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

摘 要：国家之间的旅游合作是国际人文交流和国际经济关系的重要内容。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和推进，中俄旅游合作取得了良好的成绩，但同时也面临诸多挑战，需要两国综合分析内外环境的利弊因素，加强旅游政策领域的对话沟通和旅游市场的合作开发，探索、开创新的旅游合作方式，共同解决旅游合作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困难。

关键词：“一带一路”；旅游合作；中俄关系；人文交流

中图分类号：D922.1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 - 5381（2023）01 - 0108 - 11

中俄两国政治、经济关系的发展带动了人文领域的合作与交流，其中，旅游业由于潜力巨大、发展迅速而普遍被看好。“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为两国旅游合作创造了良好的发展环境，但兩国旅游合作也受到了各种内外因素的挑战。如何借助“一带一路”合作平台和机遇，发挥优势，改善不足，促进中俄两国旅游合作进一步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旅游合作是国际人文交流的重要内容

人文交流是中俄务实合作的重要领域，为两国政治和经济合作提供了有力支撑，成为两国整体外交和民间互动的重要组成部分[1]。旅游合作在中俄人文合作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首先，旅游合作是推动两国人文合作的重要载体。人文合作的基础离不开人员的往来与互动，旅游行为能够在短时间内带动大量人员流动，促进游客同当地人沟通，为人文合作的进一步开展奠定基础。在开发建设旅游产品、旅游线路和旅游景区的过程中，旅游部门不仅会充分考虑游客消费心理和饮食习惯差异，更会以文化体验和文化交流等形式向游客展示当地独具特色的历史文化，从而促进人文合作的开展。

其次，旅游合作是促进两国“民心相通”的重要方式。相较于政治互信和经贸合作，“民心相通”更加侧重于两国民众之间的了解和信任。作为人文交流的主要方式之一，旅游合作在促进民间交流、民心相通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一方面，作为异域文化的体验者，游客充分调动自身积极性，通过游览名胜古迹、参观博物馆、体验风俗文化、欣赏文艺作品等方式近距离感受他国的历史文化和风俗习惯，加深对当地居民的了解；另一方面，作为本国文化的传播者，游客在同当地群众的交流中以其行为和表现向当地人展示了本国文化，客观上促进了两国文化的交流和碰撞。此外，旅游与政府外交和官方活动相区别的，是作为文化交流主体的游客能够以更直观和更灵活的方式直接同当地群众开展交流，从而有效加深两国民众的相互沟通和了解，为两国进一步开展人文合作打下坚实基础。

再次，旅游合作是加强其他人文领域合作的重要推动力。旅游合作并非一枝独秀，而是同文化、教育、科技、体育等其他人文领域合作互为补充、相辅相成。旅游合作以参观游览、模拟教学、科技交流、项目体验等方式展示他国文化、教育、科技等发展状况，激发合作潜力，从而促进这些领域之间的相互发展。

二、“一带一路”框架下中俄旅游合作的显著成效

中俄均为世界大国，并互为最大邻国，边境线漫长，山水相连。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随着中俄两国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加深和经贸合作的不断深化，中俄旅游合作得到长足发展，成为两国经济发展新的增长点。

“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提出以来，中俄两国互访游客人数持续稳定增长。俄罗斯联邦旅游局数据显示，中国赴俄旅游人数从2014年的87.38万人增长到2019年的188.28万人，五年间游客人数增长超过了100万人。2015年西方经济制裁导致卢布大幅贬值，俄罗斯访华游客大幅减少，但于次年即恢复到制裁前水平，并实现赴华游客的持续快速增长，这充分体现了“一带一路”倡议对两国旅游业发展的促进作用。2019年疫情暴发前，中国已成为俄罗斯入境旅游的最大客源国。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世界各国旅游业遭受重创，中俄两国互访游客数量跌至低谷，但很快由于疫情好转和两国政策支持，中俄旅游业逐渐复苏。

双边旅游的发展离不开中俄两国的大力合作。2012至2013年，中俄互办旅游年，双方在此期间共举办400多项活动，很好地促进了两国旅游的交流和合作。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为中俄两国旅游合作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合作方式。2017年9月，中俄人文交流合作委员会第十八次会议召开，双方强调要以“一带一路”倡议和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为契机，加强两国旅游领域合作[2]。2020年12月发布的《中俄总理第二十五次定期会晤联合公报》指出，中俄双方将加强两国旅游主管部门、旅游业协会及旅行社之间的合作，商签新的《关于互免团体旅游签证的协定》[3]，从而进一步拓宽两国旅游合作的深度和广度。

