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存林

李斯的《谏逐客书》情真意切，气势充沛，是奏疏类文章中的佳作，就连鲁迅先生也说：“故由现存者而言，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清代的浦起龙说：“旁罗处，层叠敲击。到正写，又妙在不粘。风雨发作，光怪变现。笔势如生蛇不受捕捉。”接下来，笔者就谈谈《谏逐客书》中的论辩艺术。

在上奏之前，李斯的处境已经十分艰难。《史记·李斯列传》中记载：“会韩人郑国来间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觉。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诸侯人来事秦者，大抵为其主游间于秦耳，请一切逐客。李斯议亦在逐中。”在秦王任命李斯为客卿之后，恰好赶上韩国人郑国来到秦国。郑国以修筑渠道为名，在秦国做间谍，想要窃取秦国的机密，后来被人发现。秦国的王公贵族就上书秦始皇，说来秦国的人都只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国君，想要离间我们，应该把这些人都赶出去。当时，李斯也在这次被驱逐的人之中。

身为局中人，李斯的身份和地位都十分尴尬。他来自楚国，刚被秦始皇奉为客卿，就受到“逐客”政策的波及。此时，他如果选择上奏，落到他人手中就是在“狡辩”;若是想要维护自身的利益，即使留在秦国也不会有好下场。“逐客”的建议是宗室大臣提出来的。这些人是地地道道的秦国人，与秦国休戚与共，且实力强大、有背景，是秦始皇眼中的“自家人”。而李斯来自外邦，在秦始皇的眼中始终是“外人”。这个“外人”与“自家人”交锋，以一己之力去对抗宗室大臣，秦始皇会从中选择相信谁？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李斯上书的对象也非比寻常。历史上的秦始皇并不是一位礼贤下士、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在大一统的道路上，他走得也比较顺畅，几乎是难逢敌手。在如此志得意满的情况下，他又怎么会听一个小小的李斯的言论。况且“韩人郑国来间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觉”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有这件事在前，秦始皇哪怕是逐错客，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间谍。发布逐客令是必然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让秦始皇改变主意，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啊！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就是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下，李斯竟然成功说服了秦始皇。看完李斯的谏书，“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复李斯官，卒用其计谋。。官至廷尉。二十馀年，竟并天下，尊主为皇帝，以斯为丞相”。我们可以从立论和进谏两个角度来探讨《谏逐客书》中的论辩艺术。

一、立论有高度

李斯在《谏逐客书》中紧紧围绕“用客则国强，弃客则国危”这一论点展开论述，一下子就抓住了秦始皇最在意的点。他将“客”与“秦国”紧密联系起来，直指问题的中心。这是李斯的高明之处。他很了解秦始皇，知道他一心想要吞并六国，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谁能帮助他实现这个愿望，他就会信任谁。因此，李斯在文章的开篇就列举了秦国昔日四位国君礼贤下士、重用客卿的事例——秦穆公重用五位非秦人的贤者，后来吞并了二十多个国家，一时称霸西戎，无人能敌;秦孝公重用卫国人商鞅，实行变法，引得诸侯归附，使秦国受惠至今;秦惠王采纳了魏国人张仪的谏言，成功瓦解六国的联盟，并使得他们“西面事秦”;昭王重用魏国人范雎，不断加强和巩固了王室的权力，为秦君成就帝王之业奠定了基础。在历数秦国的国君重用别国客卿的事实后，李斯总结道：“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阐明了“用客则国强”这个道理。论点有高度，既投秦始皇之好，又契合了秦始皇的心意。因为秦始皇知道，想要称霸，就必须首先强大起来。只要能让秦国强大起来，用什么人，用哪国人都不是重点。李斯站在国家的层面，列举和言说了“客卿”的作用，再一次提醒秦始皇：如今的秦国的确有“一统天下的实力”，但也可能会因这次“逐客”而走向衰颓。

二、角度很巧妙

李斯进谏的角度选得很好。一上来，他就从秦国入手，列举了大量的史实。为什么要从秦国入手呢？这是因为秦始皇对自己国家的历史十分熟悉。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家族史。从这个角度入手，能快速引起秦始皇的共鸣。回溯昔日秦国国君是如何在宾客的帮助下一步步建功立业，开创秦国基业的，会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先辈们的荣耀。借秦始皇祖上的事，说眼前的事，并将二者联系起来，更能打动他的心。试想，如果李斯上书时先高谈阔论，用别国君主重用宾客的事为例，秦始皇会听得进去吗？李斯回顾了历代秦国国君重用他国人才的史实，将秦君建功立业的辉煌历史浓缩在四个故事之中，强调了“任用宾客”的重要性。秦国的历代君主都广纳贤才，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如此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才有了今日的秦国。您难道要将宾客驱逐出去，断送祖宗的基业吗？李斯一直在谈论历代君主的英明和宾客的劳苦功高，只字不提当下的事情。这让秦始皇意识到李斯一心在为秦国着想，而非为了个人的得失。

总而言之，李斯的《谏逐客书》起到了力挽狂澜、扭转局势的作用。其中高超的辩术值得我们学习。

本文系甘肃省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新形势下陇南市农村高中语文课堂教学的瓶颈及应对策略——以徽縣为例”课题{课题批准号 GS【2021】GHB0933}成果

（作者单位：甘肃省徽县第一中学）A97FEB30-F87A-4671-8845-AF44D3D58C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