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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工老蔡和小白

2022-06-07齐志

参花(上) 2022年5期
关键词:老蔡矿长哥们儿

老蔡现在可以自豪地说,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矿工。算起来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已经几十年了,由最初为了养家糊口,到如今喜爱上这个苦脏累的职业。

想当年,自己为了生存,一个人来到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与黑龙江松嫩平原交会的腹地。这里有一条很大的河叫甘河,发源于大兴安岭大雉鸡场山的南麓。这条河浩浩荡荡地流入开阔的南瓮林大湿地后,河流平缓,就显得不那么凶悍,变得温顺起来。这里河道宽阔,河水清澈,峰回路转,弯弯曲曲地向嫩江缓缓流去。

老蔡看好了这里,也就非常喜欢这里。

这里,有广袤的大草原,草原的边缘还有茂密的树林,更主要的是有这条生生不息的河流——甘河。

这里真是一个天堂,人们用草、砍树、吃鱼都特别方便,想多种地就去开荒,缺少烧柴就去砍树,愿意养羊有的是草地,想要吃鱼河里多的是。沟塘里的鱼很多,用筐在水里面一捞就会有几条半斤以上的鲇鱼,还有不知道名字的冷水鱼,这种鱼长得很慢,特别好吃。

在人们看来,基本是不缺吃用的,适合大家的农耕生活。

这里的土地也特别肥沃,把草割了,把树砍了,就能开垦成有机的黑土地,几千年腐殖质的土地。这个土壤种地可有劲了,几年不用上肥,庄稼也能长得很好,就是连续几年种重茬庄稼都没问题。但是,这里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怕每年的霜来得早,没等庄稼成熟,一场霜下来,一年的力气就化为泡影。

种地的人一年就是盼收成,收成不好,人们种地的积极性不高了,就会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说来也怪,他搬到这里的最初几年,老天也在找他的别扭。不是霜来得早,就是干旱,六月天掐脖子旱。老蔡在这里种了几年,每年的收成都是一般。这里的温度相对其他地区要低得多,九月份正是庄稼扬花度米的时节,庄稼还是绿油油的,凉风就会从大兴安岭方向吹来,接着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霜,庄稼就这样被活活冻死了。干了一年的人们满以为今年收成能不错,没想到只是一场早霜就叫他们的希望成为泡影。

“去他的,不种了。早熟的作物不打粮,种地不丰收还扯这个干啥啊?人不能总指望土地生活吧,离开它咱照样生存。”

老蔡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扛着个行李卷来到大杨树。这里就是远近闻名的大雁矿区,于是,老蔡就来到了矿区,开始了煤矿劳动的生涯。在这里,他认识了班长许二利,许二利是本地人,人不错,对他也很好,就像对待哥们儿一样。在井下,最初人们重活儿累活儿都叫老蔡干。老蔡这人没啥挑,安排的活儿就认干,从不讲代价。更有甚者,拿他开玩笑,有的工种在井下很危险,就叫他去干。老蔡不知道深浅地去干,险些要了他的命。

“大家都是农民出身的弟兄,都来混口饭吃,互相都要有个照应,不能三天两头整事,那就不地道了。”许二利看到了不公平就要说话。

“出力气挣钱不容易呀,大家互相关照一下,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一个哥们儿说,他的名字叫大个子,他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很有分量。

在一次酒桌上,大家喝得也差不多了,许二利还是重点强调两件事,一个是在井下安全的事,另一个就是照顾老蔡的事,刚来的同志享受特种待遇是惯例。

“如果谁不讲究,祸害老蔡,别说我许二利不够意思,大家在一起干活儿是缘分,彼此当哥们儿相处,不要搞阴一套阳一套的事情,发现就开除他。”

老蔡打心眼儿里感激许二利,自己初来乍到,还不太熟悉这份工作,就碰到了一个好哥们儿,真是命好啊。自己也不會说不会道的,就是扎扎实实干活儿吧,把自己的那份活儿干明白。

每次分的活儿,他都会第一个完成,干起活来,从不歇气,干完自己的就帮别人干。

“老蔡真是好样的,从不计较代价,有大局意识,还没啥坏心眼,为人还厚道,啥说都没有,是个干事的主儿。”大个子坦诚地说。

本来,要是哪个哥们儿家里有事,不用说大家就自觉替他干活儿,发工资的时候,还是满勤,一个子都不少,矿工出身的,就是个厚诚实在。时间长了,有的人难免会有点意见但也不好直接开口。老蔡敢说话:“谁都会有个急事啥的,大家就互相迁就一下,钱一花就没了,人常见。”

