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梅兰

摘 要：临夏砖雕历史悠久，距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砖雕多用于门廊、龛壁、民居等处，它古朴典雅，有很好的装饰效果。临夏砖雕始于北宋，盛行于明清，臻于当代，现代砖雕中所用的各种手法和技术都传承于宋金时期的墓室砖雕。发现于临夏市南龙乡王闵家村的金代王吉墓便是临夏砖雕历史悠久的实物见证。文章通过选取几件出土于金代王吉墓的精美砖雕，简述砖雕中的故事，分析砖雕的艺术特色，阐述砖雕内容所反映的金代社会面貌，最后落脚于王吉砖雕墓砖雕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临夏;金代墓;砖雕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2.04.042

1980年在临夏市南龙乡王闵家村发现了一座古墓，经专家鉴定它是一座金代砖雕墓，后由临夏州博物馆派专家搬迁复原至临夏州博物馆院内。金代王吉砖雕墓位于临夏市南龙乡王闵家村，地处凤凰山北山脚下大夏河南岸的一处台地之上，墓向呈东西方向，为仿木结构单室墓。墓葬结构分为四个部分：墓道、墓门、甬道和墓室。墓室东壁从上到下分别为单檐式歇山顶砖雕门楼、斗拱、装饰有牡丹图案砖雕的额枋、墓门。墓门为仿木结构，门框雀替处镶嵌有莲花童子图砖雕。墓门与墓室之间是甬道，甬道两壁修建“王祥卧冰求鲤”等五层砖雕。

这是一座完整的砖雕墓，它的建筑风格是仿四合院式建筑，从外观看它是四方四正的四合院布局结构，从里面看它的顶部有仿北方少数民族的毡帐特色，墓顶为穹隆顶。内壁由动物、花卉等各式不同的砖雕装饰。墓门正面左侧有一个半圆形的壁龛，龛内阴刻有完整的墓志铭，从墓志铭得知墓主人名为王吉，葬于1175年，距今800多年，墓主职务为进义校尉，相当于县武装部部长级别。

1 临夏金代王吉砖雕墓的部分砖雕简介

1.1 《元谷劝父图》

墓门侧壁由二十四孝中的故事图砖雕装饰，左侧为《元谷劝父图》（图1）。这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元谷的爷爷已经很老了，父亲不愿赡养他，便让元谷帮他把爷爷抬到后山上遗弃，在父亲遗弃爷爷正准备离开时，元谷劝其父不要扔掉爷爷，可是父亲不听劝阻，然后元谷说把扔爷爷的连舆（担架）拿上，父亲说拿那个有什么用一并扔了吧，元谷说将来有一天你老了的时候我来扔你会用的。一语道破天机，糊涂的父亲顿时恍然大悟，立刻将爷爷接回了家好生伺候，颐养天年。砖雕中年迈的老人蜷缩着身躯光着膀子蹲在半山腰上，元谷和父亲似乎正在对话，他一只手拿着连舆（担架），一只手在指着爷爷，父亲正欲转身离去。这件砖雕刀法细腻，形象生动，寓意深刻，是二十四孝故事中的经典。

1.2 卧冰求鲤图

墓门右侧是《卧冰求鲤图》（图2）。故事大概是这样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有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名叫王祥，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继母朱氏很不喜欢他，经常在他父亲面前说他的各种不好，使得原本对王祥挺好的父亲也逐渐冷淡他。有一年冬天，天气寒冷，河里冰冻三尺，王祥知道继母喜欢吃鲤鱼，为了能够让继母吃到鲤鱼，他来到河面，赤身卧在冰上，即使浑身冻得通红仍在冰上祷告求鲤鱼。正在王祥祷告的时候，他身边不远处的冰面突然裂开，王祥以为把冰面融化了，准备跳入河中捉鱼，突然从裂开的冰缝中跳出两条鲜活的鲤鱼，王祥非常高兴，就把两条鲤鱼带回家送给继母。王祥赤身融冰感化鲤鱼献给继母的事迹获得了十里八乡的一致称赞，人们都认为王祥是人间少有的孝子。“卧冰求鲤”的故事被人们写成了诗，诗曰：“继母人间有，王祥天下无。至今河水上，留得卧冰模。”这幅砖雕中，王祥光着上身卧在冰上，冰的下面雕刻了鱼，旁边有一树杈，上面挂着衣服，栩栩如生。这个故事也是二十四孝中的典型。

