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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吃药的减痛疗法

2022-04-13阿尼卡·盖斯勒

海外文摘 2022年4期
关键词:曼斯止痛药治疗师

阿尼卡·盖斯勒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在女厕所。她怎么去了那里?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离开办公桌,如何从办公室走到洗手间的。是她开的门吗?一路上遇到谁了?全都不知道。一股深深的恐惧感涌上她的心头:“我到底怎么了?”2017年4月的那个周二,西蒙娜·芬曼斯得出结论:她必须接受治疗,但不能再继续之前的疗法。

传统的治疗方法将她引向了一条死胡同,一个由疼痛和药片构成的绝望世界。如今52岁的芬曼斯自12岁起就不得不忍受反复发作的剧烈头痛。近几年来,她才得知这种常常要接连折磨她数日的病叫“偏头痛”。她的最近一次发作就是在那次短暂失忆之前,持续了四天。像往常一样,芬曼斯吞下了止痛药。她这一生已经吃了几千颗药,而现在,她不禁提出疑问:是治疗偏头痛的药物攻击了她的记忆力吗?是时候做点什么了。她准备去神经内科医生推荐的那家诊所看病,据说那里的医生治疗疼痛的方式不同寻常。

埃森–斯蒂尔矿工医院自然疗法诊所位于鲁尔区的一个工人居住区。从外面看,它就是一家普通的医院,但进去后就会发现这里比一般医院的环境要好得多:宽敞,明亮,能闻到木头和草药油的味道,透过落地窗能看到一座公园。

但是,这里绝对不会给你身处水疗馆的错觉。这家诊所被视为德国的自然疗法治疗和学术中心。“很多来到这里的人,都被其他医院判定为得了无望治愈的绝症。”主任医师古斯塔夫·多波斯说,“有些人听到医生说:‘我们无法再为您做什么了’或是‘您必须就这样活下去’。”这些病人被认为“无药可救”,因为所有现代医学的治疗方法都毫无效果。

63岁的多波斯是一名内科医生、肾病专家和重症监护室医生。他很早就对传统中医感兴趣,掌握了针灸,致力于将现代医学和自然疗法结合起来。他的诊所有54张床位,医生都是完成了“自然疗法”培训的医学生。他们实践“整合医学”,一种将现代医学和自然疗法的精华统一起来的医学。医生、护士和专业治疗师除了使用针管和超声波设备,还会应用一些独特的工具:卷心菜叶和裹布,玻璃火罐和水蛭,激光针灸器和冥想椅。

在德国,将大型急救诊所和一个专业自然疗法研究科室结合起来的,还有柏林的伊曼努尔医院。斯图加特的罗伯特–博世医院也有一个自然疗法科室,用于治疗癌症患者,作为对现代医学抗癌疗法的补充。在美国,整合医学由于需求很大,已在病人群体中建立起良好的根基。一个由大学和医学院组成的联合会致力于此,其中包括斯坦福大学、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和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等知名院校。美国卫生部每年为该领域支出超过3.5亿美元研究资金,并专门成立了“国家补充和整合健康中心”。

芬曼斯还记得第一次来到埃森诊所的情景。她进入一个摆有三张床的房间。“和医生的第一次谈话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给人的感觉非常好。”她说。护理人员和专业的治疗师都对她进行了详细的问诊。“那之后,我得到了一张每日和每周计划。我原本想:好吧,以后肯定是不能散步了。”7点半做早操,然后是厨房教学、谈话、瑜伽、放松技巧和针灸时间。“除此之外,我要做的只有放空。”芬曼斯说。这意味着: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咖啡。医生不再给她开治疗偏头痛的药物,而是让她禁食。根据“头痛分级治疗模式”,先采用自然疗法,如果无效,再应用传统的药物。芬曼斯对此表示怀疑:“所以说,他们给我准备的治疗方案就是戒断。无法像往常一样在头痛剧烈时立即吃止痛药,这让我深感恐惧,因为多年来我一直是这样做的。我想,不吃药我可能会撑不过去。”

