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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叙事视角下葛亮小说中的小人物书写

2022-02-28刘晨旭邹璐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2年2期
关键词:葛亮小人物

刘晨旭 邹璐

内容摘要:现当代文学以现实型文学为主力军,而现实型文学基本上是以小人物为出发点来创作。葛亮作品中很少采用宏大的历史叙事,而是在字字句句中将笔下的典型小人物具体化且扩大化来写,以显得并没有太过渺小。本文将对照宏大叙事,从葛亮笔下小人物的渺小与伟大两个特质出发,对葛亮的小人物形象塑造进行浅析。

关键词:葛亮 历史叙事 小人物

葛亮作为当代华语文坛上一名优秀的青年作家,近几年来一直保持着较高的产量,写作手法与技巧老道且熟练,作品常以自己的故乡南京作为主舞台,讲述南京一个世纪以来的风雨,在历史叙事中上演一出又一出的人间百态。在现当代作家的群体中,通过将时空固定到某一段特定的历史之内,进行内容的创作,是进行着属于自己的历史叙事,葛亮也是其中的一员,通过对中国近代社会的文学创作,表达出葛亮本人极强的人文关怀以及对南京强烈的文化认同感。

文学中的小人物一般都是指没有地位背景,在设定上平凡普通的角色。这类角色给读者的第一感觉就是渺小,而且作者在剧情方面将这类小人物安放至次要的位置,这类角色相对应的概念为宏大叙事,尤其在历史变迁背景下的,这类角色被设计成渺小且无助。在葛亮的《北鸢》《朱雀》以及作品中,对小人物的精心刻画和巧妙安排也为他的作品增色不少,从这使得他在作品中将历史氛围及作品主题都烘托得极为巧妙,将大历史背景下小人物的存亡化作小说框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小人物们之间的关系网也十分完整。从文学性的角度来讲,对小人物的精细刻画,也让小人物“渺小”与“伟大”这两个特质体现得淋漓尽致,文学作品中的小人物具有了代表性,文学作品本身也就有了生活质感、真实感与美感,这与葛亮本身的家族史是分不开的。

一.时代下的落叶浮萍——小人物的渺小

1.自身命运与能力的渺小

当代先锋派作家余华的作品大都凝聚在“苦难与善良”的主题之上。他将笔锋凝聚在平凡普通的小人物上,用最简练的语言讲述最为真实的人间冷暖和历史变迁。这与葛亮的写作手法也有着共同之处。

葛亮笔下的南京古城,婉转悠扬,水气十足。这城所经历的一个世纪的变迁,更多的是南京人的风雨故事,尤其是普通的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更是苦难与感激并存,艰难度日。葛亮在进行历史叙事视角下的小人物书写时,着重书写了这南京城里小人物自身命运与能力的渺小这一特质。

譬如《朱雀》中的程云和,一生受尽苦难,历经风波。年轻时虽是名响南京城的头妓,但自己妓女的身份,也为她悲惨的小人物命运披上了一层悲情色彩。她极聪明又世故,事事妥帖周正,在花楼做头牌时,见过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比如齐仁堂的老板(叶毓芝的父亲),赵海纳(叶毓芝的闺蜜)的父亲(富商)还有国民党旅长等。本凭借着年轻的身体以及聪慧的心灵在着南京城寻得自己安稳之地,然而再怎么聪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活下去,必历经屈辱和磨难。本在教堂里卑微存活的她,自己的精神和肉體被日本人无情摧残,自己渺小一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到抗战胜利;在文革时期,自己的悲惨过往被揭露出,屈辱的身世亮在所有人面前,最终悲凉死去。《北鸢》中的主角卢文笙亦是如此,自己被收留,在书中几十年的时间里,太多的波澜让这个家族中地位特殊的他力不从心。

在余华的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中,许三观是作为书中的主角,是文学作品中很典型的小人物形象。“卖血”这一现在看来十分荒诞的行为贯穿全书,但是在读完全书后却愈发觉得合理,这便是余华的高超之处,因为余华赋予了许三观绝对合理的动机——“生存”。在余华笔下的时代,每当许三观这类活在底层的小人物或者是其家庭遇到生存危机,比如是自己的儿子生命垂危,走投无路的小人物就将自己的身体内的血卖出换钱,使自己的家庭度过每一次生存危机。将葛亮与余华笔下的小人物相比起来,葛亮的小人物是悲哀的、忧伤的,每个小人物都有着江南水乡独特的水气;而余华笔下的小人物是更为坚硬且鲜活的。但是二者都抓到了小人物在历史中的本质,那就是为了生存。在漫长且艰辛的岁月下偏安一隅,这就是文学中小人物最好的结局。这样看来,葛亮小说的小人物是尤其渺小且卑微。

