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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依语中的近代汉语借词

2013-06-07占升平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借词音韵声调

占升平

(遵义师范学院人文与传播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2)

引 言

布依语是壮侗语族北支的一个语言,与北部壮语关系密切。布依语按语音的方音差异分为第一、二、三土语区。布依族因长期与汉语接触,从汉语中借入了大量的汉语借词。这些借词因从不同时期借入,可以分为不同的历时层次。本文主要讨论布依语中的近代汉语借词的语音特点。布依语的近代汉语借词可以分前后两个次层,前期的借词来源于唐宋时期流传下来的周边汉语方言,从语音特点来看,与广西的桂北平话接近;后一次层来自明清以来形成的西南官话,交通发达的古驿道附近有些地方因有大量来自中原地区的移民,留下了中原官话的印记。

贵州设立行省以前,分别隶属于四川、云南、湖南、广西四省。布依族人口分布较多的今黔南、黔西南州明清以来与广西的行政区划也是时分时合,变化不定。“截至明末,……荔波县及泗城府所属以北之地属广西。”[1]元朝虽未在贵州直接设省,但今贵州全境已在中央政权的管辖范围内。明朝在贵州设省后,强化了对贵州的直接统治。明政府在贵州实行军屯、民屯、商屯,大力发展贵州经济;开办官学,实施教化,提高贵州的文化水平。[2]民族互动必然带来语言接触。唐宋时期,布依族北上进入黔境以前主要在广西境内活动,与当地的汉语方言平话接触频繁,布依语中的近代汉语借词一部分来自黔桂边界的平话;进入贵州境内后与差不多同期到达的来自中原的汉族在交通发达地区进行了新一轮的接触。宋元以后的近代汉语语音与中古汉语相比,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以周德清的《中原音韵》音系为参照)。官话音系声、韵、调的音值参照杨耐思的《中原音韵音系》[3]和王力的《汉语语音史》[4]。

布依语中的近代汉语借词前期的源头是桂北平话,借入布依语后由黔桂边境向贵州腹地的布依语区传播;后期以贵州境内的西南官话为借源,与布依语区周边的汉语方言语音差异不大,传播方向由汉人活动中心区指向边远地区。明朝以后的汉语借词更多带川黔片的语音特点,后期近代汉语借词以这个片点的语音为参照。

判断布依语中的汉语借词是否是近代层次,语音标准是主要依据。除了这些外,一些历史人文资料也可以作为我们判断的辅助标准。曾晓渝在判定水语中的近代汉语借词方面的经验可供我们借鉴。[5][6]她的选词标准是:(1)排除只有现代生活中才有的借词,比如“汽车、电话、医院”等;(2)明清时期当地社会的常用词语,如“官司、银毫、红苕“等;(3)单音节基本词汇。我们认为这三条标准符合近代汉语词汇的特点,如果加上人口迁徙和族群接触等材料,可以作为我们判断布依语中的汉语借词是否为近代曾用的主要的辅助标准。本文从声、韵、调三方面来考察布依语中的近代汉语借词。材料来源:《布依与调查报告》[7]、《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8]、《平话音韵研究》[9]、《中原音韵音系》《汉语语音史》 等。

一、近代汉借词声母方面的特点

从王力《汉语语音史》[4]可知,元代中原汉语的声母有25个。明代音系为21个声母。与中古时期的36字母相比,元明清时期,汉语音系中的声母数量减少了,同时官话中一些声母的发音方法也有了一些变化。如见组、精组细音字在明清时期就开始腭化,出现尖团合流的现象。知、章组声母也出现了一连串的变化,西南官话中还出现了中古的知、庄、章组合流的现象。这些变化也反映在当时布依语的汉语借词中。因时间跨度较大,借源不同,近代汉语借词语音也呈现不同时期的特征,根据语音差异,可大致把布依语中的近代汉语借词分为前后两个时期。综合前后期的读音可以看到,近代汉语借词的声母变化主要有:

(一)精组、见组细音字先后由软腭音、舌尖音读舌面音后中和。布依语中的塞擦音是后起的。一、二土语区还是读擦音,第三土语中可能已经出现了塞擦音,也可能是后期才产生的新音类。塞擦音产生以后,布依语中的近代汉语借词就可以对等借贷的形式贷入声母的塞擦音的汉语词汇了。从王力的材料可以看出,中古前期的见组细音字还没有腭化,龈腭音(舌面音)位置还是由中古的照三组字占领,近代汉语借词中精见组细音字的腭化应是近代后期才出现的现象。如(1)“ɕiu1/ɕiu1笑 ɕaŋ2tɕoi5/ɕaŋ2tɕi5香蕉 tɕiu5/tɕiu5救 tɕiu4/tɕ‘iu4球”等这些字应看做后期的借词。从腭化的时间先后看,见组字比精组字 腭化的时间要早一些,精组字腭化的时间应稍晚于见组字。

