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守仁

回炉

文|孙守仁

“狗娃，昨天给你打下手的，晓得是谁吗？”二胖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神神秘秘地问。

狗娃光顾吃馒头了，没答腔。二胖子一把夺下来，沉下脸说：“他是秦矿长，你咋能那样呢？！”“啊？”狗娃猛地砸了一下脑袋，嘴张开半天都没合上。他像丢了魂似的，小声嘀咕：“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狗娃伤愈后第一个班，像往常一样，抱着风锤打炮眼。突然，身边多了条汉子，或许矿灯太暗了，还是光顾干活，根本没看是谁。他示意秦矿长打掏糟眼，秦矿长竟把钻杆放错了位置，狗娃急了，吼了一声：“笨死了，连掏糟眼都不知道？”秦矿长懵了，不知所措。狗娃叫二胖子抱风锤，把秦矿长拨拉到一边，二胖子握着钻杆，只听风锤一阵怒吼。

“不对。哪个矿长会到井下凑热闹？”狗娃抱怨地说。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天，因巷道支护的水泥棚质量太差，趴了几架。继而，发生了冒顶事故。狗娃为抢救工友，左脚砸骨折了。秦矿长来医院看他时，他发了一通牢骚：“你们这些当官的，张口要煤，闭口要进米，也不下井看看，棚腿棚梁都是啥样子？”

秦矿长脸红了，握住狗娃的手，憾憾地说：“兄弟，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对不住你呀！有啥意见尽管提！”

狗娃是个重义气重感情的人，秦矿长跟他说了那么多的贴心话，而且又叫了他兄弟，他逢人就讲，“我跟大矿长，称兄道弟了！我跟大矿长，称兄道弟了！”

“我们必须坚持矿长带班制度，同工人一起升井入井，由采掘队进行考核。”

狗娃歇着工伤，差不离有仨儿月没上班。

不知是秦矿长觉醒了，还是觉得这样下去，非得捅大篓子不可。

自从狗娃受伤后，那条巷道又发生了大冒顶事故，棚子坍塌了15架不算，还伤着仨儿，修理了七八天，材料费、工钱不算，还影响出煤，哪个多，哪个少，别人不理乎，他个大矿长，是不是该算这笔帐呀！

秦矿长算是科班出身，学的是采煤专业。不过，他是从校门到干部门，基本上没在采掘干过，别说打眼放炮，连架棚都不会。他只会发号施令，有些想法跟实际情况有距离。看来，浮在上面也不是个办法，这样下去，他成了聋子了，瞎子了。想到这里，他对手下副手说：“我们必须坚持矿长带班制度，同工人一起升井入井，由采掘队进行考核。”

西一水平采场，瓦斯时高时低，秦矿长亲自下井，不分昼夜地盯在那里，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几天没回家了，老婆打电话说孩子发高烧，让他回家一趟，他仅说了句我太忙了，就把电话给挂了。他和工程师们很快拿出了措施，果真奏效。本来，他该升井了，可他还是不放心，拐进狗娃所在的掘进队，没承想，被狗娃给羞了。

狗娃是农民工，知道自己半斤八两，想起昨天的事，心里怦怦直跳，怕秦矿长给他小鞋穿，他对二胖子说：“这可咋办呀？”馒头也不吃了，一副很懊悔的样子。

“你们吃啥好东西呢？”秦矿长拎着两瓶二锅头，还有熟食、小菜推门进来了。

狗娃愣住了，秦矿长见狗娃的窘态，佯装不高兴的样子，噘着嘴说：“咋的，不欢迎吗？”

还是二胖子会说话，“矿长，你咋有时间到我们宿舍里来！”

“咋的，我们是矿工兄弟！”他倒上了酒，边给狗娃敬酒边说：“师傅，请收下我这个徒弟好吗？”

狗娃红着脸，一饮而尽。

秦矿长对汉子们说：“从明天开始，我去你们队劳动，跟狗娃学打炮眼、架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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