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佳煜

《山海经》是一部流传已久的古书典籍，其内容囊括了上古时期的地理、农学、医学、神话传说、奇闻异录等，可以说是一部较为全面地展现上古生活方方面面的“上古百科全书”，其蕴含的文化价值不言而喻。长时间以来，许多影视剧都倾向于从《山海经》中取材，将其中的元素进行二次创作后呈现在影视作品中。随着新媒体平台的发展普及，《山海经》元素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新媒体平台中。以制作《山海经》异兽仿妆系列走红的自媒体美妆账号“嘉了个玲”所创作的系列视频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本文对“嘉了个玲”的《山海经》系列视频进行初步探析，以期对如何更好地发挥《山海经》这一文化典籍的传播价值带来启示。

一、《山海经》与自媒体账号“嘉了个玲”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典籍更是浩如烟海。其中，《山海经》一直以来被视为异数之书，其成书年份不详，作者不详，内容囊括了上古时期地理、神话、动物、植物、医学等方方面面。《山海经》本身的神秘色彩使其在历史长河中拥有经久不衰的魅力。古往今来，无数的文人为其作注、绘图，以期还原《山海经》中所呈现的上古风貌，而其中的异兽元素更是被人津津乐道。现代的众多影视作品中都引入了《山海经》的异兽元素，如电影《大鱼海棠》中的祝融、后土，《长城》中饕餮的原型狍鸮，甚至在海外也拥有市场，美国华纳公司出品的电影《神奇动物2：格林德沃之罪》中出现了《山海经》中的神兽驺吾。这些异兽作为一种区别于普通动物和人类的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一直为人所敬畏和崇拜。人们对这种未知、未闻、未见的生物充满了好奇和探索欲，渴望能够再现这些异兽形象。

“嘉了个玲”是中国古文化类自媒体，以古风美妆为主要形式，于2018年由嘉玲、大可、向阳三人共同创立。截至2021年11月，“嘉了个玲”抖音账号粉丝数达439.9万，微博账号粉丝数达25.2万，bilibili账号粉丝数达24万。2018年5月6日，“嘉了个玲”拍摄了第一期外拍《山海经》视频，凭借高超的化妆技术，将《山海经》中的异兽形象高度还原，并且通过外景地的悉心选择、拍摄手法的巧妙运用，契合了现代审美享受，惊艳了众多网友。《山海经》系列原创视频网络播放量达9亿次以上，“嘉了个玲”更被称为“最美古风UP”。在bilibili网站中，“嘉了个玲”及其《山海经》系列原创视频的火爆折射出了《山海经》这部上古典籍在当下的强大魅力，不仅是《山海经》现代传播价值的展现，更是中国传统文化现代传播价值的展现。

二、《山海经》异兽元素的现代视听传播分析

（一）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换：上古元素与当下审美的完美融合

1.视觉效果的逼真与审美享受的结合

“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即死，食之可却邪病。”这是《山海经》中对于异兽“横公鱼”的描写。《山海经》叙事性不强，其多是对异兽的外形、习性、功效等的简单描写。“嘉了个玲”《山海经》系列视频在展现异兽外形上下足了功夫，这也是再现异兽形象的关键部分。以“横公鱼”为例，在面部妆容上，尽力贴合“鱼”的特征，额前刘海画成鱼尾形状，眉毛是鱼身纹路状，眼尾画作鱼尾，眼下画上片片鱼鳞，耳朵用装饰品变成鱼鳍模样。在服饰上也充分诠释“鱼”的形态特点：透明的薄纱外披，让人联想到鱼顺滑轻薄的皮肤，薄纱下面蓝红白相间的类似鱼鳞状花纹的衣服，裙摆是一条长长的橘红色鱼尾。由于是真人仿妆，“嘉了个玲”对异兽形象再现的主体依然是人，在以人为主体的基础上融合《山海经》中对异兽特征的描写。在尽量体现异兽特征的同时，“嘉了个玲”姣好的面容，精致的妆容，精美繁复的服饰，都在视觉上呈现出一种美的享受。评论中甚至有人赞叹：“仿怪兽也能这么好看。”

