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我城》的人物群像及其审美特性

2021-12-06欧惠婷

文学教育 2021年11期

欧惠婷

内容摘要:西西《我城》以“我”阿果以及阿发、麦快乐等几位年轻人为主要的叙述者,间或呈现了几位中老年人的故事,且辅以一些身份不甚清楚的人物作为补充,透过他们的视角去讲述“我城”的故事以及他们对我城的感受。这些人物群像有各自的审美特性。在《我城》中众我皆“我”,“我”是这些人物群像的综合体,兼有他们的审美特性。

关键词:《我城》 人物群像 审美特性

西西《我城》以“我”阿果以及阿发、麦快乐等几位年轻人为主要的叙述者,间或呈现了几位中老年人的故事,且辅以一些身份不甚清楚的人物作为补充,透过他们的视角去讲述“我城”的故事以及他们对我城的感受。这些人物群像有各自的审美特性。在《我城》中众我皆“我”,“我”是这些人物群像的综合体,兼有他们的审美特性。

一.生气勃勃、乐观进取的年轻人——充满希望的社会美、意境美

在《我城》中,年轻人是主要的叙述者,也是作者最关心的对象和审美理想所在。他们是平凡普通的小人物,没有所谓的远大前程,但却踏踏实实,认真生活,卑微而快乐。

阿果中学会考后到电话机构当技术人员,想要靠自己养活自己,“自家请自家吃饭”,他认真工作,是《我城》中众我的原型。何福仁在《<我城>的一种读法》中说:“无论悠悠、阿发、麦快乐、阿北等人,都并不说‘我……这个‘我,只是阿果。然而细味他们的口吻心神,跟阿果同形对应,彼此支援,与其说是‘他们,何妨看成‘我们?这些‘我各有职分,却都以阿果作为原型。”

阿果的妹妹阿发是一个小升中的小孩,爱好是削铅笔,到哪都喜欢背着一个小闹钟,会依照闹钟的时间妥善安排学习和娱乐的时间,会温和地劝邻居爱护环境,并且受老师的影响怀有远大的理想——建设美丽新世界。在她身上作者寄托了未来的无限希望。她是过去、曾经幼小的阿果,也是现在依然单纯真诚的阿果的一部分,她的理想也是阿果的理想。

麦快乐坚持认真地对待生活和工作,无论作为公园管理员、球场监督员还是电话维修员,他都没有磨灭掉自己的真诚、善良和正义。即便只是种辣椒这样的小事,他也说要“让辣椒快乐,让辣椒健康”。面对生活他似乎节节败退,却能愈挫愈勇,到后来被打劫,在医院躺了一整星期,也许内心会有失望,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决定去参加城市警务工作,因为这份工作能够更好地“建设美丽新世界”。他通过工作不断调整自己与我城的关系,是阿果人生途中屡屡受挫但依然相信正义的一部分。

阿游成为海上电工随着航船漂离我城,但是他对我城念念不忘,时常给阿果写信诉说自己的见闻。他的视角展现出漂泊外地仍然心系故土的我城人。年长的船员问他关于我城的问题:“我們的城怎樣了呢”“我們的城別來無恙吧”。后来阿游也忍不住问:“我城怎么了呢”。阿游和木匠沟通困难,因为木匠只会讲国语,这使他们就像哑巴。祖国两岸之间某种程度的隔阂使得两岸人民的交流产生了障碍。但阿游很乐意跟木匠学习国语,了解木匠的生活,很愿意去找回两地曾经有过的联系。这是乐于探索新事物但始终不忘根本的阿果。

西西對香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年轻群体做了去中心化的描述,这些单纯朴实、充满活力的人将我城染上勃勃生气,饱含作者对香港未来的期待,是作者的审美理想所在。社会美是他们的首要审美特征:有理想、有热情,乐观面对复杂现实,热爱生活,虽然微小但怀有美好理想,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创造晴天。他们和我城融为一体,在他们的朝气之下,我城是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是他们快乐热诚的精神之对象,因此他们说:“我喜欢这城市的天空”、“我喜欢这城市的海”、“我喜欢这城市的路”,他们在我城的愉悦氛围中富有阳光向上的意境美。

二.面对新旧矛盾、富有忧患意识的中老年人群像——哀而不伤的中和美

中老年人们穿插在年轻人中间,不时出现作为重要的补充。面对新旧交替和工业文明的冲击,中老年人带着自己的城市记忆,担心着这个城市的明天,他们的内心交织着对现实、未来的忧患和期待。

悠悠是阿果的阿姨,她喜欢用手洗衣服,特别不喜欢用机器。从洗衣机出发,她看到了工业文明的两面性,例如公共汽车的按钮虽然方便,但是也会令售票员们失业,她看到了灰尘和噪音,但灰尘和噪音本身无可责怪,她只是对未来充满了忧虑。她所见似乎都是这个城市的寓言:巴士站奇怪得无法让人预测得了气候,时而秩序良好,时而互相推挤;车也无法预测其脾气;就连流浪汉也无法预测,正如这个城市一样变幻莫测,一切地无法捉摸:“他当然不是一出传统的戏剧。既没有序幕,所以也没有给我们表演到终场”。再童趣的笔触也难免透露出一点哀伤。悠悠是未来的阿果,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现实无奈、阅世更深、面对新旧交替充满矛盾情绪的阿果。

