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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中医诊治体会

2022-12-06邴雅珺丁欢阳

西部中医药 2022年4期
关键词:温服三焦肺炎

孙 涛,邴雅珺,丁欢阳

甘肃省中医院,甘肃 兰州 730050

目前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已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简称新冠肺炎)纳入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乙类传染病,但采取甲类传染病的预防、控制措施,同时将其纳入检疫传染病管理[1]。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版)》自第三版至第七版[2-5],制定了中医药治疗的具体指导方案,同时确认新冠肺炎从中医药理论角度属于“疫病”范畴,源于感受疫疠之气。

邴雅珺主任医师是甘肃省名中医,她师承刘国安教授,擅长疑难杂病的临床诊治。自甘肃发生疫情以来,邴雅珺主任医师作为甘肃省卫生健康委员会指定的中医专家,带领团队在兰州市肺科医院对新冠肺炎确诊患者进行中医辨证论治。邴雅珺主任医师在新冠肺炎的诊治过程中,结合自己临床经验辨证遣方用药。笔者有幸加入邴雅珺主任医师团队,现将其诊治新冠肺炎的经验介绍如下:

1 COVID-19的中医学分类

新冠肺炎具有传染性强、高致病性的特点,与中医学“疫”病的临床特征类似,故从第三版《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版)》开始将其纳入“疫”病的范畴。“疫”病是指在短时间内发病且具有强传染性、流行性,且发病证候类似,致死率高的疾病。《说文解字》载:“疫者,民皆病也。”《黄帝内经》首次对“疫”病分类并对其流行性、传染性、致死性、症候类似性进行描述。如“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其病温厉大行,远近咸若”“厉大至,民善暴死”。后人不断对“疫”病进行完善,不仅将“疫”病纳入温病的体系而且对其致病因素及途径进行详细的阐述。《温病条辨》根据温病的病邪属性及发病季节进行细化分型,认为:“温病者,有风温、有温热、有温疫、有温毒、有暑温、有湿温、有秋燥、有冬温、有温疟……温疫者,厉气流行,多兼秽浊,家家如是,若役使然也”。“疫”病是因天地间疫戾之气经口鼻侵入机体而发病的。天地间疫戾之气非天地间六气,而是独立的一种致病因素。如《瘟疫论》云:“夫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疫者感天地之戾气……此气之来无论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邪自口鼻而入。”这与新冠肺炎主要由新型冠状病毒经过呼吸道感染的途径相一致。

新冠肺炎属于“湿疫”的范畴[3-8],当代医家从不同角度对新冠肺炎的病机进行阐述,指出湿邪为核心,“湿、毒”为主要病机[9-12]。张志明医师团队[13]通过对确诊病例进行总结,认为甘肃的新冠肺炎以“湿”为主,但具有易于化热的特点。

2 辨证体系

目前温病的辨证论治体系主要是卫气营血和三焦辨证,第三版《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版)》中将两种辨证体系有机结合诊治新冠肺炎,第六版《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版)》对轻型、普通型、重型中的疫毒闭肺证采用三焦辨证,对于重型的气营两燔证采用卫气营血辨证。

“三焦”一词最早出现在《黄帝内经》中。《素问·灵兰秘典论篇》曰:“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后世叶天士、吴鞠通等医家认为,三焦可以和脏腑对应,形成的三焦辨证论治体系对中医辨证论治体系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论述邪气入侵的途径和传变规律,如:“温病由口鼻而入,鼻气通于肺,口气通于胃。肺病逆传则为心包。上焦病不治,则传中焦,胃与脾也。中焦病不治,则传下焦,肝与肾也。始上焦,终下焦。”喻嘉言运用三焦进行辨治。《尚论·详论温疫以破大惑》载:“温疫之邪,则直行中道,流布三焦。上焦为清阳,故清邪从之上入。”新冠肺炎是新型冠状病毒通过呼吸道攻击呼吸系统,与三焦辨证的传播途径及脏腑受邪相一致,三焦辨证是轻型、普通型、重型疫毒闭肺证的首选辨证方法,正如吴鞠通在《医医病书》说:“必究上中下三焦所损何处。”

