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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淮南子》神话的仙话化

2009-05-13孙玲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9年11期
关键词:淮南子神话

摘 要:《淮南子》一书吸收先秦诸子百家之说,融会贯通而归于道,是西汉道家思想的最高理论结晶,也是我国思想史上划时代的学术巨著。它记录并保存了大量上古神话及传说,内容十分丰富,并且自成体系。《淮南子》中神话的演变的状态,表现出“混杂”的特点,而神话仙话化是最主要的演变形态之一。

关键词:《淮南子》 神话 演变状态 神话仙话化

《淮南子》一书记录并保存了大量上古神话及传说,内容十分丰富,并且自成体系。而中国神话的原始状态是十分丰富多彩的,其所经历的演变过程也是漫长的。中国上古神话的演变流程也是比较复杂的,且不说最早口头流传时期,渺不可测,无从探知其原始状态;仅从有文字记载的时候开始,古代神话所发生的变化问题,也不容易探讨清楚。再加上政治、经济、文化、宗教、历史等诸多方面的复杂因素极其严格的规范与淘汰选择,只凭单一性的研究很难探讨清楚。因此对古代神话的流变必须从多角度、多方面进行考察。“如果寻找中国神话演变特征的话,则莫若以‘混杂二字来概括,即它的演变是多种模式的统一,是神话的历史化、仙话化、哲学化、文学化、宗教化等的统一。”[1]同样《淮南子》中神话的演变的状态,也表现出“混杂”的特点,神话历史化、仙话化与哲学化是其最主要的演变状态。本文主要对《淮南子》神话的仙话化倾向作一下解析。

一、《淮南子》神话仙话化的历史背景

仙话的产生有其深刻的历史背景。“企求长生,并进而祈人不死,以长生不死为上福,本是埋设在中国人内心很深很久的一种意识。”[2]原始社会,先民们的生命崇拜就蕴含了这种意识的先机。殷商青铜器中有蝉形纹饰,乃或是先民对龙图腾的崇拜,前者居高饮露,可蜕而复生,后者蛇也有蜕皮不死的性质,正是这种生命崇拜的显现。如袁珂也先生说:“神仙不死之说是直接从原始巫教那里来的。”[3]吴天明也说:“早在旧石器时代末期,灵魂观念和长生信仰就已经出现。初民相信,只要举行了一定的宗仪式,便可使死者像太阳等自然物那样,循环不已,生生不息。而这一信仰正是神仙思想和自然宗教的心所在。”[4]由此可见,长生不死的思想意识产生得很早。

长生不死的思想意识成为一种思想潮流是在战国时期。战国时期,以布道为主的巫师、神仙方术集团兴起。他们大肆鼓吹的神仙思想以及实际大规模的求仙活动,使神仙思想传播得更为广泛。因此,中国仙话在战国前期诞生。而帝王们对长生不死的热切企求,使得神仙思潮更为风靡。根据《史记·封禅书》的记载,帝王求仙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末年。统治燕齐一带滨海地区的君王如齐威王、燕昭王,都曾派神仙方术入海,到蓬莱、方丈、瀛洲三山寻求仙药。秦始皇、汉武帝两位皇帝对成仙的渴望更为强烈。他们一生都沉湎于成仙的梦想中,至死不悟。这些因素都促进了仙话创作的兴盛和发展。

汉初,神仙方术思想又攀附上了黄老学派。刘安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淮南子》的作者刘安既好黄老之学,又热衷于神仙方术。《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就有记载:“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作为《内书》(即今本《淮南子》,《高诱注叙》谓其“旨近老子,淡泊无为”)二十一篇,《外书》甚众,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黄白之术,亦二十余万言。”[5]刘向撰《列仙传》,其中有许多古人成仙的美丽传说。后来的《神仙传》中还有刘安成仙、鸡犬升天的故事。在刘安身上,体现了黄老学与方仙道的合流。刘安的这种思想意识,不可能不影响《淮南子》中的神话,所以其中有些神话呈现出仙话的倾向。