(二)中古的知组、庄组、章组合流后读擦音或塞擦音。杨剑桥[10]认为知组、庄组、章组的合流在中古后期就已经开始了。杨耐思[3]把这三组合流后的音拟为tʃ-、tʃ‘-、ʃ-这样的舌叶音,认为这类音的后面既可以接齐齿呼的韵母,也可以接其他呼的韵母,这样的构拟比较合乎音理。潘悟云[11]在比较各家构拟的《切韵》音系中的这三组声母时认为,切韵时代这三组声母是分立的,没有合并。但唐宋以后语音发生了变化,到《中原音韵》时已经不再分立了。布依语中这三组声母的近代汉语借词几乎都读为舌面擦音ɕ-,但也有读舌尖擦音s-的,第三土语中有读塞擦音t ɕ-t s-的,是在擦音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读音。平话除融水、南宁、临川等地的读音是舌面塞擦音/擦音外,其他大多数点都读ts-/ts‘-/s-。布依语中这一层次的汉语借词的这三类中古声母在三个土语中的读音有差异。第三土语与西南官话互动频率更高,已经从汉语中引入了塞擦音,同时还把送气音也一并引入了,所以,这类借词在第三土语中读塞擦音。第一土语以擦音对应汉语中的塞擦音,可能保留了布依语早期的读音特点。如“ɕa2/tsa2茶 ɕuːŋ1/tsoŋ1钟 ɕie4/tsau5sen2灶神kaːu5ɕwaːŋ5/ko5tsaːŋ5锤”等,第二土语处于中间状态,靠近第一土语的,与第一土语的读音接近,与第三土语靠近的,读音与第三土语接近。

全浊声母清化。如“墙ɕ iːŋ²/tɕiːŋ²、钱ɕen²/tɕian²桃tau²/t‘au²”等词的声母在中古都是读浊音,但在布依语中都变成了清音,很可能是在借入时布依语和汉语的塞音、塞擦音中的浊音都已经清化。

(四)出现了送气音声母。送气音声母主主要出现在第三土语区,一、二土语以同部位的不送气清音对应。如“本pən³/pen3兜tiu³/tiu3”等。带送气音声母的例词不多,且集中在第三调,明显是后起的。我们认为是近代晚期才发生的语音演变现象。

二、布依语汉语借词近代层韵母方面的特点

由中古的206韵十六摄到《中原音韵》的19个韵部,《中原音韵》的韵母系统也跟声母系统一样,比起中古语音系统来简化了很多。主要表现有:入声韵消失了,中古音的元音发生了归并,音质也发生了变化。其次是介音的变化,就是某些介音的滋生和消失,开合口的介音互相转化。[3]明清时期韵部进一步合并,数量减少到15韵。[4]下面以《中原音韵》的19个韵部为纲来考察布依语中近代汉语借词韵母部分的演变情况。王力的拟音元代韵母出现在320页,明清出现在395页;杨耐思的拟音在44页。后面提到这两家的韵母拟音都出现在这几处,为节省篇幅,不再标注页码,如在他处出现则随文标注。下面以表格的形式对王、杨的构拟及布依语中的方言读音进行比较。

表一 布依语中近代汉语借词的方音对应

接上表

以上讨论的是韵母部分的主元音跟鼻音韵母的变化。

近代汉语借词韵母部变化的另一个特点是塞音韵尾-p、-t、-k的消失,塞音韵尾丢掉后与阴声韵相混。如“pu4ɕau3to3秃头、lɯk8to6独生子、八角、to6sɯ1读书、he5客、墨盒”等。

杨耐思所构拟的韵母系统中入声韵尾已经消失。前面所举这些例词中的“墨盒、八角、独、(赶)集、读、秃”等在中古都是入声字,韵尾为塞音,但到了近代汉语借词中都变成了元音韵尾或单元音。与开尾韵并和后声调也发生了归并,入声韵在西南官话中很多地方归入阳平调,像前面所举的“八角、墨盒”等就属这种归派,但有些字的归派按调值相近的方向并合。上面所举的那些例字中归3、5、6调的就属于这种情况。

三、 声调方面的特点

近代汉语借词在声调方面的主要变化有:由于入声韵尾消失,促声调与音值接近的舒声调合并。因此,近代汉语借词保持6个声调的格局,具体情形如下:

表二 近代汉语声调格局

近代以来的汉语和布依语的音系都趋向于简化,中古时期两个语言的四声八调对应格局发生了变化,明清时期及现代汉语新借词的声调与布依语中的舒声调进行对应。这些借词借入时首先是按调值匹配,后经过布依语声调系统的改造,再按调类进行匹配。近代汉语借词声调匹配方式的差异证明了借词的声调是由调值匹配到调类匹配的路径进行的。

四、结语

布依语中的近代汉语借词在语音方面的主要表现:声母方面,见组、精组细音字先后腭化并出现了尖团合流;知组、照组合流后出现了塞擦音;全浊声母清化,并且在塞音、塞擦音中出现了送气音;韵母方面与《中原音韵》的韵母系统对应关系明显,但部分借词与桂北平话接近;塞音韵尾已丢失,明清时期的借词后鼻韵尾除-aŋ、-oŋ外,其余的混入舌尖鼻音韵尾。声调方面,前期借词适应布依语音系,按调类匹配,后期借词正在由调值匹配向调类匹配转换。近代汉语借词可以分为前期和后期两个层次,前期借词来源于桂北平话,后期借词来自于明清时期形成的西南官话。

[1]何仁仲.贵州通史[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3.2.

[2]周春元,等. 贵州古代史[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3.199-228,245-250,258-267.

[3]杨耐思.中原音韵音系[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24;44.

[4]王力.汉语语音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39,320-321;390,395.

[5]曾晓渝.汉语水语关系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100.

[6]曾晓渝.论壮傣侗水语古汉语借词的调类对应——兼论侗台语汉语的接触及其语源关系[J].民族语文,2003,(1).

[7]中国科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布依语研究报告[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9.312-343.

[8]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第五研究室.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5.

[9]李连进.平话音韵研究[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2000.

[10]杨剑桥.汉语现代音韵学[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153.

[11]潘悟云.汉语历史音韵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60.

[12]叶宝奎.明清官话音系[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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