中俄两国以“一带一路”为合作框架，积极推进沿线国家旅游合作，促进政府层面、地方层面和行业层面的旅游合作，打造中俄蒙万里茶道旅游品牌，促进中俄红色旅游合作，在旅游行业内部推广“友好中国”项目，并就“冰上丝绸之路”旅游合作达成共识。

（一）万里茶道旅游品牌建设

万里茶道是欧亚大陆的一条重要国际商道，兴起于17世纪，20世纪30年代后逐渐衰落。万里茶道东起福建武夷山，西至中俄边境的通商口岸恰克图，全程4760公里，途经中国、蒙古和俄罗斯，自然和历史文化资源极为丰富。2013年习近平主席访问俄罗斯时将万里茶道与中俄油气管称为联通两国的“世纪动脉”，万里茶道的历史文化价值得到重新认识[4]。2013年9月，中俄蒙三国签署《万里茶道沿线城市旅游合作协议》和《万里茶道共同申遗倡议书》，就开展旅游合作和共同申遗达成共识。2016年7月，首届中俄蒙三国旅游部长会议举行，会议签署谅解备忘录，共同见证了“万里茶道”国际旅游联盟的成立。2020年10月，第五届中俄蒙三国旅游部长会议针对疫情影响、打造“万里茶道”国际旅游品牌和疫后旅游合作发展等内容交换意见，提出通过创新“旅游+”模式提升“万里茶道”知名度和美誉度的发展措施。通过举办旅游部长会议、建立地区旅游合作平台、创立国际旅游联盟等方式，促进了中俄蒙三国在政府层面、地方层面和行业层面的旅游合作，并通过青少年旅游夏令营交流活动、万里茶道文化旅游产业博览会、万里茶道国际旅交会等活动提升了旅游品牌的影响力。截至目前，万里茶道旅游品牌已成为三国旅游合作的代表性成果，为推进中俄蒙经济走廊建设、加强三国旅游合作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红色旅游合作发展

得益于中苏革命历史和两国传统友谊，中俄两国丰富的红色旅游资源为两国开展红色旅游合作奠定了基础。“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中俄两国在各领域合作日益密切，为两国开展红色旅游合作创造了良好契机。2014年俄罗斯发布《2020年前旅游发展战略行动规划》，明确指出要在伏尔加河沿岸联邦区发展红色旅游[5]，标志着红色旅游合作得到官方承认。2015年6月，中俄红色旅游合作与交流系列活动在韶山举办，活动期间签署了《中俄旅游部门关于2015—2017年红色旅游合作的谅解备忘录》，明确今后三年中俄两国开展红色旅游合作的机制体制、内容形式、发展前景等，成为中俄旅游合作发展的总体战略布局。截至2018年，中俄红色旅游系列活动已连续举办四届，为中俄两国开展红色旅游合作提供了重要的交流平台。两国政府人员、企业主管、行业学者、媒体代表等各界人士借助系列活动平台开展广泛交流，在地方政府合作、行业合作和区域合作上达成许多共识，取得多项成果。新冠疫情暴发后，中俄两国通过互联网信息技术和现代化科技手段开展了一系列线上红色旅游活动。2021年9月27日，中共六大旧址VR云展览馆在中俄两国各大网络平台正式同步上线，开创了红色旅游合作的新模式[6]。2022年6月，俄联邦共产党领导人久加诺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在总统普京和地方政府支持下，预计将有多达1200万中国游客参观“红色旅游”项目旅游景点[7]，展现了中俄红色旅游合作的广阔前景。目前中俄双方在红色旅游系列活动方面的成果颇多，见表1。

红色旅游合作的开展一方面丰富了中俄旅游合作类型，提升了中俄旅游市场竞争力，促进两国旅游合作进一步发展；另一方面加强了区域合作，带动了地方就业和地方经济增长，加速了地方务实合作进程。此外，红色旅游合作的开展也加强了两国民众往来互动，尤其是自驾游活动和红色旅游路线的开辟，为两国民众开展深层次交流创造了条件。

