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　王栋

摘 要：江苏省盱眙县大云山汉墓是江苏省自新中国成立70周年以来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自2009年发现以来，历经三年多考古发掘，经南京博物院大云山考古队确认大云山顶为西汉时期第一代江都国王刘非的陵园，共发掘主墓3座、陪葬墓12座、陪葬坑9座，并对陵墙及司马道进行了揭示。由于陵园时代较早，后又被盗。除1号墓外，其他墓主身份不知。文章通过考古队公开发表的考古发掘简报及对实地的勘察，主要运用考古学、地层学等方法，对大云山汉墓存在的不合常理的地方及各墓坑主人之间的可能关系提出自己的见解。

关键词：大云山;汉墓;墓主;推定

江苏盱眙县大云山汉王陵，自2009年被发现以来，经南京博物院大云山考古队3年多的艰苦工作，揭示出该陵园为西汉早期一座大型诸侯王陵遗址，遗址区虽遭破坏，但也是现今能见到的保存最好的汉诸侯王陵。同时陵园墓坑排列有序，是研究汉代葬制难得的样本，对大云山汉王陵的研究由于《大云山考古报告》一直未能发表，导致研究滞后。本文研究主要参考南京博物院大云山考古队在《东南文化》发表的《考古简报》，研究动机主要是试图解开大云山汉王陵一些难解之谜，以揭示出各个墓坑可能的主人，让后人更好地认识江都国历史，以史为鉴。

1 难解的几个谜

①陵园选址舍近求远。大云山顶经南京博物院大云山考古队3年多的考古发掘，推定其墓主人为西汉时期的第一代江都国王刘非，但刘非为什么将其陵园位置定在东阳城北侧的大云山，现今为止无人能给出让人信服的理由。一是从距离上看，江都国都城广陵周边山地分布众多，相较于东阳的大云山离都城更近。二是从山地的高度看，都城周边现属高邮的神居山海拔为99米最高，而东阳的大云山海拔仅为73米。三是从高地面积看，大云山约为370万平方米，而神居山约为800万平方米。总之从大云山的区位、高度、面积与扬州周边高地对比，尤其是与神居山对比不是占优（神居山后成为江都国灭国后第一代广陵国国王刘胥夫妇的合葬墓地）。江都国国王刘非为什么将自己的陵园建造在这离都城约100千米外的大云山是一个难解的谜。

②M2墓坑选址突兀。大云山汉王陵从考古发掘现场看，M1、M8墓型等级高、工程量大，应是陵园营造时计划内的2个主墓坑，墓坑地表南北开口都超过90米，深度达19米，可以说M1与M8是有规划同时开工建造的，营造时间都非常长。但M2离M1十分近，约15米。其位于M1的东北侧，墓型也不太大，因其古代未曾被盗扰，从出土玉棺、金缕玉衣等文物上看，必是王一级别。但从整个墓体看，十分粗糙，而且是北墓道高悬墓室10米以上，而南墓道坡度达40度以上，人无法正常站立，形成事实上甲字形墓坑，应该说M2不在规划之中。

③葬制差异大。大云山汉王陵从M1、M2、M8墓葬发掘结果看，M1墓室大且有内外回廊，同时有高级别身份象征的最高葬制“黄肠题凑”，随葬品也十分丰富，封土中有青膏泥。虽然《文物》2013年第一期中未提及，但在发掘现场留有膏泥样本，也因为青膏泥不透水的特性，曾在山顶形成一个水塘。M2墓室出土有玉棺，证明其可能为王后墓，其结构为三室四边厢的结构，封土中没有青膏泥类成分，仅为层层夯筑的夯土层。M8墓室更为让人迷惑，一是墓体坍塌约6米深的深坑，二是无一件出土文物，三是墓底有明显的火烧痕迹，为何烧得如此干净，四是封土中无青膏泥成分，封土透水性特别好，从不积水。这些出乎考古人员的意料，让人难以理解。

④M9墓坑唯一巨石压坑。M9墓坑位于整个陵园的中部，是陵园墓坑中唯一堆有大量石块的墓坑，其中有的石块重量超过2吨，通过对石块剖面的观察，其石质与大云山岩体结构明显不同。有数块单体超1吨的石块，外表完整，呈自然风化状。而在邻近的M10中却无一块石头，陵里陵外其他十几座墓坑都没有这一状况，这让考古人员无法理解，也無法解释。

综上所述，大云山汉王陵有这些让人无法理解也无法解释的现象，自然引起人们的极大兴趣。其一，大云山汉王陵是否为一王二后及妃嫔的陵园，还是有其他的可能;其二，M1如果是刘非的墓，那么M2作为其王后的墓室为什么这么简陋，为什么距M1这么近;其三，M8到底是谁的墓，如果是王后墓为什么M1同样被烧后存有巨型墓室木料及黄肠题凑的残存物、火烧木，而M8什么也没有，为什么M2、M8不见青膏泥;其四，M9、M10为什么与M1、M8同时被盗扰。

