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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玄府-络脉理论”探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辨证论治*

2022-12-17吴梦竹李廷林张新霞

西部中医药 2022年6期
关键词:络脉气机肺泡

吴梦竹,张 梨,李廷林,张新霞

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四川 成都 610075

近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简称新冠肺炎)在全球多个国家迅速蔓延。截止目前,我国为此制定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版)》并已历经了7 版,中医中药在此次抗疫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玄府-络脉”系统是中医藏象学上最细微的功能和组织结构[1],古往今来不少医家运用“玄府-络脉”理论诊治中医各科疾病,在传染性非典型肺炎的治疗中亦有所应用[2]。新冠肺炎发病与外感寒湿毒邪,致气机郁闭,湿痰瘀毒交阻有关[3-4],伤及五脏,损及神机,这与“玄府-络脉”系统失司,气血津液宣通不畅,神机输转失常的致病规律相对应[2]。因此将恢复“玄府-络脉”正常运转作为靶点,可以为新冠肺炎的防治提供思路。

1 玄府-络脉理论的来源

玄府首见于《黄帝内经》,《素问·水热穴论篇》云:“肾汗出逢于风,内不得入于脏腑,外不得越于皮肤,客于玄府……所谓玄府者,表现汗空也。”内经对玄府的认识始于汗孔,即汗液出入的要道。张仲景在《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治》中提出:“腠者,是三焦通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此有两大重要意义:一是位置,不仅是皮肤,还包括三焦元真之气所到之处;二是功能,不仅司汗液出入,还是人体血气流通的要道,依赖血气灌注营养。金元时期,玄府理论由刘完素逐渐完善成熟。刘完素在《素问玄机原病式》中提出,玄府“无物不有,人之脏腑、皮毛、肌肉、筋膜、骨髓、爪牙,至于世之万物,尽皆有之,乃气出入升降之道路门户也。”“升降息,则气充孤绝;出入废,则神机化灭。”说明玄府分布于体表、脏腑、骨骼的微小结构,主精血、津液的流通,气机的升降以及神机的出入运转[5]。

《灵枢·脉度》篇,最早提出脉络一词,认为“经脉为里,支而横者为络”,指出络脉是由经脉别出遍及机体内外的网络,具有运行气血、双向灌注的功效,包括行气之经络与行血之脉络[6]。

玄府-络脉之间关系紧密:在结构上,玄府与络脉皆为全身的微小结构单位;在功能上,玄府与络脉中皆可通行气血、津液,可谓相伴而行。玄府的实质是络脉网状“通络”的“门户”[1],气液、营卫、精神、津血出入于玄府,流行于络脉,二者相互补充,共同组成机体微观结构。玄府闭阻则络脉中气血流通受阻;络脉行气血、通营卫,濡养玄府,若络脉空虚或络脉受阻,脉络不充而玄府失养[7]。概之玄络不分家,开玄以通络,治络以养玄,令气血互渗,流于周身。

2 玄府-络脉与现代医学微观结构的关系

现代学者认为肺之玄府-络脉与现代医学中的肺泡气血屏障相吻合[7]。肺气血屏障由肺泡表面液体层、I 型肺泡细胞与基膜、薄层结缔组织、毛细血管基膜及内皮等组成,广泛分布于肺组织中,是肺泡与毛细血管进行气体交换的场所。在结构上与玄府的广泛性、微观性相对应,功能上与玄府的开阖性、通利性相吻合。而在现代肺系组织里,通气的细小肺泡与络脉行气之经络吻合,毛细血管与络脉行血之脉络对应。肺脏通过肺泡(气络)-气血屏障(玄府)-毛细血管(血络)的正常功能维系机体气血的正常转运与渗灌。另外,董丽等[8]提出脑玄府络脉-血脑屏障的概念,近年来,对肾脏玄府络脉[9]、肝脏玄府[10]、眼玄府[11]、心玄府[12]的研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3 玄府-络脉与新冠肺炎的关系

临床上运用中医“玄府-络脉”理论指导治疗肺部疾病取得越来越明确的疗效[13-16]。王永炎院士认为[2],既往的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ARS)为疫毒之邪上受犯肺,肺之玄府郁闭所致,因此开通肺之玄府郁闭,畅达气血津液运行至关重要。新型冠状病毒(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2,SARS-CoV-2)所致的新冠肺炎已成为重大的全球性公共卫生问题,本次新冠肺炎与SARS在宿主、病毒类型、传播途径、临床表现方面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笔者将从以下几个方面试析“玄府-络脉”学说与新冠肺炎的关系。