1.3 仕女图

在墓室的里侧还有一幅《仕女图》（图3），在半掩着的门里面正有一个仕女半个身体探出门外，仕女姿态雍容华贵，一半在门外，一半在门内，增加了砖雕的立体感，仿佛从墓外的世界进入到墓内的世界。待入的仕女，是为墓葬主人提供服务的，可见墓葬主人生前生活的地位，同时也能表达出墓葬建造者对墓主人在死后依然能够得到服侍的期望。

2 临夏金代王吉砖雕墓砖雕的艺术特色分析

2.1 砖的小考

中国用泥土烧制的砖自出现以来一直作为地面建筑材料，如房屋、城墙等。考古资料表明空心砖墓最早在战国晚期就已经出现，由于空心砖有缺点，性能较差，用来建造大中型墓葬并不合适，不能更好地拓展墓葬的空间，空心砖建造的墓葬虽时有发现，但并不是很流行。

从秦代开始部分建筑（墓葬）就使用了大量的砖，所谓秦砖汉瓦，就是形容秦代的砖质量好、数量多。就是在这个时期，墓葬用砖作为建筑材料得到突飛猛进的发展。到了两汉时期，新出现了小砖券顶墓，这种样式的砖室墓开创了中国砖石墓葬空间结构的新形式，小砖与秦代的砖相比略小，经高温烧制而成，性能也比秦代的砖更好，硬度和抗压性较高，应用到墓葬上，增加了砖室墓的坚固性，也拓展了砖室墓的内部空间。全国多地都有考古发现的东汉末年砖室墓，分布范围广泛。造墓所用的砖都是由专门烧砖的工匠制作的，这些工匠既会制作墓葬用砖，也能制作地面上建筑所用的砖，而墓葬用砖与地面建筑所用的砖在规格上往往并不完全一致。为了更好地修筑券顶、墓门等结构，经常会用到一些形制特别的砖。考古资料表明，汉代就有专门烧砖用于供应墓葬筑造的砖窑。不同地区墓葬建筑者的思想观念、建筑手法、生活习惯不同，一定程度影响了不同地区形态各异的墓葬形式。砖室墓形制的不断发展变化为宋金元时期坚固而精致的砖雕墓的兴盛奠定了基础，临夏金代王吉砖雕墓就是比较典型的代表之一。

2.2 墓葬砖雕

砖雕艺术的发展在我国有较为清晰的发展脉络：战国、两汉时期属于砖雕的萌芽阶段，东汉时期的空心砖和汉代画像砖对砖雕的出现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唐宋时期砖雕艺术发展成熟;明清时期砖雕艺术发展到顶峰。在明清之前，砖雕主要被用在寺庙、墓室、宫殿中;明清以后，砖雕偶有出现在墓葬的情况，更多地应用于民间园林、民宅建筑的装饰上。

把砖雕作为建筑的装饰成为一种时尚，并且还出现了构图精美、采用透雕技艺制成的空心砖。上文已经提到空心砖作为墓葬材料使用并不具备典型的优势，反而会把劣势放大，影响到空心砖在墓葬中使用的进一步发展，因而砖雕墓里所用的墓砖都是实心砖。实心砖的种类很多，按照数量来说，大致上有较为常见的条形、方形，不太常见的扇形、楔形以及异形砖、子母砖等。同一座墓葬内，可能会用到多种类型的砖。条形砖一般用于建设墓葬墙体，楔形砖用于拱体的建造，方形砖用于铺设地面，异形砖大都用于墓内的装饰。当然每座墓葬的形制不一，使用的砖的类型也不尽相同，一般的砖室墓不太讲究，可能不会特别规范，一些已经破碎的砖也会夹杂在墓葬的建造过程中。发展到宋、金、元时期，砖雕技艺已经很成熟。金代王吉墓的建造者把现实社会生活中的一些画面通过砖雕的形式表现出来，砖雕技艺精湛，艺术表现力突出，留下了重要的窥探当时社会面貌的参考资料。

