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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赖在野菜里

2021-04-23张颖

餐饮世界 2021年3期
关键词:马兰头榆钱榆树

张颖

故乡的野菜

提起野菜,很多人会想起周作人的《故乡的野莱》,这篇散文融知识性趣味性于一炉,民俗童趣在平淡中娓娓道来,用平和冲淡的语言,把春天的野菜讲得淡雅悠远。文章中提到了黄花麦果糕:“黄花麦果通称鼠曲草,系菊科植物,叶小微圆互生,表面有白毛,花黄色,簇生梢头。春天采嫩叶,捣烂去汁,和粉作糕,称黄花麦果糕。”随后,记述了他故乡浙江旧时清明前后扫墓,会以之作供品。另“日本称作‘御形,与荠菜同为春的七草之一,也采来做点心用,状如艾饺,名曰‘草饼,春分前后多食之”。鼠麴草就是人们常说的清明菜。因为,它是天然的染色剂,让糯米团变青,颜色逗人,所以人们在清明前后采鼠麴草入馔,制作青团、鼠麴糍粑、清明果、黄花麦果糕等。鼠麴草的叶子形状像老鼠耳朵,长着白毛而呈现青中泛白的颜色。李时珍《本草纲目》介绍,因为鼠麴草这“白茸如鼠耳之毛”,在北方还有个别名茸母,他引了宋徽宗一句诗:“茸母初生认禁烟。”赵佶被金兵掳至蛮荒北地后,在春寒料峭的春日想念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春天初生野菜鼠麴草。

汪曾祺也写过《故乡的野菜》,对野菜的描写更加详尽。比如,他说蒌蒿,小说《大淖记事》:“春初水暖,沙洲上冒出很多紫红色的芦芽和灰绿色的蒌蒿,很快就是一片翠绿了。”他在书页下面加了一条注:“蒌蒿是生于水边的野草,粗如笔管,有节,生狭长的小叶,初生二寸来高,叫做‘蒌蒿薹子,加肉炒食极清香。”蒌蒿,字典上都注“蒌”音楼,蒿之一种,即白蒿,汪曾祺以为蒌蒿不是蒿之一种,蒌蒿掐断,没有那种蒿子气,倒是有一种水草气。苏东坡诗:“蒌蒿满地芦芽短”,以蒌蒿与芦芽并举,证明是水边的植物,就是他家乡所说“蒌蒿薹子”。“蒌”字他的家乡不读楼,读“吕”。蒌蒿好像都是和瘦猪肉同炒,素炒好像没有。他小时候非常爱吃炒蒌蒿薹子。桌上有一盘炒蒌蒿薹子,他就非常兴奋,胃口大开。蒌蒿薹子除了清香,还有就是很脆,嚼之有声。

江南的野菜“头”

野菜到了江南,名字后面就要加个“头”字点缀:马兰头、苜蓿头、荠菜头、香椿头、豌豆头、枸杞头、小蒜头……他们是把野菜吃得头头是道。

苜蓿头也被叫做草头,营养极为丰富,在绿叶蔬菜中,它的维生素K含量最高,维生素A的含量和胡萝卜差不多,维生素C超过白萝卜2、3倍以上。草头圈子是本帮菜中非常有名的菜肴,它其实是两道菜的组合,就是红烧圈子和生煸草头,圈子肥而不腻,草头鲜嫩清爽,特别受欢迎。

马兰头,扬州人还称它为“马郎头”。当春天来到时,田头埂边、河岸旁随处可见它们的身影。清人有诗云:“陌上春初膏雨沿,坻下遍出马兰尖。”《百花镜》说:“马兰气香可作蔬。”马兰头不仅是一种营养丰富的野菜,而且可以入药,作用类似板蓝根,但无味苦寒之虑。其性凉味辛、无毒,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利尿利湿的功效。大吃货袁枚说爱吃马兰头的嫩叶,加上酸酸的醋,清清新新就打败冬日的肥腻。凉拌也是马兰头常见的做法,焯水后切碎,拌上香干末,麻油一浇,口口清香。