3.1 病变部位与病理产物根据《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公布的尸检和穿刺组织病理观察结果显示,肺脏主要包括两大病变:一是渗出性病变,可见大量浆液、纤维蛋白性渗出物形成;二是累及肺血管的病变,表现为肺泡血管充血、水肿、血栓形成。据以上解剖结果可知,新冠肺炎在肺部的病变位置累及肺泡与肺泡血管,肺气血屏障受到破坏,即病变位置可能是肺玄府-络脉系统。尸检结果亦显示,病变累及脾脏、心脏、肝脏、肾脏、胃食管及脑等多器官,这与玄府“无物不有,人之脏腑、皮毛、肌肉、筋膜、骨髓、爪牙”的解释十分契合。因此,新冠肺炎的主要病变部位在肺玄府-络脉,也涉及脾胃、心、脑、肝、肾之玄府-络脉系统。

作为渗泄气液的孔窍,玄府闭塞致“气液、血脉、荣卫、精神,不能升降出入。”即气机升降出入失常,津液不能随气敷布,或津停为饮、或聚而为湿,或凝结成痰,发为玄府水液病[16]。叶天士认为:“初为气结在经,久则血伤入络。”气郁则血液流动不畅,且玄府乃络脉之门户,如若开阖不利,络脉通路也随之阻滞,长此以往,必定成瘀,即所谓“久病入络”也[17]。因此,其病理产物为停聚的水液与瘀血,与病理解剖结果之渗出、血管病变相对应。

3.2 病机与证候本次新冠肺炎主要以发热、干咳、乏力为主要表现,少数患者伴有鼻塞、流涕、咽痛、肌肉疼痛、腹泻等症状。重症患者表现为呼吸困难或低氧血症,严重者进展为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休克甚至多器官衰竭。

目前所知,新冠肺炎属于“疫病”范畴,“湿”“水饮”等阴邪致病的特征比较明显[3]。多数学者认为,此病由寒湿裹挟疫毒侵袭人体而发病[4]。寒湿侵袭人体皮毛,使皮肤玄府闭阻,“阳气怫郁,不能通畅,则为热也。”阳气不能透达,郁结在玄府中,蒸迫水湿而化热,临床上以发热为初起症状。阳气郁结,无以荣养四肢肌肉,表现为乏力。疫毒之邪从口鼻而入,上受犯肺,肺之玄府气机郁闭,气不布津,津停为水,集聚为湿,湿凝为痰[16],气不行则血不畅,留而为瘀。湿、痰、瘀合毒共闭肺府,肺失宣降,则见咳嗽、气喘、胸闷等呼吸道症状。寒湿之邪直中脾胃,致玄府闭塞,阳气怫郁,表现为纳差、痞满、呕恶等;寒胜脾胃阳气,玄府为寒所闭塞,阳气不能运化水湿,内、外湿合邪,症见腹泻等[18]。据临床观察,新冠肺炎患者临床重症有神志方面的改变。《素问·宣明论方篇》云:“谓人形精神,与营卫血气津液,出入流通。故气血之盈亏,而神为之累矣。”刘完素认为,玄府乃“人之眼、目、耳、鼻、身、意,神识能为用者,皆由升降出入之通利也。”玄府为神机之要道,玄府受损则神机运转失常,临床发为烦躁、谵语、神昏、意识障碍。

3.3 防治在本次新冠肺炎的中医治疗中,开玄通络、恢复气机升降的治疗法则有所体现,并取得了一定的疗效。

3.3.1 多用辛药 国家颁布的基础方清肺排毒汤里麻黄、细辛等药物的使用,体现了刘完素在“辛热发散”开通玄府的治疗理念。《神农本草经百种录》论麻黄:“轻扬上达,无气无味,乃气味中之最轻者,故能透出皮肤毛孔之外,又能深入积痰凝血之中。凡药力所不能到处,此能无微不至,较之气雄力厚者,其力更大。”国家方案中,生麻黄在寒湿郁肺、寒湿阻肺、遗毒闭肺证型中均有重要应用,体现其走窜开通玄府,轻发肌肤经络中的风寒邪气,深入开通脏腑寒痰瘀互结的效力。

3.3.2 运用下法 张从正言:“下者,推陈致新也”,刘河间主张:“肠不能渗泄者,悉由热气怫郁,玄府闭密而致”,认为疾病的病机是因玄府郁结、邪气结聚体内,故强调以通降之法攻逐水饮、结块、燥屎等从下窍排出,从而调动全身的机能,驱除玄府的郁结,使升降出入道路通畅而阴阳调和[19]。国家建议的防治方案中,在重型疫毒闭肺中应用生大黄泄下驱邪,在普通型湿毒郁肺中采用了药力较缓的虎杖泻热除邪。

