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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维透视下的“明月”品析

2022-05-30杨成靖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22年9期
关键词:新媳妇香雪百合花

杨成靖

《百合花》《哦,香雪》是统编版教材必修上册第一单元的两篇经典小说,主要探讨“青春的價值”,皆有共同的意象“明月”,但将两篇小说的“明月”放在一起联读比较的研究不多。前者发生在“1946年的中秋”,中秋赏月是古今传统,最后说“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军民情”在“明月”中得到升华,人性光辉在“明月”中迸发出来,所以说“明月”在小说中不可或缺;后者发生在一段时间内,但夜穿群山作为高潮部分没有“明月”是无法展开的,因为“明月”照亮了山谷的同时也照亮了香雪手里的“小盒子”,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文具盒上,才有了一系列心理活动和意识流,所以“明月”也不可或缺。庞德认为“意象是一种在瞬间呈现的理智与感情的复杂经验”[1],意象关乎文本的结构、风格,与情感主旨的呈现直接关联。因此,可以从探讨“明月”意象的不同作用这个角度来比较这两篇小说。

明月与时空

小说的情节发展无法摆脱时空,事件要在特殊的时空中或顺畅展开,或形成阻遏,形成小说的波澜。两篇小说里的“明月”都可以反映时间变化,空间在“明月”的笼罩下有了特殊意义,但《百合花》主要侧重于时间变化,《哦,香雪》侧重于空间变化,其在不同位置的出现,使得小说迂回曲折,波澜横生,节奏鲜明,小说的意味便萌生出来。

《百合花》里的感人故事发生在一天之内,作者特意突出时间点,“早上”“下午两点钟”“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感觉上似乎天快亮了,其实还只是半夜。外边月亮很明,也比平日悬得高”,天黑之后基本通过“明月”标记时间变化,这些时间点并不是集中出现的,与情节发展、情感变化交织在一起。明月升起之后的情节都在包扎所展开,空间位置固定,主旨通过“我”与几个担架员的交流、新媳妇的前后变化反映,人物的言行举止突破了空间的束缚,使得故事有层次且更加感人。“我”的细致观察如果没有月光的映照,所看到的“睁大了眼盯着我”“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眼里晶莹发亮”就不符合逻辑了,艺术的真实性会打折扣。

相对于《百合花》中“明月”升起后时间有变化、空间不变,《哦,香雪》里月光下“香雪穿行群山”这一部分时间变化不大,空间改变较大。“一轮满月升起来了”标记时间,其他句子,如“在皎洁的月光下”“群山被月光笼罩着”等含有“月”的句子,都随着空间的改变而呈现。香雪下火车后,要从西山口走回台儿沟,空间位置势必随时改变,香雪的成长蜕变通过空间位置的改变来表现更加方便。刚下火车时她害怕陌生的西山口,害怕黑幽幽的大山,是升起的明月驱走黑暗,照亮山谷,也照亮了她的内心,这些内在的心理变化通过短暂的时间改变不容易表现出来。空间改变与心理活动交织出现,节奏鲜明,所以小说关注“明月”下的空间改变,不重描述时间变化。

明月与风格

《百合花》采用战争题材,却不正面描写战争的残酷和暴力,通过描写主人公们在后方的言行举止表现战火中的人情美和人性美,含蓄蕴藉,清新俊逸,富于诗意,但依次梳理小说的各个部分,风格又有变化,不尽相同;《哦,香雪》可以分成两大部分,前一部分写“台儿沟通火车”“香雪等人看火车、做买卖”“香雪在学校受歧视”“香雪跨上火车交换文具盒”,语言质朴生动,后一部分是小说高潮,写“香雪夜伴明月穿行山谷”,笔调清新,文字淡雅,“明月”下的景物富有诗情画意。这两部分的风格截然不同,界限明晰。两篇小说都有诗味,这与“明月”的作用分不开,但它起作用的方式又有些区别。

《百合花》中“升起的明月”“悬在天上的明月”“明月下的照明弹”将自然环境作为背景,衬托了战争的残酷,侧面写出了敌人的心虚,我军夺取胜利的困难与必胜的信心,小说从前面借被子始末的“轻松活泼”转而“冷峻紧张”;“我”憎恶“皎洁的月亮”,回忆故乡中秋节唱的“月亮堂堂”“月亮嬷嬷”,与现在拉开距离,记忆中的美好场景与现在形成了巨大反差,既表达了反战主题,刻画了人物形象,又给小说增添了轻松与温情,调剂了战争的灰暗压力,缓和了紧张的氛围,使小说有波折、有诗意;新媳妇的泪水和百合花被子在“明月”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烘托了感人肺腑的人情美与人性美。