阿北是木马道一号的守门人,从做门到看门都一丝不苟,面对小师弟阿东在看不见的地方“不妨马虎些”的劝告,他不为所动,他把做门当做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他坚守传统,却把那些版本美丽的书当凳子坐,对传统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令人深思:他们坚持,但他们并未能很好地继承传统文化的精华,他们的努力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显得苍白又无力。阿北认真地把门,不让门里的东西流失到门外,但门里的书无人问津,孤寂百年,不也是在一点点流失?但好在是,会有悠悠时常过来结束冷清。

阿娘秀秀出场的戏份不多。她见识过饥饿、贫穷,她记忆中烙有历史的伤疤——战争、炮火与恐怖。她身上有回望过去的忧伤,有对难民的关切与同情,她的存在提醒我们,城市再怎么迅猛发展也掩盖不了依然存在的社会问题,我们应该直视这些问题,同时心存希望。

《我城》呈现了一系列的中老年人,他们对这个城市的隐患有更多的担忧,但担忧,也是关怀。阿娘秀秀再三询问阿果:“你还看见什么呢”,中年人们希望新一辈也看见眼前繁华欢乐背后的威胁,但又不希望这些问题困扰了他们乐观的心,往往欲言又止。他们是潜藏在阿果血液深处那一面矛盾感、忧患感的外在客观体现。西西运用轻盈的语言表达历史的沉重,轻重之间的强烈对比却让人更加印象深刻,回顾历史的仓惶不安与向前看的积极希望使这系列中老年人拥有哀而不伤的审美特质。

三.身份、面目不明的模糊人物——或真或假、如梦似幻的朦胧美

《我城》中还有这样一类人物群像:他们突然出现,又悄然消失;似乎脱离了叙事主体,但深层次中又有着蛛丝马迹的关联。他们的出场带有一些超现实的幻想、寓言元素,是“时代转折的真幻影像”。

首先突然出场的是瑜和其丈夫,作者细致地描绘他们的举动,但却难以猜测他们行为背后的意图。对此何福仁先生解释:他们选择了乘坐直升机离开我城。何福仁先生还辨认瑜就是啟蒙阿发创造美丽新世界的班主任,这女子可能因为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到达美丽新世界,疲于险恶世事,选择了离开。小说将这层意涵表现得极为隐晦,在我城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上升或下沉都是一种可能性。瑜和丈夫所代表的就是我城人选择的一种可能性,也是阿果未来人生选择的一种可能性。

被塑料包裹的人和舞剑的人颇富寓意。这是一个具有魔幻色彩的空间: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被塑料包裹住,任“你”再怎么想用力撕开,也一点办法没有。这隐喻了自我封闭、相互隔绝、拒绝接收外界信息的心灵空间;也预言了发展陷入停滞、被耗尽所有能量的城市环境。面对这样的困境,舞剑的人试图对着天空切割,以割开裂口到外面去。而“你”怎么办?是选择做一个包裹麻痹自我,还是割裂别的包裹,依然坚定创造美丽新世界,还是割裂天空奔向他城?这样一个生存困境呈现在我城人面前——如果环境破坏、资源匮乏、发展无可持续,人何去何从?

但接下来有忙于斩电光、接雨水的人们,似乎想要告诉我们不必绝望。他们用黑衣服包裹电光存进衣橱、用万能胶将装满雨水的大街两端一封带回家等等。这些魔幻行为是能源匮乏、人口膨胀等现实问题的倒影,又是超现实想象的解决,西西借新闻评述员之口表示对我城未来的信心和期盼:“对于这个世界,你无需感到绝望。你何必为了暂时显现的环境污染、人口膨胀等等的片面迹象,而下定判书……我们难道不懂得好好珍惜我们这美丽的星球吗。”这是作者希望我城人及早醒悟、亡羊补牢、自我救赎的童话想象,象征着我城未来的一种美好可能。

这些带有奇幻色彩的不明人物丰富着我城的形象,他们是遇到难题的阿果,是做出了某种选择的阿果,是未来的阿果,是阿果未来人生平行线之一二。这些真幻影像因为其身份模糊带有不真实感,也因为其存在的不确定性带有幻想意味,二者交融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如梦似幻的朦胧美。

四.众我皆“我”

《我城》中的许多人物其实是阿果的分身,而阿果也即众我的合体。他是群体一员,而透过他可窥见群体的广貌,因此《我城》是“我”城,这个“我”体现了城中人们难以分割的“同命感”。正如何福仁先生所说:“《我城》的众我,是对这平凡、大众的肯定,一种出于对群体的‘同命感;……要改善环境,就得从改进自我出发,踏实虔诚,彼此协心,然后才能众志成城……所以书名叫《我城》,而不是《我们的城》。”

与其说他们是阿果,不如说他们是在生存在共同空间下的“我”。

参考文献

[1]西西.我城[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2]陈智德.西西:香港说梦人[J].南风窗,2006(05):82-83.

[3]王雯.城市之诗[D].浙江大学,2020.

[4]王强.分离与建构:西西《我城》与香港意识[J].浙江树人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11(06):72-75.

[5]西西,何福仁.时间的话题[M].台湾:洪范书店,1995.

(作者单位:暨南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