老蔡过生日的时候,这帮哥们儿都参加了。在离矿井不远的红梅饭店,哥儿几个说下次就在家里吃喝,不要到这里来,喝起来时间长,没有家里方便。

“你们都有个家,我倒是有家,但是光棍一条,不会做菜啊。”

“是啊,老蔡还没有对象啊,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有人开玩笑地说。

“买现成的也行啊,买点猪头肉、猪手、香肠,再加点大豆腐、干豆腐啥的就可以了,这样省事,到家切切就可以喝酒了。”

“还是老二人聪明,说得也利索,以后就这样干,咱们一天在井下挣几个钱不易啊,叫饭店给扒皮了可惜啊。今后不管谁请吃饭,就在家里安排好不好?”

大家一致喊好,这个规矩就这样定下来了,百分之百通过。不到一周,大个子在家里请大家吃饭,哥儿几个就都到场了。

那次喝酒,让老蔡记忆最深的,是大个子家里有条小白狗,名字叫小白。

小白很乖,满身一点杂毛都没有,主人给它东西就吃,不给从来不要,眼皮都不撩,还很聪明。那次老蔡给它几块肘子肉,小白摇晃着小尾巴,非常感激地吃了。吃完,还会表演简单的节目,逗得大家来了酒兴。几个哥们儿告诉他,少给狗喂肉,喂多生虫子,老蔡听后摇了摇头有些不信。

哥儿几个走的时候,小白还从屋里出来亲自送大家很远,直到看不清才随主人回来。

春天一到,草就绿了,沉睡了半年多的甘河悄悄地醒来,人们开始吃开河鱼了。

快到五月节的时候,大地上已经满目葱绿。哥儿几个研究怎么个过法,许二利干脆地说,就到我家吧。这几天井下条件不太好,大家出的力很多,但是挣的钱不多,班长说等过了这个时候就会好的,是对大家的鼓励。大家心里都明白,下个月会挣钱的,和班长干是吃不着亏的,何况他还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从来不克扣大家的工资。6AA69EA7-78F7-41AD-A996-CCD33225BBEB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不假。

快下班了,大家正在做收尾工作时,掌子面出现了片帮的情况。以往的时候大家注意一点就没啥事,新来的一个哥们儿不懂,还在那里傻干,班长许二利一看事不好,急忙上前一步将人推开,自己却被埋上了。大家急忙把班长抠出来,看样子不是很严重,班长还说没事。可是从井下上来的时候,班长就有些严重。后来送到医院,班长感觉自己可能不行了,拉着老蔡的手当着妻子的面说:“兄弟,这次我恐怕够呛了,如果有那一天,我的家人就交给你吧,你还没有个人手帮你,我那口子人还很善良能干,你就帮大哥完成抚养孩子的义务吧。”

“不要说这些,你的病会好的。”老蔡安慰着老班长。

“你的为人我知道,老天有眼,将来会不错的。”

老蔡听着班长说的话,心里像刀绞一样难受,边哭边说:“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对得起你和孩子的。”他说不下去了。

许二利没带任何遗憾地走了。安排完他的后事三周后,老蔡请哥们儿一把,也算是和许二利的妻子彼此了解。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老蔡正式担当起这个重任来,一定要对得起死去的哥们儿,把两个孩子培养成人。在责任面前,他的干劲比以前还大。

“这个地方让人伤感,总能想起他,隔三岔五就做梦,总也过不来这个勁,换个环境也许能好一些。”妻子说。

“实在不行就换个环境吧,我也有这种感受。”他说。

“去哪里啊?”

“只能去外地呗。”

“我也没啥手艺啊,没有别的能力,要想生存还是离不开矿区啊。”老蔡说。

“这个活儿有危险,二利的死就是个例子啊。”

“人该井里死死不到河里,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就能吃下井这碗饭。”老蔡说。

“为了过上安稳的日子,咱们还是回农村吧。”妻子说着掉下了眼泪。 就这样,老蔡带着老婆孩子又回到了甘河边上的小村,过起了安适的农村生活。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老蔡几乎天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他的眼里处处有活儿,支不完的差。

人们说,老蔡走了几年,混得还不错,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喝酒的时候,老蔡将在大雁矿区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大家对他尊敬有加,认为老蔡这个人讲究,至少是条汉子。

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后娘给人的印象总是不好的。人常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但作为继父的老蔡口碑极佳。