3 上焦用药宜轻

新冠肺炎的主要致病因素是“湿”,因此“祛湿”治法要贯穿始终。俞嘉言指出:“疫为秽浊之气,古人所以饮芳香、采兰草,以袭芬芳之气者,重涤秽也。”初期邪在肺卫时首选质地轻柔的药物,如藿香、薄荷等质地轻柔且芳香之品,量宜轻,与吴鞠通“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叶天士“上焦药用辛凉”“上焦宜通宜降”、俞嘉言“邪既入,则以逐秽为第一义。上焦如雾,升而逐之,兼以解毒”等观点相符合。

4 临床治疗期注意事项

《医宗金鉴》记载关于疫病的治疗方法是“汗”法和“下”法。如“疫气从鼻而入,一受其邪,脏腑皆病,若不急逐病出,则多速死,急逐之法非汗即下,故古人治疫之方,以下为主,以汗次之,是为病寻出路也。”甘肃确诊新冠肺炎患者致病疫邪以湿邪为主,但易于化热,形成湿热,因此应遵循祛湿不助其热,清热不冰伏其湿的原则。如果偏执一端或治不得法,不但不能收效,反而容易转为坏病、变证。

4.1 忌大汗新冠肺炎主要以发热、咳嗽为首发症状,与《温病条辨》中“温邪上受,首先犯肺”的描述相吻合。然而新冠肺炎是湿毒邪气侵袭人体上焦肺卫,郁阻肌表,腠理郁闭不畅所致,依据“治上焦如羽”的用药理论,当用辛温芳香之品宣透肌腠,使腠理通达,微微汗出,邪从汗解,达到“微微欲出汗者佳”的状态。因湿为阴邪,黏滞难以速除,必须取微汗,才能缓缓祛除,而大剂量的辛温解表药可使人体腠理开阖失司,不仅汗出而湿不去,而且易助湿生热,致使湿热上蒙清窍,内闭心包,向重型、危重型转化而危及生命。因此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列举出大汗后病症的凶险变化。如“汗之则神昏,耳聋,甚则目瞑不欲言。”

4.2 忌大下吴鞠通认为温病传变是有章可循的,如“上焦病不治,则传中焦,胃与脾也。”叶天士认为上焦不治,传入中焦胃腑时病情已开始有加重的趋势,如“温疫病初入膜原,未归胃腑,急急透解,莫待传陷而入为险恶之病。”王孟英认为中焦以湿热证居多,同时对病位进行阐述,如“湿热病属阳明太阴者居多,中气实则病在阳明,中气虚则病在太阴。”新冠肺炎湿毒邪气阻滞脾胃导致中焦气机不畅,可以用清热祛湿,导滞通下的方法轻下、缓下,使湿毒邪气从大便祛除,但忌纯用峻下猛攻之品,如大承气汤类方药。因为湿邪黏滞,并非一攻可下,如果单纯重用大黄、芒硝之类的攻下药,不但湿不能祛,反而容易损伤脾阳,导致脾气下陷而成伤寒太阴病的泄利不止的坏病,甚至出现亡阳的严重并发症,正如《温病条辨》所说:“下之则洞泄。”

4.3 忌滋补 新冠肺炎在疾病的发展过程中,湿滞三焦,气机不畅,患者往往出现午后身热、口渴等症状,这是湿邪为患的表现,并非阴虚症状。如果误诊为阴虚而大剂量使用生地黄、麦冬之类滋润补阴的药物,反而容易助长湿邪,使病证胶结难解。正如《温病条辨》所说:“润之则病深不解。”

4.4 忌温补湿为阴邪,遏伤阳气。在新冠肺炎发病过程中,患者由于湿阻气机,阳气不通,往往出现四肢凉、面色苍白、倦怠乏力等症状。如果误诊为阳气虚而大剂量使用党参、黄芪之类的甘温补气药,不仅壅滞助热,而且甘腻助湿,反而会使湿郁热蒸,病势加重。

