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莉娜 彭晓艳

摘要：文章基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2015年数据，通过构建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多维指标，分析了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对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影响及作用机制。研究发现，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作用的有效发挥上显著提高了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在采用工具变量法克服内生性问题后，这种积极影响效应依然稳健。作用机制显示，人力资本也有助于社会资本的累积与增长，人力资本通过影响社会资本的途径，进而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因此，在推进农村公共文化治理现代化过程中，要重视发挥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的作用，进而实现农村公共文化的治理有效。

关键词：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作用机制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协同治理视阈下街道办事处体制创新与机制优化研究”（16BZZ067）。

作者简介：上官莉娜，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彭晓艳，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中图分类号：G249.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5103（2022）03-0018-07

一、问题的提出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坚持全面深化改革，不断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农村公共文化治理作为新时代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解决好“三农”问题、建设“美丽乡村”、推动农村公共文化繁荣的思想动力。实现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是新时代国家治理的內涵延伸，一方面，农村公共文化治理的核心是对农村社会低级趣味文化的矫正，提高农村文明水平[1]；另一方面是将治理现代化理念引入农村公共文化建设领域，通过完善政府主导，多方参与的体制机制，以文化功能为纽带，统筹农村政治、经济、社会与文化的协调共进[2]。在推进农村公共文化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过程中，要充分认识到中国农村因“人”的困境而对公共文化治理效率提升的阻碍，进而发挥人力资本在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中的抓手作用。早在二十世纪中叶，西方现代人力资本理论提出，凝聚在个体自身的教育、技能、健康和认知是人力资本的主要代理变量，并通过学习、技能培训、医疗服务保障等方面的投资而获取[3]。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为农村居民积极投资人力资本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农村居民的人均受教育年限不断增长，中、高学历农村居民比例逐步增加，农村居民健康水平和认知能力也在逐步提升，人力资本结构得到显著改善[4]。因此，以促进农村居民人力资本投资为契机，积极培育民主参与意识，推动乡村文化精英参与文化治理，发挥“新乡贤”的正确引导作用，以人力资本的增长促进文化资本的累积[5]，可以为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提供新的可能。

二、文献回顾与影响机制

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问题是“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学界关注的热点论题之一。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即从治理理论的视角，将公共文化作为一种治理工具，以公共文化塑造乡村社会文明风尚，并对庸俗、低级趣味的腐朽文化进行治理，以实现农村公共文化建设的破旧立新，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服务的效率和效能[6]。高宏存（2014）认为，农村公共文化治理主体的缺失、农村居民文化治理参与意识淡薄是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主要阻碍[7]。刘辉（2014）通过对黄淮“一元剧场”示范项目的个案分析发现，政府、社会与群众多元参与公共文化治理是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可选道路[8]。张金凤（2018）以农村文化礼堂为例，论述了从村规民约的规则治理到文化认同的公共文化治理的发展路径[9]。李世敏（2015）以乡镇文化站的变迁为例，分析了文化站在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中发挥的作用功能[10]。

一般而言，文化产业是广大市场主体通过市场化手段，向社会公众提供各种文化娱乐产品的经济活动。马箭（2014）认为，农村居民技术水平和专业化程度的提高是促进农村文化产业发展的前提，在新兴文化产业领域，诸如动漫、人工智能、数字媒介等领域与传统农村文化的融合，需要专业化的技能人才促进文化产业与文化创意的提升，提升文化品位，产生符合市场与民众需求的文化产品，进而提高农村文化产业治理有效性[11]。栾强等（2016）的实证研究也证实，当高学历人力资本员工比率占总员工数量的25%左右时，对提升文化产业效率与产出的边际贡献最大[12]。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是在物质文化生活层面，表现为农村居民文化消费数量的增长，文化消费种类的增加和文化消费品质的提高；其二是在精神文化生活层面，表现为农村居民文化自信和精神面貌的提升。刘子兰（2018）认为，健康人力资本的投资，能够显著促进经济增长，健康人力资本对农村居民文化边际消费倾向具有正向影响作用[13]。此外，诸多实证研究已经证实，人力资本的代理变量——教育和健康，是提升农村居民精神状态和幸福感的重要影响因素[14]。因此，人力资本的增长在提升农村居民文化生活多样性、增进文化福祉、提高农村公共文化生活治理有效性中发挥着重要功能。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在已有理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构建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多维指标，利用中国综合社会调查2015年的调查数据，从农村居民个体微观视角，分析人力资本对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影响，并在此研究基础上探讨这种影响的作用机制。