老蔡为人善良,还很实在,心胸宽广,乐于帮助别人,不计较代价。

为给孩子母亲治病,老蔡变卖了村里的房子,花了一万五千元才在哈尔滨医大二院治好病。本来不算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只好找房住,但住别人的房子总不是一个办法啊,心里不踏实。老蔡决定盖房子,有钱没钱也盖房子,人得有志气,草是在甸子里一捆一捆打的,房木是自己到山上一棵一棵背回来的,大家知道老蔡要盖房子,都主动来帮工,有的还送来钱,说啥时候有就给,没有就算了,老蔡笑笑说,现在啥也不缺。

在村子东头高岗上,盖起三间土房,是自己一点一点装饰起来的,院墙是院墙,仓库是仓库。

老蔡是热心肠,人缘也好。村里有年轻人结婚找对象成问题,老蔡凭着热心肠、善沟通等优势,先后促成了十几对青年的美满姻缘,在村里成了老幼皆夸的大媒人。

他农活儿娴熟,样样精通。在生产队喂过牲口赶过车,播种时节,他是队里仅有的几个扶犁点种的把式。麦收时他在麦场里既扬麦又搭麦垛,干得有模有样。生产队里的技术活儿,就没有他不会干的。而且干活儿时,只要有他在场,大伙儿就有说不完的话,使不完的劲,常常是以他为中心。

村子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老蔡还是个技术不错的大厨师,他曾在食堂当炊事员多年。在村里,他既会杀猪宰羊,又会摆席做菜,他做的羊汤在十里八村大有名气,他炒的菜大家都爱吃,特别是做的大拌和小拌凉菜,真是无比可口,做的鸡蛋汤,喝起来没够。

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他是必请的大把式,而且他也十分乐意为乡亲们帮忙,一帮就是好几天,分文不取,每家还要给随上份礼。用他的话说:“钱一花就没了,人常见。谁家能没有个事,咱就是帮个工,出点力,应该的。”

孩子大了,要上学,家里还是没啥积蓄。老蔡想,要是得一场大病,孩子上学就没指望了,费用还那样高,没有出钱的道不行。

“十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混不上小洋楼。这样混不行,将来孩子上大学怎么办啊,况且他俩都长大了。”

“做买卖没那个头脑,咱们不是那里的虫啊。”老蔡为难地说。

“我看还得去矿区吧,老本行,就是出力气干活儿。”

“那就去矿区。”

“去哪呢?”

“听说黑龙江有个七台河矿区很不错,我那里还有个远亲在矿里干活,咱们就奔他去吧。”

两个人研究到路子后,眼前的月亮已经偏西,鸡叫都三遍了。

第二天中午,老蔡还特意去了一趟大杨树,见到了当年干活儿的几个哥们儿,他们坚持说,你就别去那里了,这里人熟路子也宽,就在这里干吧。

“那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人还实在,我看不行。”

“我刚来的时候也不熟悉大家啊,现在不也都成为哥们儿了。再说,到新地方几天就熟悉了,到哪都是凭力气挣钱。”大家知道老蔡是个犟脾气,也就没有说啥。

“你要是在那待好,说不定我们也去呢。”大个子恋恋不舍地说。

“是啊,我先去,要是能比这里好混的话,你们也去,我先去蹚蹚路子。”

“好,大家一言为定。”老蔡说。

这几天,听说老蔡要去黑龙江,大家都请他吃饭,开始喝的都很开心,但是酒过三巡就都难过起来,大家边哭边喝,结果都喝多了。

小白看到大家在哭,两只小眼睛也泪汪汪的,蹲在那里注视着大家。

告别的时候大个子说:“你要是想哥们儿,就看看这条狗吧。”一听大家这样说,小狗好像明白主人的意图,竟然晃荡起尾巴来,表示亲热。6AA69EA7-78F7-41AD-A996-CCD33225BBEB

大个子哭了,老蔡哭了,小白也哭了,哭得还很伤感。

老蔡领着全家人,带着小白狗,来到七台河矿区。这里可比大杨树那里大好多啊,这里被称作是百里矿区,煤质好,还有无烟煤呢,是其他地方根本没有的煤种。

第四天的时候,他们在峰山煤矿找到了老蔡的远房亲属,赶巧这个矿正在招工。亲戚安排好了一切,啥也没用老蔡管,老蔡就被分配到一井上班。

上班第一天,老蔡安排一个班的哥们儿喝酒。在峰山矿一井对面有个顺心饭店,实际就是一个小吃部,大家真是给面子,每个人都喝了一斤多当地马场小烧。这个酒五十多度,喝起来感到很辣,但不上头。