3.3.3 顾护脾胃 李东垣在《内外伤辨惑论·卷上·辨阴证阳证》中记载了公元1232 年大疫流行的情况,将脾胃内伤的病机与疫病流行相联系[20-21]。他认为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又是升降之枢纽,因而脾胃是玄府气机升降出入的要道。在疫病中,与脾胃功能密切相关症状的发生与玄府闭塞、气液不得宣通、阳热怫郁关系紧密。

3.3.4 活血通络药物的使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提出:“对于氧合指标进行性恶化、影像学进展迅速、机体炎症反应过度激活状态的患者……可静脉给予血必净每次100 mL,每日治疗2 次。”血必净注射液主要由活血化瘀类中药组合而成,被推荐用于治疗COVID-19 中、重期的患者,具有显著的临床价值,是开玄通络治法的一大表现。因肺为气之主而朝百脉,肺之络脉病变的治疗重在“通络行气”,使肺之络脉气络得通,血脉以利。络脉得通,则玄府得以濡养,以助气血流通互渗[7]。

4 小结

玄府-络脉学说的核心是以宣通为用,以闭塞为病,因此开通玄府郁闭,畅达气血津液运行,通利络脉阻滞至关重要[22]。刘完素、叶天士等不拘泥于单一治法,将玄府-络脉治法发展为“升降出入”理论指导临床选方用药。新冠肺炎是以肺之玄府-络脉闭塞为主要,累及脾、胃、心、脑等机体全身各部位玄府-络脉系统的疾病,应以开通为顺,宣通气液,逐玄府之邪,恢复玄府正常功能,令络脉调达。基于玄府-络脉学说,笔者提出如下建议。

疫病中,麻黄等辛药的使用重点并非驱散寒邪,而是以辛散气味“启玄通闭”,恢复气机升降出入。选方用药方面,辛药开玄是刘完素的代表治法。值得深挖的是,刘氏虽注重辛温之品的使用,却不局限于使用辛热药物开通玄府,亦选用辛、苦、寒之品以“使微者、甚者,皆得郁结开通,湿去燥除,热散气和而愈。无不中其病,而免加其害,”即针对气机升降失常所致津停为湿之患,且辛、苦二者辛开苦降亦在玄府幽微处复气之升降出入,以寒胜阳气怫郁之热[18]。庞稳泰等[23]认为,新冠肺炎治以辛味开散、苦味降泄,调畅气机,可使邪去正复,为我们在疫病中使用辛、苦药物开通玄府扩大了思路。大黄等药物亦不仅仅可以涤荡肠腑,吴氏在《温疫论》中指出:“注意逐邪,勿拘结粪”“勿拘于下不厌迟之说,应下之证,见下无结粪,以为下之早,或以为不应下之证,误投下药,殊不知承气本为逐邪而设,非专为结粪而设也,必侯其粪结,血液为热所搏,变证迭起,是犹养虎遗患,医之咎也。”强调治疗疫病时使用下法不必拘泥于是否结粪,贵在峻下热结,使气机通降下行,以驱除毒素堆积,恢复气机升降出入,使九窍通利、神机通畅[19]。钦丹萍[24]认为,治疗新冠肺炎,当患者未出现大便不通时,亦可使用下法,以通调玄府郁结,从肠道逐邪外出。

叶天士主张“络以通为用”。他在《临证指南医案》[25]中提及了多种治络方法:“考仲景于劳伤血痹诸法,其通络方法,每取虫蚁迅速飞走之诸灵,飞者升,走者降,血无凝著,气可宣通,与攻积除坚,徒入脏腑者有间”“久病在络,气血皆窒,当辛香缓通”。主要是应用辛香药物、虫类药物治络,“疏其血气令其条达”,与玄府治则不谋而合。

此外,将多种开玄法灵活运用于新冠肺炎的治疗中值得进一步探究。刘河间的防风通圣散是开通玄府的代表方,“集发散通玄、通下开玄、渗利开玄、清利开玄及活血开玄于一身……汗、下、清、利四法同用……能开通全身内外之玄府”[25]。王明杰教授[26]以芳香开窍、虫类走窜、辛散宣发直接开玄,认为治疗因虚而导致玄府衰萎自闭者,亦可用通补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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