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寒光帖》美点琐谈

2023-12-04王志保定学院

艺术品鉴 2023年30期

王志（保定学院）

《寒光帖》又称《向乱帖》是米芾尺牍代表作之一，全帖共5 行，37 字，是一封米芾用行草书写的信札。此帖与一般常见的米字略有不同，其结字因势生形，行间丝带绵延不断，熟而不俗，险且不怪，欹正生姿，出乎自然。本文旨从《寒光帖》轴线变化、疏密关系以及外延展线等方面为切入点进行解读，力求新意。

言为心声，书为心画。当我们欣赏书法作品时，我们的视觉或心理都会有所感触，细细品悟其中意蕴，便可获取独特的审美体验。一幅完整书法作品，笔法、结构、章法都有种无数美意，细细道来，从整体至局部更是蕴含着虚实、大小、浓淡、欹侧、开合等多种关系。《寒光帖》用笔潇洒细腻，结体多欹侧取势，且随势生发，隽丽且流畅，这不仅体现了米芾深厚的书学功底，还展示了米芾别样的书法情调，给观者带来了特有的审美艺术感受。下面尝试从结字、章法的一些层面解读和品评。

一、结字

（一）欹正生姿

米芾在《海岳名言》中自序：“章子厚以真自名，独称吾行草，欲吾书如排算子然，真字须有体势乃佳。”通过章惇对米芾以及其自评便能看出米芾的观点：书法之中，其体势为重，即便是楷书，要想具有美感也必须具备体势。

《海岳名言》第五条：“欧阳询‘道林之寺’，寒俭无精神。柳公权‘国清寺’，大小不相称，费尽筋骨。裴休率意写碑，乃有真趣，不陷丑怪。真字甚易，唯有体势难。”说明米芾特别强调体势。该帖之字基本上都是在欹中求正，多采用往左倾侧之势。横画右端上提，竖画下端往右偏移，字的右上角往上突，左下角往下坠。“势如斜而反正”，看似不稳，其实很稳，体现了书法字体中动态的平衡，字姿生动，显得生动活泼而不呆板。如图1-图6，图片中的字或左倾或右倾。米芾对体势的表现，正如项穆在《书法雅言》中对欹正要旨及关系的阐释：“书法要旨，有正与奇。所谓正者，僵仰顿挫，揭按照应，筋骨威仪，确有节制是也。所谓奇者，参差起复，腾凌射空，风情姿态，巧妙多端是也。奇即连于正之内，正即列于奇之中。正而无奇，虽庄严沉实，恒朴厚而少文。奇而弗正，虽雄爽飞妍，多话厉而乏雅。”

图1 取

图2 向

图3 夕

图4 卉

图5 已

图6 以

（二）疏密结合

“分白赋黑，棋布星列”，早在西晋时期，成公绥在《隶书体》中就已经清楚地表明了以黑与白为书法的基本属性。其后，“布白”成为人们对书法结构的一种基础认知，并多次出现在了古代书论之中。

如图7-图12，○处为实，□处为虚，图7“乱”字左部与右部虚，中部实。图8“恶”字为上下结构，亚部实，心字底虚，上实下虚。图9“奉”字撇捺打开，上面上横与中横上下距离拉开，中衡与下横距离靠近，上横变细，下横加粗使虚者更虚，实者更实。图10-图12 分别为“陈”“道” “寒”三字，“陈”字“阝”部上方与右侧○处实；“道”字“首”部实；“寒”字中宫实，正如图中圆圈所圈之处，形成块面，密不透风。图7-图12 或左右、或上下、或周边疏虚而中间密实的处理技巧，乃是米芾极为擅用的方法，此外，米芾也用块面割裂空间造成疏密对比，形成疏密结合的平衡美感。正如董其昌所云：“作书之法，在能放纵，又能攒捉。每一字中失此两窍，便如昼夜独行，全是魔道矣。”而米芾则精通放纵与攒捉二法，使字间、字内疏密对比有致。亦如邓石如所说：“字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

图7 乱

图8 恶

图9 奉

图10 陈

图11 道

图12 寒

二、章法

（一）分组处理

纵观全帖，米芾不仅在单字处理上注重疏密的变化，在单行或局部也处理的极其精彩，如图13 为“想已盛”三字，三字均用草书书写，其中“想已”为虚，“盛”为实，米芾将“想”字的心字底化波为横，采取更简化处理，“盛”整体加粗，字内空间压实，使虚者更虚，实者更实。图14 在字帖的第二竖行，全行共9 字，分别为：“陈十七处可取租及米”，其中“陈十七处”为一组；“可取”为一组；“租及”为一组；“米”单字一组。通行来看“陈十七处”为实，其余为虚，总体呈上实下虚，值得注意的是“十七”二字相互交叠，宛若一单字。纵览全帖（如图19），将比较实的字或字组进行标记，第一竖行的“道”字与第二竖行的“陈十七处”，第三竖行的“寒字”，第四竖行的“盛”字，第五竖行的“修”字，将其连线呈一个等边三角形倾斜撑在全帖中，造成稳定的之感。

图19 《寒光帖》全文

（二）轴线变化

在随意书写的任何一个汉字上，都可以作出一条直线来表示这个字的书写方向，该线便是单字轴线。轴线的定位是由该条线中各段的位置决定的，也就是说在作品中所有点画、线段的变化都将对轴线位产生作用。而在作品中，一段轴线的任何细微的变化，对轴线图都会有不同的影响，它有可能形成新的断点，也有可能使行轴线出现摇摆，也有可能使行轴线多一处顿挫，进而影响到相邻行轴线的联系。可以说，作品中任何一线段的变化，都会对章法的构成进行改变。

通篇来看，此帖的轴线吻合率很高，这里展示部分（如图15-16）。即使单字轴线的间或断裂，也往往是轴线连缀节律的休止符，从而使得形态丰富多样，富有韵律。

（三）外延展线

在观察此帖时，发现将某单字或几个字的外轮廓线最外一点连到一起，会形成有秩序的线，如图17“呈花”二字的左侧六点连成一线，右侧三点连成一线，将“呈花”二字外延展线全部连接起来呈类似梯形状。“卉”字以竖画起笔为端点，分别与两横的两端连线形成积点成线。其中“花卉”二字呈穿插关系。

“修中”二字左侧的点可积点成线，将该线延长发现与“计”字右侧“十”字的左侧形成积点成线，这里可以看出米芾对字形的外延展线也比较敏感，如图18 将“修中计已”四字局部拆分，将产出的积点成线标红：分别是“修中十”左侧；“修中”两根中间的竖线；“㣊”字单字轴线与“十”字单字轴线相呼应；这四根线同时聚集在“十”字竖线的收笔处。“计”字的“讠”部与“已”字形成积点成线。米芾将“修中计已”四字拆分，其中“修中十”为一组；“讠已”为一组，这样就形成二重轴线，增强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