（三）“友好中国”项目推广

“友好中国”项目由俄罗斯世界无国界旅游协会于2014年发起，旨在通过制定行业标准、加强两国行业合作等方式提升旅游服务水平和服务质量，进而提高中国赴俄旅游市场的竞争力。“友好中国”项目一经发起就得到了业界的广泛认同和参与。截至2018年，“友好中国”项目的参与者已达到100多个，覆盖范围已扩展至俄罗斯全境，涉及酒店、餐饮、商场、博物馆、机场等诸多同旅游密切相关的行业，并同中国的银联开展合作，大大便利了中国游客的旅游和境外消费。2021年10月20日，第八届中俄旅游论坛以线上形式召开，双方就“友好中国”项目的开展情况进行总结，认为后疫情时代中俄旅游合作对经济复苏和双边关系具有重要作用[8]。

与万里茶道旅游品牌和红色旅游路线不同的是，“友好中国”是由俄罗斯旅游行业内部发起的、旨在为特定旅游人群（中国游客）提供便捷性旅游服务的项目，具有非官方的性质。此外，“友好中国”项目不涉及旅游基础设施硬件改造升级等内容，而是通过改善行业服务水平来让游客得到更好的旅游体验，是一种针对旅游服务的“软提升”，对中俄旅游合作的深入开展具有积极意义。

（四）“冰上丝绸之路”旅游合作

2018年1月《中国的北极政策》白皮书发布，提出中国会“积极参与北极地区旅游资源开发”“支持和鼓励企业与北极国家合作开发北极旅游资源”[9]。2019年《俄罗斯联邦2035年前旅游发展战略》出台，指出要优先发展远东和北极地区的国际海上游轮和探险旅游业。2020年《俄罗斯联邦2035年前的北极区域发展和国家安全保障战略》提出要发展北极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以增强俄在北极地区国际合作和商务旅游领域的竞争力。上述文件的出台充分表明中俄两国已就“冰上丝绸之路”旅游合作达成共识，为推进“冰上丝绸之路”旅游合作的落地发展创造了条件。2020年11月，俄罗斯远东与北极发展部在俄罗斯旅游局的帮助下推出促进俄罗斯北极地区旅游发展的统一平台，并计划于当年年底将平台覆盖范围增加至500万人[10]。2021年1月，《长白山指数·中国冰上丝绸之路指数报告（2020）》正式发布。报告显示，中国与俄罗斯的贸易伙伴关系不断加深，与其他“冰上丝绸之路”相关国家间的合作有巨大的提升潜力。

“冰上丝绸之路”建设为中俄开展旅游合作提供新的思路。一方面，“冰上丝绸之路”途经极地地区，既有极地特有的海洋、冰原、极光等自然风光，也有别具风情的原住民传统文化，旅游资源十分丰富，开发潜力巨大。另一方面，“冰上丝绸之路”东起符拉迪沃斯托克，西至北欧，能够连接我国东北地区和俄罗斯远东及西伯利亚地区的广大旅游市场，促进沿线地区旅游资源整合，以旅游开发促进当地就业，带动沿线地区经济发展。然而受限于自然环境恶劣、基础设施落后和“冰上丝绸之路”建设时间尚短等因素，双方围绕“冰上丝绸之路”进行旅游合作的合作领域、合作方式和合作效果都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三、“一带一路”框架下中俄旅游合作的影响因素

“一带一路”框架下中俄两国的旅游合作既有优势，也有劣势，既有确定性，也有不確定性。

（一）内在优势分析

1.旅游资源丰富，市场互补性强

中俄两国都具有丰富的旅游资源，合作潜力巨大。在地理位置上，中俄毗邻而居、山水相连，往来交通便利，方便两国游客互访交流。尤其是俄罗斯远东地区同中国东北地区接壤，为两国边境旅游合作创造了条件。在自然资源方面，中俄两国多种地质地貌环境孕育了别具特色的自然风光，吸引了国内外众多游客。在历史文化方面，两国历史悠久，文化资源丰富，中俄共同传承红色基因、传统友谊和伙伴关系，拉近了两国人民关系，促进了中俄特色旅游（红色旅游）市场的发展。

