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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

2008-10-24凌可新

百花洲 2008年3期
关键词:老师

凌可新

1

老师把她放倒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脑子里响起一片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突然发大水了。老师孜孜恳求的声音夹杂在里面,显得非常地遥远和陌生。她都快要听不出是老师说的话了。她想她不能拒绝老师。但她又非常非常地害怕,手不由自主地做出抗拒状,企图把老师给推开。

老师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老师说作为女人都要经历这些的……老师还说,如果一个高中的女孩子从来也没有被老师压倒过,将来她肯定会遭人笑话的。连老师都不喜欢的学生,她就是一泡臭狗屎了……老师在进入她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还比较连贯的话,老师说,陈小蕊,你想做一泡臭狗屎吗?

她肯定是不想做一泡臭狗屎的。没有谁愿意做这个。连狗都不愿意。她的手就无力地放下了。接着她的那个特定的部位猛地一疼,仿佛有什么坚挺尖锐的东西刺破皮肉钻进去了。她不由地啊了一声,老师急忙腾出一只手来捂住她的嘴,把她的声音给阻止了回去。

后面的过程就不用多说了,老师像一只野蛮的动物一样,疯了似的撞击着她。在老师软成一团稀泥滑到一边后,她才悄悄地说,老师,我疼。

筋疲力尽的老师一边压抑着声音咳嗽,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都一样的,下一回就不疼了。

当时屋子里是黑糊糊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听到老师的喘息和咳嗽。还有老师说的下回就不疼了的话。她从老师批改作业的桌子上溜下来。在提裤子时手摸到了那个地方。那里现在湿漉漉的粘糊糊的,她想那是从她身子里通过那个地方流出来的东西。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她颤抖着说,老师,我这里湿湿的,像发了大水。

老师从一边抓起一本作业塞给她,擦擦吧,擦擦快回宿舍。不能让别人看见了,别的女同学看见了,她们会嫉妒你的。

作业本的纸张很不柔软,擦起来非常费力气。她只擦了一下就停止了。她站在黑暗里,老师则斜坐在他平日坐的那把椅子上。老师这时把一只手伸过来,摸的是她的那个部位。老师有点歉意地说,我这里没有卫生纸,我上厕所都是用这样的纸擦屁股。

他说,要不你回去用水洗洗,另外你千万不要对同宿舍的说。要是你说了,她们都来找我,会把老师累死的。

他说,那样你们就没有老师了,想考大学也不可能了。

她答应了一声。她是想要考上大学离开农村的。她不想过早地没有了老师。

她离开了老师的办公室。她走路的姿势很难看。像是被谁从她的两腿之间用刀子一类的器具给划了一下,把她给划成两半儿了。她歪歪扭扭地走路,走了一会儿她扶着墙角慢慢坐了下来。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也许半夜三更也不止了吧?

她是在睡了一觉出来方便时碰到老师的。老师看见她时声音有几分颤抖和似是而非。老师叫了声陈小蕊。当时她迷迷糊糊的,不过老师的声音她还是听出来了,她就叫了声夏老师。

老师说,我等你半夜了,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你跟我过来一下。

她说老师我得上厕所,我都憋不住了。

老师说你上吧,我在这里等你。

但她上厕所时老师也跟着过去了。老师说半夜不安全,他是怕她出什么事情。老师站在女厕所门口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

她方便的时间并不长,方便的时候也没有去想老师为什么会在半夜三更找她帮忙。更没有去想她一个学生能帮老师什么忙。因为是春天,气候也不太冷,她穿得比较少。其实她并不愿意帮老师什么忙,觉得天这么黑,也不好帮。她在厕所里磨蹭了一会儿,听听外面没有动静,还以为老师已经走了呢。但一出来,发现老师竟然还站在门口,像一棵死去了好久的小树。她就只好叫了声夏老师。

夏老师说,别惊醒了同学们,我这忙不想让更多的同学知道,知道的人多了就越帮越忙了。她就不吱声了,老师说声来吧,她就跟在老师的后面。

老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老师进去后马上把门插上去了。老师连电灯也没打开。他让她坐下,自己忙着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老师一边收拾一边说,陈小蕊啊,老师要死了,你得救救老师啊。

她想不出来好好的老师怎么会要死了,同样也想不出来她怎么能够救救老师。她坐在老师的椅子上,一时感到无比的迷惘。

老师这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老师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陌生起来,老师说,为了你们的高考,我都有两个多月没回家了。我身上的火焰都快要把我燃烧死了,有一个成语叫欲火中烧,中烧了是要死人的呢。老师得求求你帮老师散散火哩。

能帮老师的忙,她还是愿意的,只是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帮。老师求她帮他散散火,如果是一堆燃烧的火,她可以帮老师拎一桶水泼上去,给浇灭了,可这身上的怎么散哩?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老师把她拉进怀里不好。她想挣脱开老师,但老师现在的力气那么的大。再说一时她不好太违背了老师的意愿,就也跟着变了声音地说,老师,你想做啥哩?