芬曼斯的头痛每个月要发作三到四次,每次持续数天,直到47岁时,她才得到偏头痛的诊断。“每次,我都感觉有一只老鼠在啃噬我的大脑。”她讲述道。获得诊断后,她寄希望于新药——曲坦类药物。这些药确实更有效,但只持续了四年。然后,这个单亲妈妈又不得不忍受痛苦。由于疼痛难忍,她对孩子没有了耐心。她感觉很难受,试图通过做家务来转移注意力。病痛过去后,她又能完美胜任自己作为经理助理的工作。

芬曼斯是德国约1200万慢性疼痛患者中的一个。这些病人有背痛、颈部疼痛或头痛,患有风湿性关节炎或关节磨损,肠易激综合征或慢性肠炎,或是纤维肌痛——病人身体不同部位同时出现疼痛的一种疾病。尽管如此,在德国,只有约1100个专业的疼痛治疗师行医,只有2%的患者接受了專业的治疗。排上一个疼痛领域专家的治疗,平均要等六到七年。

吃药当然要简单得多。德国药房每年光是非处方止痛药的总销售额就达5亿欧元。此外,还有医生开的大量处方药。比如,治疗偏头痛的处方药销量就在十年内增长了近60%,医生开强效阿片类止痛药芬太尼的次数在2000年到2010年间也翻了不止三倍,尽管3/4的患者并非这种药本来的主要应用人群——忍受肿瘤相关疼痛的癌症患者。

在埃森的自然疗法诊所,医生并不会绝对放弃传统的止痛药。“就在第一晚,我的偏头痛就发作了。”芬曼斯回忆道,“医生最开始给了我抹在额头上的薄荷油,让我洗芥末足浴,吃柳树皮和姜做的胶囊,然后给我开了带局部麻醉剂的鼻喷雾,最后打了阿司匹林点滴。那之后,我的情况一天天改善了。”她对这家医院最初的疑虑很快消散了。

每年在埃森自然疗法诊所接受治疗的1300位病人中,有一半都是因为无法缓解的慢性疼痛而来。“止痛药是抗癌治疗和急救医学的福音,比如应用在骨折时或手术后。”多波斯说,“但是,慢性疼痛不在此列。用治疗急性疼痛的方式来治疗慢性疼痛,比如不断加量的药片和针剂,根本没有必要。我们的整合医学尝试通过专门的治疗同时触及患者的身体和心理,而不是将它们割裂开来看待。”

严肃的自然疗法远非彩色包装、大多剂量太低的银杏糖衣药丸、啤酒花片剂或向日葵滴剂,尽管它们常常出现在药店带有“自然”标签的货架上。这些商品中只有一小部分真正有用。现代自然疗法除了植物有效成分,还包括专业按摩、冷热疗法、传统中医和印度医学、瑜伽、放松技巧、注意力训练、饥饿疗法和无肉的全价值饮食(一种倾向于选择新鲜和未经加工的食物以及全麦产品的饮食理念)。这些疗法的科学基础是稳固的。研究者们分析了数百年的宝贵经验,一再提出这样的问题:这种方法有效吗?比其他方法更有效吗?为何它会有效?

从2013到2018年,多波斯的医生同事们和附属研究科室的专家们在知名专业杂志上发表了200来篇文章,其中疼痛主题的就有70篇。一些方法的治疗结果令人吃惊:比如,对颈部疼痛的病人拔罐,在两周半内的五次治疗后,病人的疼痛减轻了约一半,疗效平均持续九个月。研究者对此的解释是:组织供血增加,肌肉更加放松。或者关于对膝关节磨损患者应用水蛭疗法的研究:一周之后,疼痛减轻60%到70%,而且可以持续长达半年。对此的解释是,水蛭在吸血时会将30种高效止痛物质注入人体。或是瑜伽对颈部疼痛的疗效:在八个星期的治疗后,受试者的疼痛感减轻了近60%,一年后,40%的受试者感觉比起治疗开始时疼痛减半。