此外，中俄旅游市场互补性较强，具备合作的基础。从旅游产品来看，中国富含东方文化特色的旅游产品独具魅力，长城、故宫、兵马俑、少林寺等深受俄罗斯人喜爱。俄罗斯东西交融的历史文化特色也吸引着众多中国游客，红场、列宁墓、冬宫、普希金故居等成为国人旅游的热门景点。从旅游市场来看，中国经济的发展带动了出境旅游的发展，中国需要俄罗斯旅游市场来满足国人日益多元化的旅游需求；俄罗斯也有意借助本国市场吸引中国游客，以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和基础设施建设的完善。当前中俄旅游合作侧重于边境旅游和历史文化旅游，无论从地域还是旅游类型来看，都具有深度合作的空间。随着旅游资源的进一步开发，中国的青岛、三亚和俄罗斯的索契、贝加尔等自然地理环境优越的地区逐渐受到两国游客的关注，风光度假游和生态休闲游正成为两国旅游市场新的增长领域。

2.旅游管理体制完善

中俄两国作为世界旅游大国，拥有较为完善的旅游管理体制，从法律法规、旅游主管部门和旅游发展战略各个层面加强对旅游市场的引导、监督和管理，为两国开展旅游合作提供了制度保障。

在法律法规方面，我国对于旅游管理的政策法规主要包括《导游人员管理条例》《旅行社条例》和《中国公民出国旅游管理办法》等，对旅游从业资格、出境旅游的申请条件、旅游团境外活动及行为等方面作出规定。2013年6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旅游法》颁布，填补了我国旅游领域的法律空白，对我国旅游业的发展、旅游从业者和出入境旅游规范等相关内容进行补充和完善，进一步规范了旅游市场秩序，促进了旅游市场发展。俄罗斯关于旅游管理的法律文件主要由《俄罗斯联邦旅游活动基本法》《俄罗斯联邦出入境管理法》等联邦法律、俄罗斯联邦文化部下发的指导文件和地方性法规三部分组成，三者互相补充，对旅游者的权利和义务、旅行社资格认证和旅行安全等内容进行了规定，为俄罗斯旅游业的发展提供了法律保障。

在部门管理方面，中俄两国在中央政府层面都设有专门的旅游管理机构，用以统一协调管理全国旅游市场。我国旅游事业主管部门为国务院直属的原国家旅游局，负责协调旅游事业发展、规范旅游市场工作和推动国际交流等各方面工作。2018年3月，国家旅游局变更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实现了对旅游市场更为高效合理的管理。俄罗斯于2004年成立旅游署，2008年设立体育、旅游和青年政策部对旅游署进行管理，2012年转由俄罗斯联邦文化部主管旅游署相关工作。

在旅游发展战略方面，进入21世纪后，随着旅游经济的发展和旅游人数的增长，我国逐渐认识到旅游业对国民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加强了对旅游业的战略部署。2016年12月国务院印发《“十三五”旅游业发展规划》，历史上第一次将旅游业的发展纳入国家重点专项规划。2021年《“十四五”旅游业发展规划》进一步认识到出入境旅游对我国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提出“分步有序促进入境旅游，稳步发展出境旅游，持续推进旅游交流合作”的旅游政策目标，并提出要“积极服务和对接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扩大与共建国家交流合作，打造跨国跨境旅游带”。 [11]俄罗斯也于2014年出台《俄罗斯联邦2020年前旅游发展战略》，提出发展旅游业的目标在于统筹发展国内外旅游，确保国家经济和社会文化发展。为实现相关目标，中俄两国要提高境内旅游服务水平，在制定旅游规划时要保障跨文化交流和国际合作。2019年俄罗斯发布的《2035年前旅游发展战略》则认为旅游业在加速经济增长、促进社会发展方面具有巨大潜力，需要提高俄罗斯旅游产品竞争力，在旅游业发展方面促进区域和文化交流及国际合作。为推进旅游战略实施，俄联邦政府于2021年批准《2030年前俄旅游业发展国家规划》，将俄罗斯国内旅游业发展指定为国家优先事项，计划于2024年前实现对旅游业总投资7240亿卢布的目标，并设置发展旅游基础设施建设、增强旅游产品竞争力、改善旅游部门管理三项国家重点项目。