老师说,求求你了陈小蕊,帮老师散散火吧。老师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好处哩,老师会拿你当救命的恩人哩。

老师怎么求,她也还是想不明白怎样才能帮老师散散火。直到老师把嘴堵住了她的嘴,她才多少有点明白了。不过她以为老师也就到此为止,也就只亲亲她罢了,这个她还能够受得了。可老师接着就把手放在她的胸口了。老师的手一上去,她马上就软了下来。她嘴里叫着老师老师莫这样,可还是软在了老师的办公桌上。老师的手也向下滑,一直滑到了腰那里,把她的裤子解开了。然后老师靠上了她。她这才知道,老师的下面一直是赤裸着什么也没穿的。老师在外面碰到她时就是下身什么也没穿的。

……

出来坐在黑暗里,春夜的凉风一吹,她的脑子慢慢清醒了些。想了想,她现在才明白,老师哪里是找她帮忙,老师是趁着茫茫夜色奸污了她呢。老师说的让她帮他散散火也不全是瞎话。老师是让她这样帮他散火的呢。说到底,老师奸污了她。这是件多么令人羞愧的事情,万一传出去,她的脸往哪里放啊!像是暗中有人偷窥她似的,她急忙捂住了脸,手上的腥腥的气息渗进了鼻孔……

后来老师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轻轻飘飘地回他的宿舍了。老师的脚步破碎不堪,仿佛老师的火散了,人也散了……

很久很久,听见又有人踢踢踏踏地上厕所,她才赶忙起来,想回宿舍去,又一想,悄悄地去了一边的水池,拧开水龙头,用凉凉的水把下身冲洗了一回,这才一路滴着水,躲躲闪闪地回去了。

宿舍里也是那么的暗。她脱了裤子,用它把下身擦干净,找出另外一条裤子换上。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心里始终在想着一件事。她帮老师把身上的火散了,她自己也完蛋了。起码她的那个地方让老师那么了。尽管在这方面她的知识少得可怜,可她怎么也回避不了,糊里糊涂中,老师把她给干了的事实。她还知道当时她那里湿漉漉的是血。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天蒙蒙亮时她爬起来,找出那条裤子。借着天光,她看见上面果然是些红红的东西。她不由地晕了一下,一边流着泪,一边到水池边,趁着四处无人,把它给洗了。

2

陈小蕊没能考上大学。高考她发挥得很差。其实自从夏明德老师让她帮忙的事情发生

后,她心理的堤坝就垮了。脑子里天天想着的就是老师为什么要请她帮忙,而且是帮那样的忙。天天想这个,哪里还能学习得下去?

到高考这段时间,夏老师还叫过她几回,也是要请她帮忙。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帮这样的忙了。白天夏老师是不会明目张胆地找人帮这样的忙的,晚上睡觉,她坚持不出去方便,实在憋不住了,也一定得再拽上个同学一起去。有几次在前去方便的途中,她亲眼看见一个黑影蹲在一边,甚至看到那个黑影向她招手,但她硬是假装没看见。有一回白天碰见夏老师,夏老师瞅瞅四处无人,急匆匆地跟她说,陈小蕊,再帮老师一次忙吧,老师求你了。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但这一夜她是说什么也不出宿舍的门的。还有一次,半夜睡醒过来,她听见不知谁在敲打宿舍的后窗,还有低低叫她的名字的声音。她知道是夏老师。她伸手摸起床头的一件硬东西,砰地扔过去,哗啦一声玻璃碎了,那声音马上就消失了。

陈小蕊考试的成绩离录取分数线差了一大截,去学校看成绩时简直有些无地自容的样子。不过这一年整个学校的考试成绩都不理想,平常日子陈小蕊的成绩也只在中等偏上。在别人眼里,考不上也是正常。但只有陈小蕊一人心里明白,其实她还可以考得更好一些的。她帮了夏老师一个忙,但夏老师却并没有让她考上大学。

看成绩时她遇到过夏老师,夏老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她说,陈小蕊啊,你再回来复读吧,我一定尽力帮你考上大学。起码也考上个大专,考上个大专,将来也可以弄个专升本的,专升本也挺好啊。

她想她不可能再回来了。一是她家里的情况不允许她再复读,二是在夏老师当教师的学校里,即使复读,她也绝对不可能读出个好成绩来的。她都叫夏老师给毁了,她怎么可能再让他爬到她身上去干那个呢?

回到家的陈小蕊先是帮着父母种地。农村的工作很不好做,苦和累不是一个女孩子能够承受得了的。才干了半个月不到她就怕了,整天赖在家里不肯出门,惹得脾气比较疲软的父亲都骂她没出息,说要是考上了大学他们拼了命也供她,考不上怪谁?怪自个儿的命不好。父亲叫她认命了吧。娘也跟着父亲说,反正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考上了也是给别人家念的书,将来挣了工资也是人家的。还是考不上好,考不上,挑家人家嫁人算了。就近嫁了,还能得点济,考上了南京北京的去了,想见一面都难哩。

陈小蕊也懒得跟他们费口舌,就说,嫁就嫁,有好人家就行。

娘顺坡下驴,真的就托人打听谁家的儿子好谁家富裕与否了。

这一年陈小蕊虚岁二十一。在农村这样的年龄是可以登记嫁人的。陈小蕊长相又不错,个子高高的,有一米六五吧,皮肤也不像一般农村人的那么粗糙,眉眼周正,唇红齿白的。有时候一笑还挺勾男人的心的。

听说陈家的女儿不考大学了,提亲的也就三三两两地往门里挤。陈小蕊也不客气,有提亲的就看。看了一个又一个,她也不全挑模样长得像样的,而是先问人家家境如何,她嫁过去了用不用下地里挥汗劳动。用的话,就一切免谈。不用的话,还可以继续谈下去。这样,新年刚到,就定下了一家。是六里半外刘家庄村书记的儿子,叫刘大全,二十四岁。家境不用说,人长得也可以,初中毕业,在乡里的一家公司上班,据说还是个中层干部。刘家找了这么个媳妇,也心满意足,怕夜长梦多,说是要在春节前办了喜事。

按说办就办了,现在结个婚简单得很。而且早嫁过去早享福。只是陈小蕊听村里一些惯于说闲话的大嫂大婶儿说,女人嫁过去的头一夜男方是要验红的。她们说得很清楚,验红就是和自己的男人做那样的事,做过了马上看女方那个地方流没流血。流了呢,就是有红了,万事大吉,喜上添喜。没流呢,这女的就定是个不老实的货,是妥妥地跟别的男人睡过了,把那玩艺儿给睡破了。她们粗着口说,是让野男人操了哩。这样的女人,用不着人家说啥难听的话,自个儿就得羞得找根绳子上吊死了算了。要不,不光给自己丢人,连老家祖宗八代的人也都丢光了哩!

