和小规模班级

从表2中可以看出，克莱蒙特联盟中的五所文理学院的学生数都不多，最多的波莫纳学院学生数为1612人，而最少的哈维马地学院只有807人，综合型的大学比如普林斯顿大学的本科学生数是5323人，哈佛大学的本科学生数是6722人，对比来看，文理学院的招生规模要小得多，这也为文理学院进行高质量、精英化的本科教育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在小规模学生数量的基础上，才可能对每个学生都进行全方位和细致的培养。

从授课班级的规模来看，我们可以发现20人以下的小班教学的比例，克莱蒙特联盟的文理学院最高的为85%，最低的也达到60%，这与许多综合型大学动辄上百人大课相比，更有利于教师在教学中组织充分的讨论，更有利于教师与学生思想的交锋，有利于教师与学生建立更紧密的联系。小班教学使严谨深入的学术讨论成为可能。

4.高水平的师资

由于文理学院非常注重教学质量，所以师资水平也都非常强。比如波莫纳学院有228名教师，所有的课程都是由教授来担任，所有的教师都具有博士学位。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有终身教职或在终身教轨上的教师有158名，其中156名都拥有博士学位。哈维马地学院有89名有终身教职或在终身教轨上的教师，所有的教师都拥有博士或者以上学位。

5.激烈的入学竞争

阿斯丁指出选择度(selectivity)是用来衡量一所学校的声望或精英程度的最常用的一个指标。［2］文理学院尤其是精英文理学院对学生的选择性很强。

招生委员通常会对每个学生的所有申请材料仔细审核，招生中非常注重个体差异，而不是用一个固定的标准来衡量所有的人。招生委员在选择学生的时候，不仅要考虑学生在学术方面是否优秀，精英文理学院录取的学生的SAT或ACT成绩与一些著名研究型大学的本科新生成绩不相上下，还要综合考虑学生的过去学习记录、标准化测试的成绩、小论文、课外活动及特长、教师的推荐信以及面试情况等。

克莱蒙特联盟中的五所文理学院2013年的录取率除了斯克利普斯学院的录取率有35.7%外，最低的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只有11.7%，其他的几所也都在20%以下，堪称全美入学竞争最激烈的学校之一。入学的激烈竞争保证了这些文理学院的生源质量较高，从而为精英化的本科教育提供了基础。

6.高比例的校园住宿

众所周知，美国的很多高校提供的学校宿舍非常有限，因此多数学生需要在校外自己寻找住处，因此大多数学生是分散住宿的。

文理学院创办者非常注重校园氛围，他们认为学生的学术成就与其生活居住环境有密切联系，因此多选址在风景优美的小镇，小镇优美的风景是塑造学生品格的重要载体。比如波莫纳学院有94%的学生是住在校园里的。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有98%的学生选择住在校园里的16栋宿舍楼里。保证良好的住宿环境与提供良好的课堂教育同等重要。文理学院把学生的住宿经历看作是学校教育的一部分。住宿制的意义在于允许和鼓励学生与学生之间、学生与教师之间的接触与交流，这对于营造校园里的共同体氛围(sense of community)增强学生的归属感起着重要作用。美国有研究表明，实施住宿制，有助于提高学生的毕业率及对学校和教师的满意度。

7.高质量的毕业生

从克莱蒙特联盟的文理学院毕业的学生因为受到了高质量的学术和通识教育，以及受到良好的学校氛围的熏陶，绝大多数毕业生的质量都相当高，毕业后的继续深造或者职业生涯的表现也都非常出色。比如迪士尼公司创始人罗伊·迪士尼（Roy Disney）、作曲家约翰·凯奇（John Cage）、普利策奖得主路易斯·梅南德（Louis Menand）等均是波莫纳学院的毕业生。

根据统计，近年来，哈维马地学院的毕业生继续深造的比例大约占到40%，福特公司基金会经研究发现，全国范围内，在制造业中能获得博士学位的学生人数最多的是加州理工学院，其次是麻省理工学院，然后是哈维马地学院；在数学、自然科学中获得博士学位的学生人数最多的是加州理工学院，其次是哈维马地学院，然后是麻省理工学院。