（二）内在劣势分析

1.旅游合作发展不均衡

从旅游类型来看，中俄两国以边境旅游、商贸旅游和观光旅游合作为主，多从经济贸易角度开发旅游合作项目，历史文化体验以及与当地人的交流不够深入，旅游的文化传播和交流功能偏弱，影响游客的旅行体验和印象。从旅游产品来看，多注重旅行线路的开发和旅游景点的建设，文化产品的合作和开发不足，旅游产品的开发和创新力度不够，不能充分发挥地方特色，也无法满足游客多样化的旅行需求，造成旅游资源浪费。从合作主体来看，多以中央和地方政府合作为主，合作形式侧重于相关协议的签署，企业间合作水平较低，旅游产业合作潜力未能充分开发。与此同时，两国旅游市场还面临地区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如俄罗斯方面的问题主要集中体现在旅行社过于集中在莫斯科、彼得堡等一线城市和同中国接壤的远东地区。俄罗斯联邦旅游署发布的2020—2021年授权赴华免签旅游的俄罗斯旅行社清单显示，在共计410个免签赴华旅游的旅行社中，莫斯科和彼得堡共有130个旅行社，占旅行社总数31%；排名前10的地区共有7个，靠近中国或与中国接壤，占旅行社总数的46%。

2.旅游服务和接待能力有限

中俄两国互访游客的增长幅度远远高于旅行社的增长幅度，激增的游客数量对旅行社的接待能力提出了较高要求。为满足接待需求，获取更多利益，各旅行社短期内招收了数量众多的旅游从业人员，对相关人员疏于培训和管理，导致其业务能力普遍较低。

此外，景区、饭店和酒店接待能力有待提高。在硬件设施方面，多数旅游景点和住宿酒店未设置对方国家语言标识，大部分饭店未考虑游客的饮食习惯，给游客的参观游览和食宿造成不便。在服务人员方面，部分景区工作人员和饭店、酒店服务人员未接受相关培训，且语言不通，对外国游客的服务和招待质量较差，影响游客的旅行体验和印象。

3.旅游配套设施建设不完善

两国旅游市场在旅游配套设施建设领域仍存在诸多不足。俄罗斯境内铁路和公路分布不均，尤其是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铁路、公路网密度较低，铁轨和列车设备老化，高昂的交通运输成本阻碍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酒店设施是旅游基础设施的组成部分，是反映旅游接待能力和服务水平的重要指标。中国境内酒店数量众多，但卫生状况和服务质量并不是很理想，对游客健康和酒店声誉造成不良影响。俄罗斯旅游住宿业同样面临相似问题，同时受经济制裁和卢布贬值影响，部分民宿和养老院被迫关闭，酒店业绩也面临下滑趋势[12]。

（三）外在机会分析

1．“一带一路”倡议和框架的有力支持

自2013年习近平主席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来，共建“一带一路”成为各国普遍关注的重要内容。2015年，《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紀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发布，为“一带一路”建设发展作出总体部署。此后，中俄签署了《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标志着共建“一带一路”进入新的历史阶段。2017年和2019年，第一届和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举办，进一步扩大了“一带一路”倡议的国际影响力，促进了沿线国家的深入务实合作。

“一带一路”倡议坚持开放合作、和谐包容、市场运作、互利共赢等原则，不仅是我国开展对外贸易交往的重要渠道，更是加强同俄罗斯在内的沿线国家友好合作和弘扬与传播中国文化的重要平台。从地缘位置上看，“一带一路”倡议主要以亚欧大陆为中心，围绕亚欧大陆腹地和边缘开展经济贸易合作。从线路规划上看，“一带一路”倡议主要包括北线、中线、南线和横贯亚欧大陆的中心线。从途经国家来看，全球有60多个国家参与共建，其中主要参与国家为包括俄罗斯在内的亚欧国家。从定位来看，“一带一路”倡议是以欧亚大陆为中心的开放的、综合性的区域合作平台，鼓励世界各个国家广泛参与、共同开发、共同合作，致力于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

“一带一路”既是经济贸易带，又是文化交流带，促进了各国文化的交流和融合。俄罗斯有学者认为，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优先任务之一就是通过扩大旅游、教育、科技交流等领域的合作，发展参与国人民之间的相互关系。事实上，“一带一路”为中俄两国旅游市场开发提供了新的合作思路、合作范围和合作模式。

2.两国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保障和支撑

中俄两国关系不断加深，从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上升到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相互合作由政治经济领域拓宽到文化、教育、旅游和科技领域，由官方互动转向更深层次的民间交往，中俄两国人民也加强了相互了解。2021年6月28日，中俄元首宣布《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延期，为两国关系的长远和稳定发展夯实了基础。2022年2月，两国元首签署了《中俄关于新时代国际关系和全球可持续发展的联合声明》，为两国旅游合作和人文交流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政治保障。2022年，中俄两国贸易额创历史新高。