《哦,香雪》中“明月”的作用不是“衬托”“烘托”,来做“背景”,而是充当香雪与自我对话的媒介,将心理活动用景物描写表达出来,以期不同于前一部分的风格。“文具盒”象征着“自尊”“幸福”与“知识”,对香雪有重大意义,所以她得到文具盒后十分兴奋,心里是亮堂的,这与明月照亮群山的心境契合。可以说,明月是促成香雪成长的参与者。一轮满月升起来后,作者一连用了两个“照亮”,群山被“照亮”,像母亲一样庄严、神圣、温暖,香雪对大山的体味更深刻,“就像第一次认出养育她成人的山谷”;文具盒被“照亮”,香雪看得更清楚,心理活动就此展开,“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她不在害怕了”“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她的抗争就此完成。这些感知与明月照耀下“山谷、小路、败草、树干、荆棘、怪石、小溪”的描写水乳交融,诗意弥漫开来,将香雪的追求与成长通过明月、山谷来诗意化处理,进而丰富小说的风格。

明月与情感

经典小说大多塑造了立体多维的人物形象,主旨深邃复杂,读者带着自己的人生经历与阅读经验参与到作品的再创造,感受到的“情感”各不相同,而且与作者意欲抒发的情感往往有差异,因此文本也就有了解读空间,有了品味不尽的魅力。提炼《哦,香雪》《百合花》的情感,首先要欣赏两篇小说中主人公的情感变化,这样才能将作品的主旨体会得更加深刻,读出属于“这一篇”的特殊味道。

《百合花》里前面写通讯员骂新媳妇死封建,得知她刚刚结婚,婚被是她唯一的嫁妆,心有不忍而且感到愧疚,新媳妇对“我”说“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心里也是有愧疚的;明月升起后,总攻开始,新媳妇不敢给伤员拭脸洗手,拭去他们身上的污泥血迹,只答应做“我”的下手;明月很亮,悬得更高,这时通讯员被抬到包扎所,新媳妇“短促地‘啊了一声”“又短促地‘啊了一声”,解开他的衣服给他擦拭身子,缝衣上的破洞,惊讶错愕,悲伤痛惜,仰慕崇敬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在月光下,“我”看到新媳妇晶莹的泪珠,眼泪里含有悲痛遗憾、虔诚敬仰,也有自责。明月从无到有,位置的变化,伴随着情感的变化。两个人都有“愧疚”,但原因不同,强烈程度也有差异,“错位”就出现了。“愧疚”都无法弥补,这种缺憾表现出“人情美”“人性美”的宏大主题。

《哦,香雪》中香雪的情感变化主宰着明月的亮度,可以说,明月浸润着她的心理色彩。她换取了文具盒,感到特别开心,认为月亮明净皎洁,被月光笼罩的山谷温暖动人,亲切新奇;想到四十个鸡蛋没了,无法交代,月光黯淡下来,开始忧虑担心;看到姐妹们来找自己,感到月光照耀下的铁轨泛着清淡的光,“明亮”与“清淡”形成反差,突出了姐妹们的炽烈友情,顿时感到欢乐满足、幸福骄傲!情感最后落脚于“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认为铁轨“清淡”,这种矛盾使得小说意蕴深厚,主旨充满不确定性。主题的朦胧多义,与山谷中笼罩万物的“明月”给人的感受契合。

《百合花》《哦,香雪》在教材中被编在第3课,两篇小说放在一起,文笔清新俊雅,授课时应按编排意图采用比较阅读的方式,但多数研究从形象、意象、主旨等角度解读单篇作品,围绕共有的意象将两篇小说进行比较阅读的研究很少。这一单元主要是“诗歌单元”,两篇小说也蕴含诗意,“明月”在传统文化中本就是诗化的、审美的,所以从“明月”角度分析比较“诗意”中的区别,有助于更深入理解这两篇作品。

参考文献:

[1][美]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M].刘象愚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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