这种说法叫她有些懵,也有些胆战心惊。她马上就想起了夏老师求她帮他散散火的事儿。女人一生就流那么一次红,她的红就是在夏老师的那次流了的。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流了,那么,成亲那天刘大全上身,不管他怎么闹腾,她也不会流了。他刘大全不是傻子,精明得很,肯定会知道她陈小蕊是让别人给干了。那样的话……她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才几天过去,陈小蕊就憔悴了下来。她坚决地拒绝了刘家要在春节前办喜事的企图。她的理由很充分,她与刘大全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两个人的爱情还没有经历过时间的考验,而真正的爱情是必须要经过时间的考验的。她说如果刘家能够同意婚事拖一段日子再办,她就会全心全意地嫁给刘大全,结婚以后更会全心全意地和刘大全过日子。否则的话,才这么短的时间就结婚,别人会以为她陈小蕊是迫不及待地贪图刘家的富贵荣华,从而会小瞧了她。别的事小,人格事大。不光大,还大如天呢!所以这方面万万马虎不得。

她的一席话倒博得了刘家上下的一片敬重。刘大全的父亲更是竖起一根大拇指来称赞他未来的儿媳妇,说她有志气有水平有道德有素质有教养,不愧是高中毕业生,将来一定会成为他们刘家庄女人中的楷模。

而让刘大全对她刮目相看的是,无论刘大全如何地恳求她,在他们独处的时候要先发生发生性关系,满足满足生理方面的愿望,陈小蕊也决不答应。陈小蕊甚至说,如果他刘大全非得强行干那种事,那么她陈小蕊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想干那也得先把她陈小蕊弄死了再干。她对刘大全说,我的全部的一切都是你一个人的,但人生的第一次,只能在新婚之夜完成。她信誓旦旦地说,我绝对不能让别人说三道四。刘大全对她敬佩得不得了。实在想那种事了,也只有一边暗暗想着陈小蕊,一边自己忙活一通,手淫了事。

对陈小蕊来说,现在,她特别需要解决的就是怎样才能在新婚之夜见红一事。显然这种事情她是不可能对父母说的。村里的女人们她更不会透露出半点风声来。而她自己,又绝对想不出什么完美的办法来。当然了,想不出办法来也要想,要挖空心思地想。她注意收看电视,也注意读报纸,她想从中得到某种启迪,她一定得在与刘大全的新婚之夜见红,她一定得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她未来的男人刘大全。

这是至关紧要的。

趁着春节过后无事,陈小蕊甚至特地到城里跑了一趟。她偷偷去县人民医院问了一位看上去模样慈祥的妇科大夫。那位跟她母亲年纪差不多的大夫说如今的医学十分发达,已经达到了可以修补处女膜的程度。修补完了跟没破时差不多,单凭男人的感觉是肯定感觉不出来曾经破过了的。不过这是一项手术,需要大约一千多元的费用。陈小蕊没有这么多的钱,以自己的力量还无法完成。在返回的路上她十分轻易地就想到了剥夺了她处女之身的夏明德老师。她决定让他出这笔费用。

3

夏老师是教语文课的老师,还担任一个毕业班的班主任。春节过后班上的学习更加热火

朝天,丝毫也没有受到农村的那种节日气氛的影响。陈小蕊对学校是十分熟悉的。她的家离学校也不远,两里地多一点吧。她去找夏老师时,夏老师正好给一个班上了课出来。看见她,夹着一摞教案的夏老师一时很有几分迷惘的样子。陈小蕊叫了声夏老师他才认出她来。一认出来他的表情就发生了某种性质的变化。他说,陈……陈小蕊啊,你是不是又想回来继续复读了?其实只要回来复读,考个大专什么的你还是蛮有希望的嘛。你的作文写得很好嘛,有情有理,语言也流畅,层次也分明,潜力很大嘛。有好几篇我都当成范文在班上读过嘛。

陈小蕊现在想的不是这些。她让夏老师跟她到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简单明了地说明了她来的目的。她说,夏老师,你把我的处女膜给弄坏了,你得负责给我修补好。我大学是不考了,可我还得嫁人啊。

夏老师仿佛是被交流电给过了一下,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他期期艾艾地说,你这是什么话啊?我怎么能够把你的处女膜给弄坏了啊?你这样说,轻了是污辱我的清白,重了说呢,是污辱我们整个人民教师队伍啊。你这样做,我们全国几百万个教师是坚决不会答应的啊。你这是与整个人民教师队伍作对嘛。是不是嘛陈小蕊同学?

来之前陈小蕊就曾想到过夏老师可能会不承认的。夜黑风高,又没有第三人作证,不承认也是可以理解的。可她没想到的是,夏老师会如此冠冕堂皇地跟她说,会拿全国几百万个老师来压她。一时她就有些生气,说,夏老师,你做过了别不承认啊。那天半夜我出去上厕所,你哆哆嗦嗦地求我帮忙给你散散火,说你两个多月没回家,欲火中烧什么的。当时你连裤子都没穿,就光着个屁股。你在你的办公桌上把我干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没跟别人说吧?我不过是让你把你弄坏了的东西给修补好。这不过分吧?要是当初我告发了你,夏老师你手把心口好好想想,这会儿你哪里还能在这里人模人样地当老师,只怕已经在监狱里蹲着,天天一边哭着一边啃窝窝头了吧?

