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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派戏剧理论浅析及代表作鉴赏

2022-03-27陈俊颖

民族文汇 2022年3期
关键词:贝克特

摘 要:荒诞派戏剧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不久,在西方国家出现的以反叛传统戏剧为特征、表现人类荒诞思想的一种新型戏剧。它产生于法国,后影响到欧美各国,是战后西方最大的戏剧流派之一。1950年,尤奈斯库创作的《秃头歌女》登上戏剧舞台,这部题材与形式都极为荒诞的戏剧的出现,宣告了荒诞派戏剧的诞生。贝克特、尤奈斯库是荒诞派戏剧最重要的作家。作为一个戏剧流派,荒诞派进入20世纪60年代呈现颓势,但它所产生的重要影响却一直持续着。本文将从尤奈斯库荒诞派戏剧理论入手,并结合理论运用文艺理论方法从文学剧本和戏剧表演两个视角赏析荒诞派戏剧重要作品:尤奈斯库的《秃头歌女》和贝克特的《等待戈多》。

关键词:荒诞派戏剧  尤奈斯库  贝克特  《秃头歌女》  《等待戈多》

“荒诞”一词从拉丁文surdus而来,与理性相对,意为荒谬、非理性、无意义。荒诞是人们对世界的一种情绪感受。自从有了人类社会,就有了人与世界之间的不协调关系,有了人类的主观愿望与认识能力、认知结果之间的矛盾,从而也就有了人类的荒诞处境。人类对世界的荒诞感受形成一股思潮并对文学艺术产生广泛影响是从19世纪末开始的。1882年尼采在《快乐的科学》中第一次提出“上帝死了”,这对当时有着“唯上帝是从”信仰传统的欧洲人来说可谓石破天惊。信仰的危机、理性的丧失使现代文学艺术中充斥着焦虑与不安、恐惧与绝望。两次世界大战更加剧了人们的荒诞感受。由此,存在主义戏剧应运而生,而稍后出现的荒诞派戏剧以存在主义为哲学基础,进一步将世界的荒诞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荒诞派戏剧的思想理论与美学特征

荒诞派戏剧可以说最典型地反映了两次大战后西方社会的特点,带有后现代主义文学的特征。青年一代的情绪充斥着理想与追求全部死亡时的绝望和疯狂,他们毫不保留地嘲弄这种痛苦和悲伤,因身处充满压抑和混乱的年代而自己深感无能为力感到颓废与疯狂。贝克特的《等待戈多》(1952年)、《啊,美好的日子》(1963年),尤奈斯库的《秃头歌女》(1949年)、《椅子》(1952年)、《犀牛》(1959年),以及热内的《阳台》(1956年)、阿尔比的《动物园的故事》(1958年)等,不仅体现了20世纪50年代西方文学的杰出成就,而且还反映了两次大战后西方世界的思想和精神面貌。

1.尤奈斯库的荒诞派戏剧理论

1.1真正的戏剧是表达超现实之真实的纯戏剧

作为意义的虚无是一种超现实的真实,是隐蔽在日常意义世界背后的真实,意义之虚无是荒诞的本质。展现空虚本身。物质之有也是遮蔽在日常意义世界背后的真实,是意义之无的直接象征。对意义之无德意识和对物质之有德意识几乎是同时产生的。戏剧表达时空历史之外的永恒存在。尽管人的有限性注定了戏剧表达的时空性,即戏剧不可避免地只能演出历史某个特定的片段,但一时性并不完全与永恒性相反,它可能从属于永恒性和普遍性,因此,戏剧完全有可能而且必须经由瞬间的表达揭示永恒。

1.2戏剧的虚构本质与非理性本质

戏剧具有虚构本质,戏剧要表达超现实的真实,注定了要虚构。尤奈斯库指责传统戏剧反虚构和回避虚构的企图,认为戏剧的衰败就在于它远离了自己虚构的本质,要使戏剧回到自己的本质,就要理直气壮地虚构,突出戏剧的虚构性。传统戏剧的虚构屈从于理性法则,荒诞派戏剧强调以非理性的戏剧手法虚构非理性的存在,使之成为舞台直观。他认为,“在戏剧中,一切都是允许的。”

1.3悲剧性与喜剧性及其戏剧张力

尤奈斯库反对传统戏剧对悲喜剧的绝对分界,认为真正的喜剧比悲剧更富悲剧性,真正的悲剧也具有深刻的喜剧性。荒诞的实质即冲突,喜剧性和悲剧性的永恒对立构成了戏劇性张力,它是真正戏剧的基础。戏剧应突出这种不可消除的冲突。只有在对立关系中,对立的每一方才能被凸显出来,而对立所构成的张力会形成真正的戏剧性。

