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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现实世界与诗意世界的对峙

2022-06-10陈曦

江苏广播电视报·新教育 2022年6期

摘要:人文主义作为十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核心思潮,已经逐步在当时英国作家的作品中得到彰显,莎士比亚作为这一时期的代表人物,在他十四行诗集中更清晰地展现了他的人文主义思想,即通过以单向线性时间为坐标的现实世界与循环圆周性时间为基础的诗意世界的对峙,达到在美学思想上的深刻思考,赋予诗神可以永恒存在的神性特质。

关键词: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现实世界;诗意世界

与37部享誉世界的戏剧相比,莎士比亚在英国十四行诗中的艺术造诣,同样值得人们仔细品味。从意大利彼得拉克体引入英国之后,简短隽永的十四行诗被人争相模仿,弥尔顿、华兹华斯和济慈都是英语十四行诗的代表诗人,而莎士比亚,更是不仅独创了自己的十四行诗诗体,还在其诗作涉及的文学、神学、时空观、宇宙观等方面达到了前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一、单一时空的现实世界

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15首中,“时间的一切生物,只能繁茂一个极短的时期,而这座大舞台上的全部演出,没有不受星象的默化潜移”,星象的推移,时间的流逝,这些都是单向前进无法返回的,所以生物的繁茂、人生的演出,也只能是暂时存在的,在这里,诗人对现世的体会,充斥着必将终结的宿命论观念,而且人的主动能动因素被弱化,诗句中强调的是宇宙星象对万物的推演,是人被客观因素裹挟着碌碌终其一生,人类的所有作为,免不了被上天所鼓舞或者叱责,不管在舞台上的演出如何精彩,观众如何欢呼雀跃,功成名就纵然如烟花般绚烂,都将面临演出最终的落幕,难逃最终变成虚空的宿命。因此,在恒久存在的宇宙星象面前,在永远不朽的上天神祇面前,与之成对比的现实世界,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是“天长地久有时尽”。

与之类似,当诗人把爱友比作夏日,就算夏日时光再明媚美好,五月的娇弱花朵难免被狂风吹落,而烈日也会让人不得不萎顿,在诗句中的现实世界中,时间具有摧折事物的力量。随着时光的流逝,自然界中存在的花朵之美、青春之美终会逝去,时间如血腥的暴君一般,会无情地用它的镰刀摧残一切美好,死神所代表的时间尽头会让一切消失,现实世界是如此残酷,只能容下美丽容颜的昙花一现。

在莎士比亚这些诗作中,以单向运行的时间为坐标的现实世界是残酷而短暂的,诗人多次描述自己对这种单一时空存在的短暂性的极度恐惧,用来规劝爱友设法应对。这一点与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咏柳》中“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不一样,这首唐诗的中的季节代表的时间只具有孕育新生的力量,而莎士比亚强调的更多是时间的残忍暴戾,像第19首中饕餮的时间可以吞噬世间一切,可以轻而易举地磨钝雄狮的利爪,让它威风不再;可以让仁慈的大地母亲把爱子吃掉,变成一个嗜血的恶魔;从曾经百兽之王的猛虎口中一颗颗地拔下尖牙,让它不得不伏低做小。在这世间,时间可以把一切美好的食物随心所欲地任意处置,爱友的青春与美貌在造化中再让人惊艳,也难逃额头被岁月一刀刀刻画出皱纹的宿命。

二、循环时空的诗意世界

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的前面十四首诗篇中,诗人已然创造出一个还没有真正出现的循环时空,因为现实世界的流光易逝,诗人极力劝爱友与人缔结婚姻,绵延子嗣,如第12首中“身后留子孙跟他作对”,和像11首里,爱友作为造化的图章,应当“多留印鉴”,以至于不让自己的美消亡。在这个诗意的世界里,以往现实世界中的如同往前奔腾不息的浪涛一般的光阴,从其在空间中持续向前的线性位移,逐渐转换为过去、现在与未来循环替换的圆周位移,时间的运动吸取了空间位移的特点,展现了时间巨大的延展性和发射性,与《列子》(先秦)愚公移山的故事有遥相呼应之感,对于移走王屋太行两座大山这个艰巨的任务,“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再艰巨的任务,在“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未来世界也可以有能力完成,同样的,莎士比亚也用自己浪漫的幻想,把现在与无尽的未来共同融合进了自己的诗歌,缔造出一个时间可以无限循环的诗意世界。在现实中,爱友还没有结婚,还被诗人反复规劝生儿育女,即使有了子嗣也不确保其世世代代毫无差池地做到对美的承继,这里的各种干扰因素和不可确定性,预示了现世无法办到对美的长久的延续,而在作者诗意世界中,这一切却可以具备所有需要的条件,爱友的美可以绵延不断地印刻在他的后代身上,在现实世界的飞速变化作为对比的是,在这个时空可以不断往复的诗意世界,美也可以循环和再生,永远没有穷尽,可以轻松地做到美的恒定不變。

三、双重时空对峙所产生的诗歌美学

从第十五首诗开始,逐渐显现了一个新的主题,即用诗句之美对抗自然之美,赋予了诗歌美学的神性和圣化,与凡俗世界产生对比,诗歌所要歌颂的,可以达到不朽,就像圣经中创世纪里上帝那样,创造出芸芸众生,诗歌也能重新给予爱友以生命,“我的诗就活着,使你的生命绵延”,作者眼中的诗神作为这个诗意世界的最有力代表,可以在这强大的时空变化中永恒不朽,永远吟唱美的颂歌。这里与柏拉图对于真与美的体验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柏拉图的理解里,存在着两个世界:其中一个,是人类的各种感官所能感知到的,由个别事物所组成的“感觉世界”;另外一个,是由人类理智所能理解到的,由普遍概念所组成的“理式世界”。感觉世界在时间的长河中千变万化、有生有灭,是只能短暂留存终将湮灭的非真实体;理式世界则独立于时间之外,不生不灭,永远恒定,是绝对存在的客观实体。从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来看,很显然,在对文学艺术和诗学的理解上,莎士比亚也深受柏拉图学说的影响,潜移默化地表现在他的诗作里,

第54首,玫瑰之死:玫瑰的凋零并不是结束,正因为它的死亡,它的芬芳才能提炼。它与野蔷薇有本质的区别,这里的野蔷薇是一种颜色深红却没有香味的蔷薇,尽管野蔷薇也有相似的美丽,可这种美丽是短暂易逝的,随着一季夏风的玩味就不再出现,而玫瑰之美在神而不在形,人们不仅仅可以仰慕它盛开的姿态,还能欣赏它消亡后的香气,在这里玫瑰之美不是单向线性的,即像河流那样奔流向前、永不复还,而是循环再生的。莎士比亚巧妙地把玫瑰之美与少年之美类比,即使自然会让这种美消亡,诗人的诗句却可以成为它的香气,无惧时间的镰刀而持久不散、历久弥新。

四、结语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同彼得拉克的十四行诗相比主题更为鲜明丰富,思路更为曲折多变,起承转合运用自如”,在众多的诗集中,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独树一帜,浓缩了其文学的精深造诣。表达了他作为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一代大家,在人文主义思想方面所追求的至高理想,如诗句所示,“真,善,美,就是我全部的主题”到诗尾的主题的升华,“三题合一,产生瑰丽的景象”,与圣子、圣灵、圣父的三位一体遥相呼应,把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美学映射,在诗意世界中达到了恒久不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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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朱生豪等译校《莎士比亚全集(11卷本)》[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

作者简介:陈曦,女,1982年生人,籍贯四川省巴中市,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英美文学方向硕士研究生生,2005年任绵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专职教师至今,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