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对两国开展旅游合作产生积极影响。一方面，传统良好的睦邻关系促进了两国人文领域的合作，双方通过签订部门合作协议、定期举办文化日、促进民众互访等方式加强交往，为两国开展旅游合作提供了坚实的合作基础和良好的合作经验。另一方面，高度的政治互信使双方始终愿意本着和平合作的原则解决旅游合作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缓解矛盾冲突，实现互利共赢。同时，在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保障下，两国人民也愿意本着信任和友好的态度开展多层次、多形式的交流，从而推动两国旅游市场的开发和合作。

（四）外在威胁分析

1.两国经济发展状况的影响

中俄两国经济状况对两国旅游合作具有重要影响。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中国公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们的消费观念逐渐转变，中国旅游市场日渐发展，出境游客数量急剧上升。尤其是近年中国赴俄人数持续增长，连续多年成为俄罗斯最重要的游客来源地。

相较于中国经济的平稳发展，俄罗斯国内经济波动较大，影响两国旅游合作的开展。受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和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的影响，俄罗斯卢布贬值，经济发展动力不足，国内旅游市场疲软，导致俄罗斯游客纷纷选择价格相对较低的国内旅游市场，出境游规模大幅下降[13]。受新冠疫情影响，俄罗斯渐有起色的经济和旅游市场再次受到重挫。俄罗斯联邦审计署官方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第一季度俄罗斯工业生产减少1.3%，实际可支配收入下降3.6%，一季度通胀率达到5.79%，居民生活水平进一步下降，不利于旅游市场的恢复。俄乌冲突爆发后，西方对俄罗斯禁运黄金、原材料、石油化工等产品，加上金融领域的多轮制裁，严重威胁到俄罗斯国民经济安全，对旅游业发展造成沉重打击。

2.地区安全局势的影响

地区安全是旅游合作发展的基础，地区安全局势的恶化对两國旅游合作造成不良影响。近年来，中国周边安全局势复杂，朝鲜半岛问题、中美贸易争端等相关问题影响了中国旅游市场的良性发展。俄罗斯方面，俄乌冲突，俄罗斯与北约、欧盟关系的恶化等导致的安全形势紧张，严重影响了俄罗斯境内外安全局势，对俄罗斯旅游市场造成较大影响，阻碍了中俄两国旅游合作深入发展。2021年9月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塔利班重新掌握政权，阿富汗局势发生重大变化，难民危机、恐怖主义以及武器、毒品走私等严重威胁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地区安全局势遭遇严峻挑战，不确定性增加，对中俄旅游合作的开展带来了潜在的消极影响。

3.第三方旅游市场竞争的影响

中俄旅游合作发展还受到其他地区和国家旅游市场竞争的影响。韩国、日本等东亚国家和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由于地理位置优势、文化习俗相近等原因，受到中国游客的喜爱。俄罗斯游客则更偏向于前往距离较近、文化相近的欧洲和气候温和的地中海沿岸度假。此外，独联体国家凭借语言、自然环境和经济成本优势，也吸引了众多俄罗斯游客前往。这些地区和国家的旅游市场对中俄两国旅游市场形成有力竞争，对中俄两国开发旅游市场、加强旅游合作带来了挑战。

4.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的影响

2019年以来，新冠病毒肆虐全球，给全球旅游业带来沉重打击。中国是第一个遭受疫情影响的国家，俄罗斯疫情也一直比较严重，签证中断、口岸关闭、航班停飞、封城断通、居家隔离等一系列防控措施使中俄两国旅游往来人数锐减，两国旅游暂时陷入了低谷。据俄罗斯联邦旅游署统计，2020年中国赴俄旅游人数仅占2019年的4.3%，旅游市场基本处于停摆状态。2021年得益于良好的防控措施和疫苗的普及，中俄双边旅游得到短暂恢复，但由于世界范围内新冠疫情仍未得到有效控制，两国旅游市场的发展前景仍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