哈维马地学院的毕业生直接开始工作的比例大约是60%，在参加工作的学生当中，平均的起薪是在7.5万到8万美金一年，在2012～2013年度全美的本科毕业生的起薪调查中，仅次于普林斯顿大学而名列第二。

8.学生对学校更高的认同感和满意度

学生留存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反映学生对学校的认同和满意的指标，根据最新的U.S.NEWS的排名资料，我们可以看到克莱蒙特联盟的文理学院的学生留存率都很高，最高的哈维马地学院达到98%，最低的匹茨学院也有91.8%。

（二）坚持通识教育模式

文理学院的传统是以培养全面发展的、有社会责任感的全球化公民为己任，重视提高学生的基本能力和素质，尤其强调让学生“学会学习”以应对迅速变化的世界。这一传统至今仍然被绝大多数文理学院所遵循。比如波莫纳学院使命宣言就很有代表性，该校致力于培养“能够批判性地思考、清晰地表达自己，能够运用各种实质性的技能甄别机遇和解决问题，能够理解社会和历史，具备伦理道德，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能够创造性地拥抱生活、愉快地生活的人”。

1.课程设置涉及的学科领域非常广泛

绝大多数文理学院很少有纯粹的专业教育或职业教育。课程设置上非常强调通识教育，一般课程都涉及面很广，包括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和艺术四大领域，学生需要学习英语、文学、外语、生命科学、数学、哲学、宗教、物理科学、心理学、社会科学、视觉和表演艺术、地区种族和文化研究、多学科和跨学科研究等广博的课程。

以克莱蒙特联盟中的波莫纳学院为例，波莫纳学院的课程设置提供了在传统的通识或者博雅教育和在某个特定领域的深度之间的平衡。

通识课程划分为“创意表达”、“社会机构与人类行为”、“历史、价值观、伦理文化研究”、“物理与生物科学”和“数学推理”五个门类。学生没有必修课要求，但必须在每个门类中选修至少一门，以满足通识教育的培养要求。不管学生自己的专业是什么，波莫纳学院的学生涉猎了很多的领域，这不仅帮助他们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专业领域，而且可以使得他们可以在更广阔的学术背景下来审视自己的专业领域。

在近650门课程中，既有上世纪初就已被列入课程表的“艺术史导论”，连续三个学期，从远古时代讲到当代艺术；也不乏“从Youtube学习”等新课程。

除经济学、数学、政治学等传统强势学科外，环境分析、媒介研究等新兴的交叉学科也被纳入教学内容。近年来，学院还投入大量资金和精力发展艺术，不仅增开了音乐、舞蹈、戏剧等艺术类专业的课程，而且复兴了波莫纳学院艺术博物馆，承办展览和部分艺术课程教学。

2.通识教育强调培养学生的独立和批判性精神

通识教育的宗旨，不仅是让学生了解各个领域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在学术讨论中培养学生的独立和批判性精神。

在波莫纳学院“批评探索研讨”（the Critical Inquiry Seminar）是每名新生入学后的第一课。来自全校各个院系的教授，在每学年的第一学期，为一年级新生开设28堂讨论课。每周两次，15名左右学生在一堂课上就一个话题展开讨论，培养思考、讨论和发表观点的能力。

在波莫纳学院，没有任何特定的课程或者专业被设定为毕业所必需的。即便是新生必修的“批评探索研讨”，学生也有很多可选的主题，比如“艺术和战争”、“企鹅、北极熊”、“人类和政治”、“电视小说”、“意识的阶段”、“和我们的基因一起生活”等。

3.通识教育注重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和国际视野

文理学院还特别强调社区服务和公民责任，学生经常要通过参加各种形式的社区服务来学习(service-learning)。另外，提供充分的国际交流机会，让学生在上大学期间出国学习一段时间，也是文理学院的重要特色之一。比如波莫纳学院，学生可以参与服务社区的14个项目，目前学生已经花费了2106个小时来免费辅导社区的中、小学生的学习，并且为当地社区的避难所送了6400次餐。波莫纳学院在32个国家有52个海外学习的项目，超过50%的学生有在国外学习的经历。匹茨学院有110个校外学习项目，分布在45个国家的78个城市，大约有60%的学生参加过校外学习的项目。