5 恢复期注意事项

经过前期中西医结合治疗,患者进入康复阶段,此阶段对患者预后情况具有很大影响。由轻型、普通型转为康复期的患者,主要以肺脾气虚为主,治宜益气健脾养肺为主,方选六君子汤加减;由重型、危重型转为康复期的患者,主要以气阴两虚为主,治宜益气养阴,方选竹叶石膏汤加减。

此外,无论由何种类型转为康复期的患者,都应该注意饮食起居,宜进流质、半流质、易消化食物,忌油腻、甜、黏、冷、硬、辛辣之物,防止因此进一步损伤脾胃运化功能,助长湿热,加重病情。即使病情初愈,食欲渐增,也应该控制饮食,防止因为进食不当而导致食复。此外,新冠肺炎初愈者,机体功能尚未完全康复,起居应谨慎,慎劳作,避寒保暖。既不可过劳,又不可触冒风寒,以防劳复、感冒复。

6 典型病例

案1苏某,男,47 岁。入院时间:2020 年2 月9 日。主诉:偶有干咳2 天。患者于2 月5 日在兰州大学第一医院发热门诊就诊,血常规、肺部CT结果提示无明显异常,行核酸检测,自驾回家隔离。2 月6 日9 时核酸结果为阳性。2 月6 日18 时省疾控中心复核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遂由西固区疾控中心转移至甘肃宝石花医院隔离。2 月7日13 时患者由甘肃宝石花医院救护车运送至兰州市肺科医院,以“疑似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收住隔离病房。患者一般情况尚可,神志清,精神可,偶有干咳、发热、咳痰、咽痛、身痛,呼吸困难等不适症状,饮食可,睡眠欠佳,二便无异常。2020 年2 月11 日经中医专家组第一次会诊,症见:头痛咽干,无明显咳嗽、乏力、胸闷气短、肌肉疼痛,腹泻,每天2 次,稀水样,舌淡胖,苔白厚腻。辨证为寒湿犯表证;治宜散寒解郁除湿;方选藿香夏苓汤加减,药物组成:藿朴15 g,半夏10 g,厚朴10 g,茯苓15 g,苍术15 g,草寇仁12 g,桑叶20 g,羌活10 g,甘草5 g,紫苏梗10 g,玄参15 g,川芎10 g,葛根15 g。3 剂,每日1 剂,水煎,早、中、晚温服。

2020 年2 月14 日第二次中医专家组会诊,症见:纳食差,口干,头昏胀,大便不成型,无发热、咳嗽、咳痰、胸闷气短,舌质暗淡,苔白腻。辨为湿阻中焦,邪犯肺胃证;治宜宣肺除湿,健脾和胃;方选藿朴夏苓汤加减,药物组成:藿香15 g,半夏10 g,厚朴10 g,茯苓15 g,苍术15 g,草寇仁12 g,紫苏梗15 g,甘草5 g,玄参20 g,连翘12 g,陈皮10 g,佩兰15 g,炮干姜10 g,炒白术15 g,天麻15 g,白芷10 g。3剂,每日1剂,水煎,早、中、晚温服。

2020 年2 月18 日第三次中医专家组会诊,患者无发热、无咳嗽咳痰、无胸闷气短、纳食差、口干欲饮、头昏胀,大便不成型,舌质暗淡苔白腻。辨证、治则同二诊,守方化裁,药物组成:藿香15 g,半夏10 g,厚朴10 g,茯苓15 g,苍术15 g,草寇仁12 g,苏梗15 g,甘草5 g,玄参20 g,连翘12 g,陈皮10 g,佩兰15 g,炮干姜10 g,炒白术15 g,天麻15 g,白芷10 g。3 剂,水煎每日3 次温服,每日1剂。