班长说:“从今天起我们又多了一个朋友,又多了一份力量,大家有事都要互相帮助。”

“我看他干活儿很有门道,是个好手。”有人夸奖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整天在一个锅里搅马勺,没有舌头不碰腮的,凭出力挣钱不能耍花花肠子,都互相担待点。”班长说。大家说好,班长正派、厚道、心眼好,听班长的没错。

“来,干杯。”班长提议道。

“干,谁也不行养金鱼啊。”二愣子附和说。只要在一起喝酒,一起干活儿,用不了几天大家就熟悉起来。

大家伙很抱团,都擰成一股绳,上班在一起干活儿,下班在一起喝酒,今天你请,明天他请,喝完酒后的矿工们睡觉解乏,一觉醒来天就亮了,有时衣服都没脱,洗把脸,简单吃点就上班了。

老蔡来到七台河矿区后,感到自己的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矿上的弟兄们对自己很好,钱还不少挣,最多的一个月开到四千多元。这里大都是从外省来的人,当地没有几个人。四川、安徽、山东、河北的较多,大家在一起彼此和睦相处,都没有亲人在身边,也就都把彼此当成了亲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不请自到,说来就来。

老蔡的儿子和二愣子的儿子考到了北京的一个不算出名的大学,可把老蔡急得够呛,班上的哥们儿知道后都来道喜,大家在一起喝酒,几个人一凑就一万多元。

“你俩也进首都了,还有个伴,要好好学混出个样子来,不要学我们当个煤黑子,整天挨累受怕提心吊胆的。你们毕业就在大城市混吧。”二愣子嘱咐他俩。

大家都知道这个儿子和老蔡没有血缘关系,但大家从来没看出来他对孩子有啥两样。

“和自己的儿子有啥区别,你把他当自己的儿子对待,他也把你当亲人对待。”

“好人好报啊。”二愣子动情地说。

转眼到了腊月,天黑得早。每天上班走得也早,上班的时候,小白就跟着老蔡来到单位。

“小白,过来,叫叔叔们看看你。”老蔡命令说。每当这时,小白就会情不自禁地摇尾巴,作出亲昵的动作,用舌头去舔人们的手。

“小白真聪明,真乖。”其实,小白长得并不漂亮,也不是名贵的狗,但它懂得你的感情,你要是心情不愉快了,它就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开心。这个时候,小白就会露出上下不一的牙齿,即使把嘴闭上也还是露出右面的大牙齿,眼睁睁地看着你,直到你将它抱起来,它便用舌头去舔你的脸。

“小白,你回家吧,路上车多,不要乱跑啊。”一听这话,小白不情愿地走了。

有一次,老蔡和几个哥们儿喝多了,找不到家了。每次都是绕过一个矸石山就快到家了,他走错了路,绕两个矸石山也没到家。当他回过头来找路的时候,在大冷天里居然看到了小白,怕是幻觉,定睛仔细瞧瞧,不错,是小白啊。老蔡一叫小白的名字,它就立即追上来,和主人亲热起来。老蔡踉踉跄跄地抱起小白,小白的尾巴晃个不停。

放下小白后,它竟然在前面带路,老蔡酒劲上来吐的时候,小白就坐在跟前不声不响地等他。

等老蔡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原来,每天小白都会去接他,小白在一井没找到主人,就往回找,走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主人。聪明的它顺着另一条道去找,果然看到主人了。

“多亏小白啊,不然我就找不到家了。”

“大冷的天少喝点,喝多找不到家冻坏自己怎么办啊。”妻子责怪道。

老蔡说:“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说得可好听了,一喝上酒就啥都忘到脑后去了,啥都顾不上了。你倒没想想酒在瓶子里啥事没有,但到了人的肚子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今年过年放假早,说是放七天假,这是建矿以来的头一次啊。在家多休息几天也不错,老驴老马还盼望过年呢,何况人了,干一年了也该歇歇了。

“不好了,赶快升井,二水平出事故了。”带班班长说。从井下上来后,大家才知道,出事的井下还有几个人没上来,矿里的救援还没有到来。

老蔡二话没说,戴上自救设备就下了井,井下的烟很大,事故将井下变得一片狼藉。老蔡管不了这么许多,找人要紧。他看到一个人,上前一摸已经没了气,就继续寻找。在巷道一侧他又找到一个人,用手一摸还活着,于是他一用力,背起这个人就走。三十多度的斜坡走起来很是费力气,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背到井上进行抢救。