2022年2月以来，俄乌冲突爆发，俄乌陷入了持久战、消耗战状态，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在金融、能源、经济等领域开展多轮的制裁与反制裁，逐渐影响到全球旅游业的正常发展。继欧盟多国宣布对俄罗斯关闭领空和停发签证后，俄罗斯于2022年6月正式宣布退出世界旅游组织，使俄罗斯在全球旅游市场的份额急剧缩减，国内旅游业发展也因此受到巨大冲击。考虑到旅游业对国内经济的提振作用，俄罗斯于同年7月举行“联邦旅游业发展”筹备会议，提出“将旅游业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催化剂”，并重点讨论了发展国内旅游业和入境旅游业的相关措施，以及开发旅游统一信息库的设想。虽然俄罗斯努力挽回持续低迷的旅游业市场，重点发展国内和入境旅游，但在俄乌冲突的大背景下，相关措施的实施效果并不理想。中俄旅游市场能否取得预期发展，仍需要经过较长时间的考验。

四、促进中俄旅游合作的对策

（一）以“互利共赢”“共同发展”“义利兼顾”为旅游合作的原则

对于两国旅游市场的开发合作，既要保障本国旅游业的发展，又要避免挤占他国旅游市场，要坚持“互惠互通”“互利共赢”“义利兼顾”的原则，积极推进符合双方共同利益的合作项目，创新“共同发展”的旅游模式，加强两国旅游产业的合作，对双方的旅游公司和旅行社提供政策优惠和政策支持。对于利益一致的旅游合作领域，应扩大合作范围。对于有意见分歧的旅游合作领域，应以沟通为主，通过协议签署、协商共建和合作共赢的方式解决旅游合作中遇到的问题。

此外，还应继续加强两国在旅游领域的政策沟通，增强两国旅游政策透明性，为旅游业的发展提供保障。在法律法规方面，为便利出入境，应制定适用于两国旅游市场的制度规范。在部门管理方面，应当建立旅游主管部门定期交流机制，强化旅游市场监管力度，共同打击非法行为，保障游客生命和财产安全。在地方政府层面，应积极促进地方交流合作，促进边境城市发展，以旅游合作作为发展友好城市的方式和途径。

（二）利用中俄地缘和互联互通优势，推动“一带一盟”对接合作框架下旅游合作走实走深

中俄互为最大邻国，中俄蒙经济走廊、新欧亚大陆桥、西伯利亚大铁路等的建设，使中俄互联互通具有极大的优势。在推进中俄“一帶一路”区域合作的进程中，“丝绸之路经济带”和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的对接合作、“一带一路”倡议与“大欧亚伙伴关系”的协调发展发挥着重要作用。“一带一盟”对接合作框架不仅扩大了中俄旅游合作的影响和辐射范围，提供了新的合作思路和合作方式，更为两国深入开展旅游合作指明了方向。同时，加强两国旅游合作也是“一带一盟”对接合作的具体实践。

“一带一盟”对接合作有其特殊性和复杂性，既需要充分考虑中俄两国自身利益和第三方的利益诉求，又需要两国大胆尝试、努力创新，在对话的基础上对合作方式和合作内容进行风险评估，在互信的基础上实现两国利益交融，并用具体行动检测合作方式，从而设计和总结出最适宜的对接合作模式。

在新冠疫情背景下，两国旅游主管部门可借助互联网等信息技术手段在双边和多边框架内积极开展高层对话，以视频会议形式召开中俄旅游分会、上合组织旅游部长会议等重要会议，确保旅游合作领域沟通对话渠道的畅通。通过信息交换、政策协调等方式加强双方互信程度，鼓励旅游企业创新经营思维和旅游产品，加强旅游基础设施建设和人才联合培养，发展线上、网上旅游项目等。两国旅游合作主体要进一步下沉，旅游活动内容要进一步做实、走深。

（三）完善旅游基础设施建设，提升旅游市场竞争力

第三方旅游市场分流了中俄两国的出境游客，对两国旅游市场合作造成冲击，因此应当大力提升中俄两国旅游市场竞争力，增强旅游市场对对方国家的吸引力。

首先，完善旅游配套设施建设。加强交通、网络、通信等基础设施建设，加大对旅游双语人才的培养力度，在旅游景区设置中文和俄文标识，提供相应的语言导览服务。其次，充分发掘两国旅游资源。开发多种类型的旅游产品，开辟精品旅游路线，促进红色旅游、绿色生态游和休闲度假游的发展。充分调动两国旅游企业积极性，开发富含民族特色的文化产品，提升旅游的文化属性和社会属性。再次，加大双方旅游投资合作力度，提升旅游服务质量。推进签证便利化，提升航空旅游运力，提高旅游市场份额。最后，加大对本国旅游产品和旅游景区的宣传力度。通过广播电视、网络视频等途径宣传本国旅游品牌，扩大中俄旅游市场的影响力和辐射力，促进国际旅游市场良性竞争。