二、《淮南子》神话仙话化的表现

在中国古代的神话及传说中,神与仙是有区别的,“神是指一种不同于人类的灵威,是一种绝对超越性的存在,比如天帝或是天神;而仙人是人类在找到一定的条件之下,转化而成的一种超越性存在,换句话说仙人是藉着一定的修行方法或者服用某种药物(仙药、仙丹)而获得超人的能力以及永远生命的人。”[6]此外,《说文》解释为:“仙,长生仙去。”《释名·释长幼》说:“老而不死曰仙。”由此可见,仙与神最重要的区别之一就是长生不死。另一区别是仙话极其崇尚自由。神话在其传承的过程中,逐渐与仙话思想结合起来,致使神话依附于仙话思想而流传发展的变形化,这就是“神话仙话化”。

在《山海经》、《庄子》与《楚辞》等保存神话比较多的典籍中,已经显现出神仙的思想。《山海经》的记录中多处出现了仙话的影子,如《海外南经》中有不死民;《海内经》中有不死山;《大荒南经》中有“帝药”,即“神仙药”、不死药;《海内西经》中“开明北有不死树”,“开明东有巫彭、巫抵……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等等。《庄子·逍遥游》中的藐姑射之神,虽称为神人,实际上是后世“仙人”的范本。她食天地之气,葆青春之容,超越时空的存在,周游于自由之域。此外书中多处诸如“神人”、“真人”、“至人”、“大人”之类,闻一多先生皆认为是系仙人别名的有关神仙行状的描述。[7]《楚辞·远游》中有“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的咏叹,也有关于仙人王乔、赤松的描述。当然,《淮南子》中的一些神话也渗透出了仙话的思想意识。其中神话的仙话化主要体现在西王母神话,嫦娥奔月神话,河伯神话,王乔、赤松神话等等。

(一)西王母神话的仙话化

西王母是昆仑神话中的主神之一,因具有丰富的潜在仙话因素,在其发展的过程中较早的被仙话化。在《山海经》中,西王母是一位豹尾虎齿、半人半兽、主司天之厉及五残的女神,即死神,穴居于昆仑山上。“在中国的神话中,历来存在着一个辩证的观念:“生神与死神——创造生命之神与刑杀生命之神,乃是同一个神。”[8]“作为昆仑山上的凶杀之神即死神的西王母,当然也可以在这一阴阳变通的生命观作用下兼具或者转化生命之神,不死之神,成为长生不死的象征。”[9]正因如此,西王母神话的仙话化才具有可行性。到《淮南子》,西王母神话进一步向仙话的方向发展。居住在昆仑弱水之洲的西王母已经被仙话为长生不死之药的拥有者与掌管者,直接从昆仑神界的女神演变为昆仑神界的女仙。因此才延伸出后来的“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的神话。而后的书面记载中,西王母身上的仙性不断扩大,其仙性甚至大于黄帝,最后定位于天上仙宫之西方瑶池的统治者。

(二)嫦娥奔月神话的仙话化

《淮南子》中嫦娥奔月的神话已具有浓厚的仙话色彩。《览冥训》:“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何则?不知不死之药所由生也。”其实这一则神话是由羿射日神话与月神常羲神话相结合逐渐演变而来。今人罗永麟先生说:“这是两个不同性质的故事,后人才将它们结合为一个的。就是说《射日》是人与自然斗争得英雄神话;而《奔月》则是神仙家编制的飞升仙话。”[10]姑且不论奔月神话是由神仙家编制这一观点的正确与否,但是它指出了其飞升仙话的倾向,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奔月神话透漏出了这样一种信息,即吃了不死药就可以飞升成仙、长生不死,这也是后来仙话描写的主干。这种思想在中国古代神话中是比较特殊的。