也是因为结果具有说服力,目前,对于现代医学和自然疗法相结合的治疗方式,德国几乎所有法定医保和大部分私人医保机构都能报销两周的住院治疗费。自然疗法在病人中的接受度很高:贝塔斯曼基金会的一项问卷调查表明,2/3的德国人已经尝试过自然疗法,慢性疼痛患者尤其寄希望于此,因为止痛药的副作用很大,比如会造成肝肾损害、肠出血或胃溃疡。

2018年7月,在埃森诊所的底层,曾在矿山急救站工作了20年的前矿工瓦尔特·米勒了解到了自然疗法的一个重要原则:强刺激,高疗效。一周以来,米勒——这个长得像大树、手指像老虎钳的男人——每天像苦行僧一样躺在一张“针刺垫”上。这是一张平坦的泡沫塑料垫,上面有成千上万个塑料锯齿。“一开始扎得很疼,但是那之后皮肤变暖,舒服的感觉不断扩散,疼痛就减轻了。”他说。多年来,米勒一直在忍受剧烈背痛的折磨。做完脊柱融合术后,疼痛转移到了腿部,他不得不每天吃很多种药,来到埃森的诊所前一次只能走50米,在1–10的疼痛强度阶梯中处于最高级。而现在,在一周的完整疗程之后,他已经能在公园散步400米,疼痛级别下调到了5。

治疗原则其实很简单:新的刺激让身体不再聚焦于旧的疼痛,而这可以通过针刺垫、冰水、针灸或刮痧实现。刮痧时,治疗师用一个物品刮涂抹着桉树油膏的背部,直到这里变得通红。这项治疗能使组织血流量提升六倍。

在德国,大部分患者都将疼痛归因于纯粹的力学问题,比如磨损、狭窄、压力。但一项针对背痛患者的研究表明,只有15%的病例能在X光片上找到具体的发病原因。“疼痛的机理十分复杂,我们还没有完全弄清。它是受体、神经纤维、信使、脊髓和大脑之间的共同作用。”多波斯说。一个人感知到的疼痛的程度,取决于大脑信号有意识和无意识的评估,记忆和遗忘、压力和放松、无助和信任——所有这些感觉都起着关键作用。

“慢性疼痛是习得的疼痛。形象地说:也许一种疼痛刚开始是一条羊肠小路,这种感知的信号路径却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加固成了一条高速公路。”他说。现在,他的团队试图通过治疗,减弱或清除这条道路上的脉冲。治疗师通过大量方法刺激这个过程:温和与强烈的刺激交替激发机体反应,运动、放松和冥想练习强化精神和身体,同时积累知识、调整饮食,以便为诊所外的日常作好准备。“所有这些都会导向疼痛记忆的重写,”多波斯说,“疼痛得以重新评估和感知。”

在诊所停留期间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打破常常持续多年的由疼痛、恐惧和无助构成的恶性循环。“我们知道,当患者感觉对疼痛无能为力时,就会感到绝望,而这会加剧疼痛。”主任医师马尔科·维尔纳解释道。因此,对于很多病人来说,第一步是找到走出恶性循环的方法。他和同事一起借助治疗刺激身体,让身体作出反应,比如血流增加、肌肉更放松、感染变得可逆、疼痛感知被改变。然后就是第二步,维尔纳说:“病人很久以来第一次意识到,他的疼痛真的减轻了。然后他会重拾希望,开始为自己做些什么。”

在此过程中,病人从一开始就要对自己负责。这里不会承诺能有一种让症状消失的药片,或是一位短期内治愈疾病的医生。埃森的专家们更多地是寄希望于自助和自我效能感。“我们知道:压力、让人感到压力的生活环境、多肉饮食等都会提升身体的炎症参数。”心身医学治疗师和瑜伽老师安娜·保罗说,“在这里,我们会很具体地告诉病人,他们可以自己做些什么来改善各种状况。”专家们致力于传达希望,而不是绝望。这样,病人们学会了新技能: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植入短期冥想,如何通过注意力训练更早地认识到自己的抗压极限,或是如何健康地烹饪素食,自制美味的面包涂抹酱。