（四）实现旅游合作重点领域的创新突破

中俄两国旅游资源丰富，旅游市场潜力巨大，需要抓重点、补短板、搞示范，在重点领域尝试新的突破。如两国旅游合作以历史和文化旅游为主要优势，在自然旅游、疗养旅游、商业旅游等方面的开发和合作力度较低，则可基于两国自然资源丰富和地理位置相邻的特点，重点发展疗养院、商业中心等新型旅游类型，或继续挖掘两国红色旅游潜力，丰富红色旅游路线。此外，应当积极开发新地区新旅游路线，如“冰上丝绸之路”沿线的邮轮风光游和俄属北极地区的探险游，从新疆额尔齐斯河经哈萨克斯坦进入俄罗斯鄂毕河到达北冰洋的 “亚欧游”等。

（五）积极探索新的旅游合作方式

新冠疫情导致全球经济和文化联系长期处于中断状态，疫情防控措施限制人与人之间的往来交流，传统的旅游推介和宣传活动受阻。但与此同时，以互联网信息技术和数字媒体为代表的新型旅游方式逐渐兴起，使游客通过线上旅游、云端旅游的方式足不出户即可享受各项旅游服务，成为旅游业新的发展方向。中俄应当借助两国先进的信息技术优势，充分发挥互联网的便捷性和实效性，共同探索开发符合后疫情时代特点的智慧旅游、定制旅游、云旅游、红色旅游技术和相关产品，加强数字旅游市场的对话与合作，探索和开创新的旅游合作方式、新的旅游线路、新的旅游形式、新的旅游内容等。

五、小结

作为人文合作的重要领域，中俄旅游合作是推动两国人文合作的重要载体，是促进两国“民心相通”的重要方式和加强其他人文领域合作的重要推动力。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中俄旅游合作取得巨大成就，双方互访旅游人数快速增长，旅游合作项目日益增多。中俄两国积极推进不同领域旅游合作，打造中俄蒙万里茶道旅游品牌，促进中俄红色旅游发展，推动“友好中国项目”开展，并就“冰上丝绸之路”旅游合作达成初步共识。

中俄旅游合作的成就得益于两国山水相连的地缘优势，丰富而有特色的旅游资源，不断完善的旅游管理体制，两国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保障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有力支撑。然而受两国旅游市场自身发展逻辑、两国经济发展状况、地区安全局势、新冠疫情和第三方旅游市场的影响，加之俄乌冲突的冲击，中俄旅游合作也面临诸多挑战，需要两国坚持“互利共赢”“共同发展”“义利兼顾”的原则，推进“一带一路”对接合作，提升旅游市场竞争力，促进中俄旅游合作进一步开展。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在互联互通得到很大发展的基础上（如横跨黑龙江的公路大桥和铁路大桥已经开通，中欧班列迅猛增长），随着中国疫情防控政策的调整和优化，中俄旅游合作前景广阔，是推进两国民间交流和人文合作的一大亮点，有利于促进形成新时代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有力的民意支撑。

（兰州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21级本科生李忱慧同学参与搜集资料，对本文亦有贡献，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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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Russia Tourism Cooperation under the Framework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Achievements Challenges and Countermeasures

Li Xing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Abstract：Tourism cooperation between countries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international cultural exchanges and 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lations. China and Russia are both major countries in Asia and Europe and each others largest neighbors. The two countries share a long border and are connected by mountains and rivers. With the proposal promotion and construction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the tourism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 is unique and has made remarkable achievements. At the same time it is also faced with many challenges for internal and external factors. It is necessary for the two countries to comprehensively analyze the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strengthen dialogue and communication in the field of tourism policy and cooperate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market，explore and innovate tourism cooperation methods，and jointly solve the problems and difficulties that arise during the tourism cooperation process.

Key words：“Belt and Road”；tourism cooperation；China-Russia relations；cultural exchanges

责任编辑：李祖杰 邓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