陈小蕊说的是实话,可夏老师不这么认为。

你就是与整个人民教师队伍作对嘛。好几百万呢。他们一人一日口水也能淹死你哩。夏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同学啊,快不要这么做了。对你不好嘛,你想敲诈也不能敲诈教过你知识和文化的老师嘛。是不是呢?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实在没事可做,你还可以到城里打工嘛。有多少打工妹原先穷得连扎头的绳都买不起,等进了城,脑子一活络,那钱就大江大河一样往腰包里流了。老师辛辛苦苦挣的一点工资,你也忍心敲诈?

他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如今的学校,光追求升学率了,学生的道德素质教育跟不上,早晚是个事儿哩,会给我们这个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添大麻烦哩。

陈小蕊想笑,面对着如此的老师她真的想笑。可她笑不出来。她瞅着滔滔不绝的夏老师,慢慢说,我不跟你说了,我找朱苏力校长去。我就不相信他也会像你这样说这些话,到时候你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

夏老师倒是笑了。他说,可能是你记错了吧?那个找你帮忙的老师不是我夏明德,是朱校长吧?你找他要钱,说不上就要出来了呢。他的工资比我多出好几百来呢,而且还可以动用公款解决此类问题嘛,不过么……

夏老师沉吟了一下说,朱老师现在不在这里当校长了。他调二中去了。这里的校长是新来的,而且还是个小个子的女校长,姓甘。心甘情愿的甘。甘校长。同学啊,敲诈一个女校长就更残忍了吧?况且呢,你说话是要有证据的。没有证据,你就是诬告呢。那样,你不光丢人现眼了,还得自己跑进监狱里啃窝窝头了。

陈小蕊想了想,这一回她笑了。她说,行了夏老师,我不跟你说了。你提醒了我哩,当初我那条裤子我一直收着哩,连洗都没舍得洗,我回家拎着到县公安局去。不说别的,就告你强奸了我。看看从上面能不能检验出你的脏东西来?现在科学那么发达,只怕到时候我想替你瞒也瞒不住了呢!

听她这么说,夏老师有些慌了。他拦着她不让她走,说裤子你还留着?你留那个干嘛?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苦着脸说,陈小蕊啊,你读书时我对你不错吧?你写的作文我读过好几次吧?我还说你将来有可能成为在文坛上呼风唤雨的美女作家吧?你可不能害我啊。我家里有老婆孩子父母的,他们得靠我养活啊。

陈小蕊还是笑,她说,我可没想害你夏老师啊?你把你弄坏了的东西给修补好了,事儿也就过去了,连精神损失费我都不要了。我要是想害你,还能让你这么舒舒服服地站在这里?再说我也不想当什么美女作家,我就想好好地嫁个人过日子。你要是逼迫我,让我连人都嫁不成,我还有什么可以顾惜的呢?

夏老师问她修补一回得花多少钱,她也没有添加,就照着医院大夫给出的数目说了。但这个数字却让夏老师的脸都苦歪了。他说他拿不出来,说他的工资是老婆一手管理的。他想吸个烟啥的还得跟老婆讨要。有时候老婆不给,他只好去蹭同事的烟吸。他说,别看我是个语文老师,还是个毕业班的班主任,去年前年大前年大大……还得过全县优秀老师的光荣称号,可我苦啊。你得体谅我啊。

陈小蕊不笑了。她冷着脸,有点恶狠狠地说,你苦啊。你是苦啊。可你把我按倒在桌子上时你咋就不苦了?你不是图舒服吗?夏明德我告诉你,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条出路。如果你自己不想走了,也别怪我。

她作出一副想走的姿态。夏老师赶紧说,我给,我给还不行吗?只是我一时不凑手,你能不能容我慢慢筹措筹措?一下一千块钱,这是把我往火坑里赶啊。他说,我还得给学生上课,要不晚上你过来,我先给你一部分。好不好?

陈小蕊说无所谓,分一次两次给都行。但你不能赖账。反正那条裤子我一直好好地收着哩。她说,晚上我来拿不行,你得给我送过去。我家的门你又不是不认得。当年你去做家访时多像个老师啊,还跟我爹口口声声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哩。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要我是你女儿,你会那么我吗?

因为是在校园里,且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夏老师还是比较重视师表师德的。看看有人朝向这边来了,他马上就一本正经起来,对陈小蕊操着老师们惯用的腔调说,同学啊,这件事情就先说到这里吧。请你相信你的老师,他决不会让任何一个学生受到哪怕丝毫的委屈的,更容不得受到丝毫的伤害。然后他就迈着正规的步伐,目不斜视地给学生上课去了。

陈小蕊觉得夏老师很有意思。以前在学校里读书时她丝毫也没有感觉出他的有意思来。

4

第一回夏老师送去了人民币共六十五元整。他是直接送到陈小蕊家里的。他对她的父母说是来看看陈小蕊,表明的用意是陈小蕊不参加高考可惜了,希望她的家长能够慎重考虑考虑,让陈小蕊继续到学校里读书。陈小蕊心里暗笑,嘴里啊啊啊啊地应和着,甚至还说了谢谢老师的关怀之类的话。然后夏老师吸了陈家的两支香烟,喝了陈家的一杯茶水,说是要回校去上课,就出门了。陈小蕊的父母让她送送老师。陈小蕊得从他手里拿到修补处女膜用的钱,就跟着夏老师出去。

一直出了村,在黑暗里夏老师才说,不好

意思,我费尽辛苦,才筹措了这些钱。你快些收下吧。

他把钱塞给她。因为天黑,她不知道是多少。但握在手里还是感觉有些内容的。她问一共多少。夏老师踌躇了一通才说出了数目。

陈小蕊很生气,说她不要,就这么一点,也只能挂个号吧,光挂个号有什么用啊?

夏老师说,我再继续筹措,你也别急,钱在这个世界上是最为宝贵的东西之一,能从老婆手里抠出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说,这事儿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你最好也帮着想办法。

陈小蕊说,你强奸我还怪上我啦?是我自己送上门儿叫你强奸的吗?