1.冷水疗法:该疗法依靠15摄氏度的冷水对身体的“闪电铸造”力量。2.卷心菜的疗愈力:一位女病人疼痛的手腕被湿润的卷心菜叶12 包裹起來。

埃森的治疗师们不是只关注患病部位,比如破损的关节或血中的感染值。“我们更愿意问:如何能让病人变得更强壮?”心身医学治疗师保罗说,“病人能从我们这儿学到什么带回家自己应用?”为此,需要唤醒病人改变自己的兴趣。多波斯有时候会在和病人谈话时清楚地指出:“如果您想减轻疼痛,就必须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这掌握在您自己手中。”

加布里勒·巴兰蒂斯的例子证明了,能在家应用学到的方法,实现自助,有多重要。这位儿科护士得类风湿性关节炎42年了,手、手腕、肩膀和膝盖的疼痛阵阵袭来,她手中的东西常常滑落——她是如此虚弱,疼痛如此剧烈。她几乎无法爬楼梯,晚上常常失眠。她就这样生活了几十年,用了无数的止痛药和肾上腺皮质激素可的松,手指关节已经僵硬。“最糟糕的时候,我坐在沙发椅上边哭边注射止痛剂。”她说。

四年前,她在埃森自然疗法诊所接受治疗两周,得知肉中含有引发炎症的物质——花生四烯酸,也了解到了植物营养对于疼痛病人来说是怎样大有裨益。还在诊所时,她在进行禁食和饮食调整后就感觉身体好多了。回家后,她坚定地执行无肉、无甜食、无草莓的饮食规定。如果和家人一起烧烤,她会将填充了新鲜奶酪的柿子椒、鱼或虾放上烤架。四年来,她不再需要吃止痛药。她还是很喜欢为家人烹饪肉食,比如炖牛肉和肉卷。“我很享受做饭,但放弃了吃很多东西。如果疼痛复发,代价太高了。”巴兰蒂斯说。

多波斯喜欢让他的病人带上美国分子生物学家和注意力训练师乔·卡巴金的话回家:“想象一下,您做了一把降落伞。如果您突然从飞机上掉下来,您只需拉动开伞索,打开降落伞。但如果您这时才开始编织降落伞,就为时晚矣。”

偏头痛患者芬曼斯记住了他的建议,并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这些方法,把自己武装起来,积极面对生活的不如意。她的处方是:早上安排15分钟的放松练习,白天多次进行短时间的呼吸冥想或是她最爱的瑜伽练习——背部伸展式。面对压力时,她会有意识地想象自己正处于“安静和力量之所”,比如坐在爱尔兰海湾的一张长椅上远眺海洋美景。她也不再疲于奔命,“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同时做三件事。”她说。在诊所中,她明白了,一直以来,她都太过苛求自己,因为父母离婚后,她必须强大,之后她作为单亲妈妈也必须坚强。“我总是承受了太多,没有很好地照顾自己。而现在,我知道了,我不必这样。”一年来,芬曼斯不再吃药,偏头痛也没再复发。

[编译自德国《明星》]

編辑:周丹丹

成千上万个塑料针刺激疼痛区域,但不会刺穿皮肤。在最初的轻微疼痛之后,会有种温暖的感觉。这种垫子的效果可能是通过增加血流和刺激神经细胞实现的。它对颈部和背部疼痛有效。

专家推荐,每周至少要拿出两个半小时让身体活跃起来。运动能降低血压和压力水平,提升人们对疼痛的耐受力。据研究,头痛患者通过定期慢跑可以让头痛发作减少1/5到一半。

饮食影响炎症,素食能控制风湿性关节炎的症状。肉类含有花生四烯酸,会被身体分解为促进炎症发生的物质。素食不止有减痛的作用,含有更多植物油和果蔬的饮食方式还对身体有其他好处。

治疗师用一个圆形的刮刀刮病人的背。这会导致轻微出血,皮肤有几天会变得通红。迄今只有零星的科学研究论证了其有效性:刮痧似乎能帮助治疗背部和颈部问题、偏头痛和紧张性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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