2.滚滚历史车轮下的渺小

著名学者陈旭麓在著作《近代中国社会的新陈代谢》在历史宏大的叙事层面来反思中国近代社会前进过程中的弊病,现当代作家的创作也常以近现代史为土壤进行现实主题作品的创作。葛亮的作品中同样也绕不开现当代这段历史。这段历史在《朱雀》与《北鸢》中都被葛亮当作大背景来展开故事的叙述。葛亮在作品中并不经常对历史大事件进行宏观的叙述和文学创作,其文字里很少塑造伟岸的英雄形象。通过使用更多的笔墨去塑造小人物来烘托时代的状态。小人物的经历,也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在《朱雀》这本书中,我们纵观程云和的一生,从年轻时活在日本侵略占领下的南京城,被日军施以残酷的虐待而导致自己永久的精神阴影和肉体上无法修复的伤痕,我们可以看到那个被法西斯入侵的战争黑暗年代,活在底层的人是如此弱小卑微,只得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换得一家人在乱世存活。也可以得知的是,现在的青年作家对那段黑暗的历史没有忘却,希望将这段历史留在自己的作品中;再到程云和年老,含辛茹苦将两个孩子养育成人,本打算安稳度过自己的晚年,历史带给她的伤痛让她不得善终,本来是和蔼的邻居朋友,此时却因年轻时身份的曝光,而成了时代的罪人。这无力感贯穿葛亮的作品。

3.深受人性矛盾折磨所导致的渺小

底层人,是我们印象中“小人物群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文学形象中占小人物的绝大部分。这样的底层人最直接、最根深蒂固的价值判断便是“善”与“恶”的二元对立。但是在面对超脱于“善”与“恶”之外那些复杂、幽邃且诡秘的人性矛盾时,底层人往往手足无措,任凭自己的内心被咬噬出一个又一个难以缝补的漏洞,留下一片又一片难以弥补的伤痕。葛亮作为一名洞悉人性的青年作家,他站在书中的历史之外,施以近乎残忍的手法将矛盾压在程云和、叶毓芝等人身上,将她们悲惨的身世展现在读者面前,使读者对于她们卑微且渺小的生命感到共情。

在叶毓芝短暂的生命中,她饱受人性矛盾的摧残。她与日本人私定终身,却死于日军屠城的暴行,尤为讽刺和凄凉。作者在描绘叶毓芝死亡的桥段时,采用了最为悲痛的写法,他将叶毓芝的主观感受铺在纸上,将心灵的煎熬以及生理上的疼痛血淋淋展现在读者眼前,使得读者对于战争这种超越善恶而泯灭人性的究极暴行感到厌恶甚至是恐惧。回过头来,对于叶毓芝的死亡感到无尽的悲伤,也感受到她在面临死亡时的弱小与无助,生命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年轻的躯体一点点跌入零度,这是读者的心情也陷入了悲痛与不甘。本来完整的人性与价值观却在战争之下被撕裂粉碎,不可谓之不悲哀,不可谓之不渺小。

二.风雨中坚韧屹立——小人物的伟大

葛亮在作品中塑造小人物的手法是极为巧妙的。一味将历史的厚重感压在每一个人物身上只会让人物形象单薄而不够立体。葛亮笔下的小人物伟大的地方有两点:第一,在面临苦难时不会逃避,而是咬牙坚持自己的人生信条;第二,在黑暗的大环境下没有丢失自己人性的光辉。

1.坚守自我人生信条的伟大

葛亮在《朱雀》的后记里曾经这样写到:“南京这座城存在着许多‘变’与‘常’。”变与常下能够坚持自我人生信条、不改变自我人生初衷的小人物,是在历史之中尤为可贵的。在现当代作家这个群体中,进行历史叙事创作的大有人在。对“小人物的伟大”这一品格描写的极为出彩有创作出《白鹿原》的陈忠实。《白鹿原》中的主角白嘉轩,身为白鹿原上赫赫有名的族长,是响当当一条硬骨头,在白鹿原半个世纪的风雨洗礼下,白嘉轩仍然保持了高风亮节。作为一名坚定的守护者,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守护着白鹿原这片土地,守护着白鹿原的精神,守护着原上遵循规则的百姓,遇到违背原上规矩的事情,秉着铁一般的心,不曾退让,哪怕犯下错误的人是他的大儿子白孝文。他甚至采用了更加严酷的刑罚来惩罚白孝文。作为一个被官兵、土匪折磨,甚至被打断腰杆的小人物,他仍坚持着自己的人生信条,这就是他的伟大之处。