1.4意味着戏剧的独立性的纯戏剧

针对戏剧工具论,尤奈斯库提出独立自主的纯戏剧是一种特殊的舞台虚构艺术,它以舞台形象直观地表现富有戏剧性张力的永恒存在,它的功能与价值是不可替代的。针对戏剧文学化,尤奈斯库提出文学特点并不就是戏剧特点,强调戏剧手法的重要性,尤其是强化戏剧表演虚构性的夸张和戏拟。

2.荒诞派戏剧的美学特征

荒诞派戏剧与先前表现荒诞的戏剧最大的不同,是它们不仅主题荒诞,而且表现手法、艺术形式也很荒诞,如缺乏逻辑的情节发展、梦呓似的语言艺术、怪诞的舞台意象、怪诞荒谬的人物形象等等。在荒诞派戏剧中,重要的不是人物在表演中的语言或行为,而是通过人物的语言内容与行为方式所传达出来的情绪以及人物的生存状态。这是荒诞派戏剧一条重要的美学原则。基于这一美学原则,在荒诞派戏剧中,合逻辑的情节发展被有意忽略了,人物语言、行为的组合并没有构成一个有序的故事链。荒诞主题在非逻辑的、十分简洁的戏剧情节中被完美地揭示出来。

通常戏剧性格是在明确的行为动机指导下,在一系列行动以及个性化的语言中形成的,主人公的行动与语言凸显出某个清晰可感的人物形象。然而在荒诞派戏剧中,人物行动缺乏动机、语言颠三倒四。尤奈斯库认为,人是没有个性、没有表情的动物。在他看来,荒诞派戏剧讨论的是人的全面状况,而不是对人的生活情景的具体描摹。在荒诞派戏剧中,“与现代精神的其他现象的总变动协调一致”,消除了“人物同一性和一致性的原则”。在荒诞派戏剧中,作者探讨人的基本存在状态、人的普遍情绪,而非典型化人物形象的精心塑造。正是从那些没有意义的人物语言和行动中,普遍的荒诞的生存状态被凸现出来。同时,荒诞派戏剧将人物放置在日常的、普通的生活情境中,将人与世界、人与人、人与自身隔绝的、不和谐的关系加以夸张、变形。

二.尤奈斯库《秃头歌女》赏析

1.文学性角度的剧本赏析

荒诞派戏剧因其荒诞不经、剧情支离破碎、缺乏激烈的戏剧性矛盾冲突等特点,在出现伊始并没有立刻得到观众的认可和接受。可尤奈斯库认为戏剧的语言呈现僵化状,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使已经僵化的状态得以改变,冲破旧的语言表达模式。他作品从一开始就向人们揭示了这样一种漂泊的生命:失去了内心的和宇宙间的依附和坐标,找寻着无法找到的避难所,再三表明人是现代科技和资产阶级价值观的受害者。

《秃头歌女》作为尤奈斯库的代表作之一、20世纪后半期荒诞派重要的戏剧代表,描述了英国中产阶级的生活,从头到尾是一场荒谬的“戏弄”。而戏弄的对象,既是舞台上的人物,也是台下的观众,同时也是整个人类社会。

《秃头歌女》是没有结尾的戏剧。戏剧结尾时,马丁夫妇一成不变地念另一对夫妇在本戏开场时的台词,戏仿佛又回到了开场处。这样相同的结局和开头的转换就像永远走不出循环的无意义的人生,没有改变也没有波澜,显得毫无价值。《秃头歌女》中的人物缺乏感情和思想,所以他们没有交流的能力,不能坦诚地表达心中所想,只能沉默又悲哀地沦为社会里无数一模一样的行尸走肉之一。尤奈斯库通过反复的夫妇对话,表述了他认为“人生是荒诞不经的”这种看法。两对夫妇的对话则啰嗦反复,为了面子和不必要的人际关系进行无意义的社交。毫无营养甚至荒唐的对话背后盘桓的是人类精神生活的空虚和相互之间的不理解,表现了“二战”后西方的一种精神危机和社会中人们走投无路的寂寞绝望。折射出现实的荒谬、人生的痛苦,借助台上中产阶级的生活缩影,对抗现实的荒谬,表达对随时自由地表达所思所想的向往。

2.戏剧表演角度的舞台表演赏析

在贬低语言表达交流价值的同时,荒诞派戏剧非常重视舞台意象的直喻性表现,这是荒诞派戏剧话语变革的另一重要特征。荒诞派戏剧充分地运用舞台意象,让舞台道具、形体动作说话,以此来“延伸戏剧的语言”。通常本剧在上演时,没有宏大的舞台布置,墙壁、沙发、落地灯加上象征着时间混乱的时钟几乎就完成了。

除此之外,在尤奈斯库的其他戏剧中也充满着富于动感的象征性舞台意象。由于《秃头歌女》语言混乱、剧情破碎的独特性,观众对戏剧内核的掌握方式便要发生转移,从对台词和剧情的依赖更多程度上转移到舞台意象。这些意象是延伸了的戏剧语言,它们极大地丰富了荒诞派戏剧的表现力,在揭示作品的荒诞主题上起到了重要作用,怪诞的舞台意象增强了剧作对观众的震撼效果,加强了戏剧思索的品格。