2020 年2 月21 日,患者核酸检测阴性,治愈出院。

案2孔某,女,46 岁。入院时间:2020 年2 月9 日。主诉:咳嗽、咽部不适4 天。患者于2020 年1月29日探亲外出,5天前作为新冠肺炎密切接触者被隔离。患者于2020 年2 月5 日洗澡后出现咳嗽、咽部不适,自测体温36.6℃,未服用药物,后多次测体温在36.5℃左右,无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无明显咳嗽、无鼻塞、流涕、头痛、全身肌肉疼痛、纳差等症状。2月6日兰州市疾控中心采样行核酸检测。2 月7 日上午9 时核酸结果阳性,下午5 时30 分甘肃省疾控中心复核结果为阳性,转入兰州市肺科医院。患者一般情况可,神志清,精神可,咳嗽伴咽部不适,无发热、咳嗽、身痛、呼吸困难等不适症状,饮食可,睡眠欠佳,二便无异常。

2020 年2 月11 日经中医专家组第一次会诊,症见:偶有口干,间断咳嗽,无发热、气短胸闷、疲乏、纳食可、大便成形、舌质暗红。辨为寒湿袭表证;治宜散寒祛湿解表。2020 年2 月14 日经中医专家组第二次会诊,无发热,咳嗽略减轻,咳痰,痰白稍黄,纳差,呃逆,口干不欲饮,易出汗,无胸闷气短,精神好转,方选藿香夏苓汤加减,药物组成:藿朴15 g,半夏10 g,厚朴8 g,茯苓15 g,苍术15 g,草寇仁12 g,羌活10 g,甘草5 g,紫苏梗10 g,桑叶15 g,玄参10 g。3 剂,每日1 剂,水煎,早、中、晚温服。

2020 年2 月14 日经中医专家组第二次会诊,症见:咳嗽略减轻,咳痰痰白稍黄,纳差,呃逆,口干不欲饮,多汗,无发热,胸闷气短,二便调睡眠可,舌质暗红,苔薄黄。

辨证为邪犯肺胃,入里化热;治宜清热宣肺,调和脾胃;二诊方基础上加减调服,药物组成:藿香15 g,半夏10 g,厚朴8 g,茯苓15 g,草寇仁12 g,羌活10 g,甘草5 g,紫苏梗5 g,栀子12 g,淡豆豉12 g,连翘10 g,玄参12 g,黄芩15 g。3 剂,每日1剂,水煎,早、中、晚温服。

2020 年2 月18 日经中医专家组第三次会诊,辨证为痰湿郁肺,郁郁而化热;治宜宣肺化痰,清热解毒;方用清肺通络汤加减,药物组成:藿香15 g,佩兰10 g,苍术15 g,厚朴10 g,山楂10 g,桑白皮15 g,桔梗20 g,化橘红15 g,草果15 g,炒麦芽15 g,丹参15 g,桃仁15 g,牡丹皮15 g,黄芩15 g,神曲10 g,炒白术15 g,甘草15 g,鱼腥草15 g,玄参20 g,枳壳10 g。3 剂,每日1 剂,水煎,早、中、晚温服。

2020 年2 月21 日经中医专家组会诊,症见:偶有咳嗽,痰少色白,偶有胸闷汗出,夜间自觉身热,纳可,二便调,舌质暗红,苔薄黄。辨证为阴虚邪恋,痰湿郁肺,郁而化热;治宜养阴清热,宣肺祛邪;方用知柏地黄丸合二至丸、凉膈散加减,药物组成:知母15 g,生地黄15 g,山萸肉15 g,山药15 g,茯苓15 g,牡丹皮15 g,女贞子15 g,旱莲草15 g,栀子15 g,连翘12 g,玄参20 g,桑白皮15 g,化橘红15 g,桔梗20 g,甘草5 g,丹参20 g,当归10 g,黄芩10 g,干姜10 g,贯众10 g。3 剂,每日1剂,水煎,早、中、晚温服。

按以上2 例均为确诊患者,因三焦辨证可以准确确定病邪属性和病变脏腑及病邪深浅,因此主要采取三焦辨证论治。病邪初入上焦时,用药质地轻盈清透且药量轻,符合“治上焦如羽”的治疗特点。在治疗过程中始终秉承着忌大汗、忌大下、忌滋补、忌温补的治疗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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