三、数据、变量与模型

（一）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数据选取中国综合社会调查2015年度的调查数据。中国综合社会调查始于2003年，是我国最早的全国性、综合性、连续性的学术调查项目。该调查采用多阶段分层抽样方法，对全国28省、市、自治区（新疆、海口、西藏除外），478个村委会、居委会进行调查，有效问卷数量为11438个。本文研究对象为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因此保留居住地为“农村”的样本。通过剔除缺失值样本，最终获得有效样本个数为4183个。

（二）变量选取

1.因变量：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本文因变量为“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即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水平的整体性评估，包括农村文化产业治理、农村公共文化生态环境治理、农村公共文化服务质量评估和农村公共文化生活治理等。本文从上述四个维度对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进行测度，农村文化产业治理，选取问题“a3002.过去一年，您是否经常在空闲时间出去看电影？回答是，赋值为1，回答否，赋值为0”；农村公共文化生态环境治理，我们选取问题“b910.您对不关照老弱病残孕行为是否反感？回答是，赋值为1，回到否，赋值为0”；农村公共文化服务质量评估，主要从地方政府文化服务绩效方面评估，选取问题“b168.您对政府提供的公共文化与体育服务的满意度评价如何？回答满意，赋值为1，回答不满意，赋值为0”；农村公共文化生活治理选取问题“a3005.过去一年，您是否经常在空闲时间参加文化活动？回答参加，赋值为1，回答不参加，赋值为0”。为研究需要，本文将四项指标取值进行加总，构成“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总体量化特征，取值范围为0—4，其中，0代表完全无效、1代表比较无效、2代表一般有效、3代表比较有效、4代表非常有效。

2.核心自变量：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通常而言，受教育水平、健康和技能是人力资本的重要代理变量，本文将人力资本操作化为“教育型人力资本、健康型人力资本和学习型人力资本”，分别对应农村居民个体受教育年限、健康水平和学习能力三个维度。考虑到样本中农村居民受教育年限普遍偏低，因此将其操作化为“初中及以上=1，初中以下=0”；健康水平，选取问题“a15.您觉得您目前的身体状况是？健康=1，不健康=0”；学习能力，选取问题“a313.在过去一年中，您是否经常在空闲时间学习充电？是=1，否=0”。本文将三项指标取值加总，构成人力资本的总体取值特征。

社会资本，包含两个层面，首先是基于亲缘、血缘为纽带建立的社会亲情网络关系；其次，基于朋友、同事关系网络建立的社会交往与联系。因此，本文选取“与亲戚、朋友的互动程度”作为社会资本的测量维度。

3.控制变量。综合可能影响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因素，选取农村居民个体、家庭和社会层面变量作为本文的控制变量。个体层面变量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党员身份、个人收入水平、普通话能力和工作类型。家庭层面变量包括家庭经济水平。社会层面变量包括互联网使用、社会公平感、社会信任感、社会经济地位、区域类型和财政文化支出比重（各变量定义和描述见表1）。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回归分析

本文因变量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为有序离散变量，故选择有序Probit模型。表2方程（1）回归结果显示，在不添加其他任何控制变量的情况下，人力资本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正向影响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说明人力资本的提升对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具有积极的影响效应。方程（2）在添加个体特征、家庭特征和社会特征变量后，人力资本变量系数值有所降低，但仍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说明人力资本的提升确实能够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方程（3）—（7）求得边际效应分别为-0.0061、-0.0423、-0.0164、0.0366和0.0282，表明人力资本每提高一个单位，农村公共文化治理完全无效的概率降低0.61%、比较无效和一般的概率分别降低4.23%和1.64%，比较有效和非常有效的概率分别提高3.66%和2.82%。

（二）內生性问题处理

为克服变量遗漏以及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互为因果关系造成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通过工具变量法对上述影响效应进行再估计。根据数据的可获得性，选取被访者父亲和母亲的受教育年限作为受教育年限的工具变量。表3方程（1）和（2）报告了以“父亲和母亲受教育年限”为工具变量的2SLS模型回归结果。无论是基准回归还是全样本回归，人力资本变量均在1%和5%的显著性水平上正向影响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说明人力资本的提升能够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的有效性。比较两种回归方法，人力资本变量系数符号与有序Probit模型回归系数方向完全一致，表明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三）人力资本对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不同目标维度的影响