夏老师说,别用这么坏的词儿好不好?我又不是强奸你的。你当时没表示反对嘛。这说明你也有这方面的渴望嘛。记得有一位长得很丑的女作家写文章说,每一个女人都渴望被强奸嘛。何况我并不是强奸了你的嘛。

陈小蕊不想听夏老师胡说八道,就要把这六十五元钱还过去。她说一次起码得二百元,否则就不必来送了。反正到时候凑不齐,她修补不了,不能正正常常嫁人,是一定要去报案的。

她还钱的时候夏老师捉住了她的手,夏老师动情地说,小蕊啊,那一夜的事情令我终生难忘啊,这些日子每当想起你来,我就像是又特别年轻了一回啊,热血沸腾得根本不像是已经五十多岁的人啊。他揉搓着她的手继续说,我教导过那么多的女生,你是我近些年来的唯一啊。甚至他要把她往怀里拉扯,连嘴巴都拱过来了。

陈小蕊用力甩掉夏老师的手,把钱照着他脸上一摔,说,你个老不死的,还想我的好事啊?我可是名花有主了。

夏老师这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蹲下去摸掉在地上的钱,一边摸一边说,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钱啊。是钱怎么能往地上扔呢?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他说这些钱一共二十三张,其中十元的两张,五元的三张,剩下的有一元的有五角的,还有一角两角的。他伤心地说,我费尽心机筹措的钱,你一扔就扔啦?

摸到最后,夏老师摸着了二十一张,还有两张怎么也摸不着了。他就更加伤心了,要求陈小蕊帮忙摸,说要是找不着就算在她身上。

陈小蕊瞅着黑糊糊的一个人影,照着后背砰地踢了一脚,把夏老师踢翻在地。她说,你好好记着了,下回凑不够二百元,你就自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她转身回家了。一路上越想越觉得夏老师可笑。

夏老师第二次送钱是在一个星期后。这次他倒是带够了二百元。他是白天过来的。进门瞅瞅家里就陈小蕊一个,眉眼就舒展开了好些。他先把两张一百元的票子递给陈小蕊,然后自己坐下来找烟吸。

陈小蕊对着太阳检验无误,收起来说,你得快些筹措了。这才两百,离一千还差了八百。要是再拖下去,修补费说不上就涨价了。反正涨价多少你得多拿多少,我一分钱也不贴的。

夏老师吸着香烟诉了一会儿苦,然后说,从跟了我那一回,你再没和别人干过吧?

陈小蕊有些恼火,问他什么意思。

夏老师说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陈小蕊说,我正愁着想法修补好了呢,怎么敢再做啊?一个窟窿,还不越捅越大?到时候大得修补不了,我就完蛋了。

夏老师就摇头叹息,连说可惜了可惜了。

陈小蕊不知可惜了什么,想问,又知道夏老师肯定不是好话。夏老师自己说了。他说,做那事,其实女的一点也不吃亏,做好了,舒服得很。

陈小蕊想起夏老师奸污她时她只感觉到了疼,至于舒服什么的半点也没有。不过她还想起夏老师当时说下一回就不疼了。她只做过那么一回,没有过下一回,当然也不知道下一回会怎么样。她瞅着夏老师,心想要不要把他赶出门去。

夏老师这时说,小蕊啊,反正你是得去修补的,反正这修补的钱你是认定了我。要不咱们再做做吧。做过了也不耽误修补。好不好?做过了老师心情好,筹措起钱来也就会加速度了。再说,老师也是为你好哩。老师是想让你尝尝真正的滋味哩,那滋味儿……老师舔着干巴巴的嘴唇说,包你做了一次还想着下一次哩……

陈小蕊摸起炕头上的一把扫灰用的条帚,砰地揍到夏老师的头上。夏老师不恼火,摸着挨过的地方笑,不骗你的。像我这样的男人有得是经验,你要是嫁了个生瓜蛋小伙子啊。一点儿经验也没有,只怕十年八年你也尝不到那种滋味儿哩。都说要想会,跟着师傅睡嘛。老师也是学生的师傅嘛,有责任传授给学生各种各样的经验嘛。

陈小蕊也不说话,又一条帚揍到夏老师的头上。揍第三下时,夏老师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往怀里一拉扯,嘴巴一拱就拱到了她的脸上。陈小蕊莫名其妙地就软了下来,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让他解开裤子了。她奋力地蹬他,她企图抓破他的脸。最后一次,她蹬到了他的肚子上,把他蹬开了。

夏老师站到地上。他有些无耻地说,你都已经叫我干过了,用不着这么嘛。再说闲着也是闲着嘛,废物利用嘛,为辛勤工作的老师服务嘛……

直到她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剪刀,夏老师才不胡说了。他把乱了的头发整理整理,甚至用陈小蕊的梳子梳理了一通,再把衣服整理正规了,才轻轻地咳嗽一声,说,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筹钱了。反正修补好了也不是给我用。现在不是讲谁受益谁投资吗?你找你要嫁的男人要钱好了。

这一次过后,夏老师果然不再来送钱了。陈小蕊等了快一个月也不见他的影子。这时已经春草满天涯了。刘家的意思是想五一结婚。而且新房和各种电器设备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另外丰厚的彩礼也早就送了过来,令全村的人都跟着眼花缭乱,羡慕不已。陈小蕊扳着手指算算,到五一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很紧张的,可是这次她不好再拒绝了。因为刘大全的父亲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人,能够把婚期从腊月拖到五一,已经很给她陈小蕊面子了。