2.当下审美元素的融入

作为对《山海经》中的异兽的仿妆视频，“嘉了个玲”账号发布的视频并不是对《山海经》中的异兽做镜子式的描画和复制，而是在充分展现异兽元素的基础上融入当下受欢迎的审美元素。首先，是对当下颇受欢迎的汉服文化的融入。“嘉了个玲”从装扮风格上来说都与目前流行的“汉服”的装扮风格相似。在“横公鱼”的视频中，除了在造型上极力展现“鱼”的元素及特征外，汉服元素也是一个重要元素。古韵浓浓的金色发簪，垂着长长流苏的锦鲤发饰，视频中嘉玲头顶挽着发髻，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及至腰间，身着色彩鲜艳、长裙曳地的汉服。视频一开始，嘉玲斜打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树林间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这种拍摄手法与当下极受欢迎的古风汉服拍摄相似。汉服在现代已经不仅仅指的是“古代的服装”，而是逐渐形成了一种风格、一种文化。汉服文化在如今，特别是在新媒体平台中广受年轻群体的欢迎。在抖音短视频平台搜索话题“汉服”，可以看到328.6万个视频，595.3亿次播放量。华丽精美的服饰还有古风古味的加持，都让汉服的受众群体逐渐扩大。人们喜爱这种古朴雅致的服装造型所带来的审美体验。“嘉了个玲”账号将《山海经》的异兽元素和汉服完美结合，迎合了当下“国潮”爆红的审美风向。

3.迎合现代人对“诗意生活”的向往

“嘉了个玲”之所以广泛受到人们的喜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对诗意生活的描摹与呈现。该账号不仅在妆容服饰上精心设计，在外景地的选择上也十分用心。他们根据书中对异兽栖息地、出没地等的描写，寻访与之相近的外景地，或是山清水秀，或是青翠竹林，或是山海之间，或是古韵庭院等。嘉玲或漫步或驻足于其间，配合当下流行的、旋律优美的古风音乐，配以《山海经》中对于异兽描写的原文，契合了人们对“诗意地栖居”的想象。人们向往古代生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诗意的田园风光的想象。而“嘉了个玲”通过对外景的精挑细选，以及视频拍摄和剪辑手法的处理，实现了诗意生活的具象化呈现。观众通过其发布的视频，满足了对诗意生活的想象和心理投射。“嘉了个玲”账号的成功并不是源于对《山海经》异兽进行一比一的还原再现，而是在于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文化典籍和现代审美趋向的完美融合。

（二）美好生活理想的追求与投射：异兽的符号学内涵

当物被看作有意义时，它就不再是自然之物，而是成为了符号。《山海经》中的异兽形象并不是先民天马行空的想象，而是先民对未知力量的崇拜以及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例如，在《山海经》中对鳐鱼的描写是“见则天下大穰”，对凤凰的描写是“见则天下安宁”等，异兽不再是单纯的想象，而是一种被倾注着先民美好愿望的符号。先民将对于安宁富足生活的渴望寄托于想象中的超自然力量——面对早期生存环境的种种威胁和挑战，先民希望有这种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来帮助他们抵御危险的生存环境，或是由于古时候自然科学知识不足的限制对于某些凶险的自然灾害无法解释，先民希望通过一种载体来解释这种灾难现象出现的原因。

所以，《山海经》中的异兽也分为祥兽和凶兽两种。观众在观看“嘉了个玲”的异兽仿妆视频时，不仅享受着视频所带来的审美体验，同时也有着对《山海经》中异兽形象所代表的超自然力量的好奇和崇拜。在视频中，异兽也不是单纯的奇形怪状的生物，而是象征着神力、正义、善良等的符号。如在“巴蛇”的仿妆视频中，“嘉了个玲”以第一人称的口吻为其编写了一个简短的故事：“吾乃巴蛇，以象为食，将吾肉交于君子服下，可医其心腹之疾，若遇君子求治，吾愿割肉救下那良善之人。可君子未遇，倒是惹来数不清的歹人残夺象牙不够，竟妄想将吾绞杀，真乃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自量力。”视频中“巴蛇”眼神嘲讽，嘴角隐隐含着冷笑，流露出对贪婪之人的讥讽。“巴蛇”这一形象寄托了人们对“恶有恶报”的祈愿。类似的还有“养之可解忧愁”的腓腓、“女子拜叩可逢凶化吉”的西王母等。这些无一不是承载着人们美好愿望的符号。“嘉了个玲”将抽象的《山海经》文化符号通过短视频的方式进行解码，化抽象为具象，使人们脑海中的异兽形象从文字形式变为了真实可感的拟人化形象。人们对于异兽的精神寄托从此也有了可感知的可视化形象。这些异兽代表着正直、善良的人类美好品质，也代表着人们渴望的却无法拥有的神奇力量。

