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现实题材电影《江湖儿女》的空间叙事分析

2021-06-30游欢

今传媒 2021年4期
关键词:空间叙事

游欢

摘 要:空间叙事是借助空间来进行叙事的一种手段。电影《江湖儿女》中,空间的选择与建构成为推动影片故事发展的叙事动力、“边缘人”塑造的场域;影片巧妙地借助视觉和听觉扩充了影片的空间,丰富了空间叙事的感染力和表现力。同时,影片建构了物理、社会、精神多重空间,不仅形成了隐喻,也深化了影片主题,传达了对一味追逐金钱的批判和对讲求“情”“义”的赞扬。空间叙事丰富了影片审美的观赏效果,成为促成影片获得成功的重要艺术因素。从空间叙事视角对《江湖儿女》进行解读,也能深化我们对这部电影的理解。

关键词:现实题材电影;《江湖儿女》;空间叙事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1)04-0094-03

叙事学在几十年的学科历史发展中,完成了由“经典叙事学”到“后经典叙事学”的转向,但偏重的都是时间维度,而有意无意地忽视了空间维度上的研究,但就实际情况而言,空间在叙事学研究中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1]。所谓空间叙事,就是运用或借助空间来进行叙事的一种手段或方法。在一部完整的电影叙事中,选取恰当的空间会对整部电影的叙事结构、人物塑造、主题意蕴等多个方面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本文将通过空间叙事视角,对2018年上映的贾樟柯导演的现实题材电影《江湖儿女》进行解读。

一、空间转换为影片提供叙事动力

电影《江湖儿女》主要讲述的是赵巧巧和郭斌跨越17年的爱恨情仇。随着故事的展开,影片辗转了四个大的地理空间:从山西大同到重庆奉节再到新疆,最后回到山西大同,即從“故乡空间”到“异乡空间”再回到“返乡之途”的空间叙事架构[2],呈现了时代的变迁,带动了影片故事情节的发展。影片的叙事随着空间的转换而发生变换,并两次呈现山西大同的故乡空间。第一次故乡空间的呈现在影片开头,讲述郭斌和女友赵巧巧混迹于黑社会到因持枪而被判刑的故事,为后面主人公远走他乡的情节提供了背景铺垫,推动了情节的发展;第二次故乡空间的呈现则是在影片结尾。故乡家园空间往往承载了一个人全部情感和力量的来源[3]。赵巧巧回到故乡后,下肢瘫痪的郭斌回来找她,此时赵巧巧出于江湖上的“义”对郭斌伸出援手,让郭斌内心大为受挫,只得再一次出走。而在奉节的异乡空间,郭斌拒绝了赵巧巧想重新在一起的请求,导致赵巧巧在火车上遇见假扮教授的克拉玛依男子之后,便准备前往新疆;而在去新疆的火车上,克拉玛依男子嫌弃赵巧巧坐过牢,又使她下定决心重新回山西大同。可以看到,影片的叙事随着空间的变换不断发展,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二、空间叙事的作用——“边缘人”塑造的场域

“边缘人”这一概念最早由德国心理学家库尔德·勒温提出,泛指对社会群体的参与不完全,处于主流社会之外的人[4]。《江湖儿女》多个空间的展现和运用呈现了主角赵巧巧和郭斌这样的“边缘人”命运的起伏,深化了“边缘人”的性格,让观众感受到时代变迁中“边缘人”的喜怒哀乐。

影片第一部分,赵巧巧跟着郭斌在麻将馆和歌舞厅混迹,此时的赵巧巧是个依附郭斌的弱小女子。而独自一人前往奉节寻找郭斌时,赵巧巧经历了一系列的社会险恶,性格逐渐转变,最后回到山西大同时,她已彻底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姐大”。不同空间也雕塑了郭斌的性格。身为黑社会老大的郭斌,被人前呼后拥,这和出狱后在奉节投靠刁亦男、只能躲着赵巧巧的处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加突出了郭斌此时内心的落差,表现了郭斌没有担当却又好面子的性格,这也为郭斌抛弃赵巧巧埋下了伏笔。

影片最后,赵巧巧和郭斌先后回到了山西大同。对山西大同这个空间的坚守,于赵巧巧而言,是开启新生活的物理空间;对郭斌来说,则是遭遇失败的前半生的收留地,尤其是赵巧巧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的情感获得了安慰,但是当赵巧巧表示“没有情,只有义”的时候,郭斌只能选择再一次出走来维护仅剩的尊严。