陈小蕊只好亲自到学校去。她现在的装束和读书时已经有了些区别,尤其换上刘家彩礼中的衣服,再戴上纯金的耳环,再涂上进口的唇膏,就很引人注目了。所以进了熟悉的校园。一时引来许多关注,连以前同班参加复读的同学,也得仔细辨认一通才能认出她来。不认识的还以为她是哪个青年老师的女朋友呢。但一听说是找夏明德老师的,她们就捂着嘴笑,说夏老师叫老婆给打了哩。脸都抓破了哩。还说夏老师的老婆说夏老师在外边包二奶了哩。都闹到学校来了。

陈小蕊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提高了许多。所以她也没有表示出什么来。她也笑着对她们说,我是找夏老师问问,不参加复读,能不能允许报名高考?我在家里想了大半年,还是想上大学呢。

知道她一些情况的就说,你不是快要嫁到刘家庄了吗?有个好男人还高考个屁啊。她们说,其实学习累死个人了。要能找个好男人嫁,谁愿意把自己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陈小蕊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她是来找夏老师的,对高考不高考的已经了无兴趣。

5

夏老师果然神情委靡不堪,头发似乎是掉了很多,没掉的也有好些开始发白了,脸上新的旧的有好几道疤痕。一看就知道那是被手指甲抓挠出来的。不用说,肯定是夏老师老婆的功劳了。

夏老师的老婆陈小蕊以前见过。文文静静

的一个农村妇女,个子也不高,喜欢脸红,根本不像是只母老虎。当然人是不可貌相的。夏老师还衣冠楚楚的像个君子呢。谁想得到他能逼着她陈小蕊去帮那样的忙啊?而且,半夜里出来连条裤头也不穿,就那么光着屁股在校园里走动。天底下有光着屁股出来的人民教师吗?

焦头烂额。陈小蕊心里马上蹦出这个现成的成语来。夏老师现在就是焦头烂额。可这是别人给他弄成的吗?肯定不是。是他夏明德自己啊!陈小蕊对他就有了不屑的表情。

看见陈小蕊,夏老师有些老鼠见了猫的味道。他伸出手来做出一个企图阻挡她的动作,然后他啊啊啊啊地啊了一会儿,说,这个……啊……这个……我可得好好说说你了。我正在辛勤地浇灌棵棵祖国的幼苗,使他们长成参天大树,你不能这么不断地骚扰我。

他说,陈小蕊,我实在是没有钱再给你了。我老婆已经彻底地切断了我的经济命脉,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气若游丝了我,求求你放过你可怜的老师好吗?

陈小蕊的心冷着,说放过了你我就完蛋了,我不能做希腊神话中的农夫,也不能做中国寓言中的东郭先生。她说,《农夫和蛇》是别的老师教的,《东郭先生和狼》可是夏老师你教的课文。这两篇课文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你不要逼我成为那位白发苍苍有勇有谋的老丈。我也是有一把锋利的锄头的,你好好想想吧夏老师。

夏老师说,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办法总会有的。阳光也总是在风雨后出现,姜是老的辣,相信我。

他说,现在我还得上课,今天晚上你过来……啊不,晚上十点钟你到你们村外等我,我过去,和你好好商量商量。我夏明德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肯定会让你兴高采烈美美满满地嫁人的。

陈小蕊说,夏老师,你怎么说都没用,事实胜于雄辩,语言在行动面前往往是苍白的和幼稚的。我将来会怎样行动,取决于你的态度。反正说一千道一万,你必须把这笔修补费用出了。至于你老婆怎么对待你,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没有敲诈勒索你,我宝贵的东西如果折合成钱卖的话,肯定不止一千块,所以……

她认真地盯着他的脸,慢慢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得好好把握住了。

夏老师信誓旦旦地把时间定在晚上十点钟,见面的地点在陈小蕊的村外。村子和高中之间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石桥,他们在桥底下见。夏老师说,我就是去杀人放火抢劫银行,也要给你一个最完美的答案。

晚上陈小蕊等到九点半才出门。九点钟她的父母就已经睡死了,出门就相当容易。为了防备万一,她把家里的那把剪刀揣在怀里。她想如果夏老师旧病重犯,企图再次奸污她,或者坑骗她,并没有带来足够做手术的钱,她也只好对他动动剪刀了。反正是谁的责任谁就得付出他应该付的代价来。

夏老师来得很早。陈小蕊走到桥头就听见他在下面喊她。桥底下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她看不清夏老师的脸,但他的声音她熟悉,再变形也听得出来。她就把一只手插在怀里,握紧着剪刀的把柄,慢慢下去了。

下去后,眼睛逐渐适应了里面的黑,她发现夏老师竟然从从容容地坐在水边的草地上。一点红红的火星在闪烁。是他在吸烟呢。

夏老师说,多么美好宁静的春天的夜晚啊。小蕊,坐下来吧。这青青的野草多么的柔软,这阵阵的晚风吹来了阵阵的花香。多少年了,为了辛勤的工作,我竟然忽视了这些。而现在,坐在这清凉清凉的河边,我有了一种诗人的伟大情怀。

他感叹道,小蕊啊,如果你不逼迫老师,老师会生活得很浪漫的。

陈小蕊不坐,站在夏老师一边,说,夏老师,诗人的情怀和浪漫都不属于我。我现在只想平平安安地嫁人,只想实实在在地开始新的生活。其实老师你无论怎样努力,都弥补不了我心灵的创伤。如果没有去年春天的那个深夜,可能我早已是一名大学生了……这些我都不想再说了。她说,钱你带来了吗?男方要求我五一与他结婚,已经迫在眉睫了老师。就算一切与你无关,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何况……