（三）短视频的视听传播：“嘉了个玲”视频镜头语言

短视频在当下是一种非常火爆的传播方式，许多个人或自媒体账号纷纷抢占短视频市场。在如潮般涌来的短视频之中，想要长久占领一席之地，不仅要确保优质内容的持续输出，也应提高视频制作的精良度。因此，短视频体量虽小，也要做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短则几十秒，多则几分钟的视频要在拍摄手法和镜头语言上下足功夫。

“嘉了个玲”在镜头运用中以固定镜头为主，以运动镜头为辅。景别多为全景与中景、近景的结合。全景用来展现视频中“异兽”所处环境的全貌，中景用来体现“异兽”的动作及其与周围环境的关系，近景则清晰地展现“异兽”的面部妆容。

例如，在视频“精卫”中，一共出现了11个镜头，其中全景镜头5个，近景镜头5个，中景镜头1个。全景镜头呈现了“精卫”在海边的礁石上或坐，或驻足观望，或翩翩起舞的形态。大海广阔无垠，在远处与天空相接，海风轻轻吹动衣角。“精卫”娇小的身躯与大海的宽广形成鲜明对比，烘托了大海的无边无际，暗示了“精卫填海”这一传说的悲剧性意味。近景镜头突出体现了“精卫”的妆容和面部神态。嘉玲在鬓边以鸟羽形状的装饰物装点，眉眼处的妆容皆是轻柔的羽毛状，处处体现着“鸟”的形貌特征。“精卫”面朝大海，表情悲戚，她垂眸轻嗅手中的曼陀沙华，再抬眼时便是满脸的不甘与坚毅，充分展现了精卫在被大海溺毙后对大海的仇恨以及要将大海填平的决心。中景镜头选取了“精卫”膝盖以上的背影，并结合180度的移镜头，展现“精卫”面对大海时的情景，充分展现了精卫与周围环境的关系，“精卫”挺直的背影再次强化了“精卫”要将大海填平的决心。

再如视频“英招”，一共出现了11个镜头，其中全景镜头4个，中景镜头4个，近景镜头3个。在全景镜头中，“英招”怀抱一束麦芒在古风庭院中漫步穿梭，或拨弄园中花草，或坐于庭院之中弹奏古筝。青砖黛瓦的庭院中遍布着郁郁青青的古树和竹木，红花绿草散落其间，古典雅致的花圃呈现在观众眼中。“英招”在其中怡然自得、闲适安然，让人不由得心生神往。中景镜头里，“英招”穿梭于竹林之间，慵懒地倚在桌旁饮茶，俯身嗅花，与周围满目青翠的环境相得益彰。“英招”洒脱不羁、活泼烂漫的性格被刻画得栩栩如生。近景镜头充分诠释了“英招”慵懒悠然的神态，她斜倚栏杆，手持麦芒，俏皮可爱的形象深入人心。空镜头展现房檐上细密的雨滴落下，更为画面增加了一份诗意与闲适。

三、结语

自媒体账号“嘉了个玲”通过精心制作视频，为观众鲜活地再现了《山海经》中的异兽形象，并通过加工处理，让在原著中被描写得稀奇古怪的异兽不再面目恐怖，而是在突出异兽特征的同时也兼顾了审美效果。从自媒体账号“嘉了个玲”的走红来看，类似于《山海经》的传统文化典籍在当下仍然具有巨大的传播价值和传播魅力。“嘉了个玲”的走红让人不禁发问：传统文化到底以何种方式呈现才能更好地广泛传播？《山海经》作为经典的古文化IP，一直以碎片化、浅层化的形式出现在影视作品中。通过对“嘉了个玲”《山海经》系列原创视频的分析，笔者希望，《山海经》元素在当下的传播可以更加多元化、体系化，可以更多地回归作品本身，而不是截取部分元素作为陪衬出现，应更好地发挥出这部文化典籍的传播价值。《山海经》在契合现代审美的同时，也应与典籍本身的文化价值更好地融合，从而得到更广泛、高效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