《江湖儿女》通过不同空间的转换,利用空间推动人物的命运走向,塑造人物的性格,让影片中人物的行为更加符合逻辑。

三、空间叙事的手法——视觉与听觉参与空间建构现代电影离不开对镜头、声音、时间、空间等多种艺术手法的运用。因此,视觉与听觉也应该参与电影的空间叙事。

(一)空间与视觉:长镜头的运用

镜头在突出影片戏剧性和情绪等方面起着特殊作用。在同一叙事空间,运用长镜头可以使人物的情绪和心理状态更加具有完整性。长镜头理论表现事物主要靠场面调度、移动摄影、景深镜头、变焦距等手法,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纪实风格[5]。

《江湖儿女》中使用了大量的长镜头,提升了影片的真实感,呈现了人物更加细腻的情绪变化。例如,在奉节一个饭馆行骗的一场戏中,影片用了两个运动长镜头展现赵巧巧的两次行骗行为,表现了年轻被骗者的道貌岸然和年长者的圆滑老道,体现出影片所要塑造的社会状态。

此外,导演贾樟柯善用固定拍摄、运动拍摄等方式相结合的综合长镜头。影片中赵巧巧和郭斌在旅馆正式分道扬镳的一场戏,就使用了固定拍摄、变焦摄影、移动摄影多种手法的综合长镜头,时间长达九分多钟。影片先是运用固定机位拍摄,二人在两张床沿上对面而坐,机位和二人保持水平,此时赵巧巧询问郭斌彼此的关系。而后,镜头跟随郭斌从床边走向窗户边,采用仰拍的方式,运用固定镜头,拍摄郭斌讲述内心的不平。然后赵巧巧进入画面,郭斌从窗边走向床边,退出画面,用固定镜头展现赵巧巧劝说郭斌回去,说完赵巧巧又回到床边坐下,镜头随即采用变焦拍摄,分别对准郭斌和赵巧巧,由赵巧巧说出“从现在开始,咱俩没有任何关系了”。最后,运用移动手法拍摄赵巧巧跨火盆以及背对镜头哭泣。综合长镜头的运用,将赵巧巧的有情有义、通情达理和郭斌的自私自利展现得淋漓尽致。

(二)空间与听觉:以声效增强叙事

人声、音乐、音响等声音是现代电影至关重要的元素。合适的声音运用可以增强影片的“空间感”、营造影片氛围,使影片的观感更加强烈。当赵巧巧第一次前往麻将馆找郭斌时,麻将室外,杂技表演声、观众叫好声以及歌声等多种声音夹杂,待她走入麻将馆,屋外的嘈杂声一下子就弱了,只剩下屋内的麻将声和别人打趣她的声音。声音的强弱变化瞬间就将空间感呈现了出来,也将人物所处的环境展现出来。

此外,影片多次运用背景音乐来引导叙事,渲染影片的情绪氛围。如叶倩文的《浅醉一生》在影片中共出现了三次,尤其是赵巧巧开枪震慑众人后响起的那一次,随着主角命运的改变,观众的情绪也陷入低迷。在雨天,郭斌拒绝赵巧巧重新和好的请求而离开旅馆时,《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旋律开始响起,画面过渡到赵巧巧在露天剧场看演出,突出了人物内心细腻的情感,也让观众更加体会到人物内心的伤感。

四、三重空间叙事——形成隐喻,深化主题意蕴列斐伏尔从人类赖以生存的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及其精神空间等多重视角出发,提出了三重空间叙事理论,是将创作文本与其背后所聚焦的空间形态紧密相连,使事物更好地浓缩于特定的历史时空中,并赋予其形态理念和价值内涵[6]。本文借鉴列斐伏尔提出的三重空间叙事理论,分析《江湖儿女》的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和精神空间及其隐喻功能,探究影片的主题意蕴。