2 M8缘何为空墓

M8墓坑位于主墓M1西140米，墓坑南北向，墓坑平面呈中字形，南墓道毁损，北墓道开口32米，墓室开口长26米、宽24.5米，据此推算墓坑开口南北超过90米，东西开口超过24.5米，深度据推算为20.5米，比M1深1.5米左右。墓坑遗址遗存规模略小于M1，由于M8选址于岩体中，整个墓坑属于岩坑，上部为火山岩，下部为玄武岩，墓室约2M以下石壁、墓底经人工打磨，较为平整。但经考古发掘，M8遭受过盗掘并遭受火烧，仅在坑底发现木椁痕迹，在发掘过程中，没有出土汉代遗物。这是一座令考古发掘人员最为失望的一座墓坑，也是一座最让人无法理解的一座墓坑，正是这座墓坑让整个陵园变得扑朔迷离。

第一，M8应属陵园中的主墓。M8同M1一样位于陵园南部，东西并列，略退后于M1。从规模上看，体量略小于M1;从墓室结构上看，同M1一样都有向内收而形成的台面和龛笼。相较M2，M8墓坑应为陵园中的主墓之一。

第二，M8墓坑营造时间长。M8同M1应是整个大云山汉王陵营造中规格、规模、规制相当的两座主墓，应是同时间开工营造。由于M8选址于岩体上，在施工中由于岩体结构不同于M1的石灰岩结构，其墓坑岩体大部分为玄武岩，同时墓体四壁及墓道都经过人工打磨及修整。而M1相较于M8，墓室大部分未经人工修整，尤其墓室东西两侧石壁犬牙交错，因此M8施工难度远大于M1，M8墓坑营造时间理应长于M1。

第三，M8与M1封土结构迥异。M8封土塌陷后，坑中生长了一棵银杏树，树龄超千年，树围需十人以上手拉手才能围一圈，1942年被砍倒后，又生长出一丛杂树，坑底树木生长一直很旺盛同时从来不积水，土壤透水性特别好，从墓坑发掘看没有发现青膏泥。而M1封土塌陷后，由于墓坑有青膏泥，导致塌陷坑形成1000平方米左右的水塘，人称“龙塘”，周遭水草与灌木特别茂盛。

第四，M8不应是一座空墓。①在发掘工程中，发现部分填土经焚烧后形成红烧土，说明墓室存在易燃材料。②墓坑塌陷较深，M8墓坑坑体结构为岩体，墓室在焚烧后，坑中封土塌陷形成约6米深坑，致使东侧龛笼露出，后以讹传讹自宋代之后志书载传为炀天子洞，又称仙人洞，说明墓室原木质结构高而空。

因此，可以断定M8不是一座空墓，其墓室高度也是较高大的，也应属于王的级别。但其内部结构相较M1应该比较简单，无黄肠题凑类结构，墓室相较M1应显空荡，在焚烧过程中由于空气较多，故木料燃烧充分。

3 M9、M10能是陪葬墓吗

南京博物院与盱眙县文广新局在《东南文化》2013年第1期中发布的《江苏盱眙大云山江都王陵M9、M10发掘简报》中将其定位为陵园内规模最大的两座陪葬墓，并根据出土文物、墓葬形制和随葬物，推测两座墓的墓主人应为江都王刘非的妃嫔，但从葬制和出土文物看，却不支持这一推论。

①从其在陵园中的区位看。M9、M10虽处于陵园中间偏北侧，但居于整个陵园的中部，位置等级不低，距主墓M1最近。

②从出土的文物看。M9出土有纯金带饰，M10出土有漆器，其墓主人的身份和等级应该不低。M10如考古队所断为淖氏墓，而淖氏曾先后嫁给刘非、刘建以及赵王刘彭祖，身份地位较高，且淖氏曾为赵王生过一子，也可贵为王后级别。那么在东侧的M9的级别也应与其身份相似，但身份应比淖氏更高一些。

③从封土情况看。M9、M10同M1、M8一样都有自己的封土，而且M9、M10都有自己的中字墓域和独立的封土。所以，M1、M8、M9、M10在陵園中的地位相近，同时与陵内M3、M4、M5、M6、M11、M12、M13、M14等完全不一样。

④从墓坑被盗扰情况看。M1、M8、M9、M10都在同时期被盗扰，说明其相对独立的封土易于被盗墓者识别，所以四个有封土的墓均无一幸免。而M2于早期未被盗扰，其被盗发生于2007年至2009年间，也正因为其特殊区位，让其幸免于难。

⑤从葬制情况看。M1与M2有自己的陪葬坑K2、K7，M8有K5、K6陪葬坑，M9有陪葬坑K8，M10有陪葬坑K9。所以看出它们葬制都是属主墓加陪葬坑的葬制，而其北侧的M3、M4、M5、M6、M11、M12、M13、M14都是独立的墓坑，它们排列整齐，同时无其他附属陪葬坑。