葛亮作品中对小人物伟大的刻画,与《白鹿原》中的刻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同样是面对沉重时代的步步紧逼,《朱雀》中的程云和,也展现了自己作为小人物的伟大之处,那就是坚守自我的人生信条。善恶作为最基本的价值判断,早就被南京城里的战争乌云碾碎,人性的复杂与辛酸在城内不断上演。在小说中,程云和是日军占领下南京城中的一个妓女,更是一名母亲,一个中国人,这些重身份被葛亮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塑造出一个年轻时精通世故、精明漂亮的妓女,也塑造出一个身怀大义,心系儿女的伟大母亲,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但不曾改变过她的初衷——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程云和的养女楚楚亦是如此,继承了两位母亲美好品质的她,就像是灰暗历史与悲伤现实中独自美丽的花朵。葛亮作品中的女性都很孤独优雅。楚楚年轻时拥有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在自己的初恋陆一纬远赴东北后,坚守着诚心,期盼着归来,可是一腔热忱最终化作虚无。后来却命运造化,自己有了一场荒谬的婚姻,这前后对比强烈,令人唏嘘。但楚楚却未曾随着时代的压抑而被掩埋,她在学校是知性美好的老师,在家庭里是默默扛起家庭背后创伤的女儿和妹妹。甚至在陆一纬回来时,她为他帮了许多。这是楚楚的人生信条,也是她心中未曾丢掉的情义。

2.闪耀自我人性光辉的伟大

人不可能生而伟大,但是在漫长岁月的磨练中,人可以慢慢领悟伟大,做出来伟大的行为。这种角色成长的观念也贯穿葛亮的作品之中。相较于歌颂苦难的叙事方式,葛亮以一个青年作家的身份来歌颂苦难叙事下的人。“历史是苦难者所铸造的丰碑。”葛亮深谙这一点。

无论是《朱雀》中的程云和还是作为《朱雀》主角之一的楚楚,都做到了以上几点。在书中面临日军的威胁与逼问,程云和选择用自己的肉体去交换自己所出身的教堂以及年轻中国军人的安全,这个桥段颇有对著名的文学形象羊脂球致敬的意味,散发出圣母的光芒;在脱离了人性最基本的善恶对立这一二元论的复杂的人性矛盾下,在黑暗的时代背景以及战争乌云下,程云和所剩的只有为了生存而施展出来的本能。作为一个母亲,她在黑暗的年代摸索生存,在废墟之上赋予了养女楚楚新的生命,在楚楚的亲生母亲死后,担任起了母亲的职责。在之后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长河中,她给了自己的孩子们安稳的家,将母爱化作羽翼。即使是在较为狂热的年代里,她也将母亲的职责贯彻到底。最终是母性的光辉战胜了人性的矛盾,葛亮作品中最伟大、最接近于圣母的一名角色就这样诞生了,这也是《朱雀》一书中最令人动容的角色。

继承了两位母亲的人性光辉的楚楚亦是如此。这是一个对待命运的不公时仍然选择坚强和顽强的女性,并且没有被时代所局限,保留了自己最美好的品德——正直。在所有人选择写校长的举报材料保得自身平安的情况下,楚楚并没有选择同样的做法。人性的光辉在这些小人物身上闪耀,生活的磨难并没有摧毁掉这些人,反而让他们伟大的形象树立在读者眼前。葛亮在小說中常用制造矛盾冲突塑造人物,例如《朱雀》里对日军与教堂的民族冲突、楚楚与陆一纬的家庭情感等冲突的详细描写,将这些小人物身上的大义与小爱于细腻中流露出来。

所谓的“大人物”形象相比,小人物的伟大体现在不同的方面。大人物的伟大往往是体现在自身能力的强大,所谓“时势造英雄”,歌颂的是英雄史诗,体现的是历史的宏伟与气概;而葛亮反其道而行之,以小人物能力的弱小以及其所处时代的沉重与黑暗来凸显其伟大,这种手法让小人物“伟大”的品质更加弥足珍贵,也在历史叙事之中让读者更容易获得共鸣,得到心灵上的升华。

文学作品中基于历史叙事所进行的人物描写是尤其能够体现一名作家的历史观与思想境界的。能够通过历史叙事进行鲜活且具有生命力的小人物书写也是当代作家最重要的基本功之一,我们领略过太多小人物的故事,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老舍先生笔下的祥子、余华笔下的许三观等等。葛亮的小人物书写带有独特的审美以及艺术特征。葛亮在他的历史叙事下通过将百年历史压缩成自己的小说作品,使得自己在描绘小人物时,小人物身上伟大与渺小这两个特质尤其亮眼。在与当代其他作家作为跨域生长的青年一代作家,我们期待葛亮后续的精彩写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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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刘彦伟.论葛亮小说的苦难叙事[D].辽宁师范大学,2019.

[9]冷静.葛亮小说的人性叩问[D].长春理工大学,2019.

基金项目:2021年度大连外国语大学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项目资助:论葛亮小说中的历史叙事与命运抗争(项目编号:202110172A157);2019年度大连外国语大学本科教学改革立项:基于“超星学习通”平台的学生自主学习能力培养研究——以“现当代文学经典导读”课程为例。

(作者单位:大连外国语大学汉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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