2.3 临夏王吉砖雕墓的砖雕艺术分析

临夏王吉砖雕墓中精美的砖雕是金代临夏地区社会生活的真实反映，墓室内砖雕表达了人们对于死亡的认识，寄托了人们对死后想得到像生前一样美好生活的向往。在中国传统道德规范中，孝道具有非常特殊的地位，早就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优良传统。《卧冰求鲤图》《元谷劝父图》等孝行图通过劝勉后代通过孝行获得各种福报的良好祝愿，希望在死后生活在一个充满孝道的环境里。

传统壁画是平面的，是二维的装饰方式。砖雕是立体的三维的表现方式。二者相比，砖雕表现方式上更突出，更有感染力，增加了立体感，有强烈的真实感，在一定程度上让生者相信建造砖雕墓的必要性。王吉砖雕墓中《仕女图》砖雕，其造型别致，半探身体，充分利用空间和想象力，有力地印证了砖雕立体感特征。

3 临夏金代王吉砖雕墓砖雕反映的金代教育状况

文物的重要价值之一是通过文物来认识历史，金代王吉墓砖雕中《卧冰求鲤图》《元谷劝父图》等孝行图有深刻的时代印记，反映了当时官学与私学都非常重视孝道的现象。金代甘肃地区教育的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官府办学的兴盛，二是私学教育的发展。

《甘肃教育史》一书中关于金代甘肃地区教育发展，用大量篇幅介绍了金代兴办地方官学，认为官学的兴盛推动了甘肃教育的发展。金代对官学入学等级没有限制，但是官学教育对象主要是贵族阶级，官学不能满足平民阶层的需求，平民子弟想要接受教育大多通过私学。金代非常重视科举，考试不问门第与出身，不论是官学还是私学。没有特权的平民子弟想要进入仕途，科举考试是最好的途径，因此，金代官学兴盛的同时私学教育也非常活跃。

金代统治者也非常重视孝道教育，“惟忠惟孝，匡救辅益，期致太平。”一直是金代尊崇的教育理念。金代在全国各地办官学，官学的主要学习内容是儒家经典，其中就有《孝经》。孝廉是金代人才选拔的重要标准之一，行孝悌之人会受到政府褒奖，并载入史册。

临夏地区金代王吉砖雕墓中发现孝行图砖雕，说明儒家孝文化在金代平民阶层已经得到广泛传播，孝道教育被社会大众接受。同时通过部分材料分析可以看出，金代临夏地区无论官学还是私学，都对孝道教育十分重视，这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反映，也一定程度上展现孝道文化在民间的流行。

4 临夏金代王吉砖雕墓的现实意义

临夏金代王吉砖雕墓砖雕中关于孝道的故事内容，表达了墓主人在死后依然有精神追求，体现了墓主人生前尽孝道、劝勉子孙后代多行孝道以获福报的思想。临夏金代王吉砖雕墓反映了甘肃地区的社会状况。《卧冰求鲤图》《元谷勸父图》等孝行图，反映了临夏地区金代官办教育与私学教育并行发展的状况，儒家孝文化思想在平民阶层得到普及。墓葬建筑与实际生活建筑的相似性以及家庭日常生活场面图，反映了民间世俗文化的繁荣。

随着临夏州博物馆新馆的逐步建成，为了让游客能依然看到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墓，临夏州博物馆召集专业人员和退休老专家对这座古墓进行绘图、拆迁和复原。这座在老博物馆里陈列三十多年的古墓又一次被搬迁到了新馆展厅的重要位置。虽然它已几经搬迁和复原，但是它的风韵犹存，风姿依然。这座完整的金代砖雕墓是临夏砖雕历史悠久的实物见证，是临夏砖雕艺术的典型代表。■

参考文献

[1]石龙.甘肃临夏金代砖雕墓[J].文物，1994（12）：46-53.

[2]牛娇.甘肃地区宋金元代砖雕墓壁画研究[D].兰州：西北师范大学，2018.

[3]刘欣.论山东地区宋金元砖雕壁画墓的营造工艺[D].济南：山东大学，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