以上分析可得出结论：M9、M10也同M1、M2、M8一样，属于陵园中的主墓性的墓葬，但墓主人的身份还有待进一步分析。同时，M9出土了大量石块，进一步说明了其墓主人身份的特殊性。

4 陵中墓主关系的推定

大云山汉王陵自2009年发掘以来，M1墓主人可以明确推断为第一代江都国国王刘非，M2推断应为王后墓。但因M8与M1相近的墓型，对M2又有各种推测，原因在于M8的存在让整个陵园下葬的人员关系变得复杂和难以确定。

要试图揭开大云山王陵的秘密，首先应考证刘非及江都国的历史。刘非为汉景帝第五个儿子，母亲为程姬，与汉武帝同父异母。汉景帝前元二年（前155）以皇子的身份受封为“汝南王”，第二年吴、楚七国叛乱时，刘非主动请缨，战后被封为“江都王”，赏赐天子旌旗，接管吴王刘濞的大部分封地。从此刘非远离京城，成为一方诸侯，在位27年。后其子刘建继位，6年后因谋反而自杀，江都国被废除，改设广陵国。

从《汉书》记载第一代江都国王刘非“非好气力，治官馆，招四方豪桀（杰），骄奢甚。二十七年薨，子建嗣”，可以看出江都国在刘非治下社会安定，经济殷足，他是个人生活非常讲究的一个王。其子刘建“专为淫虐，自知罪多，国中多欲告言者，建恐诛，心内不安，与其后成光共使越婢下神，祝诅上。与郎中令等语怨望：‘汉廷使者即复来覆我，我决不独死！”“建自杀，后成光等皆弃市。”可以看出第二代江都王刘建品德不端，无心治国，六年后即自杀亡国，其后成光与刘建共同让越婢下神，诅咒皇上之罪。刘建死后也被政府处弃市刑，据以上史实及考古结果，可以推断：

第一，M1墓主基本确定为刘非。根据以上史料M1墓坑因出土“江都食长”及“廿七年二月男工官”，同时墓坑出土有金缕玉衣残片，基本可以确定为第一代江都国王刘非墓。

第二，M2墓主应为刘非的后。M2与M1为同茔异穴，两墓坑相距极近，而且墓坑有玉衣、玉棺下葬，在汉代只有极少人可以享用玉棺，同时M2墓坑出土很多王级别才能使用的精美器物。

第三，M8墓主极有可能为刘建。刘建作为第二代江都国王在位仅有六年时间，按常理刘建也应在都城广陵某个山头上营造自己的陵园，其陵园也不应小于其父刘非的陵园，规模也一定非常宏大。但短短的六年时间肯定是无法完工的。据史记载，其叔父赵敬肃王刘彭祖曾来江都娶走江都易王宠姬淖姬为妻。赵王很有可能来代表中央政府处理刘建谋反自杀事件，极可能是赵王刘彭祖考虑到刘建自己陵园尚未建好，拍板让刘建下葬大云山陵园M8墓位，只有他可以把王后的墓位占了。让儿子下葬在自己父亲陵园也合常理，但因刘建谋反自杀，故下葬时，墓室营造相较简单，正因此空空荡荡的墓室在焚烧时燃烧才可能比较充分。

第四，M9墓主有可能是刘建王后成光。刘建的王后成光曾与其夫刘建共同对汉武帝行巫蛊之术，是犯有大罪之人。在汉代对施行巫蛊的处罚非常严重，也是武帝时期陈皇后案、戾太子事件，直接导致两位皇后和一位太子被废。所以成光是被中央政府派来的人斩杀，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赵敬肃王刘彭祖，死后赵王拍板也送大云山安葬。因其行巫蛊之术，故用巨石压棺。

第五，M10墓主可能为共侍三王的淖姬。M10紧邻M9，在陵园中位置也不偏，其墓室葬制同M9，陪葬品中用鼎数看，M9、M10都是四个鼎，说明两个墓坑主人地位相当。在墓坑中出土一件漆盘M10：54，底针刻“淖氏”，据此南京博物院大云山考古队推断此墓可能为刘非的宠姬淖姬。考虑到赵敬肃王刘彭祖曾来江都娶走江都易王宠姬淖姬为妻，她又为赵王生有一子，母以子贵，其地位也相当于后，但为什么归葬于大云山也让人匪夷所思。

5 结论与展望

江苏盱眙县大云山汉王陵以其独特的陵园葬制，在汉代所有的陵园汉墓中独树一帜，对其研究有利于我们认识汉代葬制，其独特性有可能因为短暂的王国历史和悲剧命运，使其充满神秘色彩，对其墓主人的推断主要依据历史史料、出土资料及陵园遗址考察。本文结论希望在《盱眙大云山考古报告》出来后进行进一步考证，也希望更多的人士对大云山汉王陵进行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