4.通识教育强调学生学术能力的培养

文理学院虽然是本科教育，但是因为教授和学生的紧密关系，在本科阶段就有很多学生有机会参与教授的学术研究活动。比如波莫纳学院，64%的教师目前正在和学生合作进行研究工作，460名学生在2012～2013年度参与了教师的研究工作。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目前有72%的学生参与了教师的研究活动。

可见，本科学生参与学术研究活动的比例是相当高的，这对培养学生的研究能力和将来继续深造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三、美国文理学院的本科教育对我国的启示

2012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已经达到30%，已经从以前的精英化教育阶段进入大众化教育阶段，各高校更加注重特色建设和实施高等教育特色的发展战略，这已经成为各高校生存和发展的必由之路。美国文理学院的很多经验和做法对我国高等教育有着很好的借鉴意义。

（一）精英本科教育的定位必然成为一种选择

一部分高校或者高校中的一部分学院和专业将会选择精英化的办学方向。目前国内的高等教育同质化比较严重，绝大部分高校都想大而全，都追求成为科研型的高校，但是从美国高等教育的体系来看，多样化的类型不仅可以满足社会对高等教育的不同需求，也可以满足学生对未来不同职业规划的准备。

比如大多数学生接受高等教育是职业导向的，目的是为将来就业做准备，那么国内的很多高校都定位于职业导向的高等教育，正好契合这部分学生的需求。还有一部分学生的规划是将来继续深造、毕业后从事技术性较强或者研究性工作的，那么文理学院类型的高等教育是符合这部分学生的需求的。例如哈维马地学院的毕业生进一步读研究生的比例约40%，毕业后直接工作的比例约60%，而这部分直接就业的学生的起薪在7.5万至8万美金，这个年薪在美国的本科毕业生中是数一数二的高薪。可见文理学院的学生有很高的比例会继续深造，这符合文理学院的在高等教育中的基础性地位，同时直接毕业工作的学生又能拿到高薪，反映了文理学院的精英化本科教育的效果。

（二）高等本科教育应该重视通识教育

在美国，重视通识教育已经成为高等教育的共识，尤其是文理学院的通识教育做的更为出色，美国高等教育的通识教育的目的是通过学生对基础学科知识（自然科学、人文科学与社会学科等）的学习，减少学生因为专业学习可能带来的在知识、能力、思维和方法等方面的局限性。

在国内高等教育中，大家也普遍认识到通识教育的重要性，因为近年来各个专业在就业市场上的受欢迎程度可能随着经济结构的变化等因素受到影响，但是如果学生有比较好的知识基础，包括通识教育，那么无论就业市场怎么变化，具备较强学习能力和宽厚的知识基础的学生都会具备更强的就业能力。

但是通识教育在具体的实施上还存在各种问题，比如单纯认为通识教育就是多上几门课。实际上，通识教育更应该注重对学生的思考和判断能力、对知识的运用能力的培养。因此需要从多方面着手提高我国高校的通识教育的水平。

（三）高度重视教学制度和教学氛围的建设

我们从前文中可以看出，文理学院的教学制度和教学氛围有着很好的实施效果。比如小班教学，在国内很多高校可能很难大范围推广，因为国内高校大多学生数较多，但是可以考虑在部分需要更多讨论和交流的课程中实施小班教学，提高教学质量。

国内绝大多数高校都实施住校制度，但是国内的高校住宿制度中，绝大多数只是满足学生的基本住宿需求，至于如何在住宿的学生当中增进学生间的、学生与教师的交流，改善住校制度对于学生的学习习惯培养、对于学习氛围的培育，营造更好的学校的氛围，都是值得国内高校借鉴和思考的问题。

［1］Classification Descriptions［EB/OL］.http://classifications. carnegiefaundation.org/details/ugrad program.php?key，2010-02-03.

［2］ASTIN A W.How the liberal arts college affectsstudents［J］. Daedalus,1999,128(1):78.

责任编辑：刘升芳

燕春蓉，上海第二工业大学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高等教育研究（上海20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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