香椿头的诞生就充满着神奇,因为,椿树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大树,那如此古老的树枝中,谁能想到竟然藏着这味美香嫩的香椿呢?人们常见到的香椿,分为紫色和绿色两种,但是,经过沸水烫熟的香椿,紫色的香椿也会变为绿色,和绿色香椿混在一起,很难分辨。要说香椿最常见的吃法,一定是香椿炒鸡蛋,一盘香椿炒蛋,足足可以消灭掉一大碗米饭。汪曾祺则爱吃香椿拌豆腐,浓香淡味,碧绿嫩白,交织牵绊,“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荠菜富含膳食纤维和人体所需的多种维生素,是地地道道的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滋补食品,不仅是野蔬中的报春菜,更是舌尖上的美味。生活在困难年代,看上去其貌不扬的荠菜,甚至是老百姓的救命菜。民间有“三月三,荠菜当灵丹”之说。明代医学家李时珍在其著作《本草纲目》中写有这样一句话:“荠菜煮粥,明目益胃。”由此可见,荠菜不仅是舌尖上的美味,名副其实的纯天然滋补食品,还具有药用价值。这种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小小野菜,能够千百年来为人重视赞美,也是不无道理的。而今,北有荠菜饺子,南方则钟情于一碗地道的荠菜大馄饨。剁碎的荠菜和肉沫相混合,包成一个个大胖小子,在沸水中打着滚。汤头不需要有多余的调味,这绝妙的组合,鲜香直达味蕾。更为清新简单的吃法,是荠菜豆腐羹。荠菜切段,与豆腐下水慢煮,撒上一小撮盐,看似寡淡的汤水一下有了灵魂,荠菜独有的香气和豆腐水嫩的口感,在口中奏响了春意的二重奏。

“六九七九,抬头看柳”,柳树绿的同时,枸杞头也绿了。李渔在《闲情偶寄》里说:“金陵城里枸杞苗随处可见,下场雨采回来不用花钱”。走进菜市场,摊位的阿姨就热情地抓起一把枸杞头:“小姑娘,枸杞头降火,来一斤?”枸杞头和荠菜、马兰头并称“春野三鲜”,过油一炒便可出锅。枸杞头口味香美细嫩,但又带着一丝丝回味悠长的清苦。《红楼梦》里就曾提到薛宝钗和贾探春问厨房要一道“油盐炒枸杞芽”,可见确实是雅俗共赏的好食材。

相對于其他野菜来说,小蒜头的存在感略低。春天萌发的时候,夹杂在草丛里的纤细叶片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比起蒜的形象似乎也更接近葱,唯一具有识别度的是它的根,呈饱满膨大的球状。小蒜头拿来炒鸡蛋,蒜香四溢,鲜嫩异常。当然除了直接炒着吃,它的根也经常会被用来腌渍小菜食用。

《诗经》有句“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这里的“薇”便是豌豆了。除了香甜的嫩豌豆荚,也别错过那豌豆头儿!吃豌豆头一定要掐那一段尖尖的嫩出水的苗,稍微用盐揉搓两下,投入热油锅中爆炒,断生立刻盛出。一碟春色,清芬四溢!

野菜界的钱串子

野菜界的钱串子当是榆树钱,也被称为榆钱。榆树钱就是榆树的种子,像是一个个绿色的小纽扣一样,圆圆的很像古代的铜钱,所以大家都叫它“榆树钱”。榆钱谐音就是“余钱”,民间有“吃了榆树钱,就有余钱花”的说法。榆树钱富含多种营养元素,尤其是铁元素,是菠菜含铁量的11倍,西红柿含铁量的50倍。而榆树钱含有的特殊成分,是食欲不振,睡眠不好人群的天然保健品。

榆树钱的吃法有很多,除了生吃以外,还可以做汤煮粥,凉拌,炒菜,做馅料,做面食,根据各地区饮食习惯的不同,选择的吃法也不尽相同。

榆钱最经典的吃法,是做成榆钱饭。作家刘绍棠曾在《榆钱饭》中写道:“村前村后,河滩坟圈子里,一颗颗老榆树耸入云霄,一串串榆钱儿挂满枝头,就像一串串霜凌冰挂,看花了人眼,馋得人淌口水。”绵密鲜美的榆钱饭,不仅让作家刘绍棠念念不忘,更是不少人的心头好。东北人喜欢将榆钱做成榆钱窝头食用。新鲜的榆钱摘下洗净后,混入玉米面和食盐,兑水搅拌。锅底放入少许植物油加热,榆钱面糊倒入锅中小火煎三两分钟后,榆钱窝头的脆香味儿便溢了出来。江渐地区做榆钱,米粥煮至九分熟时,撒入洗净的榆钱,拌入切碎的香葱。榆钱粥有多美味?北宋欧阳修说:“杯盘粉粥春光冷,池馆榆钱夜雨新。”华北人将混合了榆钱的面粉发酵后,放入笼屉内蒸熟,笼屉帽子打开的一瞬间,榆钱的味道伴着白茫茫的水蒸气直窜出来。和着榆钱的馒头,有着晶莹的翠绿色,十分诱人。掰一口放到嘴里,春天的芬芳,瞬间便溢满了口腔。

人们为什么喜欢野菜?汪曾祺说:“过去,我的家乡人吃野菜主要是为了度荒,现在吃野菜则是为了尝新了。喔,我的家乡的野菜!”苏东坡说:“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参考文献:《红楼梦》《本草纲目》《唐诗三百首》《宋词一百首》《故乡的野菜》《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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