这个矿工算是命大,得救了。

老蔡是好样的,成功救上来一个矿工兄弟,是值得大家学习的。矿里当天就奖励他一万元。

几个哥们儿为老蔡找了一个像样的大馆子安排班上的一块喝酒,大家对他的行为都很赞赏。

“没想到你平时老实巴交的,到关键的时候没给咱哥们儿掉链子,成了我们的英雄,英雄就在我们身边啊。要是我可不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啊。”二愣子担心地说。

“就是,要是我可不敢下去,下去就有生命危险啊,要是光荣了就完了。”

“咱就是出力的料,我当时也没考虑那些,想到遇险的矿工弟兄能救上来一个是一个啊,要是想到自己老婆孩子的事就不会下井救人了。”老蔡说。

“要是知道能奖励一万元钱我也下去救人啊。”有人耍贫嘴说。6AA69EA7-78F7-41AD-A996-CCD33225BBEB

“我给你三万,你下去救人吧,还不把你吓得尿裤子啊,谁不知道你的小狗胆。”

“你拉倒吧,你就知道钱钱的,你就为钱生活呀。”大家都知道是开玩笑。

那天,大家都敬老蔡,老蔡人实在让喝就喝,班长和老蔡喝多了。

一周后,矿里召开表彰奖励大会,老蔡身披红花上台讲话。本来演练了好几次,到老蔡上台的时候,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一时弄得他口吃,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老蔡听到了激烈的掌声后,更加紧张起来,以至于怎么走下台阶的自己都不知道。

“叫我干点活儿救个人啥的还行,让我讲话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老蔡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在庆功晚宴上,矿长和书记把老蔡好顿表扬,一连说出五种精神,他就记住一句话:跪着挖煤、站着做人的表率。党政两个主要领导还恭恭敬敬地各敬他一杯酒,他一仰脖就喝下去了。老蔡就是矿工出身,讲话脸红,喝酒也脸红,实际上不是一个红法。

矿长好像也喝多了,当场承诺他两件事,一件事是夏天去北戴河旅游,另一件事是矿里准备安排一批劳模去北京参加奥运会开幕式,老蔡不是劳模,但是特批参加的。

没等老蔡喝完,二愣子就代表班长在电话里喊他:“大家都在饭店等你呢,菜都凉了。你别瞎装了,喝那个酒没啥意思,不如咱们哥们儿喝感觉好。”

老蔡低声应着,矿长没走自己不能走啊,就是装也得装啊,这是礼貌问题啊。

老蔡一看大家喝得正起劲,那边还一个劲地催促,自己和工会主席说去趟厕所,然后就顺道蹽了。

在这面刚喝上两杯酒,矿长的电话就打进来:“你也太不讲究了,顺尿道跑出去不地道。”听着矿长喝多的话,老蔡借口说家里有点急事先走了。

“来,不管他们那一套,咱们在一起多对心思啊。咱们就是靠出苦力挣钱,在一起喝点酒多自在。”二愣子借着酒劲说。

“来吧,老蔡上次请咱们花八百多元,今天大家多喝点,来,共同敬哥们儿一杯。”班长提议道。

“好,干。”

老蔡神秘兮兮地告诉大家两个好消息,就是矿长答应的两件事。大家听到后都兴奋起来,有人提议:“为了老蔡去北戴河疗养,去北京参加奥运会干杯。”

“真是好事一个接一个啊,矿长很够意思啊。”

“你的这个举动救了好几个人啊,虽说采区的区长和书记还有安全的区长都被撤职了。矿长、书记和副矿长一定会感谢你的。”班长说。

“干杯,你真有福啊,到北京别忘了看看咱的儿子啊。”二愣子补充道。

这时,酒喝得有点乱了,少了先前的许多规矩,不按照程序互相提议了,就都直截了当地互相敬起酒来。

有人说,那个被救上来的人不是男人,救命的恩情不表示,不配当男人。大家也都这样议论纷纷,老蔡说:“我不是想要啥人情,其实见面说说心里话当个朋友处也可以啊。”

说到这里,大家有点伤感,老班长打破了沉闷:咱们先去唱歌,然后再去吃烧烤。

同样是喝酒,老蔡的感受就不一样,在这里喝酒没有啥压力,喝得也很起劲,自己想说啥都行。

到了后半夜,这哥儿几个还没回家,好在第二天他们休息。下周他们干的是零点班,他们早已习惯了夜生活和工作。

这几天家里的炉子不太好烧,因为刮东风下雪的问题总戗风。老蔡想等过了年,天不冷了收拾一下就好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老蔡去了一趟厕所,闻到一股煤烟味,也没在意就去接着睡了。

睡梦中他感到自己迷迷糊糊的,头有点疼,认为自己喝多了酒,睡一觉就好了。

嗅觉灵敏的小白闻到屋子里的气味不对劲,便汪汪叫着自己的主人,见到主人没反应,就急忙扒开门去隔壁家叫门。邻居们一听狗在叫就起床了,不知怎么回事就跟着狗来到老蔡家。这一看,不好了!怎么地上躺着两个人啊?