夏老师吸着香烟,慢慢说,小蕊啊,我们当人民教师的工资想必你也知道,很少很可怜的,而且就是如此少得可怜的工资也往往不能及时拿到手里的。另外,即使能够拿到手的工资,也要被县人民政府七扣八扣的。比如前年春天,县里要修建一条什么什么公路,强迫我们每人出四百元,去年说是要为贫困大学生捐款,每人不得少于三百元。今年春天,也就是前几天呢,又说要为残疾人献爱心,每人得捐二百元。还有大大前年的非典,也逼着我们一人捐了一百五。至于这钱到底花到哪里了,我们连过问的权利也没有的。而如果你不肯掏钱,你的政治生命就很危险了。明知这些都是非法集资,可我们不得不勒紧腰带往外掏啊。老师们怨声载道啊,有冤无处申啊。谁能够理解我们当老师的种种苦衷呢?如果我们是国家官员,大了不说,比如一个乡长镇长,他们干一届捞的钱他们一辈子也花不完的。如果干两届,儿孙也花不完的。再说他们吃喝玩乐都是公款,找小姐也能报销。我们勤劳的人民教师呢?除了工资以外,谁还给过哪怕一点点的补贴?没有啊小蕊。有时候我就想,干脆不干这狗屁的教师了,到城里摆个地摊也会过得比这好。可我又那么地热爱教师的工作,总想尽自己的能力,多培养出一些人才……

陈小蕊发现她的心懈怠下来,发现她有点儿恨不起来夏老师了。夏老师剥夺了她的处女身子,她恨他,却不知道他心里也有那么多的苦。在她看来,如果夏老师没有对她那样过,他还是很好的一个老师的。也许人人都有缺点都有毛病吧。夏老师的缺点是喜欢女孩子,那么她陈小蕊呢?就没有缺点了?记得上高一时,她还暗暗地喜欢过一位年轻的数学老师哩。只是她胆子小,从来也没敢表示过……现在,她有些为难了。她慢慢蹲到夏老师身边,叫了声夏老师。

那次我是发疯了哩,万万不该对你那样做事哩。人都有不是人的时候,那回我是畜生哩。夏老师说,白天你也看见我的形象了,惨不忍睹吧?送毕业班的压力本身都够我承受的了,我还得承受着你带来的巨大压力。我都快要垮了哩,我喊不能喊叫不能叫,我都快要把自己给憋死了哩……

夏老师的呼吸重重的。他脸朝向她,呼出来的气散布在她的脸上。她在黑暗中看见他的眼睛里亮闪闪的,仿佛是有泪水汪出来了。她就又叫了一声夏老师。夏老师摇摇头,丢掉手里的烟头,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说在你那件事上,老师我错了哩。

在那件事上是夏老师错了。可陈小蕊觉得他其实很可怜很可怜的。她不想再为难他了,不想再向他索要修补的费用了。只是不经过修补,她怎样嫁人啊?

她犹豫着的时候夏老师拍在她的肩上的那只手一重,她就顺势坐了下来。下面果然是柔软的野草,坐上去屁股首先舒服起来。那野草的凉丝丝的感觉慢慢地升华起来,慢慢把她给充斥了。夏老师的手一揽,她就进到了他的怀里。她才叫了一声夏老师,夏老师的嘴巴就下来了。他把她的声音给堵了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反抗夏老师的行动。她把怀里的剪刀远远地丢掉,仰面躺在青青的柔软

的野草上,她看到了天空无数的星星。天色如水,星星们则镶满了她的眼睛。夏老师趴在她的身上。夏老师奋力地撞击她的时候她没有再感到疼。夏老师当初没有欺骗她。夏老师粗野得像是一头野兽。可奇怪的是现在她丝毫也不反感这个。最后,在夏老师一泻无余的那一刻,她自己仿佛也跟着飘了起来,眼前的星星则化成了一片绚丽的烟花绽放了……

陈小蕊落回地面后,夏老师又趴在一边捂着嘴巴咳嗽。这一过程她不知道持续了多长的时间,甚至她不知道这些都是怎样发生的。她怎么就默许了夏老师呢?本来她是要和夏老师谈修补费用的,她是要在修补好了之后嫁人的。可钱还没有谈论,她的裤带却又让夏老师给解开了。她一时有些羞怯,也有些恼火,恨自己竟然把持不住。现在她非常担心她的那个地方会不会像夏老师的脸那样,旧伤痕上又添了新伤痕。万一伤痕太多了,修补也不能修补了呢?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啊?

夏老师恢复过来后,先吸了一支香烟。他一边吸着香烟一边说,小蕊啊,我没看错你。你是我教导过的学生中最最优秀的,我的情况刚才也跟你倾诉了。至于你嫁人的洞房之夜,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从网上查过了,修补处女膜属于伪科学项目,根本不值得相信。就算不是伪科学项目,那收费也太高了。在这方面,我是有办法的,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你在那天晚上会见红的,所有的人都会相信你陈小蕊是个不折不扣的处女。

夏老师把办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陈小蕊。夏老师说,有很多小说都这么写过,不会有问题的。而且我相信,你会做得比小说里写的更好。

陈小蕊想了想,夏老师的办法也算是个办法吧,起码也不用上医院了。她就有点感激夏老师,觉得夏老师还是为他的学生着想啊。所以夏老师临走时要再做一回她也没反对。只是那种飘起来的感觉没有了,一时倒让她有了一点点的失落。

6

五一那天陈小蕊和刘大全结婚了。婚礼办得十分的隆重。刘家雇了六辆崭新的轿车,甚至还雇了一班子吹手。鞭炮据说一共放了一百万响。来的客人坐了差不多一百桌。光喝的啤酒瓶就装了整整一拖拉机。醉倒了爬不起来的人不知有多少。

客人们都走了后,已经是半夜时分。刘大全关了灯要和陈小蕊做那事。刘大全酒喝得挺多的,但陈小蕊还是又倒了一杯让他喝。她说,喝了酒做更好哩,晕晕乎乎的要比鸟儿还能飞哩。