电影的空间呈现,不仅能推动影片的叙事以及人物的塑造,还具有一定的隐喻功能。在电影《江湖儿女》中,赵巧巧父亲的家,既是实指的物理空间,也是人物内心对于“稳定生活”向往的隐喻,是人物精神空间的展示。而影片中,只出现过两次对于家庭住宅这样的私人空间的呈现,更多的是对麻将馆、歌舞厅、KTV、轮船、旅馆、饭馆、火车、高铁等公共空间的呈现,公私空间呈现的频次差距,象征着赵巧巧追求稳定生活的精神空间的不可获得性,也传递了社会空间的发展变迁。赵巧巧在码头附近溜达,码头岸上坐着由奉节前往广东的移民,这既是明确的物理空间,也是当时社会空间的展示:国家在建设三峡大坝。码头自古以来就象征着离别,这些移民是和故土别离,也暗示未来赵巧巧也需要品尝别离的滋味。影片最后,画面聚焦在监控显示器中赵巧巧的身影上,展示的是媒介空间中的人,而数字化媒介既具备存储功能,也具有删除功能,象征着赵巧巧和郭斌十七年的爱恨情仇,最终可能会被删除。

此外,影片中的三重空间,也深化了影片的主题意蕴。影片镜头跟随赵巧巧和郭斌,辗转山西、三峡、新疆,又回到了山西,人物的命运和物理空间的转换并行共进。影片对物理空间的展现,同时也是对人物精神空间和整个社会空间的呈现,具有物理、社会和精神的多重属性。通过物质空间,观照了整个社会空间——从20世纪90年代国企改革到21世纪市场经济体制逐渐走上正轨、法治社会逐步完善,处于时代变革之下的每一个个体的命运在不断蜕变。例如,郭斌和赵巧巧被判入刑,是法治社会不断进步的结果;郭斌前往奉节投资发电厂,也是顺应时代的变化。《江湖儿女》中多次出现了映射人物心理的镜头,展现了人物内心的精神空间。例如,赵巧巧在去新疆的途中看到一闪而过的UFO这样梦幻的镜头,展现的是人物内心对爱情的彻底失望,并对未来生活重新燃起希望;多次提到的火山灰,象征着赵巧巧善良纯洁的心。贾樟柯说:“江湖就是人与人之间处理事情的方法”。影片最初,郭斌在麻将馆摆出“关二爷”解决了兄弟之间的矛盾,在KTV包间和众兄弟喝“五湖四海酒”,认为江湖是“肝胆相照”,躲在刁亦男办公室不敢见赵巧巧,對“先上饭后上菜”的做法不满……用不同的物理空间,展现了郭斌的精神空间:金钱至上。对赵巧巧、郭斌二人精神空间的对比,深化了影片的主题,电影《江湖儿女》最终想传达给观众的思想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处理人际关系值得提倡的方法应该是“情义”兼具的,而不是建立在冷冰冰的金钱之上,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五、结 语

现实题材电影《江湖儿女》采用空间叙事手法,通过声音、长镜头等手段建构了物理、社会、精神三重空间,并以空间叙事转换为叙事动力,在空间中塑造了更为立体丰富的“边缘人”形象,利用多重空间叙事,不仅形成了隐喻,也深化了叙事主题,传达了对社会中一味追逐金钱行为的批判和对注重“情”与“义”的赞扬。虽然空间叙事对于特定的情节有一定的偶然性,但是《江湖儿女》每一段空间的呈现,都做到了承上启下,让不同物理空间的叙事衔接得当。可以看出,空间叙事确实能为影片带来一定的审美观赏效果,提升影片的艺术品质。

参考文献:

[1] 龙迪勇.空间叙事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5:33.

[2] 郭增强,杨柏岭.“儿女的江湖”:贾樟柯电影的空间叙事[J].电影文学,2019(2):80-82.

[3] 师洁琼,李志艳.《复仇者联盟4》的空间叙事[J].电影文学,2019(21):81-84.

[4] 焦雅萍.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电影中人物的边缘性[J].电影文学,2014(6):50-51.

[5] 陆世军.试论纪录片的蒙太奇与长镜头[J].新闻大学,1993(3):59+44.

[6] 李培涛.多重空间叙事视角下的人物精神解读——评纪录片栏目《人物》[J].中国电视,2019(11):106-109.

[责任编辑:武典]

猜你喜欢

空间叙事
空间视阈下的《拉格泰姆时代》
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空间叙事的结构与功能
论《三城记》空间叙事艺术特征
浅谈中韩电视剧、电影的叙事差异
论徐则臣小说的空间叙事
酒楼:彷徨与抉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