初步判断,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了,邻居把屋子的门打开,打120求救。医生说多亏送来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不然的话一家人就都没命了。

老蔡中毒比较深,医生说,他醉酒以后,吸收的氧气就多,一氧化碳吸收的自然就多。

多亏小白通人气,是小白和邻居救了老蔡全家的命啊。几个哥们儿来看他时也是这样认为的。老蔡一想,自己不够意思,自从来到七台河以后,好日子过上就乐不思蜀了,把以前的哥们儿都忘了。要不是好哥们儿给的小白,要不是邻居的帮助,自己就得去见阎王了。眼下最大的事情,就是感恩啊。

“咱们来矿区这一步是走对了,日子也好起来了,得回大杨树矿区一趟啊。”

“是应该回去看看。”妻子补充说。

“看看咱们的恩人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日子过得啥样啊。”

“他们要是不好的话,就让他们到七台河这边来吧,互相还有个照应。”妻子说。

“好,我早就有这种想法,就怕人家不来啊,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都是外来户,都相互帮助。”

“水往低处流,鸟往亮处飞,好地方他们肯定愿意来的,谁都想找到属于自己的安乐窝啊。”

“你说的有道理,眼下要抓紧联系他们。”老蔡说。

老蔡没等出院就给大杨树矿区的哥们儿打电话,却怎么也联系不上。老蔡和妻子商量,正月去趟呼伦贝尔,看看这帮哥们儿,亲戚朋友不来往就生分了。他要好好和这帮哥们儿喝一顿,自己现在能够活下来就是天大的幸福啊,还得多买点纸,一定带着小白,到大哥的坟上去一趟,要和大哥汇报一下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情。

大哥的坟就在呼伦贝尔大草原和大兴安岭交会的缓冲带上,那个地方很美丽,冬天被厚厚的白雪掩盖着,一片银白的世界让碧绿的樟子松映衬得色彩分明。夏天来到的时候,遍地的绿草被不知道名字的各种野花点缀得五颜六色。蜜蜂在辛勤地劳作,远处不时传来鸟的叫声,寻声望去,眼前就是甘河,它弯弯曲曲不知疲倦地向草原深处延伸,这里就是人间天堂。

小白见到草原一定会亲近的,它会在茫茫的大草原上随心所欲地奔跑,也会在草地里撒个欢儿打几个滚的,渴了到甘河边喝点水,那水凉凉的有点甜味,小白也一定会开心的。

从呼伦贝尔大杨树矿区回来没几天,刚帮大个子安排好住处,矿里拉来一车煤还没卸完,班长就打来电话,说老蔡这两天在家准备一下,后天去北戴河疗养一个月,然后就去北京看奥运会开幕式。矿里统一着装统一出发,吃喝住等啥都不用管,一切都由矿里承擔。

老蔡很是高兴,但又一想,自己走两个多月,小白谁管哪,好在大个子来了。几年不见大个子,小白还认识当年的主人,和主人还是特别亲热。

临走前,矿长把老蔡叫到办公室里,给他一万元钱,说:“老蔡,多亏你救上来矿工啊,咱们矿的安全奖金没被扣下,我也没被拿下,多亏你了。这笔钱就用作零花,愿意买啥就买啥吧。”

老蔡很是感激矿长,他想,从北京回来,得给矿里的弟兄每人买一只北京地道烤鸭,再买点纪念品,人家对咱们够意思,咱就得讲究点。

他自然也想到了小白,对小白可不是纪念品的事了,刚走几天就很想它了。

作者简介:齐志,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中国作家》《中国报告文学》等。著有《走向新时代》《希望之光》《矿山脊梁》《为了那片热土》《中华英才》等报告文学作品多部,其中《擎旗人》获得全国“华西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征文优秀奖。

(责任编辑 徐文)6AA69EA7-78F7-41AD-A996-CCD33225BB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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