(三)河伯神话的仙话化

河伯是中原地区黄河的水神。河伯神话流传较广,至今民间还保存着“河伯娶妻”故事传说的某些痕迹。在书面文献中,关于河伯的神话也为数不少。《左传·哀公六年》记载了楚昭王不祭祀河伯的事。可见,当时已有祭祀河伯的习俗。《山海经·海内北经》中记载了河伯的神话:“纵极之渊,深三百仞,维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两龙。”《庄子·大宗师》中也有记载:“冯夷得之,已游大川。”无夷、冰夷、冯夷都是河伯的名号。《楚辞·天问》有:“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楚辞·九歌》更是单列一章讲述河伯的事迹。到《淮南子》,河伯神话仙话化的倾向更为明显。《原道训》:“昔者冯夷、大丙之御也,乘云车,入云蜺,游微雾,骛怳忽,历远弥高以极往,经霜雪而无迹,照日光而无景,扶摇抮抱羊角而上,经纪山川,蹈腾昆仑,排阊阖,沦天门。”这里描述的河伯俨然成为自由的象征。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能够到达任何地方;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甚至能让自然现象(云)为自己服务。而自由、不受拘束正是仙话所追求的境界。

(四)王乔、赤松等遨游神话的仙话化

《淮南子》中的王乔、赤松、卢敖、若士、大丈夫等人的神话带有明显的仙话色彩。仙人王乔、赤松最早见于《楚辞》。在《远游》、《惜颂》中,王乔、赤松以天地之间的四时六气为餐,露华为饮,翱翔于天空之上,并能长生久仙。《淮南子》中王乔、赤松也带有浓厚的仙话色彩。《齐俗训》:“今夫王乔、赤诵子,吹呕呼吸,吐故内新,遗形去智,抱素反真,以游玄眇,上通云天。”《泰族训》:“王乔、赤松,去尘埃之间,离群慝之纷,吸阴阳之和,食天地之精……”这里神话已经趋向于仙话,王乔、赤松可以说是比较标准的仙人形象了。《道应训》中卢敖“游乎北海,经乎太阴,入乎玄阙,至于蒙谷之上”,若士“南游乎冈 之野,北息乎沉墨之乡,西穷窅冥之党,东开鸿濛之光。”《原道训》中有:“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上游于霄雿之野,下出于无垠之门,刘览偏照,复守以全。”卢敖、若士、大丈夫皆有异能,可见都为神人。卢敖能周行于四极,能至于蒙谷之上。若士将超越时空作为自己的最终目标,希望达到徜徉于无穷之地的境界。而大丈夫更是超越了空间限制,能至任何区域;也能摆脱时间的束缚,与造化者同在,并且能随意驱使风、雨、雷、电等自然神,使之为自己服务。可见,卢敖、若士、大丈夫皆能摆脱尘世的负累,徜徉于自由之境,这也正是后世仙人所追求的。

总而言之,《淮南子》中的一些神话也渗透了仙话的思想意识,而神话仙话化也是《淮南子》神话最主要的演变形态之一。其中神话仙话化的思想倾向主要体现在西王母,嫦娥奔月,河伯,王乔、赤松神话等神话上。这些神话对后代仙话尤其是道家仙话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注释:

[1]孙纪文:《<淮南子>神话演变状态的文化意味》,宁夏大学学报,2005年,第4期。

[2]汪涌豪,俞灏敏:《中国游仙文化》,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页。

[3]袁珂:《中国神话史》,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12页。

[4]吴天明:《神仙思想的起源和变迁》,海南大学学报,2004年,第2期。

[5][汉]班固:《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145页。

[6][日]小川环树:《中国魏晋以后的仙乡故事》,选自《中国古典小说论集》, 台北:幼狮文化事业公司,1975年版,第86页。

[7]闻一多:《闻一多全集》(第一册),北京:三联书店,1982年版,第162页。

[8]何新:《诸神的起源》,北京: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52页。

[9]梅新林:《中国神话的仙话化极其对文学艺术的影响》,浙江社会科学学报,1995年,第1期。

[10]罗永麟:《中国仙话研究》,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第66页。

(孙玲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 273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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