由于农村公共文化治理目标是多元的，人力资本应该着力何处，需要再斟酌。因此，本文进一步分析人力资本与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不同目标维度的影响关系（见表4）。我们建立的四组模型，分别对应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四个目标维度，其中奇数方程代表添加控制变量的回归，偶数方程代表全样本回归。以全样本回归为例，通过计算方程（2）边际效应得出，人力资本在1%的统计水平上使农村文化产业治理有效性的概率提高5.17%；其原因可能是人力资本的提升，意味着能够获得更高的收入和文化消费能力的增加，进而能够拉动相关文化产业的发展，促进文化产业治理的完善。通过计算方程（4）边际效应得出，人力资本在1%的统计水平上使农村公共文化生态治理有效性的概率提高1.5%，说明提高农村居民人力资本越高，对培育农村文明风尚，净化农村文化生态环境，实现乡风文明具有积极的作用。方程（6）回归结果显示，人力资本与农村公共文化服务质量存在显著负向影响关系，其原因可能是，农村居民受教育水平越高，对文化服务的需求与评价就越高，而当前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效能较低，其实际获得的文化服务与预期之间存在显著差距，因此导致对农村公共文化服务质量评价较低。通过计算方程（8）边际效应得出，人力资本在1%的统计水平上使农村公共文化生活治理的概率提高7.65%，说明提高农村居民人力资本能够丰富乡村文化生活，提升农村居民文化活动参与的积极性。

（四）人力资本影响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作用机制

前述实证分析结果表明，人力资本能够显著正向影响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那么，人力资本是通过何种作用机制影响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社会资本能够发挥影响机制的作用吗？本部分将通过实证回归模型进行验证。首先，分析人力资本对社会资本的影响，其次，分析人力资与社会资本交互作用对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5）。

表5方程（1）和（2）报告了人力资本对社会资本的影响。方程（1）回归结果显示，在不添加其他任何变量情况下，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在1%的统计水平上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关系；方程（2）在添加其他控制变量后，这种正向影响关系依然成立，说明农村居民人力资本的提升，能够促进社会资本的累积。原因可能为，在中国乡土社会场域下，人力资本代表一种收入能力、社会经济能力和认知能力，能够为社会资本的积累提供良好的经济基础和认知基础，从而有助于推动社会关系网络的建构与维护，培育互信互助社会风尚。

方程（3）和（4）报告了社会资本对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无论是基准回归还是全样本回归，社会资本变量系数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表明社会资本能够显著挺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方程（5）和（6）报告了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交互作用对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交互项系数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说明人力资本通过社会资本的作用机制，进而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同时求得方程（6）交互项边际效应为-0.0019、-0.0132、-0.0051、0.0115和0.0088，表明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的交互作用可以使农村公共文化治理“完全无效”的概率降低0.19%，“比较无效”和“一般”的概率分别降低1.32%和0.51%，“比较有效”和“非常有效”的概率分别提高1.15%和0.88%。

五、乡村振兴背景下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路径

乡村振兴，文化先行。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是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的思想基础。本文通过使用2015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构建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多维指标，实证分析了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对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的影响。研究发现：首先，以教育、健康和学习能力为代理变量的农村居民人力资本提升能够显著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在采用工具变量法处理内生性问题之后，这种积极的影响效应仍然成立。其次，分样本回归结果显示，农村居民人力资本的提升，能够显著提高农村文化产业治理、农村公共文化生态治理和农村公共文化生活治理有效性，但显著降低了对农村公共文化服务质量的评估。再次，农村居民人力资本提升有助于社会资本的累积，同时，社会资本提升能够显著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最后，作用机制显示，人力资本提升能够通过影响社会资本进而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治理有效性。

本文研究结论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也具有一定启示意义。首先，政府应该加大对农村教育、医疗的扶持力度，完善农村居民职业培训机制，积极提升农村居民受教育水平、健康水平，开展多元学习渠道，提高农村居民知识文化素养。其次，依托农村特有文化风貌，积极发展乡村文化产业，以提升人力资本为纽带，拉动文化消费的增长，促进农村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重点关注农村青年、留守儿童以及留守老人的文化心理状况，积极培育文化自信，推动农村文化生态环境和文明风尚的重构。加强政府财政对农村公共文化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完善农村公共文化服务绩效评估机制，提高农村公共文化服务的效率和效能，促进农村公共文化服務的普惠、均衡与便利。最后，充分发挥社会资本在农村公共文化场域中的纽带作用，积极构建社会组织参与农村公共文化治理的制度机制，提高农村居民参与文化治理的观念意识与积极性，通过社会交往与互动，实现农村公共文化的共建、共治与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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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钰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