3.贝克特《等待戈多》赏析

1.文学性角度的剧本赏析

两个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在乡间的一条小道上,无所事事日复一日地等待“戈多”来拯救他们。他们等待的“戈多”是谁,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等他,也没有人知道。男孩捎来了“戈多”明天一定前来的口信,“戈多”却始终没有出现。观众和作者都不知道“戈多”到底是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有人解读为“God”,然而“上帝已死”,上帝也不能拯救人,为了摆脱被挤压的心灵重新获得自由,人们重新开始寻找上帝。这种重新寻找上帝的努力,构成1950年代以来西方文化的重要特色,《等待戈多》就是第一部具有象征意味的作品。

笔者试图简要分析以下剧本段落,总结出贝克特反映出的人的精神世界:

弗:(注视看那棵树)咱们这会儿干什么呢?

爱:咱们等着。

弗:不错,可是咱们等着的时候干什么?

爱:咱们上吊试试怎么样?

[弗拉季米尔向爱斯特拉冈耳语。爱斯特拉冈大为兴奋。]

弗:跟着就有那么多好处。掉下来以后,底下还会长曼陀罗花。这就是你拔花的时候听到吱吱声音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

爱:咱们马上就上吊吧。

弗:在树枝上?(他们向那棵树走去)信不过它。

爱:咱们试试总是可以的。

弗:你就试吧。

爱:你先来。

不难看出:没话找话、吵架、小动作反映了人性的悲哀,思想的匮乏,严重的精神危机所带来的毫无意义的存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则体现了缺乏主见,没有立场没有思想,两个流浪汉畸形社会下的人类代表。想死又不敢反映了人们懦弱的性格,及经历二战后的恐慌。每天等一个不存在的人就是在做一件无用的事,向往的未来正是痛苦的现在,可怕的重复看不到尽头,时间是无意义的,人们早已习惯了虚无的等待。

在《等待戈多》中,爱斯特拉冈与弗拉基米尔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其语言与行动毫无逻辑、全无意义,两个人毫无个性可言。通过忽略人物个性,而强调人的生存状态及其传达给观众的种种情绪感受,荒诞派确立了自己的艺术空间。剧情内容和表演形式都体现出了与传统戏剧大相径庭的荒诞性,像揭开社会的遮羞布一样揭示了现实中实际存在的荒谬和丑恶,唤醒人们真实地面对自己的痛苦与不幸。

2.戏剧表演角度的舞台表演赏析

《等待戈多》的反传统戏剧倾向,表现在舞台表演上则是舞台的象征化。舞台上的一切都成了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剧中代表人类生存活动的背景是凄凉恐怖的。一片浑浊颜色的背景,代表着幽暗的黄昏和荒凉的旷野;一条小路旁种着一棵光秃秃的树,象征着世界的空虚。剧中人的全部生命意义就是“等待”,没有希望的、无休止的“等待”磨平了生命的棱角。“没有希望的等待”是人的基本生存状态,也是该剧蕴涵的深刻的荒诞主题。人是那么的脆弱渺小,信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在世界中任凭如何用力呐喊也依然处于孤独幻灭的绝望之境,难以得到解脱也没有人来拯救。

贝克特把这种荒诞的形式称为“比喻”,把思想变成视觉现象,使人物的情感外化,充分体现“荒诞”的意识。这些荒诞的舞台形象大大加强了戏剧的效果,使观众获得相应的情绪体验。

四.结语

20世纪50年代在法国兴起的荒诞派戏剧,可以说最典型地反映了两次大战后西方社会的特点,带有后现代主义文学的特征。荒诞派戏剧摒弃了用形象塑造与戏剧冲突写作戏剧的传统方法,而运用支离破碎的舞台直观场景、奇特怪异的道具、颠三倒四的对话、混乱不堪的思维,来表现思想的迷茫、精神的痛苦与人生的绝望。荒诞、丑恶与恐怖,这就是人们经历的社会现实。一些艺术家的思想来自于这样的现实,又能超越现实。不仅体现了20世纪50年代西方文学的杰出成就,而且反映了两次大战后西方世界的思想和精神面貌,值得我们继续研究。

参考文献:

1.周安华等,《戏剧艺术理论》,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年

2.聂珍钊、陈智平、曾巍、陈召荣等,《20世纪的西方文学》,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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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安托南·阿尔托,《残酷戏剧——戏剧及其重影》,中国戏剧出版社,1993年

9.阎广林、赵康太、周安华,《戏剧的奥秘》,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年

10.J.L.斯泰恩,《现代戏剧的理论与实践》,中国戏剧出版社,1989年

作者简介:陈俊颖(1996.01—),女,辽宁省鞍山人,沈阳市和平区东北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生在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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