刘大全很相信陈小蕊的话,把酒喝过了才做。在这方面刘大全是个生手,做起来既鲁莽又仓促。陈小蕊一边小声地叫着疼,要求刘大全慢些做,一边把手指放进嘴里。她咬了几次都没能咬破。可春宵一刻千金时不我待,最后她把心一狠,伴随着刘大全的动作,终于把手指咬破了。她尽力地忍着疼,按照夏老师的指点,摸着黑把流出来的血涂抹到下身位置的床单上。

待刘大全做过一回醉眼朦胧地睡着了,她小心地开了台灯看,那里果然被涂抹上了一片红色。只是面积太小了些。没办法,她只好再次去咬手指。可手指已经破了一根了,如果再咬破一根,恐怕会让人怀疑的。她就找了根针扎脚趾。她已经顾不得疼不疼了,尽力想法扩大了血的面积。然后才惴惴不安地关了灯,躺到刘大全一边,等待着天亮后的检验结果。

刘大全的鲁莽和仓促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快感。她想起夏老师说过的那句话。夏老师在黑暗中说,要是嫁了个生瓜小伙子啊,只怕十年八年你也尝不到那种滋味儿。刘大全就是个生瓜小伙子。他也让她疼过了,可疼的是手指和脚趾,而且疼过了之后就什么也没给她。在新婚之夜,陈小蕊又一次想起了夏老师,想起了他们在河边桥下的那一夜。她叫了声夏老师,再次明白了,老师说过的话都是真理啊。

其实在当代的农村,已经没有谁刻意地去检查新婚之夜见红不见红的事情了。一切都自自然然的。早上起来,婆婆要过来看新媳妇儿。来了之后婆婆似是而非地把目光在床上停顿了一下,也就一目了然了。所以呢,如果当婆婆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那说明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板着面孔呢,事情就严重了。陈小蕊从假装的睡眠中醒过来,看到的是婆婆的一张笑脸,她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在心里说老师伟大,然后就羞涩地叫了声妈。

以后的日子就舒服得多了。刘家牛得很,果然不用她下地劳动。家里的活儿能干就干点,不想干随便。刘大全十分地呵护她,班也不上了,白天乐呵呵地瞅着她笑,夜里就不知疲倦地做着那种事情。刘大全有时一夜能做五六次,只可惜每次都不能像夏老师做时那样让她飘起来。有时她试图引导他做得好一些。但他是没有耐心的,只顾自己,匆匆做过了就疲软了。下次还是这样。经验。陈小蕊一次又一次地想起这两个字。她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刘大全才能拥有这方面的经验。

刘大全终于上班去了。白天无事,陈小蕊想起夏老师说她可以成为美女作家的话,就找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说来读。读了一段时间,竟然自己也写出了一篇,数一数,有好几千个汉字。她十分的兴奋,骑着家里的那辆红色的摩托车,屁地一声就跑到学校找夏老师。这时高考已经结束好几天了,老师们整天无所事事,和学生一起等待高考的结果。夏老师也没有什么事可做,看见陈小蕊眼睛刷地就亮了。陈小蕊比过去漂亮多了,水灵得让人不敢多看。不过她倒是很自然很大方的。她叫了声夏老师,说她在家闲着没事,写了一篇小说,想请夏老师指点指点呢。

夏老师连声说好好好,说陈小蕊你就是有志气,高考落榜不落志,一定会成为新一代的楷模和偶像。他说办公室人多,无法好好指点,说他宿舍里清静,去那里吧。

陈小蕊也没反对,就过去了。进了屋夏老师并没有看小说不小说的,而是一关上门就抱住了陈小蕊。陈小蕊挣扎了一下说,老师,我现在是结了婚的人了哩。

夏老师说,就是过一百年你也是我学生嘛。

结果陈小蕊就让夏老师做了一回。夏老师果然比刘大全的经验丰富多了,很快就让她飘了起来。她想呻吟想叫出声来,但因为是在校园里,她不敢给夏老师添麻烦,只好死死地咬着嘴唇,憋得自己像只皮球一样要爆炸了。

做过了后,夏老师赶紧清理现场,然后把陈小蕊写的小说胡乱翻了翻,说,好好好好,多写些,熟能生巧,以后有大作了就送过来。县文化馆搞文学创作的我认识,他们办着一份刊物,叫《登城文学》,我可以先拿去让他们发表。然后再给《山东文学》和《人民文学》。非常相信在我的指点和熏陶下,你陈小蕊的大名会在中国最牛逼的刊物上出现。

陈小蕊很兴奋。老师对她的充分肯定就是社会对她的充分肯定。老师说她好就是所有的中国人民说她好。她想象不出来自己将来成了真正的美女作家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到时候还会不会瞧得上刘大全那种粗人,会不会离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会比她已经知道的那些美女作家都更加地美女,更加地引人注目。

她要回去了。夏老师要出门去送。她坚持不让,说老师辛苦哩,就好好休息休息吧。还说她再写了小说还过来请老师指点哩。

夏老师就不送了。等陈小蕊出了门要走时,夏老师又叫住了她。她问他有什么事儿,是不是还想再做一回,要是那样,她还让他做。

夏老师憋红了脸。他摇摇头,有些难为情地说,小蕊啊,既然你不用去做修补手术就成功地渡过了新婚之夜,老师的那两百块钱也没用上,是不是还给老师啊?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陈小蕊,说老师没别的意思,反正你男人家里有得是钱,也不在乎我那两百块,是不是?

陈小蕊想了想,从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一沓钱来。都是一百元一张的,差不多有二十来张吧。她也没数,一扬手丢给了夏老师。夏老师急忙蹲下去一张一张地拾拣。陈小蕊绕过他,回去取了自己的小说。出来时看见夏老师坐在地上,正对着太阳一张一张地检验那些人民币的真伪。她就笑了一声,一边走一边把小说撕成了碎片,手松开,它们就像一群蝴蝶一样地纷纷扬扬地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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